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丝言.-.当时只道是寻常-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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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现在压根儿就不认识我面前的这个人了。这个优雅出众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嘴里那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呢？哦，天哪，那个孩子五个月了！他甚至都和我的顶顶一样有手有脚，他对外界的许多声音都已经有了回应，他会隔三差五地在妈妈的肚子里兴奋地做伸展运动，他偶尔都能够翻筋斗了——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呢？
我靠在床上看着顾修宸，才刚短短一夜，他的神情一下子就比昨天要憔悴了很多，眼底眉梢都写着疲倦，我看着他的眼睛口气慢吞吞地问他说：
“是……我们分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不对？”我说到这里就已经快要发疯了，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想过我有一天也会面对这种事情。哦，天哪，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要怎么办呢？
顾修宸就那样有些不安地坐在我的对面，眼帘微垂，说话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看我的眼睛：
“菲菲，无论如何，我想你都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的嘴角突然间没来由地就抽搐了一下，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
“所……所以呢？”我慢慢地舔了一下嘴唇说。
床头柜上的加湿器“哧”的一下喷出一大团白色的水雾来，隔着缭绕的水汽，我根本就看不清顾修宸的样子，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的飘渺：
“那天……那天我喝多了，”他似乎根本就不愿意提及这段风流史，“公司庆功会上，我喝得有点儿多了，而且……而且……而且我……菲菲，”他到底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拷问了，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个奇耻大辱！他站起身来口气焦躁地告诉我说：
“我根本就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我那天喝醉了！除此之外我还发烧了菲菲，于菲菲，所以你要说我跟她之间会有什么，那怎么可能呢？！我可以确定我根本就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情！但这可恶的女人不知道究竟发了什么疯，她请了三个月的假去了新西兰，回来以后就失心疯样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可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所以我想，菲菲，所以我想她既然敢说这个是我的孩子，那么她就要为此付上代价！那个孩子无论是谁的，我想我都不会介意替他的亲生父亲把他给除掉！我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来找你！她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根本就完全没想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几乎是狰狞的，口气里有浓浓的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而我就躺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看着看着忽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我想我爱的男人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判定一条生命的“应该”来到或是死亡呢——而那说不定还是他的孩子！
而且，而且而且，我想我是真地要跟他算账的吗？我是真地想找他吵架的吗？不是的，根本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跟他解决问题！他以为在这件事里就只有他自己难堪吗？最难堪的其实是我啊！可是你看看，我现在不过才问了他这几句而已，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他这样子显得比我还要委屈！所以我跳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以呢？”我激动地气喘吁吁地站在病床上瞪着他，“所以你要我体谅你的难堪吗？所以你要我相信你那其实没有你的错吗？所以你要跟我说你是心慈手软仁慈善良的吗？所以你想跟我说让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让我们接下来好好地相安无事过日子吧于菲菲，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这样想的顾修宸？”
我简直就快要发疯了，我浑身的怒火都被他“哧”的一声一下子点燃了，我的眼泪掉下来，我就那样站在医院的大床上披头散发地瞪着他，挺着我那已经六个月大的大肚子。
“你又说谎了顾修宸！你又骗我了！你骗我都已经骗成习惯了，你骗得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你一点儿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你骗我相信你，骗我嫁给你，骗我离不开你，骗我跟着你回来，你现在居然……你居然还敢骗我给你生孩子！”我觉得我真地快要疯了，在那个女人昨天找上我之前，他有无数的机会向我主动澄清这件事情，可是他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尊重我的感受！
我歇斯底里地在那张病床上来来去去地走着，双手握拳，大声地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吼：
“我不要再相信你了顾修宸！我不要你的孩子，我死也不想给你生孩子了！”
我说这话顾修宸正侧着身体站在那儿背对着我，一回头，看见我此时的情景，一下子脸也白了，声音也变了：
“于菲菲你给我下来！”他扑上来就把我的小腿给抱住了，“你下来！你要是敢伤了我的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居然还敢威胁我了？！这真是叫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拳打脚踢地想要挣开他的同时他已经伸手把我给拽下来了，他把我给按倒在枕头上，左腿压住我的双腿，两手紧紧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胳膊，他瞪着我的眼睛，看着我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连眼圈都红了：
“你要是敢真地伤害它，看我不杀了你！”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从小到大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委屈？！我跟他结婚这么久，我们就算是“离婚”了，他也从来没舍得对我说过这样的重话。我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口不择词，歇斯底里地瞪着他吼：
“我就是不要它了！不要了！你有本事，你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然而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呢，顾修宸的巴掌一下子就扬了起来，我眼看着他那大巴掌堪堪地就要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吓得“哇”的一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不要这个孩子呢？
它是我的宝贝，我从它还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受精卵开始精心把它呵护到现在，我为了他曾经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一口饭；我为了它忍了多少次、捏着鼻子吃下了多少我从前压根儿就碰都不会碰一下的东西；我为了它把自己从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圆鼓鼓的慵懒邋遢的大妈级孕妇；我为了它甚至连从小留到大的头发都打算要去剪了，我为了它……我为了它……我现在根本做什么都是为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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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打击使我的身体开始完全地超出我的控制。我从这个顾修宸企图揍我的早晨就开始生病，发烧烧得整个人都傻了，我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哭一会儿闹，血压也跟着下降，据说医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帮助我退烧和升压，但是效果都不大，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这期间断断续续地一直都能够听到有人在我耳边焦急地唤我的名字。
我还不想死，我的宝宝当然也不想死，尽管我曾经放下狠话说我不想要它了。
这一天晚上我模模糊糊地从昏睡中醒过来，状况仍旧不好，病情也时好时坏，我这一天基本上就没有吃下任何东西，那种强烈的令人抓狂的恶心感使我根本就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我的胃里头根本空空如也，我头晕，浑身无力，浑身都疼。
顾修宸也束手无策，除了眼睁睁地守在床边看着我外其它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我已经没力气赶他了，我也不想再浪费力气跟他吵架。云嫂把炖好的鱼汤给送到我嘴边，我皱着眉头勉强喝了小半碗，突然间按只觉得胃里头一紧，嘴一张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边儿上顾修宸手忙脚乱地扑过来想要查看我，我眉一皱，一下子就吐了他满身污渍。
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个惨痛无比的经历。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觉着恶心得厉害，吐完了食物吐胃液、吐完了胃液吐胆汁，胆汁吐完了就再“哇哇哇”地干呕，顾修宸都急疯了，他哪儿都不敢去，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把我给抱在怀里柔声地哄着，他说菲菲你别这样，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你说是不是？
我想我倒是很愿意为孩子想呢，可是我管不了自己，我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女人，想到那个女人和她的那个孩子，想到它可能和我的丈夫有什么关系，想到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狠心做的那些事情，我想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孩子我一定会二话不说调头就走了吧？
我怎么就有了这个孩子？
我的情况渐渐好转，不愿意住医院，顾修宸在第二天下午把我给接回了家，同行的还有沈医生和她的两个助手。这一天的阳光很好，大雪早就已经停了，不远处的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有邻居家的小孩子在那儿咋咋呼呼地溜冰玩儿，小区里的保安看见了，尽责任地咋呼着把他们从湖面上赶出来。
我早晨喝了一点儿麦片，由着云嫂把我给用毯子裹了扶到阳光房里去晒太阳，正被温暖的阳光给晒得迷迷糊糊，顾修宸从门口走进来，伸出手帮我把身上下滑的毯子给往上盖了盖，看着我，眼中写满痛心。
这个人他一向都知道应该怎么哄我的。当他把莫莫的那些照片放在我面前，一张一张地跟我讲那个可爱的孩子的成长过程，我就知道，我是永远都舍不得不要肚子里的孩子的。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天，我的身体仍然是不见好转，每一天都有气无力的，非常疲惫，吃的东西也仍然不多。沈医生看了以后说这主要是因为我的精神太紧张了，而孕妇应该放松心情，这样对腹中的宝宝才是有利的。
其实我已经不愿意再多想什么了。我现在就只想要我的宝宝，我想无论如何，我的宝宝都必须要好好的。
顾修宸这时正坐在我对面，听了医生的嘱咐，默默地走到窗边对着窗外沉默半天。
正午时分，好不容易才晴了一阵子的天气不知怎么又一下子阴了下来，天边暮色沉沉。我裹着毯子站在阳光房的窗户旁正在发呆，远远地，一排熟悉的黑色的车子正慢慢地沿着湖边驶过来，我站在那里模模糊糊地看清了那排车子，一个没忍住，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我迫不及待地裹紧毛毯想要跑下楼，顾修宸站我身边一伸手就把我的手腕给攥住了。
“不要跑，”他的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低着头，哀哀地恳求我说，“菲菲，求求你不要跑。”
我放慢脚步眼泪汪汪地从楼上走下来，于又一都已经站在客厅里头看着我了，我看着他，还是那副圆鼓鼓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就软着嗓子哭哭啼啼地叫了他一声：
“爸……”我就这么毫不客气地控诉着说。
第五十七章
于又一会来得这么巧当然不是没原因的。
顾修宸对我的这个状况束手无策，所以就只好打电话回D市向我的父母求救。不过当然，于又一和钱芬芳是铁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
我扶着我爸爸的胳膊钻进他的大黑车里，顾修宸还站在车门边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于又一低着头往车子里头钻的时候见不得他这幅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眉一皱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你媳妇儿交给我，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搁平时顾修宸肯定会嬉皮笑脸地龇牙笑笑，然而他现在却只是静悄悄地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看着我，喉咙里头微微一动，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坐在车子里头哼哼唧唧地跟于又一哭诉，我抱着于又一说爸你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接我呀？其实我本来还想多说几句顾修宸的坏话来着，可是话到嘴边，我却又一下子想起了刚才他那站在路口哀哀看着我的样子，那模样，叫人看了可真跟被人遗弃了的小狗似的，我一想到这个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于又一把手给伸出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拧拧眉，口气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
“于菲菲，你看看你现在都已经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气啊？”
“当妈妈怎么啦？”我吸一下鼻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瞪一眼于又一，我说，“当妈妈的人就不能够哭啦？当妈妈的人就不能够冲着她爸爸撒娇啦？于又一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都不疼我了！”我说到这儿就想起了当年我跟顾修宸结婚的时候，那事儿钱芬芳曾经私下里跟我说过的，说那天晚上我跟顾修宸回家了以后于又一这老头儿借着几分醉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想都说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这才嫁出去几年啊，他就连个娇都不让我冲着他撒了。
我委委屈屈地把这话给一说完，于又一当即就“哎呦喂”“啧啧啧”地咋了一通舌，鼻子里头重重一哼，酸巴巴地拧了拧眉毛说：
“于菲菲你这小玩意儿倒还埋怨起我来了！你可真好意思呢！你也不想想你自个儿今年春节统共在家待了几天啊？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有了老公就忘了老爸，我看他顾修宸今儿要是不欺负你，你还能想得起要回家来啊？”瞧他这口气酸得，我听了他这话哼哼唧唧地抹眼泪的时候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您瞧瞧您这话说得，”我抹着鼻子哭哭啼啼地嚷了一声说，“您酸不酸啊您？！”
我想也许真的是“眼不见为净”吧，我跟着于又一回到老家以后，心情就放松了很多，过了一阵子，胃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又一叫了医生过来给我检查，说我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宝宝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我的血压仍然还有点儿偏低以外。
我再也不敢随便乱发脾气了，除了按照医生的嘱咐平时多注意休息好好调节心情以外，我也会尽可能地多吃东西补充营养，半个月下来，我的血压终于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钱芬芳看见我这样当然也就暗地里长松了一口气，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她就会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膀说对了啊，这就对了啊，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实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要安安心心地养好身体把孩子给生下来，别的事儿留着以后再说。
我当然知道现在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要算账的话那也得等以后再说。我奶奶和朱阿姨现在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换着法子给我补充营养，怎么样儿逗我笑，除此之外她们还给小宝贝准备了一大堆的小衣服小被子，于又一和钱芬芳也是，他们有空就会陪着我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们家的院子后头有一片大大的水池子，我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跟在于又一后头出来遛弯子，大冬天的，每次出门之前我都要用围巾口罩帽子手套把自己给围得严严实实的，远远看着只剩下两只乌溜溜的眼睛。
我家的顶顶已经长到七个月了，小东西活动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跟着我妈妈去产检的时候竟可以蛮清晰地看到它现在的脸蛋和表情，跟沈医生从前说的一样，我也觉得它可能会比较像顾修宸多一点儿。
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很头痛，我想难道我的宝宝要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难道我真地要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一个单亲妈妈吗？哦，天哪，我甚至就觉得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本事！
事实上我觉得我自己自从从北京回来了以后就过得挺纠结，心理上短暂的放松过去以后，我就开始承受更多的来自其它方面的压力。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常常会幻觉那个人正趴在我的肚子上嘀嘀咕咕地跟宝宝讲话；我走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