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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海上花-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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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迷惑
    一大早,百晓垂头丧气地拉着车从车行出来,迎面碰上祥发,随口打个招呼后便径直往街上去兜揽生意,祥发在他后面愣了半天,总觉得百晓有些不大对劲,定睛一看,明白了,连忙叫住:

    “百晓!你的车呢?”本来众人都叫他绰号苏北佬的,他近日发颠,嫌被别人叫苏北佬跌面子,大家只得改叫名字,不过听起来还是陌生些。

    “车?不就在这?”百晓眼睛指指自己的身后的黄包车。

    “这明明就是车行的车嘛!”祥发瞅着他,这车轮子上黄泥斑斑,折损的厉害,哪里是百晓原来那辆,“你的车跑哪去了?该不会真给卖了吧?”

    “唔。”百晓嘴里嘟囔一声,耷拉着脑袋沿路边停下来,眼前一辆汽车呼啸而过,祥发慌忙避开,前段时间还有黄包车被汽车撞了当场死人的,他家里可还有老娘要养哩。

    “到底怎么回事啊?”祥发不屈不挠,追问他为什么要连命根子一样的车都卖掉,“缺钱用?你是赌了还是吸大烟了?看着不像,总不会真的像他们说得都把钱砸到丹枫楼去了吧?百晓,你可真是疯魔了!”

    “车嘛,没几天就赚回来了,我又没老娘要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就算租车也能活。”百晓咧咧嘴,“再说你不也夸丹枫楼的戏好吗?去听戏长见识呢,总比赌和嫖强。”

    “话是没错。”可到底听戏比不上吃饭重要。祥发本就不是个爱生事的人,如今既然百晓车已经没了,说也没用,还不如多拉两趟生意划算。想到了这里,拍拍百晓的肩膀也就再无话说了。两人一同蹲在街口等生意来。

    蹲在地上无聊,索性一门心思去看路上行人的脚,看了一阵后竟也看出兴味来,胶底球鞋的那是厂里的工人,手里有余钱是宁愿去做电车的,赶时间,也新潮;穿布底万里鞋的都是乡下来的,真正一双脚行万里;黄皮高跟鞋配抽了丝的袜子的,许是长三书寓里的妓女,反正不会是大家小姐,大小姐们都是坐汽车的。

    等了半晌仍没有顾客上门,祥发吁口气,眼往人群里看去,见一报童手里抱着报纸沿街吆喝,小小年纪嘴里荤素不忌,很显老成。吆喝的内容则从政界要事到名流贵人的花边新闻不一而足。祥发搭耳听了一阵,忽然伸出胳膊去推推百晓,说:

    “诶,你听,好象丹枫楼那几位的消息呢。”

    百晓本正呆呆地看着眼前一片细麻布裙角翻过,想起他以前在沈宅外一睁眼看到沈梅卿的裙角,暗色的掐边垂到小腿,显得她脚踝纤细,看着让人心疼。而且沈小姐还那么温柔的说话……正发呆的时候被祥发一叫,反应过来:

    “什么消息……哦,丹枫楼的消息,我早知道了,昨天就有人嚷嚷。”一听那报童口里的消息,更加没精打采起来。

    “是吗?我最近散客拉得少了,没怎么上街,怎的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事。”祥发懊恼,“这么说丹枫楼的戏没什么听头了——元老板准备去日本,沈小姐又搬回江家再不打算露面,一下子两个人都停唱了!我刚揽了一门包车的生意,想着天天跟人家去丹枫楼呢,以后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百晓没有说话,只是耷拉着头,心里闷闷的难受。

    “不过元老板真是好本事。”祥发嘿笑,他本来并不说人是非,如今见百晓没精神,索性说个笑话给他解闷,“你说他都要去日本了,这个当头还能搞得满城风雨,真是不得了,估计陈公馆的老爷子要被他们家那个大胆的陈小姐给气坏了,大家闺秀整天追着男人跑——她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比得上沈小姐。”

    “又关沈小姐什么事了?”百晓瞪着他。

    “沈小姐和元老板是一对啊,你不知道吗?这可是京剧行里人人称羡的神仙伴侣呢。”

    “沈小姐根本就没结婚!什么伴侣不伴侣的!”百晓没好气地反驳他,神情有些激动。

    祥发见他嚷嚷引得周围人侧目,慌忙赔个笑,将他的脖子按回去。正巧有客上门,祥发有意将生意让给百晓,便使劲拉他起来:

    “人家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拉自己的车去!”

    百晓白了他一眼,慢吞吞拉着车迎了上去,只是招徕客人时脸上的笑意实在勉强。

    管家很少见到家中这样有生气的时候。以往的江宅,空荡荡一座宅院,少爷时常不在,只余一屋子的下人静悄悄各干各的事,简直不像一个家。而如今,他看着满院子拉拉杂杂的行李,还有前后奔走的张妈,不由从心里笑了出来。

    “张妈,自从你进门,这院子里就没清静过,我看搬过来的不像是小姐,倒像是你呢。”

    “呸,什么进门不进门的。”张妈笑啐了他一口,“小姐搬过来,我自然也是要跟来的——不过你别说,这行李还真都是我的,搁小姐,直接拉两只箱子就走人了,年轻轻的姑娘家,行李少得可怜。”

    “小姐是个利爽的人。”管家点头,叫下人一起来帮着张妈送行李进去,说到底不过是衣裳装裹之流,不过……女人家麻烦呢。他宽容地笑笑,同张妈一起忙活起来。

    门外梅卿从车上下来,将最后一件行李交给阿全送进去,自己抱着那盆梅桩在怀中,动作极其小心。这梅花买来已经数月,早过了花期,只剩弯弯折折的枝干扭曲如龙游,倒像脱了一层花的衣裳,脆弱而易折,令梅卿格外为它担心起来。

    江白夜从外面回来,正见梅卿抱着梅花在一堆行李间磕磕绊绊,姿势不及当日在街上令人见之忘俗来的优美,却实在可亲兼可爱。

    “你对这梅花看得比自己都重呢。”

    隔着梅枝露出来一张戏谑的温和笑颜,梅卿松口气,将盆景递到他手里,说:

    “买来的时候就是残的,我总怕会折了枝。”

    “放心,它比你想象中要坚强的多。”江白夜朝下人摇摇头,自己捧着盆景同她进客厅去,又站住脚,“给你放到楼上的屋里去么?”

    梅卿微怔,她先到方才江白夜所说的话,凤卿也说过同样的话给她——你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凤卿说这话的时候心情该有多么复杂……他们做师兄妹超过十年,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以至于连争执的余地都没有。

    她相信凤卿所说自己坚强的话,可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开始这样倚赖江白夜?她并不是一个全无戒心的人。果然像张妈说的,天生的兄妹自有天生成的感情维系。她自己无从判断,实在因为以前的生活中太过缺乏血缘亲情。

    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梅卿随即对江白夜的话反应过来,点头说:

    “索性放上去吧,我还没有进屋子去看过。”

    江白夜笑笑,领头上楼去,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两人的鞋子踩在楼梯上,轻微的响声前后相合,梅卿注意到即使在家里他走路的脚步声也很轻,完全不像别人那样一抬脚就满楼梯震动,轰隆隆仿佛夏雷阵阵。他和自己一样,是爱静的人。

    屋里很亮,干净整洁,窗外有树枝快要伸进来,叶子浓密,投下一桌细碎的阳光,拉上窗帘就有淡影斑驳,蓝色帘子映得屋里也有些发蓝。江白夜看到梅卿神情就知道她喜欢这里,不由心中也轻快起来,将梅桩放在桌上后,说:

    “以前的屋子,一直没有人住,恐怕会有潮气,拉开窗帘晒一晒才好。”

    梅卿坐在床边,看着他过去“刷”的拉开另一面的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他身上染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侧影如画。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北平看过一次日出,香山顶上朝雾喷薄,整个人快要融入那一片灿烂中。

    “哥。”梅卿叫了一声,待他走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住哪里?”

    话刚一出口马上后悔,梅卿从来没有这样不知所云过。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房间也在楼上么?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

    江白夜微微一笑,过来坐在她旁边,端详着对面梅桩黑紫色的枝干在阳光下伸展,蜿蜒的暗影投在桌上,这间屋子里的空气从来没有这样鲜活过。看了一阵,他回过头来,笑:

    “我的屋门上并没有写着字,你自然认不出来,上楼梯正面是书房,隔壁就是我的屋子。”

    中间隔了一间书房。梅卿心里几不可察地松口气,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紧张——于是更加迷惑起来。她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仍然带有女人的天生警惕。毕竟做兄妹的时间还是太短,不习惯,梅卿暗忖,习惯真是一件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教会
    梅卿醒来,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愣了半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到了江家,并且从此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简直像一个梦。发过呆后起来一看,已经快八点,晨光从窗帘外投进来,屋里空气幽蓝而透明。

    过去拉开窗帘,窗底下白夜正悠闲地逗着枝头鸟跳来跳去,听到声响,他转眼看到梅卿,吹声口哨,笑着说:

    “起来了,真是好早。”

    梅卿微窘,心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却也不愿就这么被戏弄过去,便提高声音说:

    “从小张妈就跟我说,不能跟冲女人打口哨的男人搭话!”

    随即一转身离开窗台,开始洗漱换衣,一捧凉水扑上来,寒彻透骨的惬意,她看着自己在镜子里清濯的眉眼,却又想起他听到那句话时一瞬间的愣怔,不觉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平日的他很少会露出这样不设防的表情。

    下楼后张妈已经张罗好早饭,两个人坐下来吃饭,静默了一阵,白夜问:

    “以后真的不打算去丹枫楼了么?”

    梅卿停下来,研究他脸上的表情,却仍没有看出他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自己退出丹枫楼一事。不过,即便是白夜反对,她也要坚决退出的,如今的自己受声明所累,唱戏已经成为一种负担。

    “也不是这样……嘴长在自己身上,想唱的时候还是会唱的,不过丹枫楼我不想再去了。”梅卿笑起来,带些顽皮神色,“怎么办?我以后没法养自己,只有靠你了,你愿意养我这个吃白饭的人么?”

    “就你这个样子我还养不起?太小看人。”白夜笑睨她一眼,“不去丹枫楼就好,我原来怕你没事做,闲得发慌又决定去戏院挂牌,既劳累又容易出事,不过现在看来,你倒很耐得住清闲呢,到底是性子安静。”

    梅卿抿嘴笑笑,虽然自己早已有了主意,但……他若支持,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两人吃完饭后,白夜先一步去公司,梅卿闲来无事,想到凤卿过几日就走,心里有些抑郁,可是他一定不愿意自己这个时候过去的,而且两个人一样固执难劝,相对无言,唯有再惹一番愁绪。呆了一阵,梅卿收拾精神站起来,她想起前几日白茹打电话要自己过去,反正没事,去罗公馆也好。

    罗公馆比起当初罗豫章执掌罗氏和青帮的时候清闲许多,偌大的宅院只听见鸟声低鸣,是个很适合静养的地方。白茹却不耐静,正无聊的时候看到梅卿过来,简直喜出望外。而罗豫章早已从白茹口中听到关于梅卿“不恋荣华勇拒李氏”的故事,很是赞赏她的风骨,如今又因为白夜的关系,对梅卿更爱重了几分。因而父女俩看到她,都满脸的笑容。

    “梅卿,你怎么今天才过来?我等了好几天也不见你上门,无聊得很。”白茹拉着她的手娇嗔。

    “梅卿能和你一样吗?”罗豫章失笑,他年龄虽大,帮派中人的豪气却还在,况且前次已经见过梅卿,对她熟悉,说话也不再客气,“人家兄妹相认没多久,又要搬家又要叙旧情,哪里都像你这么闲。”

    “也没有很忙,不过零零散散的事情倒是不断。”梅卿也笑,面对白茹,“你要是无聊就出去走走吧,李太太陈小姐她们都没有什么事,或者你去我那边也行啊,白夜哥一出门,就只剩我一个了。”

    “白夜哥又出门啦?”白茹有些失望,“家里生意已经够大的了,为什么还要再开烟馆?白夜哥比以前还要忙……我不要过去了,老往那边跑,连爹都笑话我。”

    梅卿听到白茹嘟囔,笑笑没有说话,罗豫章却有些哭笑不得,轻斥白茹说:

    “这丫头,哪有人嫌自家生意做得太大的?白夜另辟新途是好事,你该为他高兴才对。”对白茹的抱怨他又是怜惜又是无奈,“小茹,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老抱怨白夜忙,他是做事业的人,绝对闲不下来的,你现在就适应不了,以后可怎么办?傻孩子,你倒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啊,整天把心挂在白夜身上,这不自找苦吃嘛!”

    罗豫章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真是与他通情达理的性子分不开的。梅卿心里点头,看白茹垂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也觉不忍,便劝她说:

    “伯父说的是,白茹,你若是无聊,就多出去转转,老闷着也不好,不如今天就和我一起出去吧,这个时节外面景致很好呢。”

    罗豫章赞同地点头,摸摸白茹的头发,对梅卿苦笑:

    “你看,我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竟生出这么娇气的女儿,真不知该骂她还是该疼她,梅卿,小茹但凡有你几分骨气,我也就放心了。”说完叹口气,想到白茹和白夜的婚事,心中生出隐约的疑虑,他并不觉得这桩婚事完美无缺,但是白茹喜欢,自己也没有法子。

    梅卿笑笑,伸手去拉白茹起来,说:

    “不要想这些了,我们今天都是闲人,索性一同出去散心。伯父一个人在家没有关系么?”

    “没关系没关系。”罗豫章自然乐见白茹振作,也随之催促两人出门去。

    白茹天生性情活泼,难过也持续不了多久,此时见有梅卿做伴,心情转好,便点点头,跟罗豫章告别一声,两人一同出门往外而去。

    出了门却不知道去哪,梅卿看白茹一脸为难的样子,问:

    “没地方可去么?你平日都做什么?”

    “平日就是看看电影,喝茶,找朋友坐坐。白天看电影没意思,也不想喝茶,朋友嘛……”白茹对她无奈地笑笑,“也就是李太太陈小姐几个,不过最近都来往的少了。”

    罗李两家如今生意场上争得不可开交,私底下白茹和李太太也不宜从往过密,而陈小姐因为和凤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据说已经被禁足在家中,如今看来,竟真的没人可找了。梅卿暗自叹口气,提议说:

    “那就随便走走吧,天气正好,张园的桃花梨花开得又艳,去看看花也是好的。”

    白茹自无不可。于是两人徒步上街,看到有新开的铺子便进去看看,挑顶帽子,吃块点心,总不离女儿家的习惯,走走停停,还未到张园,竟已经过午。白茹停下脚步,笑着说:

    “时间过得真快,没做什么就中午了。这会张园铁定人挤人,去也没意思,索性找别个地方歇会。”说话间看到街后隔着几重建筑有洋式的尖顶斗拱露出,便一拍手打定主意,“就去那边吧,长老教会,景致好,也清静,正适合坐下来歇脚。”

    于是两人往教会院子里去,一进铁栅大门,正面迎来教堂主殿,砖石结构,尖顶高耸,花纹繁复的玻璃窗上阳光被染的绚烂。教堂前后绿草如茵,一株参天古木正可供人乘凉。梅卿和白茹往树旁长椅上坐下,对面过来一名年老的修女,对白茹笑着招呼:

    “罗小姐今天气色真好。”

    “嬷嬷也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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