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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上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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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姐可是那位北方伶后?”江白夜忽问她,“一王一后,同出一门,两位如今都在上海,沪上人有福。”

    “江先生也听戏?”沈梅卿有些惊讶,“我以为像江先生罗小姐这样的新派人都是不听戏的。”

    “小时候在家中听过,近来是听得少了。”

    “那就希望江先生以后能够拨冗往丹枫楼,赏脸听几出,也好替咱们找找毛病。”元凤卿说着,余光见众人都停下来看着自己几个寒暄,也自一笑,“罗老好福气,有义子娇女打点场面,只是来客如此之多,两位事情繁忙,就不必招呼我和梅卿两个了。”

    “也好,元先生请随意。”江白夜含笑点头,“沈小姐,你也一样。”

    几人客气几句,便各自散去,元沈二人面对众人的目光泰然自若,遇到上前搭讪的也应对如常,并没有半分不自在。罗白茹替他们松了口气,一转眼,见姚子昊独个站在角落,端杯酒看着沈梅卿,脸上欣羡之情尤显,便笑着对身边的江白夜说:

    “这位沈小姐长得真美,我看在场的男人除了白夜哥你,剩下的全都傻呆呆的。”

    江白夜笑笑,没有说话,眼睛又往门外看去。
第三章 逃妾
    终于等到快八点的时候,门外汽车声纷乱,数十名保镖簇拥着一长衫老者进来,众人轰然聚拢起来,面朝来人齐声笑着招呼:

    “罗老到了!”

    正是罗豫章本人。青衫,鬓发花白,身形动作看上去完全是一位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富家老太爷。他一进大厅,先面朝众人作揖,笑着说:

    “多谢大家赏脸。”恭贺大寿的声音又起,罗豫章抬抬手,声音便矮下去,“也不在什么寿不寿的,不过想找个机会和新老朋友聚一聚,大家畅谈畅谈,尽量放松,不用拘于我这个老头子,否则今天晚上的良辰美景岂不是都要辜负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放松下来,祝过寿之后,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醇酒美人身上去。舞台上乐队为凑兴,已经换成了喜庆的中国曲子,满场香影徘徊,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元凤卿与沈梅卿两人远远地看着罗豫章携江白夜罗白茹逐个向来客敬酒,梅卿笑笑,说:

    “这就是青帮的大头目,据说跺个脚上海滩就要天翻地覆的人。可是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普通的六十岁老人。”

    “他的势力都是年轻的时候打下的,近些年来仰仗江白夜的地方多些。”元凤卿看着罗豫章,摇摇头,“不过他好像比我上次见的时候又显老了不少,真是岁月不饶人。我看过不了多久青帮就要正式交给江白夜了。”

    “来去总是在他们自己人手里的。”梅卿忽然笑了起来,“方才那位罗小姐还说羡慕我呢,师哥,你说这上海滩上最值的羡慕的到底是谁?”

    元凤卿把目光移到梅卿脸上,他眼梢上挑,即便是一本正经的时候也仿佛带了三分笑意。

    “不对,梅卿,她不值得羡慕,全天下的女子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被人羡慕。”

    梅卿抿嘴一笑,宛如寒梅初绽,元凤卿感慨地说:

    “不过说起最值得羡慕的男子,必定是我元凤卿无疑,因为只有我才能看到小师妹这样的笑。”

    梅卿笑着摇头,见凤卿有意无意地帮她挡去众人或欣赏或猥亵的目光,遂收起笑容对他说:

    “师哥,你不必处处护着我,都唱了好几年的戏了,我还怕别人看麽?”

    凤卿未置可否,刚一转身便碰到罗豫章三人过来。罗豫章看到元沈两人,脚下一顿,带着满脸的笑容对元凤卿道谢,又大力恭维梅卿之风姿,言语间十分热诚。梅卿早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过这位沪上闻人的大名,此刻近看,只觉他细密皱纹里都是掩不去的衰态与倦意。罗豫章称雄上海,气势鼎盛,到此刻也算是达至顶峰了,就像这十里洋场的隔世繁华,恐怕也该到尽头了。

    之后便是罗豫章在舞台上的致辞,待他简单讲完几句退回休息室的时候,精神已有些不济。江白夜同白茹两个跟进去,白茹见终于安静下来,有了独处的空间,便忧心忡忡地问:

    “爹,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精神不好?姨娘怎么没有来?费了那么多时间给她准备,到头来却连影子也不见。”

    罗豫章挥挥手,制止她的抱怨,一脸苦笑地对她说:

    “小茹,你以后再也不用抱怨了。”

    白茹不解,江白夜早已心生疑窦,方才见罗豫章面对元沈二人时态度便有些不自然,此刻一听这话,便知道是罗豫章的妾室,曾经也在丹枫楼挂牌唱京剧的桂姨娘出了问题。此时罗豫章一脸的疲倦,他不便插话,只能静静等着下文。

    “阿桂,失踪了。”罗豫章见白茹神情迷惑,便说的更直白一些,“小月桂这个臭娘们,跑了,和别的男人跑了!”

    最后一句猛地提高调子,白茹被吓了一跳,灯光下罗豫章的脸上阴云密布,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愤怒此时方才释放出来,隔着一道门是祥和安乐的寿宴,在这封闭的斗士内,却是被宠妾背叛的自己,罗豫章的火一上来,也顾不得外面会不会有人听见,一拐杖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下去,噼里啪啦瓷器玉器落了一地,白茹掩嘴叫了一声,江白夜立马上去扶住罗豫章摇摇晃晃的身子,冷静地说:

    “干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桂姨娘怎么会突然失踪的?”

    “什么误会!”罗豫章抚着胸口直喘气,“你们走了之后,我在客厅等她换衣服,换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楼,叫阿嫂去看,说门是锁着的,我还在奇怪呢,结果等不及了叫上人上去砸门,屋里全都是空的!换了一晚上衣服,人都给换没了!”

    罗白茹虽平日与姨娘不和,此刻出了事,也着急起来,慌忙说:

    “说不定她有什么事出去了,爹,你派人四处找过了没有?”

    “我都快把整条华格皋路给翻过来了!臭娘们,肯定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今天晚上这个机会,我简直是瞎了眼!”

    “干爹,你先保重身子,桂姨娘要是真的走了,也只是今天晚上的事,上海虽大,没有青帮管不着的事,底下兄弟那么多,总能找到她的。”江白夜细看罗豫章追悔莫及的痛恨神情,“家里东西可有什么遗失?”

    罗豫章宠爱桂姨娘,当初为了娶她,不惜和发妻反目,使得白茹的母亲抑郁而终,此刻遭到背叛,感情上必定受不了,可他毕竟乃一方枭雄,仅为了女人便失态至此,却有些不大可能。想来桂姨娘是不会空着手离开罗家的。

    “怎么没有?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罗豫章怒极,口中杂七杂八乱骂一通,终于还是消停下来,他定定神,面对江白夜,“你快找人去查,若光是跑了一个女人,也就算了,可这个臭娘们,她连保险柜都给我撬了!道契、债券、金珠宝贝,全都被卷走了!”

    白茹生性娇惯,不谙世事,听到此事只觉震惊,并没有多担忧,江白夜则明白其中厉害,罗豫章身为青帮头目,虽势力庞大,明面上终究还是要以正当生意和军统两界来往,如今道契、债券落失,也就等于他事业毁损,在上海的地位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也便和一般人无异了。心思急转之下,江白夜对白茹吩咐:

    “你先在这里好好照顾干爹,桂姨娘的事我去和子昊商量,今天寿宴一过,就立马发动巡捕房和青帮全城搜捕,用不了几天必定能够找到失物。”

    白茹懵懂地答应一声,江白夜一顿,便转身往外面而去,罗豫章在后面叫住他,又是痛心又是欣慰。

    “白夜,这件事就多靠你了,咱们一家人,我也不必废话,今天这件事,我是心衰力竭了,以后罗家,小茹还有青帮就索性全都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啊白夜。”

    白茹闻言脸上一红,江白夜一愣,看看罗豫章脸上的疲倦和信赖之色,遂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往大厅而去。

    姚子昊本来正乐陶陶地欣赏着梅卿一颦一笑,暗地里琢磨着要找个什么借口上去攀谈,心猿意马之际听到江白夜在耳边说了句话,他一惊,连忙撤回视线,掏掏耳朵说:

    “我没听错吧?小月桂跑了?”

    江白夜把他拉到僻静处,低声说:

    “小月桂把罗家席卷一空逃跑了,干爹现在气得没办法,你快跟我回去,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循。”

    姚子昊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酒杯,两人跟管事的吩咐一声,便做不经意的样子从后面急匆匆出门,往罗公馆而去。

    罗公馆仅剩的几个下人都心里有数,出了这种丑事,也不敢宣扬,只能垂首丧气站在一边,等着江白夜主事。一路进桂姨娘房中,室内富丽堂皇,只是静悄悄全无人影,门锁掉落,桌椅摆设全都倒在地上一片狼藉,床底下空荡荡的保险柜门户打开,有种终于能喘口气的轻松。

    姚子昊见惯了这种场面,一搭眼便明白了个大概,翻了半天,没有丝毫线索可寻,只能叹气说:

    “这个小月桂,倒真看不出来,罗爷平日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连我看了都感动,她这个女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也怪罗爷,当初我力劝他不要把保险柜钥匙给小月桂,他不听,现在可好,连人带东西跑了个没影。”

    江白夜手插在口袋里低头思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姚子昊站起身来拍拍手,对江白夜笑着说:

    “别烦了,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坏,罗爷此番被气得够呛,我看以后他真要把事情全都交给你了,他年龄渐长,也该静下心来休息了,没了小月桂这个狐狸精,说不定还过的清静呢。”

    江白夜摇摇头说:

    “别的事倒是其次,现在紧要的是找到小月桂。”稍顿,他叫上姚子昊一同出来,关上门后,面对列队的下人,“桂姨娘失踪这件事,你们这些贴身的下人也都有责任,都给我好好想想,她平日可说过想去什么地方,想去干什么营生?”

    众人都摇头,其中一个丫头的声音回答说:

    “桂姨娘平日都不怎么和下人说话,只是常出去见朋友,一去就是一整天。”

    “都什么朋友?”

    “干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以前的票友,她在丹枫楼时认识的。”

    江白夜闻言沉吟,姚子昊忽然出声说:

    “这件事的线索,说来说去就是丹枫楼,我们明天就去那边。”
第四章 约定
    宴席早早地结束,元凤卿和沈梅卿两个站在门口等车来接,周围的人喧嚣而过,总要回头来看看他们两个在台阶上的身影,凤卿莞尔一笑,对梅卿说:

    “梅卿,你长大了。以前被别人看一眼,你总要脸红半天,被追得紧了,还会闷不吭声掉下眼泪来,现在却有了这样的镇定功夫,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我哪里能和师哥比。”梅卿侧着脸,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暗影里流动,“九岁学戏,十四岁登台,到现在都已经快六七年了,还有什么是熬不过来的?上海已经够好的了,凡事总要讲究文明,在北京的时候,别人的目光更是如刀子一般呢。”

    凤卿叹口气,说:

    “梨园男女以色侍人,这些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我至今还没有见过别的女子能有你这样的风骨。不过只要有功夫,即便是冷月孤梅,也会成为众人心头所好,这些年难为你在北平的漂泊了。”稍顿,他又问,“那边如今乱得很罢?”

    “乱,几派军阀混战,日本人也横行霸道,自从师傅去世,我就有些撑不下去了。”

    “我猜就是这样,否则你也不会回来上海。”他眼波如水,神色很魅惑,“不过我很高兴,你终于来找我了。”

    梅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清冷动听的。

    “爹娘去了,师傅也去了,我如今除了师哥,再没有别的亲人,不回来又能去哪?”

    凤卿一顿,问她:

    “不打算再找你亲生爹娘了?你小时候跟着我和师傅学戏,每次练累了的时候,就又哭又闹,说不要唱戏了,要去找亲爹娘,要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作女红。你那时候像个小大人,每次一吵,我就忍不住想笑。”

    “不找了。”梅卿也笑起来,“那时候不懂事,依稀听到爹娘说过‘领养’什么的,就认定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等到孤身一人的时候,就想在大海里捞根稻草,给自己平白变出另一对爹娘来。现在想起来,那时听错了也是有的。”

    “也是,茫茫人海,又没有一点头绪,不好找。”凤卿点头,有时候,他私心里会盼望梅卿不要去找什么爹娘,即便这个念头有些可恶,他也想要梅卿真的孤身一人,只能与他在一起的。和别的姑娘一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他知道梅卿总是抱有这样一丝微渺的希冀不肯撒手。

    两人这样默默站了许久,汽车还没有来,凤卿担心梅卿受凉,便有些不耐烦,跨出一步去正要租车,却被角落里一个探头探脑的车夫迎面撞上,那车夫操一口苏北腔,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大着胆子邀请说:

    “先生小姐,要坐车吗?便宜,今天生意差,车钱我可以少算一点。”

    周围的黄包车夫吃吃笑起来,都知道面前这两位大有来头,是绝对不会坐黄包车的,苏北佬还这样冒冒失失冲上去,免不了要招来一通臭骂,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一般客人。苏北佬不理会众人的笑声,一把将呆呆的祥发扯出来,又问:

    “先生小姐,坐车吧,刚好两辆,我们哪都去,晚上下过雨,空气好,还是坐黄包车好些,不比汽车里那么憋闷。”

    凤卿有些犹豫,梅卿在旁边看到那车夫一双眼睛有些祈求地看着自己,不忍心浇熄他那点微末的希望,便点点头。苏北佬喜出望外,慌忙催促祥发去拉凤卿,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看着梅卿上车,招呼声一响,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往杜美路的方向跑去。

    晚上空气很清爽,车轱辘碾地发出沙沙的响声,只是前进的速度之慢有如龟爬。祥发和百晓因为自己拉的是这样两个人而激动,总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走下去,车上的人能够一直交谈下去——在丹枫楼,元凤卿和沈梅卿的声音是属于所有人的,而此时,这声音却是属于他们两个普普通通的车夫。

    “梅卿,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凤卿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那边房子大,闲着也是闲着,你一个人住在这边,我总是不放心。”

    “没关系,这边还有张妈在,况且你那里门庭若市,整天人来客往的,也难得清静。”

    “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人是不能不敷衍的。”凤卿苦笑,“本来今天晚上这个寿宴不预备叫你来了,只是丹枫楼那边终归还是罗老的地方,我们想要在此立足,是一定要和他处好关系的。还好,江白夜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不至于故意找茬,你我只管唱自己的戏便是。”

    江白夜。梅卿忽然想起了在宴会上看到他那双眼睛,彬彬有礼的,透着一点淡漠的神气,坚决阻隔别人视线的探索,他的神情,正是游离于白日与黑夜相交的那一点,不十分透亮,却也不深沉,是光影转换时的霎那间空白。

    到了梅卿在杜美路的家,小小的楼房前有一支早春的绿萼梅花伸出来,梅卿在花枝下站定,对面是凤卿,恋恋不舍的百晓早就被祥发连拉带扯拽走了。夜晚清静,微雨和知己,是典型的戏剧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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