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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鬼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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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到医院,京扬已经守在病房里了。京舒与安晓惠躺在病床上,京舒仍然双目紧闭,但又不是睡去。他脸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只是发不出声音来。他的模样,显然是惊吓过度,就连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都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那边的安晓惠已经醒来,她抱着枕头倚坐在床头,披头散发,目光呆滞,似乎对昨夜经历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我进来的时候,京扬顺手把门关上。他一脸凝重,注视着我说:“秦歌,有些事情我们必须找你证实一下。”
  我怔了怔,脑子里立刻跳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肥马。”我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肥马的事?”
  “不仅是肥马,还有大伟、青皮和小舞。”
  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已料到此番一定会重提旧事,但这些人的名字从京扬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身上发冷,觉出了一丝寒意。
  “京舒到现在还没清醒,晓惠再也不愿回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只跟我说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这些人都非常熟悉,所以,我想问问他们的事。”京扬一脸严肃,我怀疑他完全记得当年曾经发生的那么多事,他只是想从我这里进一步得到证实。
  “除了小舞,他们都死了。”我低低的声音说。
  床上的安晓惠震颤了一下,但随即便目光低垂,重新回到她的惊悸之中。
  京扬的脸色没有变,但他却足足有两分钟的沉默:“那么小舞呢?她现在在哪里?”
  “小舞失踪了,肥马、大伟和青皮死后不久,小舞就失踪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失踪。”京扬皱着眉说。
  “但偏偏小舞到现在音讯全无,我怀疑她也遭遇了不测。”
  “她被大头娃娃抓走了,是大头娃娃干的!”床上的安晓惠忽然尖叫起来,“我看到她的胳膊被大头娃娃拽着,她拼命挣扎,但都挣脱不开,大头娃娃就那样拽着她向我们走过来,走到我们跟前……”
  安晓惠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我跟京扬面面相觑,竟似已经被惊呆了。
  无论谁都能看出来,安晓惠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适合回忆那些让她恐惧的事情。但是,我们却必须硬下心肠,因为我们必须知道昨夜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安晓惠的讲述断断续续,因为她得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我们也得不断地安慰她。整个讲述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当安晓惠说到大头娃娃拽着小舞走到她跟京舒身边时,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安晓惠与京舒的昏迷,让这件事出现了一段空白。大头娃娃为什么没有伤害京舒与安晓惠?被大头娃娃抓住的小舞呢,她被大头娃娃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有大头娃娃,这个传说中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安晓惠所说的一切,她所描述的事情的细节,除了我们几个当事人,其他的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何况,她和京舒都受到巨大的惊吓这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当然京舒醒来我们可以再进一步证实。
  讲述昨夜的事,竟似耗去了安晓惠太多的力气,现在她歪倒在床头已经闭上了眼睛。那边的京舒这时却蓦地睁开眼,他干裂苍白的嘴唇里,清晰地吐出一段我们都很熟悉的童谣: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我跟京扬奔到床前,京扬抓住京舒的肩膀,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但京舒转瞬之间又闭上了眼,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但我们却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京柏年发病的时候嘴里念叨的也是这首童谣。我第一次从京扬的脸上看出慌乱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关心他的弟弟,他害怕京舒会像京柏年一样,精神分裂,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
  现在,轮到我向京扬讲述多年前发生在我与京舒身边的往事了,因为京扬刚才与我一道听了安晓惠的讲述,所以,故事听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情节,但是,正是因为重复,才更让我们感到一种诡异可怖的气息。
  肥马,四年前死于车祸。他死的那天晚上曾到京家老宅向京舒借了三千块钱。他骗京舒说母亲病重,要到医院去交治疗费,并且赌咒说如果骗京舒,让他出门就给车撞死。结果当晚出门,他真的被一辆夜行卡车给撞死。
  半个多月前,京舒找到我,说起了肥马再次深夜来访的事。我当时只觉得不太可能,但京舒说得真真切切,不容我不信。肥马再次找到京舒,只不过把他出车祸那晚发生的事重演了一遍,我当时就有预感,如果京舒说的是真的,他一定还会遇上些其他人。现在,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现在,你们知道了当年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所有成员:京舒、肥马、大伟、青皮、小舞和我。你们一定不会忘了1993年的那个傍晚,我们一帮人坐在京舒的车上撞倒了一头老骆驼。我们这一拨人的青年时代,因为有了京舒而变得丰富多彩,撞倒老骆驼在我们回忆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在“在海一方”歌舞厅里揍那两个小日本鬼子,却是最让我们痛快的一次经历。当然,如果不发生后来大伟坠楼身亡的事,那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回忆了。
  安晓惠讲述的在“在海一方”歌舞厅里发生的事,还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我。我从头到尾经历了那晚的事件,所以,我有必要在这里更正一下安晓惠讲述中的谬误。
  当那两个小日本鬼子纠缠小舞的时候,带头冲上去的是京舒而不是大伟。
  小日本鬼子被打翻在地,后来警察来了,大家四处逃窜,京舒却还在那儿用脚猛踹脚下的鬼子。大伟跑出去好远了又跑回来,拉着京舒往门外跑。他们两人成为警察的目标,在逃跑过程中,两人跑散了。
  后来京舒逃到了楼下,大伟从楼上摔了下来。
  京舒认为是他害了大伟,所以自责不已。就在那段时间,他的性格开始发生变化。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欢到热闹的公共场合,他也很少再召集我们出去玩,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我们几个忽然接到京舒的电话,他约我们去吃饭。我们以为京舒恢复了常态,都很高兴,但那晚,京舒只不过是心里郁闷,找我们出去陪陪他罢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尽量不提肥马和大伟,但京舒却仍然陷在深深的自责中,他喝了很多酒,还逼我们喝。那晚的京舒非常霸道,我们看出他心情不好,所以也都顺着他。到最后,所有人的酒都有点喝高了,偏偏京舒还不愿意回去,最后他开着车,把我们拖到了落燕湾。
  那一夜落燕湾的雾还弥漫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在海边大声叫肥马和大伟的名字,一个个泪流满面。接着我们又喝了很多的酒,然后大家便真的都醉了。雾就在那时悄悄弥散开来,把我们完全笼罩。
  第二天早晨,雾散尽,我们醒来,青皮死在了沙滩上。后来经法医验证,青皮是溺水而亡。没有人知道青皮醉酒之后为什么还要到海里去,也许他在睡梦中看见了海中的肥马和大伟,所以,他要去海中找他们。
  青皮的死对京舒无疑犹如雪上加霜,那段时间,他憔悴得厉害。他坚持是自己害死了青皮,所以,他闭门不出,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不再找我跟小舞。
  就在那时,局里送我去省里的警察学校进修。离开海城那天,我想去跟京舒告别,但京舒却把自己关在房里,坚决不出来见我。他说是他害死了肥马大伟和青皮,他不想再害我,所以他让我再不要去找他。
  我到了警察学校,心里头还放不下海城的朋友,所以常跟小舞打电话。小舞也就是那段时间开始变得循规蹈矩,不再穿新潮时尚的服饰,不再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不良少女。但后来,我打电话给小舞,怎么也打不通,直到回到海城,我才知道,小舞失踪了。
  因为小舞父母离婚,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一个人独居在一套房子里,所以,她究竟什么时候失踪的都没有人知道。我找了很多警校的朋友帮忙,但却始终得不到她的消息。现在算一算,小舞失踪已近五年。
  说完往事,我跟京扬全都陷入沉默之中。一种诡异的气息弥散开来,让我们都被深深的恐惧所俘虏。事情发生的时候,安晓惠还根本不认识京舒,她不可能知道这一段往事,而京舒对往事讳莫如深,也根本不可能主动跟安晓惠提及。这样,安晓惠适才讲述的昨夜经历,便都是她亲眼所见了。
  这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死去多年的人会将当年的事重新上演一遍,身处其中的京舒竟然也记不起来他们是死人。这与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体验相悖,我们根本无法用理性的逻辑来解析它。那么,只剩下惟一的可能,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此时正是上午,病房白色的窗帘根本遮不住外面那么强烈的阳光。我们身在阳光之中,却觉出心底的某个角落,正被一些阴影渐渐侵蚀。我们无法把我们此刻的体会告诉任何人,因为那些阴影你们永远不会察觉,即使偶尔,你们感知了它,也会像抹去灰尘一样很轻易地把它抹去。
  除非,你像我们一样,身边发生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世上真的有鬼!
  我跟京扬心头涌动着这样的念头,但终究谁也无法将它说出口。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牵骆驼的少年。本来我昨晚急着去找京舒,就是想告诉他,也许肥马等人的死跟他并没有关系,而全是这个牵骆驼的少年暗中搞的鬼。但现在看,即使肥马等人的死真的跟牵骆驼的少年有关,我们还是无法解释京舒最近与死去的人见面的怪异事件。
  但我还是必须找到牵骆驼的少年,弄清当年肥马等人的真正死因。
  我离开病房之前,在京舒的床前站了好一会儿。那时,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替发生的这一切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京扬送我出门,我看出这个海城的传奇人物脸上也现出那么多的惶惑。他在我走后仍然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也许,我该把大哥找回来了。”
  京扬与京舒的大哥就是京雷,在海城足以震慑黑白两道的铁罗汉京雷。
  寻找马田
  我只知道牵骆驼的少年曾经在一家游乐场做过事,所以,游乐场老板能否为我们提供牵骆驼少年的情况至关重要。游乐场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甚至连骆驼的事都不知道。
  “什么骆驼,我的游乐场从来没有过骆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说。
  事情显然出了什么问题。后来经过询问,才知道现在的游乐场老板一年前才接手这家游乐场,以前的老板据说已经出国了。
  要想找到以前的老板也不是难事,他在这城市多年,必然会有一些朋友。他的游乐场规模很大,因而他在海城也该算是个有头有面的人。
  我们很快得到了原来老板现在的住址和电话。他真的出国了,两年前移民澳洲,在那边买了一个小农场,做起了农场主。我打通了他的电话,在国外两年,他还没有改变一口东北口音。因为是国内电话,所以他非常热情,并且,没用过多回忆,便想起来当年派一个叫马田的少年帮他去牵骆驼的事。
  “我只记得那个孩子叫马田,身世挺可怜的,很小就没有了妈,跟着父亲长大。他家里还有个爷爷,长年患病在床,平时连门都不出。那孩子挺聪明,让他做什么事,他一学就会,我平时虽然对他很严厉,但是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只可惜,就是那次牵骆驼出了事之后,他就离开了游乐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那你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初是他到游乐场来应聘杂工。你知道,我的游乐场很大,有很多工人,我没办法了解所有工人的底细。”
  挂上电话我有些沮丧,游乐场老板无法为我提供有效的线索,所以,我还得从另外的途径去寻找牵骆驼的少年马田。
  在海城我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活动,从户籍资料库中找到了不下20个名叫马田的人,但经过排查,这些都不是我们要找的牵骆驼的少年。后来,我们又对海城两万多户马姓人家进行调查,也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牵骆驼的少年根本就不姓马,第二种情况是马田只是海城几十万流动人口中的一员。但有一条我却可以肯定,就是马田现在肯定还在海城之中。他隔上一段时间便要制造一段血案,除了为宣泄心中的仇恨,还因为他想证实自己的存在。在一个四百多万人口的茫茫城市中,寻找一个根本没有资料的人,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来我凭着记忆,找鉴证科的人画了一幅马田的模拟画像。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通过画像,我们还是可以看出马田是个眉清目秀略显单薄的少年。
  工作陷入僵局,我必须找出新的线索来开展工作。
  要想找出马田,就得从跟他有关系的人或者事入手。但我们根本不了解他的情况,所以才会无从下手。我忽然想到一个人,算起来他跟马田有重要的关系,或者从他身上入手,可以引马田出来。
  我把想法跟队长说了,队长又向局里做了汇报。因为案件关系到连环血案的制造者,所以局里很重视,专门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会上,对我提出的方案进行了分析。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或许是目前惟一可行的方案,但对于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大家也提出了充分的防备措施。
  现在,名叫章良的歌舞团指挥家又拿起了指挥棒,他逢人便跟人说起他要移民海外的事。大家对此都有些奇怪,好端端干嘛要到国外去。而且,听说移民海外要花很多的钱,章良只是一名乐团指挥,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不解归不解,但是,章良要移民海外的事还是一下子散播开来。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已经办完了所有手续,下个月便要飞往澳洲。
  如果残肢杀手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不会放过这个仇人?
  我们对章良实行了24小时监控,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我们相信,只要残肢杀手出现,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但残肢杀手真的会出现吗?
  残肢杀手没有出现,章良却死了。他的老婆那天半夜听到厨房里有动静,章良又没睡在床上,心里有些生疑,便起身查看。厨房里遍地血渍,章良倒在血泊中还在不停地抽搐。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刀锋几乎全部没入胸膛,血顺着刀锋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章良似乎看到了老婆,他一只手向着老婆伸去,眼神里满是痛苦。他的老婆发出一迭声尖叫后便晕了过去,在对面楼上监控的队里同志这时觉出了异常,赶到并将章良送到医院时,他已经没了气息。
  章良死得蹊跷,那把刀就是他们家厨房里用的餐刀,而且上面只有章良和他老婆两人的指纹。他老婆虽然与他感情不和,但还没到要杀他的地步。那么,凶手是如何从我们的眼皮底下进入章良的家,并且悄无声息地杀死章良?
  对章良监控的同志可以保证绝没有任何人在当晚进入过章良的家,因为案情重大,监控的同志不可能有所疏忽。既然没有人进入章良的家,那么他是被谁杀死的呢?
  我们把这一天对章良的监控情况逐一进行分析,又对章良的老婆进行了盘问,后来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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