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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郭俏 - 半个橙子-第6章

小说: 郭俏 - 半个橙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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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旗袍模特,你的身高应该正合适。”     
    “哦,我一个人去啊?!”     
    “是啊,快去吧,时间满紧张的,那边急着找人。”     
    看王秘书忙前忙后的,链链也不好推辞。她马上收拾起背包,拉起刘拉丁,“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那地方我不熟。”刘拉丁手里攥着刚分到的组号,想想也没什么事情了,就爽快地答应了。“你的事情,当然奉陪到底啊。”     
    哇,这个地址可不近呢,等她们查着地图换了两趟地铁,好不容易找到那里时,天已经快黑了,链链马上拿出王秘书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竟然是何平,他在那头笑起来:“大小姐们,都几点钟了,我们这里刚散会,那个缺席的模特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放下电话没过三分钟,何平从一座楼的拐角处大步流星地来到两人面前,分别跟两个人握了手:“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来帮忙,天晚了,我这里的工作也刚刚结束,正好送你们回家吧。”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划了个半弧线停到两人面前:“请上车吧,小姐们。”     
    “怎么会是你啊,何先生?”     
    “哎,为什么不能是我啊?怎么,见到我不开心?”     
    “不是啊,实在太巧了?”     
    “我也在这家协会工作啊。呵呵,巴黎其实也是个小村落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     
    “中国领事馆啊,你们都没来过?”     
    上了车,链链刚刚有点悬着的心马上放下了,第一次来这个近郊的领事馆所在地,夜幕十(时)分,四周一片寂静,链链还真有点害怕来着。     
    “原来领事馆在这里啊,早听人提起过,还真没来过。”     
    “嗯,你们留学生每天闷在屋子里读书,外面的事情也要多关心一下啊,否则等你回国了,对巴黎还是一知半解,多遗憾啊。”何平说这话的时候,像个爸爸似的语重心长。     
    “哦,那您来巴黎多久了?”     
    “二十多年喽,老了啊,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阿(啊)。”何平语调拖得很长。     
    “……嘿嘿……”链链和刘拉丁互相看着笑了起来,反倒觉得这个幽默十足的人有着鼓舞人的旺盛精力。     
    快到家的时候,何平转过身来很客气地说:“链链你还有我的名片吧?我记得给你留过,在巴黎有什么困难你们都可以打电话来,留学生不容易啊,我们能帮忙的地方都会尽量帮你们的,不用客气。”     
    “好的,谢谢你送我们回来。”链链隔着车窗跟他挥了挥手。     
    何平的车走了,刘拉丁挤眉弄眼地拍了拍链链:“人家大叔说了,有困难尽管找他啊,呵呵。”     
《半个橙子》 第一部分《半个橙子》 南非钻戒(2)   
    游行从早晨就开始了,住在巴黎的所有中国人几乎倾城而出,好奇的法国人也蜂拥而至,大人小孩甚至爬上了树丫拍照,或攀在路边的灯箱和柱子上观赏这场盛大的彩妆演出,人山人海的观众队伍把香榭丽舍大街挤了个水泄不通。卡若琳本来说要来看链链他们的表演呢,直到中午,她才大声地在电话告诉链链:“我真的坐地铁去了那条街,但已经晚了,连街附近的小巷都靠近不了,更不用说主街了,太多人了,我只好回来看电视了,哎,电视上的效果还更清楚些,唉,全巴黎的中国人都出来了啊!oh!”卡若琳连连惊叹。链链在游行彩车上边举着手里的花伞,边遮住讲电话的右手,躲在伞后面吃吃笑着。     
    从游行结束后涣散的队伍里走出来,已经傍晚了,意犹未尽的参观群众迟迟不能散去,地铁里出现了交通严重堵塞的局面,腰挎警棍、带着警犬的警察正卖力地疏导乘客。大街上,还有各种悬挂着中文标语的倡议活动在风雨飘摇地进行,派发报章的宣传者们在人群里卖力地讲解着。整个游行大获成功的喜悦却还是掩藏不住大队人马一整天的疲惫,刘拉丁的脸,阴晴变化也颇似大西洋的雨雪气候。     
    “链链,”她追了几步赶到链链身边,“怎么样,好玩吧?唉,可惜,我在巴黎不能再呆(待)下去了,我要去奥尔良上课了。”     
    “什么时候走啊,你申请了那里的学校?”链链觉得很突然,盯着刘拉丁的眼睛看了半天。     
    “是啊,我下学期在那里读。后天就走。”刘拉丁撅起了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那么快?”     
    “嗯,本来还可以多留几天在巴黎的,可是房东,不让我多住了。”     
    “啊?”     
    刘拉丁绕了半天,链链才终于听明白。原来,房东太太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同一天就在刘拉丁的垃圾袋里发现了三个安全套。她吓坏了,断定刘拉丁的交际一定十分复杂,对她六岁女儿的成长怕(移至“对她六岁……”前)带来影响,于是下了逐客令。不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链链对刘拉丁的房东太太也一直没什么好感,她觉得她是个古板又冷冰冰的女人,离开也好。     
    “有那么夸张吗?我的男朋友从外省来看我了,所以……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刘拉丁很委屈的样子,眼睛扫向别处,好像等着链链来声援她。     
    “是让吧,他来巴黎了?谁叫你那么饥渴了,自己还不打扫好战场。那,你要不要来我家混几天?我房东卡若琳,人很好的。”     
    “真的啊,可以吗?”刘拉丁皱着的眉头马上放松,恢复了面容光滑的一张笑脸。     
    链链点点头,没问题。“你来之前给我个电话吧,卡若琳明天又要去诺曼底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好,好。”刘拉丁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不出链链所料,刘拉丁推迟了去奥尔良的车票。她来到链链家的第二天,就把她的法国男友带来了。让,一个帅气的电脑工程师,蓝灰色的眼睛,卷卷的黑头发,他说他混了法国和意大利的血统。进来房间的时候,刘拉丁的胳膊一直挽着让,时不时四目相对,就腻腻地吻上一阵,刘拉丁眼神甜蜜无比,像刚生了孩子的母亲打量着自己千方百计猜测过的新生婴儿的脸。     
    跟让打了招呼,链链把一间小睡房腾出来给刘拉丁他们住。“不过,我这里只能留你们两周啊,等房东度假回来了,我就不想增加麻烦了。”刘拉丁兴奋的晃着链链的肩膀,“太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玩上两个星期了,足够了!”趁着让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的空儿,刘拉丁拉着链链来到厨房里神秘地冲着她眨了眨眼:“链链,我幸福死了,我要结婚了,你猜他送了我什么?”     
    “结婚?你效率很高啊。”     
    “高什么呀,我们认识快一年半了,只是他一直在外省而已,我们不常见面嘛。”     
    “嗯,我猜猜,送了什么呀?夏奈尔礼服,钻戒?什么啊,不会半间城堡吧?!嗬嗬(呵呵)。”     
    链链也为刘拉丁高兴,她想着这个物质狂喜欢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些吧。“嗯,你看看。”刘拉丁说着打开一个外形朴素的浅金色首饰盒,一小颗闪着纯净幽蓝光芒的钻戒正躺在里面,“这是让的叔叔带回来的南非钻戒,漂亮吧。”刘拉丁快乐得好像新娘子一样。     
    当天夜里,刘拉丁和让很晚才回来,他们从外面带了很多小吃给链链,三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津津有味地喝着啤酒聊天。     
    “今天去哪里玩了?”     
    “没什么特别的,在蓬皮杜里看了场画展,然后就在那个广场前随便逛逛,看那些表演来着。光是坐在那里就很舒服啊。巴黎已经逛了很久了,还没想到新鲜的去处。”刘拉丁边喝啤酒,边琢磨着手里的一张地图。     
    “他(她)说我看她就行了,不用看其他的什么风景。”让在一旁故作委屈地朝链链挤出个笑脸。“中国的女孩子像太阳一样。”     
    “什么意思?”     
    “希望我们围着她转啊。”     
    “哎,别急着下结论,你还只认识她一个中国女孩啊。”链链纠正道。“说真的,你们晚上最好别回来太晚,这个区的地铁也不安全。”链链想起前几天这里地铁出过事故,就马上提醒他们。     
    “是吗,刚才是朋友开车送我们的,我们还真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正说着,刘拉丁的手机响了。     
    “什么,你没搞错吧?!”刘拉丁接通电话没说了几句,就“霍”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     
    “哦,上帝,这个神经病。”她手捂住嘴,回过头,慌里慌张地看着链链和让。     
    两个人也来到窗前。一个瘦高的中国男孩正坐在楼下的一个小亭子里,怀里抱着吉他深情地唱着一首音调熟悉的英文情歌,曲调悠扬,在夜风里还有些令人沉醉的伤感呢。     
    “咦,是你的朋友伟啊,哦,他真是个坚持的人。”让好像并不意外,他还竖起了手指称赞道。     
    “刚才是他送我们回来的,我们晚上遇到,一起喝咖啡来着。”刘拉丁跟链链解释道,“我被房东赶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伟,他那时候在我家楼下就这么唱歌来着。”     
    “怎么回事,他也追你?”     
    “是啊,可他在国内有老婆孩子的,我们没可能的啊。”     
    “他哪儿来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一个聚会上碰见的,我现在在他朋友的公司里打工嘛,他帮我介绍的工作。”     
《半个橙子》 第一部分《半个橙子》 南非钻戒(3)   
    “他想怎样呢?离婚,娶你?你喜欢他吗?”     
    “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应该不喜欢他,或者不愿意光谈个恋爱不结婚。”     
    “那,让……”链链和刘拉丁说着同时回头看了看让,让有些无辜地靠窗站着,端着杯子有点手足无措,他也的确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他唱了有两个星期了,在我家的时候。”刘拉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她原以为换了地方,伟就不会继续用这个大家念大学时候就用腻了的招数来纠缠她了,或者他可以换个稍微隐秘点的方式接近她。刘拉丁极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说心里话,她倒觉得伟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也着实让她不大不小地满足了一把虚荣心,说不定,还能给这个法国男友造成点压力呢,让他知道我刘拉丁可是大把的追求者攥在手上,你泡到了是你的福气。     
    但这毕竟显得有点不诚心。刘拉丁假装板起面孔,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关了手机,跟让进了他们的小房间。他们住十一楼,但外面吉他的声音仍然像细铁丝一样扎进窗来,带着颤颤的和弦音,在入夜时分,这声音显然极不适合催眠。     
    刘拉丁抓紧时间,马不停蹄地带着让周旋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当然她的玩乐多半以看名牌店、吃海鲜、泡夜酒吧为主。“我是处女座的嘛,就是要过的物质一点。”刘拉丁的漂亮衣服每天变化无穷,搞得像个职业模特,她的生活准则就是要简单享乐,女人青春就要往死里打扮。     
    链链最近开始在网上和报纸上找工作了。她出国到现在还没打过工,山一直劝她好好上课,拿好了学位就早点回来。链链总是感觉到山对投到她身上的赌注有着旁观者的挑战,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怀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愤怒。山有时会说人家出国的人回来以后都会官居要职,或者功成名就,我们家以后就指望你了,你是大器晚成嘛;有时他又会说,其实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不一定非要有多大成就,就当是去国外旅游了一下,还长了见识呢,呆(待)不下去了就回来,咱在北京还有个家呢。     
    链链在出国的前一年一直努力工作,她四处跳槽要筹到去法国的费用,但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她,凭着一份报社的工作要支付这笔开销还是杯水车薪。幸好有山的支撑,她旋转的舞步变得平滑舒展,山毫无保留地纵容着她的每一次异想天开的旅行,去法国也不例外。     
    但自命不凡的链链没想到,那天从山的手中接过钱和机票的时候,比她意料中的感觉要沉重的多。她那时头脑中浮现的并不是香榭丽舍气派的大街、或街头顾盼流离的巴黎女郎的身影,而竟是她去年跳槽去的那家小文化公司的办公室,里面几个像她一样怀揣着赚钱梦的年轻面孔和几张简单的桌椅。那家公司提供的低工资、高提成的收入方式曾经勾起了链链的挑战欲望,她不顾山的反对,放弃了之前一个出入体面的工作,为了尽快筹到一笔费用她在这家公司卖力的工作了两个月,没想到那个老板“王主编”早已看透了链链的心思,到了付工资的时候,他竟然卑鄙地提出要链链作他的女朋友,否则,全部奖金要到年底才兑现。链链瞪着“王主编”一张故作深情的脸,头也不回地愤然摔门离去,放弃了两个月的全部薪水。     
    这件事后来一直被山当成笑料有意无意地提起,山说像你这样连“王主编”都会相信的人,到了法国那种地方还不被人卖了啊,谁敢让你去啊。链链在他戏谑的口气里,常常无法躲避这笑料转化成的讽刺和伤害。山是个做事稳重的人,他从来不赞成链链任何有冒险意味的举动。     
    链链对自己无法支付的梦想感到深深的耻辱,山百依百顺地陪伴着她,却从来没发现她心里某处的伤痕正在时间的磨砺下,变得无法修复。她觉得她如果不为自己的独立而战,就永无宁日,她自负的性格容不下任何轻视和指责。链链有些迟钝然而清醒地发现,在他(她)与山相依为命的恋爱关系之外,还有一种人与人的较量,这种较量好像扎根在生命深处不可测的地方,存活了若干年。这较量也跟很多对夫妻之间的关系很像,男女双方会永远纠缠在谁出身、学历更好、谁赚钱更多、谁更有说话权、谁做的家务、谁给这个家庭奉献地(得)更多、谁家里的亲戚朋友更麻烦等数不清的算计和比较当中。而这些问题,始终左右着这个小家中男女双方微妙的情感权利。     
    当链链看到这层关系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发现自己并不完全是山生活里那个衣食无忧、说一不二的仙女宝贝,在他们的生活里,有那么至少百分之一的时间,她和他,男人和女人,或者丈夫和妻子,情人和情人,他们是势不两立的对手。很显然,她一直是弱者的角色。     
    爱情有时并不在男女之中,它只是在矛盾之中。     
    链链登上飞机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山无限忧伤的眼睛。她那时心里在想,要给出个时间来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抛下拐杖、不依附于任何别人的力量一步步靠近梦想。她太固执了,直到三十岁那一年,当她发现生命中的男人所操纵的力量是超越任何其他力量而显得魔幻般不可征服的时候,当她发现一个女人终究要老老实实地躲在男人身后才获得平衡的时候,山已经在她带来的颠簸不堪的变数里伤痕累累了。但她离开北京的那一年还太早,链链相信的是黑夜之后一定等来黎明。     
    黎明来临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经济上的独立,链链要马上去找到一份工作解决生计问题。她想起了见过两面的何平,她隐约觉得她需要他的帮助。她找到了何平的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然后转进了留言信箱。链链字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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