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你抱着的是只狼-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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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瓷问琳娜:“姨父还说什么了?”
“夸你本事越来越大了,能抓住这么厉害的女人。”琳娜瞥他,浓浓的落井下石意味,“老爷子说,‘那连小姐可是个人才,二十岁出头就能独挡一面,外面不知道,据说当时整个大厦的收购计划是经她全权操作。’我都没告诉他,连小姐还有更厉害的,人家五年后还是二十出头呢。” 杨霜缩着肩膀,以酒牌挡住半边脸,偷偷向连翘挤眼睛,“她说的是真的吗?” 连翘不置与否,端了水杯送到唇边小口啜饮。
琳娜看她那副狐媚相,恼火得要死,“你们男人怎么会喜欢围着这种女人转?踏踏实实知根知底儿的就觉得不刺激是吧,一个两个都这么傻,我和欣萌真是瞎了眼。”猛然惊觉说多,抓起手包起身就走。杨霜条件反射地拉住她,被气急地甩开,齿缝中迸字,“三十岁装二十岁,恶心死了。” 杨霜骂一句,蹭地蹿起来,“我去管管,什么玩意儿!”追了出去。
段瓷单肘支在桌面上,斜过大半个身子看那个端坐如常的,眼里有赏识。 骂得可不轻啊,亏她还坐得住。
连翘赧然道:“你如果别学她那种四舍五入的方法来算,还能不太恶心。” 他被逗笑,如她所愿,“难怪你跟段超这么谈得来。”
“在一点上,大部分女人都有共识。”涂了豆青色甲油的纤长五指向服务员轻晃,“麻烦你,点餐。”
段瓷专注地看她,仿佛沉沦了一般,瞳色清澈,只是深不见底。
连翘感觉到了那目光的柔和,令她非常不舒服的柔和,柔得像条舌头,一寸一寸黏腻地舔着她的肌肤,舔破她强装的镇静。
心脏燥狂疯跳。
他长生不老的姐姐已经连续七年29岁了,相比之下自己还欠不少火候,连翘并不担心他会在意她隐瞒年龄一事。她担心的,是段瓷不肯相信她单纯为了隐瞒而隐瞒。
并且他是一定不会相信的。
“这么说那篇稿子真是你写的?”过许久,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写得不好?”
“明知故问。所以一开始,我以为很没道理。”以毕业生的工作阅历写那种深度的稿子,道理不通。
她眼波儿轻漾,“我要是连这类唬人的软文都炮制不出来,哪值得被段总抬举要拉去做助手?你说对不对?”
段瓷说对。心道狐狸啊狐狸,若不是这里人多我就揍你。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第卅四章ˇ
她说这是软文……简直跟骂人一样。真该让薛雅江听听,《新尚居》也没什么高度了,把篇软文当专题扩开来写。
邰海亮敲门无人应,头探进来。
上司就坐在椅子里,一派斯文地手执书卷,另只手托腮,臂弯是极其标准的思想者弧度,表情高深莫测,沉思得那叫一个忘我。
小邰咳了咳,打趣道:“这要进来的是只狼,您给叨走了都没知觉。”
打得狠不如打得准,段瓷正为那只无法驯服的狼烦燥难已,被这话直撞中了心坎窝子。负气地将杂志轻摔至桌面,挑眉毛翻眼睛看人,几道抬头纹横现额上。
知道自己触了雷,小邰一脸的笑顿时僵成面具,暗忖今天彩头不好。端正姿态,公事报备清楚了迅速逃逸,好心向门外秘书言传身教,“精神点儿,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别惹着啊。” 本来就没什么紧要事,例行小结而已,既然老板没兴趣听,他便能简则简。 段瓷在美国时,公司权限极限下放,每天只登陆邮箱查看日志。传媒这边几乎全是旧有业务,以邰海亮的能力足够游刃泰然,而他仍习惯将任何突发小变故时刻知与段瓷。
许是与自己早期的工作方式有关,小邰刚做助理时,段瓷并不鼓励他自作主张,致使他现在决策力度不足。即使已经非常清楚怎样定夺的事,总是会问一句在先。虽然保证了绝对不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纰漏,可在段瓷看来,这种表现稍欠大将之风。
另一边顾问公司的苏晓妤则与他相反,做起事来很敢放开手脚,没有麻烦到一定程度的事,基本不会劳烦领导。
因此当接到她电话时,段瓷免不了头皮发麻。
新顾问代理的几个大项目均按计划签下,若干小提案也有超预期回报,唯独香港最为重视的精冶项目进展不顺。几个前期流程无一不拖期完成,究其原因竟出在最后的确认反馈环节。是否为甲方内部变动导致业务搁置,段瓷只知道精冶房产外各单元业务运营正常,股价走势平稳,他未收到任何风声。苏晓妤与精冶高层来往频频,也没有确切消息。
看不出波澜,却看到异常反应,更让人不得不起猜疑。段瓷拿捏不准时势,担心随时有变故,没敢在波士顿多耽。
再加上想见连翘的冲动,连他自己也惊讶的强烈,马不停蹄。回来后他才切切地知道了,什么叫相见不如怀念……
瞄一眼薛主编极力推崇的文章,余怒犹存,“这叫软文?”
咬牙咬得腮腺生疼,不再跟她峙气,揉着耳根吩咐秘书准备会议室。
关于精冶的举动,驻场专组各阶主管意见都很大,总体看来一致倾向认为精冶有意延迟项目开工。一有极端的看法,说他们想中止合同毁约。纵是面对总裁已压着火,被再三返工折腾成半疯的策划人员,话语里仍不免透出抵触情绪。
向来耐心的苏晓妤,此时也露了倦色,整个下午没说几句话,只在临近散会时忽然质疑道:“会不会是地皮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的项目普遍在申办用地手续之前,已开始做规划甚至动工,导致封顶了还没有售楼许可证。原则上来说,政策不允许,但一般开发商对这类文件志在必得。反正签下来只是时间问题,宁可先斩后奏地打个法规的擦边球,谁都不愿让冗长的审批进程影响工期。
对于国企背景的精冶而言,段瓷不认为拿地会对其造成困扰。听到项目组抱怨甲方在将时间耗费在无意义的行政手续上时,脑中隐约有个不成形念头,只灵光一闪,大抵是过于疯狂且不理智的,被他潜意识里给否掉,又记不起是什么了。
诸多需谨慎留意的事项一一交待后,持续半个下午的精冶话题总算告一段落。 会后,段瓷留下几位商业规划总监,磋商下一阶段的内容,又谈起行业动态。有消息说经营型物业的金融政策正相继出台,段瓷想到可向某位财经界精英前辈请教。
不觉已逾下班时间一钟头,秘书提醒到了与总部电话会议的约定时间。
尽管精冶令段瓷及他的一干人马挠头不已,然而总部对顾问公司的现状却很满意。提起精冶的代理,视频中几位董事的脸上更是浮现赞许之色。项目具体进展乏人问及,与这一单的利润相比,他们更重视新顾问的市场占有率和行业生命力。可持续发展才有利润可谈,这群老头子谋略极深,看事酌情恨不得比自己有生之年还长远。
在他们眼里,新顾问公司只是拿到了营业牌照,还算不得正式运转,却已经将精冶这种全球显赫的企业揽为战略客户,单就这项合作本身而言,所创造的无形价值,已经远超过了它的直接收益。由此认定大陆市场形势利好顾问行业,新公司前途无量。
一整天待在室内,段瓷嘴里泛苦。小邰叫秘书订的晚餐,他也没动几口,让二人先行下班,自己又打了几支电话,这才提电脑离开办公室。
坐进车里拨通连翘手机时,她仍在公司,居然比他还操劳。
听筒有敲打键盘的轻微声响。她似乎在让助理为她打印东西,刻意避开手机说话,指令廖廖几字,简短明确,音色是她的,润软柔糯,语调却不带起伏,与他印象中的狐狸腔判若水火。 段瓷他想像不出她忙碌的样子,却觉得一定比她歪在沙发上涂指甲油看选秀节目的姿势好看。 那种命令的语气非常适合她。
上大学起就鲜少涌现的无聊好奇心瞬间爆发。
连翘拒绝他的探班,“你也忙一天了,早点睡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安绍严把车子抵给我做加班费了。”
镜片下两抹清浅嘲色,车都会开了,真是士别三日,烟袋换炮。段瓷哼道:“等着吧,我去接你,还没吃饭呢。”
连翘喂了一声,确定电话已挂断。过两秒钟才咧嘴失笑。好没逻辑的段瓷,接她和吃饭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家厨子。
段瓷倒是认当她的司机。新尚居到恒迅再到连翘家,就快成为北京城里他最熟悉的一条路线了。九十点钟路况良好,只可惜全程路段测速监控,心飘得车不飘得。
抵达楼下,不等他叫人,电话抢先响了。
美国长途。
老约翰真诚地抱歉,因为段瓷来美国时专程去研究所找他,他人却不在。 段瓷是想着顺便见他一面,看能否幸运地拐回一个半个进修生支援中国商业地产行业建设,可惜没有事先摸准日程,被告知威廉姆斯教授几个小时前受邀飞去了华盛顿参会。若非惦挂太多,段瓷本可为了这件利国利民的大事等他回来。
“这其实是我的损失。”段瓷说,虽然父母都在波士顿,但他并不经常过去。 老约翰粗着嗓子道:“嘿,别沮丧,十一,谢天谢地你没因此等我回去。你想要员工,来找我是个错误。我的学生中,今天仍从事商业不动产行业的几乎没有,除了学术领域工作者,你并不需要贩卖研究报告不是吗?那么剩下的几位,应该都在经营家族企业,没有可能会为老爸以外的男人卖命。”
段瓷苦笑,“我更加沮丧了。”其实就算没能挖到墙角,只是与这位全球不动产领域的权威人士聊一聊,也不枉跨洋之行。“好吧,下次我会记得提前给你预约,威廉姆斯教授。” “哈,这很有必要,避免使你我都留下遗憾。该死,这面包为什么这么硬?” “在吃早餐吗?”段瓷笑笑,“你起得很早,似乎我姐姐那种东八区的生活习性并没有影响到你。”
老约翰头痛地呻吟一声,“不,说实话我困死了。可是有事要去学院处理,拖了很久……”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下来。
“你还在吗老约翰?上帝,那片见鬼的面包做了什么?”段瓷没有信仰,此刻只却希望老约翰的信仰能保佑他。他不希望这位伟大的学者死后,墓志铭上写着:睡在这里的是一个没有妻子做早餐而被隔夜面包噎死的人。
老约翰终于再次发出声音,他还在吃,因此警告段瓷,“请不要咒骂我的食物,它正完成自己的使命。言归正转,刚才说到我要去学院,是为了一个中国学生的事。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最近才与我联系过,将要来研究所任职。”
“哦?我该说祝贺?”
“谢谢。我正准备去学院拿一些表格,手续有些繁琐。”
“继续说那位学生好吗?他在国内是做什么的?”
“购物中心的运营与管理。因为私人原因休息了一段时间,非常有天赋,读研究生的时候每份报告都是学院优秀论文……你知道,或许一些人其实更适合做研究方面的工作……” “抱歉。”不可抑制的笑声打断了教授略带悔意的唠叨,“老伙计,你果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说过你需要一个作战参谋,而我不确信写兵书的人是否懂得调兵遣将。也许这个推荐你并不会满意。”
“我想我恰恰相反。”段瓷自认正是深谙调兵之道的人,并不在意对方有此缺陷;“他现在在中国吗?还是已经到了波士顿?”
“还在中国。因为她希望来美国定居,审批要比H签证复杂。当然这并不难,至少三个有效的论文奖,足以使她成为受美国政府欢迎的杰出公民。”解决掉难以下咽的食物,老约翰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我打赌她获得移民签证的过程不会比买一张机票漫长,在我将学院与研究所的推荐信拿回来之后。”
“打赌不是好行为。我建议你趁被窝还没冷,重新躺下睡一觉。”段瓷笑道:“还有,在那之前,介意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当然不。但是基于对女士的尊重,我必须更正你,不是他,是她。一位非常有魅力的东方姑娘——正如你姐姐一样。噢我记得了,她在研究所读书的时候与芭芭拉很熟,我想她们应该还保持着联系。她叫Liengel,中文名字我一直无法正确发音。”
“连翘。”礼尚往来,段瓷还他一个字正腔圆到近乎凶狠的发音。
“好极了。”老约翰稍有诧异,“可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着,教授,最好在你前妻知道你为连翘办移民这件事之前,中止它。”往常清凉的晚风,今日不知怎地燥闷难捱,段瓷靠立于车门边,被吹得头重脚轻,可额上竟然沁出一层扰人的细汗。 “我不明白,十一。你认识Liengel是吗?难道芭芭拉不希望她来美国?” “很难回答是不是。不过如你所言,那的确是一位有魅力的姑娘,所以;关于她,能对我介绍得更多一些吗?”他摘下眼镜揉揉汗湿滑腻的鼻梁,“比方说,她大约是什么时候向你提出移民申请的?”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第卅五章ˇ
连翘已将要带回家的资料拷进自己电脑里,坐等那个找她吃饭的人。
本来胃口被看不完的资料堵满,没吃晚饭也不觉饿,收工闲下来便无以聊藉,辘辘饥肠挑起对段瓷家楼下那间餐馆的向往。
那家餐馆有一种巴掌大小的肉馅皮塔派,佐配的秘制酱料甘咸香鲜,蔬菜沙拉里放足了葡萄油醋汁。连翘喜欢味道重的食物。更难得段瓷也似乎对这家小店情有独钟,开车出去找饭吃,十次倒有八次会绕回这里。
段瓷吃饭的问题确实比较严重,他不是挑食,而是对所有食物都很冷漠。饿的时候还好,连翘点的东西他几乎什么都吃,肚子一填饱就开始要么油了要么腻了,挑三拣四。不过也确实两人一起吃饭时,连翘专点有助于发胖的食物,只想喂得一餐是一餐,他并非吃不胖的体质,只是平时肯定不会吃这些。
听到芭芭拉说他长胖了,连翘忽然不适时宜地有种母性满足感。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肚子咕嘟抗议,连翘站在窗前不停看表,猜他又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决定不再等人上来参观她的办公室。
从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把车子开出,想想到底不太放心,打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没人接,也不回忙音。连翘心知应该没什么不妥,还是按下重拨。
摸索安全带扣时,视线偏转,公司写字楼门前不甚明亮的位置灯,照出她颇为熟悉的车身。
段瓷倚靠引擎盖站在车外,半仰头望着面前的楼宇上方,瘦长的影子斜投于地面。 这个姿势保持很久。连翘替他脖子疼,开车靠过去。“一个人看星星哦?” 他回头寻找声音来源,不太确定地望着她的窗口。
“到了怎么不上楼?也不接我电话。”她注意到他手里亮了屏幕的手机。 他眼色无波,“想看看你会不会着急。”
连翘之前还是连他和晚餐一起惦记的,现在人已经见到了,她脑子里只有皮塔派,没听出异样,只当他恶作剧,嗔笑道:“还以为你临时有事又来不了了。”
他轻哂一声向她走去,“我说不来就不来,也没一句交待,你不生气?”手扶反光镜倾下身,眼镜几乎撞到她的鼻尖。
连翘没有躲。她想知道他说这种话时,是什么表情。可两张脸靠得那么近,她眼前一片模糊。 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