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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古董局中局3:掠宝清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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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绍义回过头去,看到马兰关那巍峨的城墙,过了这道墙,就是东陵,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近在咫尺,可又远在天涯。
    奶奶的,老子早晚有一天会回来!他心想。
    付贵远远听到了炒豆般的枪声,知道孙殿英那边已经动手了。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押送姜石匠那八个护卫也听见枪声了。他们彼此对望,有些不知所措。这些护卫得到的命令是押送姜石匠到马兰峪的关前,可没说如果打起仗来该怎么办。于是整个队伍停止了前进,八个人在交头接耳,看是先派人去看个究竟,还是按原计划赶过去。
    付贵拨开树叶,轻手轻脚,无比谨慎地一步步接近他们。当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付贵突然跳出来,大吼一声:“姜老头,去死吧!”
    那几名护卫看到一个人突然蹿出树丛,大吼着要杀姜石匠。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姜家的三外甥,大概是因为之前村里吵架怀恨在心,年轻人气性大,这是特意来报复吧?
    于是护卫们没有特别紧张,只是下意识地聚在姜石匠四周,想要保护他别被闲人伤了。而姜石匠听了这一声呼喊,却二话不说卧倒在地。
    付贵从背上取下一个土喷子,“轰”的一声,一大蓬铁砂铺天盖地朝着他们过去。
    这是付贵在村里买的,这玩意儿做工粗糙,精度差,射程近,不过如果拉近距离被轰中的话,就算是野猪也会受不了。那八个人聚在一起,一下子全被铁砂击中。虽然不致命,但这玩意儿打在身上,可以让人疼得在一瞬间丧失反击能力。
    趁着护卫们痛苦万分不及反应的空挡,付贵把铁喷子一扔,掏出自己的手枪来。这是一把条约版的毛瑟C96,二十响,是他的私藏。枪里早就压满了子弹,他迈步走近人群,抬手就打,弹无虚发,每枪必瞄着人脑袋打,一枪一个。只是十几秒工夫,那八个护卫全都躺倒在地,脑袋上各带一个弹孔,血流潺潺。
    姜石匠哪见过这种阵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之前这位“三外甥”告诉他,可以从土匪手里救他性命,两人先合演一场吵架的戏,然后约定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听见“姜老头,去死吧!”这句话,就立刻卧倒。可姜石匠没想到,这位“三外甥”出手这么狠,一会儿工夫就拿走了八条人命。
    付贵检查了一圈尸体,确认都死了,然后俯身把姜石匠拽起来。
    “跟我走。”
    姜石匠抬起头来,含混的双眼满是惊恐。付贵以为他是余惊未消,想再去拽他一下。不料姜石匠颤抖着抬起胳膊,朝付贵身后指去。
    下一秒钟,付贵感觉到后脑勺被一个重物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黄克武驾驭着马车,在大路上狂奔。周围路上零星还有一些散兵,不过他们要么是已经骇破了胆,顾不上管,要么是以为这马车上的人也是前线溃逃下来的,总之马车一路畅通,无人拦阻。
    许一城和海兰珠靠在车后,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能从“恶诸葛”手里逃生,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许一城的脑袋被流弹擦中,受的是皮外伤,不过血流出来糊了半个脑袋,看起来煞是吓人。海兰珠从腰间掏出一块布,要给他擦拭。许一城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那块大白手帕,捂住了伤口。洁白的手帕上很快就沾满了污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的身手可真好,比我都强。”许一城对海兰珠笑道。海兰珠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疑惑,微微一笑:“宗室就是这么训练我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训练你?”
    “恐惧。”海兰珠道,“自从溥仪逊位以后,宗室就一直处于恐惧之中,三百年的养尊处优,把这些人养大了架子,养短了眼光。等到这一切都失去以后,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于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缺少安全感。”
    许一城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是溥仪,不是皇上。
    海兰珠道:“所以像我这样的宗室之后,都被送去国外接受特别培训,国内的八旗子弟烂到了骨头里,根本指望不上。”
    “指望什么?难道还想再弄出一个张勋?”许一城道。
    “怎么可能?”海兰珠轻笑,“他们一直害怕会被打击,会被报复,所以希望能多点自保之力罢了。”
    许一城道:“如果他们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能接受中华民国普通一民的身份,那么发生什么事情也是活该。”
    “哎,说起来,他们对一城你如此尽力保护东陵,倒是十分满意呢。我想就算你现在去提亲,他们也会欣然应允。”海兰珠大胆地看着他。许一城把视线转移开:“我所作所为,与宗室无关。只是不想助长盗墓气焰,伤我国文化之本罢了。”
    “只是这个原因?”
    许一城没有回答,他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一个方向对黄克武说道:“那个人,是一鸣吗?”
    黄克武视力好,他瞪大了眼睛一看,骑在马上的果然是刘一鸣,后头还有一个药来,正和马车相对奔来。他连忙挥手呼喊,很快刘一鸣拨转马头,来到马车前。那马跑得浑身是汗,一停住脚步,四蹄一软顿时跪倒在地,口吐白沫。
    刘一鸣和药来从马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一见许一城满头是血,吓了一跳。
    许一城宽慰道:“皮外伤,不妨事。王绍义已经被打散了,我们也从乱军中逃了出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刘一鸣喘着粗气急道:“不,许叔,还没结束!”
    “嗯?”许一城一愣。海兰珠和黄克武也凑了过来。
    刘一鸣使了个眼色,药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烟土筒子:“您知道这烟土是谁的吗?是孙殿英的!”
    “这我知道。他自己抽,还让谭温江运了一批到北京。”许一城回答道。
    “那您知不知道,他不光只是贩卖烟土,还自己生产烟土。这鹰牌,根本就是孙殿英的牌子!”药来道,“这牌子本来叫作殿鹰牌,后来才改的名字!”
    药来毕竟在烟土圈里混过,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些事了。许一城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生产烟土和贩卖烟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烟土生产成本极为低廉,其耗费主要是在运输上,如果一个人既掌握了生产,又有军队可以贩卖,那么利润将极其巨大。没想到孙殿英手里还掌握着这么一个聚宝盆,难怪可以左右逢迎,屹立不倒。
    药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您还记得我最后一次抽的那玩意儿‘一颗金丹’吧?”
    许一城点点头。
    药来道:“日本人在大连的工厂,一直在向华北倾销‘一颗金丹’。‘一颗金丹’的价格,快和鹰牌平齐了。那玩意儿比鹰牌好抽,价格还差不多……”刘一鸣接口道:“而且主持此事的,正是和支那风土考察团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芹泽株式会社。”
    听到这里,许一城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已经听出来刘一鸣话中的含义。“一颗金丹”的倾销,会把鹰牌从市场上彻底排挤出去。鹰牌一失,孙殿英手里最重要的财源就枯竭了。
    他在马伸桥的时候,已经觉察到,孙殿英的军队已经缺饷半年,快要哗变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袭击李德标。孙殿英已经穷到要直接运烟土去北京城里去打通关节,可见手中压货太多,滞销无法变现。
    而这些烟土,在北京居然很难出手,只能堆积在办事处院子里——说明市场环境变得十分恶劣。
    可以说,孙殿英被日本人的这一手倾销策略打得穷途末路。
    在许一城原来的推理中,一直缺失重要一环,找不出支那风土考察团对东陵下手的办法。这不是几个教授能办到的,非得是大批人马才行。许一城本来猜测他们或许会借助王绍义的力量,从现在看来,这个人选应该是孙殿英。
    芹泽商社以烟土为武器,断绝孙殿英的财源,然后支那风土考察团再找上门来合作,给这头快饿疯了的恶狼一个希望。看来堺大辅那几次拜访孙殿英,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孙殿英一脸不爽,却不敢下重手把他撵走。
    许一城想到这里,面色铁青。如果刘一鸣这个推测是对的,那现在的情势,可真是危如累卵了。孙殿英搞定了王绍义后,很有可能会被堺大辅撺掇着去挖东陵。
    这才真是豺狼刚去,饿虎又来。
    “没事,我们还有机会。我让付贵去救姜石匠了。没有他指引,孙殿英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墓道的门。现在蒋介石和其他高级官员就在北京视察,他不敢耽搁太久闹出大动静……”
    “那我们该怎么办?”刘一鸣紧张地问。
    许一城拍了拍刘一鸣的肩膀,抬头望天,那两道刚才在生死之间都不曾颤动的双眉,此时终于拧在了一起。
    “维礼已为此牺牲自己性命,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第十一章 孙殿英炮轰慈禧墓
    
    马兰关前的伏击战只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伏击开始出了点小意外,但总体来说还不错,击毙土匪一百余人,自身伤亡十多人。孙殿英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王绍义跑了,但两人本来也没什么仇怨,没必要穷追猛打,打垮就算了。
    最让孙殿英高兴的是,这一战缴获了十几辆大车,而且是带着辕马的。这都是王绍义带来打算装财宝的,除了被黄克武赶走一辆,其他的全成了孙殿英的战利品。
    “我那义弟不知跟王绍义有啥仇,这次老哥哥我算是给他出口气了。”孙殿英叼着烟卷,望着关前谷道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对谭温江感慨道。
    “有人报告说看见黄克武赶着一辆马车,带着他和一个女的往外跑了。”谭温江毕恭毕敬答道。
    “嗯,不错,没损伤就好,不然我这一仗,就枉做恶人了。”孙殿英把烟卷往地上一扔,拿鞋跟儿一碾,“传我命令,全体集合!”
    谭温江一听,目露兴奋,忙吩咐传令兵下去。很快十来把军号响起集结号,此起彼伏。除了搜检战场搬运尸体的几十号人以外,其他伏击部队都纷纷集结到了马兰关前,排成了一个勉强算是整齐的方阵队伍。
    孙殿英拿着马鞭,背着手在队伍前来回踱了几步,大声道:“弟兄们,今天你们打得漂亮,辛苦了。”士兵们齐声回答:“孙军座辛苦。”
    孙殿英满意地挥了挥手,然后一指马兰关:“很多人可能不明白,咱们今天为啥要打这仗。你们知道这道关后头是啥不?后头叫东陵。啥叫东陵,就是埋着满清那些个皇帝的陵墓。”
    士兵们不明所以地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这位大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殿英换了一副忧伤的脸色,指了指自己:“你们知道咱的身世不?咱的祖先,叫孙……”他说到这里,略有些结巴,急忙拢起袖子,看了眼手心里的纸片,这才继续道,“叫孙承宗,是大明东阁大学士。满人皇帝南下的时候,咱祖先死守高阳,最后全族力战而死,只逃出一个儿子来,隐姓埋名,流传下一支,一直传到咱这儿。祖先之仇,咱是片刻不敢忘了,一门儿心思琢磨着怎么替他们报仇……”孙殿英说到这里,语带哽咽,不得不停下来擦擦眼泪,顺便又瞅了一眼纸片。
    “满人当初杀咱全家,现在满清没了,皇帝跑了,不过他们的坟墓还在。弟兄们,你们说,杀亲之仇,是不是该报?这满人皇帝的坟,既然近在眼前,是不是该挖?”
    谭温江带头喊起来:“是!该挖!该挖!为孙军座报仇!”士兵们也一起大吼起来,越吼越明白,越吼越兴奋。
    孙殿英谦逊地摆了摆手:“咱知道啊,挖坟掘墓这事不地道,有损阴德。可是也得分情况,满人欠咱手里太多血债,孙阁老,袁督师,再往前数,还有打金人的岳武穆,这一笔笔账,都得还清楚!再说了,咱们现在既然是国民革命军,就得有点革命行动。前几年,鹿钟麟将军不是把溥仪从故宫撵出去了吗?还把大炮给架到门口,那可真他娘的过瘾。今天咱们就学一学鹿将军,把这些皇帝从东陵里撵出去,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对!对!”麾下士兵已经不用动员,自发地呼喊起来。
    孙殿英说得兴奋了,把枪往那儿一放:“既然现在要革命了,就要革命到底,彻底砸烂这些皇帝太后,才能共和民主!”说到这里,孙殿英大喝一声:“好!听我的命令,入东陵!取宝!”
    孙殿英刚说完,喀嚓一声巨响,天空中一个惊雷滚过,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本来特别兴奋的士兵们,忽然又有些疑惑。孙殿英仰起头来,咧开嘴哈哈大笑:“你们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迫不及待等着拿雷劈呢。那些满清皇帝躲在地下陵墓里,雷劈不着,咱们帮老天爷个忙,把他们拽出来!”
    他一说完,士兵们的疑惑顿消,双目放光,摩拳擦掌。孙殿英到底是不是孙承宗后人,这谁也不知道,可他们都明白,这坟地里埋的可是皇帝,里面藏着的宝贝得有多少?现在要进东陵,肯定见者有份,一个人能分多少好处?财帛动人心,几乎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队列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大家往前挤着,都想第一个踏进东陵,孙殿英赶紧让谭温江维持秩序,自己整整皮带,一马当先,迈步朝马兰关的城门走去。
    这时又一雷声隆隆滚过,孙殿英突然停住了脚步,略带惊讶地抬头看去。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挡在了马兰关前,挡在了孙殿英的身前。这个身影颀长挺拔,头上还包着一块被污血污染了的手帕,在那里一站,渊渟岳峙,如同生根一般。
    “义弟?你跑回来了?”孙殿英又惊又喜,上前哈哈大笑,要去握住他的手。许一城淡淡道:“刚才孙军座的演讲,我都听到了。”孙殿英道:“听见啦?那就好!你放心,咱讲义气,有福同享。开了东陵,好东西也有你的一份。”
    许一城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沉重:“这件事,我绝不允许。”
    孙殿英眉头一皱:“义弟,你这是说啥呢?”许一城道:“军座与清宗室恩怨,我管不得。但挖坟掘墓,是有悖人伦的大罪,军座不可留下骂名。”
    孙殿英道:“那是满人胡勒勒的瞎话儿,可不能信。”
    许一城上前一步,目光如火:“先秦之时,奸人发墓者诛;汉时,穿毁坟陇者斩;唐时,发冢开棺者绞;大明律严治盗墓之罪;大清律挖坟掘墓者重治三十六条;民国律盗墓最高可至枪决。历朝历代,此举皆是大逆大恶。军座你要做不义之人吗?”
    孙殿英被说得有点恼火:“这是满清狗皇帝的墓,我给我家先祖报仇,有什么不对?你也是汉人,怎么站到那群满人那边去了?”
    “那你勾结倭寇,盗我中华又算怎么回事?”
    孙殿英跳起来瞪着眼睛辩解:“你胡说!这跟日本人有什么关系?!再瞎说老子毙了你!”
    许一城丝毫不惧,慨然上前,又把孙殿英逼退了一步:“满清已亡,东陵已成国家之物,理当保护周全,以留后世。你今日勾结日本人挖东陵,明日勾结俄国人挖西陵,后日谁又勾结美国人去挖明陵、宋陵、唐陵、汉陵,秦陵,我中华可还有历史可言?文化血脉岂不是要寸断?”
    听着这些大道理,孙殿英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笑脸一收,阴恻恻地问道:“那我要是坚持要开呢?义弟你就一个人,我身后可是有一个师呢。”
    许一城微微一笑:“我一个人,自然是螳臂当车。不过军座觉得蒋中正如何?”
    一听这个名字,孙殿英嘴角一抖,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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