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碎-那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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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徐看来,孙镜对巫师头骨的热情有些过度。
在征得了欧阳文澜的同意后,他甚至捧起了头骨从上看到下从里看到外。要知道欧阳文澜也那么多年没亲眼见到巫师头骨了,孙镜这不免有些喧宾夺主。
不过徐徐能够理解,要不是这件巫师头骨,孙镜,以及孙镜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他们的人生都会是另一个样子。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理解或许有些错误。她注意到孙镜的表情微妙,他发现了什么?
这样想的时候,孙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像是有一丝惊讶。孙镜是不把情绪外露的人,特别是现在的场合,按照一个好骗子的标准,不管心情如何波动,脸上的表情该控制成什么样就得控制成什么样,不是吗?
徐徐突然意识到了,孙镜从看到巫师头骨开始,状态就很不对劲!包括那喧宾夺主的行为,以他的控制力,不该做出这种事呀。
孙镜只看了徐徐一眼,就义低下头去,他足足研究了头骨十多分钟,这才交还给欧阳文澜.
徐徐用眼神问他是怎么同事,孙镜这时却已经恢复过来,不动声色,并不理会徐徐的问询。
欧阳文澜对巫师头骨的感情复杂而深刻,这时用苍老的手抚着头骨,唏嘘不已。徐徐一边应和着开解着。心里越来越好奇.明知道孙镜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真相,还是拿眼角瞄了他好儿回。
孙镜微微摇头,竟转身上厕所去了。
徐徐恨得咬牙,想着找个借口早些走,问个清楚,但又不太合适。拿回巫师头骨,欧阳文澜一高兴,说不定还要留晚饭呢。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是短信。徐徐拿出一看,是孙镜发来的。
点开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却让徐徐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幸好欧阳文澜低着头,没发现她的异常。
徐徐闭上眼睛,再睁开,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假的!”
这个巫师头骨,竟然是假的!
厕所里,孙镜把这简单的短信发出去后,也愣了半晌。这枚从东博的文物仓库放进保险箱,郑重送来的巫师头骨,是假的。看欧阳文澜的神情,并没有觉出异常,是他一时未看出,还是说,一直就是假的?
可笑自己还辛辛苦苦准备做一个假的来调包。
这一下的变故,比上次文贞和突然拒绝更让人不知失措。在确认是假的那瞬间,孙镜甚至有被打懵了的感觉。
孙镜深吸一口气,准备走出厕所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立刻后悔,不该现在就告诉徐徐真相的,她也太稳不住了。
但这条短信并不是徐徐发来的,那是个完令陌生的号码。
想要知道关于巫师头骨的秘密,明天早晨八点,你一个人来。
后面留的地址.是小街十四号。
小街十四号,没记错的话,就在韩裳死亡地点的斜对面。
小街十四号——孙镜想起了前天欧阳文澜打给他的一个电话。因为看见报纸上关于小街将要拆除推平的报道,欧阳文澜终于说出了上次谈话时没有透露的秘密:在美琪大戏院建成后不久,一次去看戏经过小街时看见孙禹,喊他却充耳不闻,低着头迅速走进一幢房子。欧阳文澜怀疑,那幢房子就是神秘实验者们聚会的地点。他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幢了,但大概的位置,就在小街尽头。
韩裳的死亡、让徐徐惊恐的鬼魂、神秘实验者们的秘密据点、短信上的邀请函。这些诡异的枝蔓,发自同一颗种子。
明天,小街十四号,他就会看见这颗种子。
多么浓烈的危险气味啊。孙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危险是一把利刃,不要向它而去。但如果有足够的勇气和技巧,再加上一点运气,你也有机会握住把手,调转锋刃的方向。
九 风暴
早晨六点五十分,孙镜睁开眼睛,小心地从徐徐的手脚间挪出来,翻身下床。
卫生间在卧室外,不用担心洗漱声会吵醒她。
孙镜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转身把毛巾挂好,却意外看见徐徐站在门口。
“我很快的,等等我。”她说。
“我去买早饭。”孙镜说,“你想吃什么?”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买,想吃什么自己挑。”
孙镜皱起眉,看了徐徐一会儿,知道骗不过去,问:“你怎么猜到的?”
徐徐笑了,指指孙镜的右手。
孙镜看看右手的玉戒,不明白。知道自己下意识转戒指的习惯早已被徐徐发现,所以昨天他一直很小心地管住拇指不乱动。
“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晚上睡不踏实,五点多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你睡着了还在转戒指,一定有事瞒着我。说吧,你准备甩下我去哪儿?”
“昨天欧阳文澜不是约你,上午去帮着筹备祈寿巫术的吗?你还挺感兴趣呢。”孙镜问。
“睡过头,忘了!”徐徐瞪着孙镜,“回头我就去把手机关了。”
“约定是我一个人去。”孙镜看着徐徐龇起牙,说,“好在你看上去也没什么威慑力,等着我的家伙大概不至于就此缩头不敢露面吧。”
周六的早晨,街上人比往日少得多。而小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小街一头的房屋已经被完全推倒,成了工地,无法行走。两人绕到另一头,包括十四号在内的儿幢砖混结构大楼还没拆,但街道人口处拦了起来,两个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站在旁边抽烟。
“老房子里落了点东西忘记拿出来了。”孙镜对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要往里走。
“几号里的?”
“十四号的。”
高个子点点头,旁边的矮个子却伸出手一拦。
“这是工地,我们有规定不让外人进来的。否则我们被罚工钱谁赔啊。”
这就是在要钱,怎么现在建筑工人也成这样了。孙镜在心里摇着头,摸出一百元,笑着递过去。
“帮个忙吧。”
矮个子摇摇头:“我们可两个人呢。”
这可把徐徐气着了,一拉孙镜就往回走:“落下的东西都不一定能值两百,走,不拿了。”
矮个子耸耸肩,竟然没有意料中的见好就收。
两人当然不能就这么走掉,孙镜只好打个圆场,掏出两百一人一张,这才被顺利放行。
“死要钱的家伙。”徐徐低声咒着。
“就是这里了。”孙镜看了眼门牌,又回头望回对面。地上的人形白圈早已经不见了,那些摆在备家阳台上的花盆多半被收走,剩下零星几盆,里面花草枯萎。
徐徐的脸色有些不对,孙镜握住她的手,极冷。
“怎么了?”
徐徐摇摇头,“没什么,进去吧。”
孙镜的手指移动,碰着脉门,发觉她心跳得很快。
徐徐甩开孙镜的手,在门上一推。门并没锁上,几无声息地缓缓开。
这是一梯两户的老公寓楼,门口的开关来回扳了几下没反应,看样子电已经被拉掉了。
孙镜搓搓手指,凑近去看开关。这种黑胶木上下扳动的开关是上世纪上半叶常见的,到今天算得上极古老,他家里最初也用这种,后来坏了换成新式的。这个开关孔缝里积下的尘灰厚且牢固。不是短时间能落下的。他又往四周扫了眼,并没有其他开关。
难道这幢房子不住人已经好些年了?孙镜这样想着,反手把门拉上,眼前顿时昏暗。左右两户的房门半开着,稀落的光线透进来,映着前方转折向上的楼梯。
“门都开着,这么方便啊。左边还是右边?”孙镜问。
“左……边。”徐徐的声音低哑干涩,让孙镜想起了那个乱葬岗上的夜晚。
左边?她是随便选的,还是知道什么?
门里的地面比门外高着一截,而且铺着木地板,不像外面是水门汀。
进门是一条走廊,老公寓的格局都差不多。房间分布在走廊两侧。紧靠着大门的两间是厨房厕所,厨房在左临着街,厕所在右。
只抬头看见天花板四周挂着的蛛网,孙镜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房子恐怕至少有十年无人居住,连手在墙上蹭一下,都有许多灰。
房子不住人最容易坏,地板都酥朽了,走起来的声音像是随时都会陷落下去。这完全是有可能的,通常在地板下面还留有三十到五十厘米的隔潮空间,也许下一步就会陷进半条腿。孙镜用力踩踩地板,感觉上不止十年没人住,二十年?或许更久。
奇怪的是地板上看不出多少灰。照理说,这该是积灰最后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才对。
有人在最近专门扫过?孙镜一边低头打量着地板一边想。
这个是?
离大门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个小洞,洞里有东西。
孙镜弯下腰,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嵌在地板里的东西拔出来。
竟然是个高跟鞋的鞋跟。
孙镜把鞋跟拿在眼前,从断口看它折断的时间 不会太久。
他立刻记起,被敲闷棍那天晚上把徐徐喊来时,她换了身衣服,鞋也换成了运动鞋。而且走路的时候,一只脚像是崴到了,小跑的时候不很灵便。
加上她此时的异常反应,毫无疑问,徐徐来过这里!
他抬眼去看徐徐。她正站在厨房门口,死死盯着孙镜手里的鞋跟,急促地喘气。
看着鞋跟,徐徐的脑袋突然痛起来。她踉跄退了一步,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向后撑在灶台上。把一个破了嘴不知扔在这儿多少年的花瓶带倒了。
花瓶没碎,几十只大蟑螂从瓶口一拥而出,其中的一小半甚至飞起来,眨眼就到了徐徐面前。
大多数人对蟑螂都极厌恶,一两只还能用脚踩,几十只一起来,把徐徐吓得连头痛也忘记了,尖叫一声扭头就逃。
她的惊叫声如此尖锐,以至于站在小街路口那两个收了过路费的家伙,都隐隐约约听见了。
“有人在叫?”高个子狐疑地问。
矮个子把短消息发出去,揣好手机说:“女人总爱大惊小怪,再说就算有什么事,也和我们没关系。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别瞎操心。”
“那倒是。不过你还真行,居然能收他们两百块钱。“
”看他们装我就好笑,还真能就这么走了不进去?两百块而已,就当我们扫地的辛苦费了。再说,这钱他们留着也用不着了不是,可惜了这漂亮小妞,原本不是说就那男的一个人来吗?“
高个子耸耸肩,就像矮个子刚才说的,他们拿这点饯,就没必要管人多的事情。他弯腰把一块刚才特意放倒的警示牌重新竖了起来。
令日爆破拆楼,危险切勿靠近!
矮个子看看表,说:“过半小时就交通管制了,估计爆破队一会儿就来,我去把他们叫起来。”
他走到十四号对面的楼里,没一会儿就叫出了两个还满嘴酒气的人来。这两人接了安全帽,不住地道谢。在他们看来,眼前才来建筑队打工没几天的两兄弟人真不错,晚上值夜班的时候陪着喝酒打牌不说,自己哥俩喝多了,他们还能帮着顶几小时班。
“以后多照应啊。”矮个子说。
“一定一定。”两人连声答应,笑呵呵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远去。
“我想起来了。”
地上有几只被踩死的蟑螂,其他的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我想起来了。”徐徐看着孙镜,说,“那天的事情,我全想起来了。这儿,我来过的。”
孙镜松了口气。真是幸运,照王医生的说法,这样的情况精神受创加剧的可能性要比康复更大。
“那个中午,看见韩裳被花盆砸倒,我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镇定一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侧过头往这边看,”徐徐用手往下指了指,表示她睁开眼看的方向,就是十旧号。
“我没敢立刻往出事的地方看,想调节一下心情。可是没想到,我看见……我看见这十四号的门是开着的,站在门里面的,是……”
徐徐说到这里停住了,这正是关键时刻,但孙镜并不催她。
徐徐哽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出那是什么,却换了个讲法,说:“那并不像个人。我没有看得很清楚,他正在向后退,门正在关上,我就看了一眼。一身黑袍子,头是个骷髅。”
她顿了顿,看着孙镜,再次强调,“没有皮,没有肉,没有眼睛,就是两个窟窿。一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头。”
怪不得,孙镜想。徐徐原本没有那么脆弱,但在乱葬岗上,自己把一个骷髅头挡在脸前去吓她,这才吓出了毛病。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也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而且韩裳就是在那时死的,这太巧了。所
以和你吃完饭分手之后,我又回来了,想进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镜捏着鞋跟的手紧了紧。
“那天,门是锁着的,警察就在我背后不远的地方忙活。不过这可难不倒我,呵呵。”徐徐一笑,孙镜听着她的笑声,觉得她的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进来之后,里面的两扇门和今天一样,没有锁。但有一点完全不同,那天,木地板上的灰很厚。右边的那户没有脚印,这户有,所以我就进了这户。”
“正常人的脚印?”孙镜问。
“说不准,并不是一两行清楚的脚印.比较凌乱。”
“每个房间都有吗?”
徐徐伸出手指着地下,划了个弧线向前指向走廊深处,“就这条走廊上,厨房厕所里没有.前面那几间屋子也没有,直到最里面大房间的门口。”
孙镜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在久无人居布满蛛网的空屋子里,地上却出现了许多脚印。一个人走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自己也会皮肤发紧,何况徐徐还看见过骷髅人。
“我就顺着脚印往前走。”徐徐说着,也向前走去。
孙镜跟着她往前走,走廊空空荡荡,两边的房间也是一样,除了两把破旧椅子和半个空纸箱外.再没有其他东西。有面墙上贴了好大一方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天道酬勤”四个字。字不怎么样,该是前主人留下的,已经变得灰扑扑,有无落款也看不清。孙镜本想上去瞧瞧写字者是否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徐徐却停下脚步。
“那天,我差不多走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就是一阵阴风。”徐徐冲孙镜笑笑,“听着有点玄,但当时我心里就是这感觉,一阵阴风,打着转就在走道上刮起来了。这么多的灰,你能想象那是什么样子。我只好眯起眼睛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脚印被风刮得淡下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我真是被吓到了,想着是不是退出去,就感觉到前面有东西。我勉强迎风往前一看,那东西就站在门口。”
孙镜看她手指的方向,那是走廊右侧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他穿的像是件黑风农,全身都遮住了,风帽下面就是那个脑袋,全是骨头的脑袋。两个眼窟窿对着我,我想他是在看着我。我吓得,可比刚才看见蟑螂还厉害些,叫得倒是没有多响,因为一张口风啊灰啊就灌进来。哆哆嗦嚓往回逃,脚都软了,临到门口差点摔一跤,那时还以为他抓着我的脚不让我走,不敢回头,只知道拚命挣。逃出去后才明白过来。是鞋跟扎地板里了。”
徐徐自嘲地一笑,“这算是我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太阳下面晒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回到家里洗了个澡,闷头就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这种撞鬼的事情太荒谬,说出去没人相信,还显得自己没胆没面子,只好埋到肚子里。那天晚上我跑去吴江路一通猛吃,想把这事忘了。要不是我正好在吴江路,离你那儿近,接到电话可没赶来得这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