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师与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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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雅皱眉，偏头看着陈熙柳身后的房门，有些不相信。陈熙柳连忙搂住她，推着她往外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哦，熙阳他有起床气，如果谁惹到他睡觉会死的很惨的！”
　　
　　舒雅睁大眼睛，连连点头。
　　
　　清早，熙阳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熙阳把黑猫从脸上拎下来放到一边，戳戳猫咪的鼻子，猫咪咕噜一声，把脑袋藏到怀里，继续睡。
　　
　　熙阳噗的笑出来，揉揉猫咪的脑袋，轻声道：“乖，起床了。”
　　
　　黑猫醒来，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周身沐浴在晨曦里，黑色柔滑的皮毛被初秋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熙阳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熙阳下床洗漱，猫咪率先跑下楼，没过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意料之中的尖叫，然后是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陈熙柳的声音，一片混乱。
　　
　　熙阳叹了口气，走下楼，舒雅脸色发白的站在一边，陈熙柳收拾地上碎掉的盘子，黑猫无辜的坐在沙发上，看熙阳走过来委屈的叫了两声。
　　
　　熙阳抱起猫咪，皱眉问：“怎么了？”
　　
　　舒雅结结巴巴的道：“我做好菜，端着盘子走出来，它……它正好从我身边窜过去，我就，就……”
　　
　　黑猫委屈，他哪里有“窜”，明明就是很正常的走过去嘛！
　　
　　舒雅绞着双手，低头道：“对……对不起。”
　　
　　熙阳无力：“没关系，早餐我来做就好，毕竟你是客人。”他摸摸黑猫的脑袋，低声安慰了几句，走进厨房。
　　
　　舒雅蹲下帮陈熙柳收拾碎片，犹豫着道：“熙柳姐，他会不会……讨厌我了？”
　　
　　陈熙柳道：“不会的，他这人就是这性子，对谁都冷冰冰的。”
　　
　　舒雅放下了心，没过多久又问：“那你觉得，我和他……”
　　
　　陈熙柳叹气，不忍打击她便说：“努努力吧，应该有希望的，毕竟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和他说话超过五句的女人。”说完自己心里也没底，看熙阳昨天对猫的那温柔劲，实在想象不到他和舒雅在一起的样子。
　　
　　舒雅有了陈熙柳的鼓励，瞬间动力满满，连忙洗了手跑到厨房去帮忙，看到橱柜上的黑猫又是一声尖叫。熙阳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也不好赶她走，只能让黑猫去客厅。
　　
　　黑猫很怨念，不过熙阳说过不让他捣乱，只能不情不愿的出了厨房，打开电视爬上沙发，身边的陈熙柳又是一声惊呼：小熙阳，小黑会开电视！太厉害了！”
　　
　　黑猫忍无可忍的一爪子拍在沙发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早餐做好，舒雅端着餐盘，笑着走出来，黑猫看着就觉得非常不爽。他左思右想，决定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个女人抢走他的熙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熙阳惊奇的发现，自家的傲娇小猫分外粘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这样虽然有效的保持了熙阳和舒雅的距离，但也让熙阳的耳朵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被舒雅的尖叫折磨着。
　　
　　熙阳实在受不了这个动不动就尖叫的女人，但也不能赶人家走，只能把黑猫三番五次赶开。
　　
　　就这么几次之后，黑猫终于决定赌气不理他，结果可怜的熙阳就遭殃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熙阳这时才明白女追男的凶猛之处。舒雅自从被陈熙柳鼓励后，深思熟虑之下，决定实施口香糖战略，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都粘在熙阳身边。熙阳本来就是喜静的人，这样一来更是头痛无比。
　　
　　熙阳坐在钢琴边，革命练习曲铿锵有力的旋律传出，舒雅坐在他身旁，黑猫远远蜷在壁炉边。
　　
　　“哇……你左手上升的半音阶弹的太流畅了，有什么技巧吗？”
　　
　　猫咪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睁大眼睛，熙阳最讨厌别人打断他练琴，这下有意思了。
　　
　　熙阳没有停下，继续演奏着，眉头皱起，冷冷道：“舒雅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打断别人演奏很不礼貌吗？”
　　
　　舒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尴尬到极点。黑猫却远远不满意，他盯着熙阳身旁的舒雅，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那个位置是他的！
　　
　　黑猫窜到舒雅的脚边，弓起背瞪大眼睛，发出恐吓的叫声，舒雅正在发呆，冷不防脚边一声猫叫，她条件反射般尖叫着向后退，把凳子带倒，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黑猫又故意跑到她面前，舒雅尖尖细细的手指头指着他，颤声道：“你别，别过来……”
　　
　　黑猫尾巴上的毛炸开，又逼近了两步，舒雅又是一声尖叫，震得人耳膜发疼。熙阳站起来，忍无可忍的道：“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黑猫委屈的走到一边，舒雅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一言不发的回了客房。
　　
　　熙阳把黑猫拎起来，上楼扔到卧室里，就听到陈熙柳敲门：“熙阳？你把舒雅怎么了？”
　　
　　熙阳只好出去给她解释，留下黑猫一个呆在屋里。
　　
　　黑猫趴在床上，委屈的咕噜一声，他明明就没有错嘛。
　　
　　他胡思乱想着，想着舒雅做菜被自己吓到，想着舒雅听熙阳弹琴，想着舒雅一整天都呆在熙阳身边，突然又想到女主人。
　　
　　好像这栋房子里，自己才是最多余的，好像一直只有熙阳包容，理解着自己。
　　
　　黑猫越想越难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不该如此的，他是一只猫，猫一向遵从自己的性格，慵懒又随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也许，是时间离开了。
　　
　　
………………
　　　　　　　　
Chapter　8。
　　
　　黑猫出了卧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客房里传来姐弟俩交谈的声音。
　　
　　他看着墙壁上妖娆复古的藤蔓花纹，轻轻走下楼梯。
　　
　　棕色橡木的楼梯打着旋延伸到楼下，黑猫站在最后一级往上看，就像每天早上他率先跑下楼，熙阳倚在栏杆上看着他，嘴角溢出温暖的笑意。
　　
　　黑猫有些落寞，耳朵耷拉下来，显得无精打采。他环视客厅一周，正中是茶几和沙发，正对着他挑的液晶电视，另一边是壁炉，壁炉前铺着他最喜欢的小毯子。
　　
　　壁炉的火已经熄灭了，黑黢黢的炉膛显得冰冷无比。
　　
　　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是一架大钢琴，黑猫曾经无数次坐在上面，听熙阳指尖泻出华丽的旋律，时而令他疯狂，时而令他迷醉。
　　
　　现在这是舒雅的位置了，黑猫难过的想。
　　
　　厚重的窗帘掀开一角，一束光射进来，投在墙壁上，照亮墙上的几幅画像，是几位著名的音乐家，或古典派，或浪漫派。
　　
　　黑猫走进花园，外面是秋天的阳光，不算温暖，透着微微的凉意。风信子凋谢了，落下一园碎花。大秋千旁的银杏树叶子已经泛黄，过一段时间，它们都会像小扇子一样落下，与地上的花瓣作伴，渐渐覆入泥土里，腐烂，变成植物的养料，再后来，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春天。
　　
　　黑猫上身直立起，打开栅栏门，出去又将门轻轻关好。他依依不舍的扒着栅栏，头伸进中间的空隙里，就像他刚来这里一样。
　　
　　只不过这次没有天鹅，没有花香，也没有温暖如阳光一般的男人来给他开门，说一句“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有的只是他的回忆，满满的关于熙阳，关于对自己的宠溺，唇角笑意的温柔，眸中偶尔的狡黠，以及演奏时最让人着迷的时刻。
　　
　　而现在，这些都属于舒雅了。
　　
　　猫从来都是自私而洒脱的动物，当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得不到时，便会毫不犹豫的放手，转身离开。
　　
　　他们永远学不会分享。
　　
　　黑猫走在空荡荡的大路上，身后的尖顶房子一点点远去，他还是不甘心。
　　
　　熙阳带给他的回忆太多太多了，比他出生以来的九百九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
　　
　　没错，就是九百九十九年。
　　
　　黑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他还没去过那个可爱的阁楼呢，从到了那栋房子的第一天起，他的生活就被熙阳塞的满满的，竟然没有过要去看看的念头。
　　
　　真可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越是留恋就越舍不得逃离，黑猫强迫自己转过头，向远处跑去，渐渐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
　　
　　二楼客房，一双眼睛带着笑意隐去。
　　
　　另一间屋子里，熙阳和熙柳相视沉默，气氛很是低气压。
　　
　　“熙阳，”陈熙柳率先开口：“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熙阳哭笑不得，无奈道：“我只是不想谈恋爱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陈熙柳叹了口气，道：“小熙阳，爸妈是怕你太孤独了，只想让你身边有个伴儿而已，如果你真的是……他们不会介意的。”
　　
　　熙阳道：“……我真的不是。”
　　
　　陈熙柳穷追不舍的问：“真的不是？”
　　
　　熙阳：“……”
　　
　　熙阳抓狂道：“是是是！我现在是了！所以我拜托你了赶快把那个女人弄走好吗？再这样一天天下去我会被逼疯的！”
　　
　　“好了好了，别发疯了。”陈熙柳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她就在隔壁，别让她听到了。”
　　
　　熙阳躺下来用枕头盖住脸，闷声闷气的道：“没事，墙壁隔音很好。”
　　
　　陈熙柳道：“好吧，你要是真不喜欢她，过几天我就让她走，还真枉费那小女孩对你一片痴心了，他们学校一群帅小伙可排着队追她呢。”
　　
　　熙阳道：“那就让那些喜欢她吵吵闹闹的帅小伙收了她吧。”
　　
　　陈熙柳笑了笑，半晌道：“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爸妈可都催着呢。”
　　
　　熙阳想了想道：“再等几年吧，爸妈那边你帮我顶住。”
　　
　　陈熙柳把枕头摔到他身上，怒道：“你个大龄剩男，就陪你的猫过一辈子吧！”
　　
　　熙阳把枕头回扔给她，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陈熙柳更生气：“你——”
　　
　　“熙柳姐？”
　　
　　舒雅推门进来，笑吟吟的道：“我们去做饭吧，都快黄昏了，诶？你们在干什么？”
　　
　　陈熙柳放下枕头：“没什么，走吧，我给你打下手。”
　　
　　熙阳伸手拨拨有些微乱的头发，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小黑，想不想吃饼干？”
　　
　　卧室里空荡荡的，熙阳心里一沉。
　　
　　“小黑？你在哪？”
　　
　　床下没有，桌子底下没有，柜子里没有，窗帘后面也没有。
　　
　　熙阳下楼，在客厅里四处环视，有些焦急的叫道：“小黑，快出来！”
　　
　　一片安静，厨房的切菜声和交谈声隐隐约约传出来。
　　
　　熙阳走出屋子，想着是可能是跑到花园里玩了。
　　
　　“宝贝儿，别闹了，快出来！”
　　
　　花园里静悄悄的。
　　
　　熙阳顺着石子路向前走，栅栏门虚掩，门栓打开着。
　　
　　一阵风吹过，银杏树叶轻轻的响。
　　
　　熙阳在花园里站了一会，转身进屋。
　　
　　舒雅端着菜走出来，看着熙阳进来道：“去哪了？该吃饭了。”
　　
　　熙阳想了想，问她：“舒雅，你看到小黑了吗？”
　　
　　舒雅一愣，随即笑道：“它……好像走了，跑的挺快的，反正本来就是野猫嘛，跑来跑去的也不奇怪。”
　　
　　熙阳点头，舒雅回厨房，熙阳盯着她的背影看着，眼神缓缓冷下来。
　　
　　二女端菜上桌，准备开饭，陈熙柳问道：“熙阳，小黑呢？”
　　
　　熙阳不说话，陈熙柳又道：“这可奇怪了，平常吃饭它总是跑的最快的，今天怎么……”
　　
　　“他走了。”
　　
　　“……什么？”陈熙柳没反应过来。
　　
　　“小黑他走了。”
　　
　　陈熙柳睁大眼睛：“走了？怎么会？”
　　
　　熙阳沉默。舒雅看气氛有点尴尬，连忙道：“一只野猫而已，跑了就跑了吧，吃饭吃饭，今天有煎鹅肝哦。”
　　
　　陈熙柳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皱眉看着舒雅，熙阳摆手，低声道：“吃饭吧。”
　　
　　熙阳吃了几口，胃隐隐抽痛起来，他放下筷子，转身离席。陈熙柳一直在观察他，看他上楼连忙追过去，桌边留下舒雅一个人。
　　
　　熙阳吃了几片药，枕着手臂躺在床上，陈熙柳推门进来。
　　
　　“小熙阳，你……没事吧？”
　　
　　熙阳不语，陈熙柳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那样说。”
　　
　　熙阳依然无动于衷。
　　
　　陈熙柳看着他，试探着问道：“小黑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半晌，熙阳道：“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过不上，像你说的，接近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是那个不善于表达，不懂得去爱，不会笑的陈熙阳。”
　　
　　陈熙柳愣了：“可是，它只是……一只猫啊。”
　　
　　熙阳道：“对，只是一只猫，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熙柳无言以对，过一会道：“你别难过，有可能……他自己还会回来呢。”
　　
　　熙阳摇摇头，低声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吧。”
　　
　　陈熙柳只得离开，走下楼，舒雅正在收拾碗筷，见了她便问：“熙柳姐，熙阳他怎么了？”
　　
　　陈熙柳盯了她一会，道：“你不该那样说。”便转身回了客房。
　　
　　熙阳下楼，客厅一片安静，陈熙柳坐在沙发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熙阳站了一会，把壁炉生上，火苗黯淡，过一会明亮起来，壁炉前的小毯子空空荡荡的。
　　
　　熙阳坐在琴凳上，闭上眼睛，良久，肖邦的离别盈满整栋房子，旋律忧伤婉转，似是不舍，似是挽留，似是点点的思念，更似是一只手，把熙阳的记忆，翻回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那天午后阳光温暖，熙阳站在花园里，一只好奇的猫咪透过栅栏看着他，绿色的瞳孔澄澈清明，像春季的维多利亚湖。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把一只初见的猫放进他的花园，在他怀里睡了一下午，正如猫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一个初见的人类如此信任一样。
　　
　　他们都是孤僻疏离的性子，却对彼此一见如故，亲密熟悉的如已经做了几百年的主宠一般。
　　
　　其实，他们都一样，才会对彼此深深依恋，尽管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猫。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增长，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没有对方的生活竟是如此寂寞和不习惯。
　　
　　一曲毕，熙阳回头，满屋温暖的橙红色，只不过少了那个总在自己身边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
　　
　　他站起来，走近沙发，陈熙柳抬头看着他。
　　
　　“让舒雅去花园找我，我有些话和她说。”
　　
　　陈熙柳点点头，转身上楼。
　　
　　熙阳盖上琴盖，走进花园，外面一片黑漆漆的，今晚没有月亮，明天一定不会是个好天气。
　　
　　他顺着石子小路走到栅栏边，向远处看，路上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