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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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讲,以始皇暴躁而又喜怒无常的个性,加上赵高喜欢拨弄是非,点火煽风,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
赵室里,为了冲淡悲伤气氛,始皇命令点上每一盏灯和烛台,两具麒麟送子形的火盆里,也烧着红红的炭火,为四周白色的墙壁和装饰染上一层粉红。
胡亥刚由奶妈带来见过母亲后退出,如今室内只有始皇和皇后两人。
皇后斜靠在床上,始皇就坐在床沿上紧握住她的手。她脸色苍白,不时咳嗽,说话呼吸都感到困难。
“你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始皇轻轻帮她槌着背,无限怜惜地看着她。
“趁能说话的时候,我得将事情交代完,否则就没有机会了!〃皇后摇摇头。
“看你总是这样固执不听话,〃始皇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脸颊:“不要那样胡思乱想,太医说你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点风寒。”
“这么老了,还那么孩子气,人家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他们是找不出病因,不敢下药。秦法严,判断了病因,连下三剂药不见效就要治罪,他们当然要说我没有病了,你明白吗?”皇后摇头笑了。
皇后都四十五、六岁的人了,笑起来仍然有那个邯郸小女孩的娇媚,始皇不禁心内更酸,他呆呆地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现在我有两件事想问你。〃皇后严肃地说。
“请讲。”
“一旦我去后,立谁为皇后?”
“一旦你丢下我不管,今后只要我在位,大秦就没有皇后!〃始皇毫不考虑地说。
“这怎么成!大王不可一日无母,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不立皇后,谁来母仪天下,管理后宫?我的皇帝,后宫几千女人,有时候比天下兆民都难治理,你明白吗?〃皇后噗哧一声笑了。
“也许可以要苏妃治理后宫,但我绝不再立后!〃始皇坚决地说:“而且,徐巿寻找'青春之泉'就快回来了,我们将长生不老,千万年为夫妻,共同治理大秦!”
“我的皇帝,刚才我说你孩子气,容易相信别人,你要是相信徐巿这类术士的话,那你更是和婴儿一样天真无邪了!世上要是有'青春之泉'这类的东西,那应该现在还是由尧舜称帝,轮不到你来做这个始皇帝了。〃皇后笑得咳嗽,久久不停。
始皇轻柔地揉抚着她的胸口,很久她才喘过一口气说:
“就算有'青春之泉'这种东西吧,恐怕我也等不及了,现在还是掌握时间谈正经事,你真的决定不再立后?”
“在我以及整个宫中上下的心目中,没有人能取代你的地位,与其立非仆人,不如让这个位子空着。”
“嬴政,多年如一日,你始终对我如此好……〃皇后将始皇的手放在脸上轻擦,哽咽着说不下去。
两人就这样满怀悲痛地温存了很久。
最后,皇后擦干眼泪说: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到现在还未立太子,这关系以后大秦的国运,我想在走以前知道,〃皇后沉吟了下又说:我知道你忌讳言死,但哪个国家不预先立储?这与死不死没有完全的关系。譬如说,你常出外巡狩,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留守者。早立太子,兄弟们也早心定,不会勾心斗角,手足骨肉猜忌相残,一旦不讳……”
“这你根本就用不着问,当然是胡亥,〃始皇阻止她再说下去:“他是唯一嫡出,也是我们唯一的爱子!”
始皇看着皇后,预期看到她脸上的欣慰,谁知她却是连连摇头。
“怎么?立他不好?〃始皇大出意料。
“依我的私心,当然立他最好,但为了大秦的国运,千万不能立他!〃皇后正色地说。
“为什么?”
“你生了公子二十多人,同母者多的高达七、八个,少的最少有两、三个,胡亥一旦即位,就会发生两种情形,一是他刑杀所有成群结党反对他的兄弟,再不然就是他受别人的压制甚至是推翻。”
“这是你多虑了,〃始皇笑着说:“如今不比从前,公子都不分封,大权完全在皇帝一个人手上,诸侯勾结谋反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不赞成胡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胡亥本性太坏,暴虐无知,又不肯学习,将来不会是个好皇帝!〃皇后叹口气说:让他做个黔首平民,也许在兄长的照顾下,他会活得平凡快乐,终其一生;要是当皇帝,会误尽天下苍生。”
“他才几岁?大了,懂事了,就会改的,他的脾气很像我,但你敢说我不是个好皇帝吗?〃始皇自信地说。
“他怎么能和你比!〃皇后叹口气:“你勤劳、英明、果断、睿智,他正好相反,俗语说,八岁看到老,他今年都十岁多了。”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本来我不打算这么早立储,也就是因为对胡亥眼下的样子担心。〃始皇想借机下台。
“不,我真的想知道你要立谁,我才会走得安心。〃皇后语气非常坚决。
“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始皇不得已反问一句。
“扶苏!〃皇后毫不迟疑地说。
“理由呢?”
“苏妃人虽然懦弱了点,但贤德宽厚,是当太后的好材料。她生子仆人,立扶苏,同母兄弟多,可以互相扶持,其他异母兄弟不敢结党欺压他。同时扶苏是你的长子,为人贤孝,不止你我知道,也为天下臣民所共同承认,这么好条件的人你不立,却只以对贱妾之爱的一己私心,就想立胡亥。殊不知,你这样爱他的方法,不但是害了大秦,也是害了他!”
皇后挣扎着起身,危颤颤地跪在床头,泪流满面地恳求:
“陛下,承蒙恩宠殊遇,多年如一日,臣妾感激不尽。假若你还怜惜臣妾,让臣妾走得安心,请放过胡亥,让他做一黔首平民,无灾无祸终老吧!”
始皇连忙将皇后紧紧抱入怀里,泪如泉涌地说:
“玉姊,玉姊,为什么要这个样子?胡亥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我答应你,我会为他的好处着想。”
始皇始终未放弃立胡亥的想法。
三天后,皇后去世了。
咸阳举行了盛大丧礼,灵柩暂厝兰池,等待始皇陵寝建筑竣工后,再行安葬。
天下服丧三月。7
秦始皇帝二十九年初。
自皇后驾薨后,始皇不再立后,只命苏妃管理后宫,也不提立太子的事。
只是他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批阅奏简文书时,也常会停下朱笔出神。
除了常梦见皇后不说,有时候无论日夜,他眼睛一花,就会看到皇后的身影出现,有时候也会在耳畔听到皇后喊近侍或宫女的声音。
宫人怀念皇后,宫中传出谣言,有人看到皇后出现在她喜欢或常到的地方。
始皇闷闷不乐,脾气更坏,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遭到他的斥责,甚至是获罪下廷尉。
御医诊断,始皇是思念皇后过深,郁闷积心,最有效的良药就是散心,改变一下周围环境。
于是李斯上奏:齐国人心不稳,儒生常造谣生事,批评时政,总是以三皇五帝旧制,诋毁本朝的重刑法治,需要皇帝亲自去安抚一下。
李斯这一本上奏,来得正是时候。始皇想出游,找不到借口,深怕别人说他多情柔弱,为了逃避对一个女人的思念出游。
李斯正好给了他这个借口,何况他的确怀念琅琊山的山海美景,当时他下令琅琊郡守移民的事,他也想验收一下成果。
对儒生的造谣生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中。这些儒生虽然口诵孔丘修齐治平之道,但五谷不分,四肢不勤,整天不事生产。上焉者教几个学生图个温饱,下焉者就一天到晚鬼混,全靠主持些祭典之事,赚几个钱度日。
秦平定天下后,祭典之事日少,不工作就无钱可赚,而且请求法治,法律条文的复杂就够一个人终生研钻不清,有些聪明的儒生就改行习法,专替人写状打官司,倒也有些人靠这起家发财。但有些自命清高的儒生,不屑干此营生,或者是改行不成,眼看别人发财眼红,于是就诋毁其现行制度来。
当然始皇心里最清楚,上次祭泰山,没请这些齐鲁宿儒、舆论领袖参加,才是真正捣了这个马蜂窝的主要原因。
这次去,他要安抚他们一下,当然,若安抚不成,必要时也得法治几个人立立威!
于是他准了李斯的建议,亲自出巡东地,并命赵高和郎中令按照上次泰山封禅准备一切出巡事宜。
正月底,始皇在众多郎中、虎贲军及军队拥戴下,又出了孙子函谷关经颖川郡(原韩地),由直道向齐郡出发。8
阳武县城外三十里处的博浪沙。
此处形势险恶,起伏延绵的丘陵蔓草丛生,长满参天古木,间杂着人高的灌木丛,通往平地的直道必须从两边削壁的山谷中通过。
张良带着一名大力士,在山边的一块突出部等候着始皇车驾。
这处突出部满布蔓草和灌木,山壁如刀削,山谷中人马无法上来,而突出部向后则是森林密布,再多的人隐进去,就像群鱼逃入大海,再也难以追踪。
这里的确是一处埋伏狙击的好地形,居高临下,视界广阔,一击得手,从容而退,始皇人马即使要上山搜索追捕,也要绕上一大圈路,何况两个人一逃进原始森林,就像丢进草丛的两根针,想找也无从找起。
张良二十岁出头,生得白皙娟秀,身材修长,眉清目秀,唇若涂丹,经过初春的太阳一晒,两颊像抹上胭脂般发红,他不像一个准备刺杀天下之王的刺客,倒象一位女扮男装的美人。
张良为原韩国人,祖父张开地曾在韩昭王、宣惠王及襄哀王三朝为宰相,父张平亦曾相韩厘王和悼惠王两朝,韩国灭亡时,张良尚幼,等到长大以后,深感国仇家恨之痛,立志效法荆轲刺杀秦王。
他解散了家童达三百人的大家,弟弟死了也不埋葬,为的是节省费用,全力重金改买能刺嬴政的勇士。
在中原多年求寻不得,于是远到东海之滨,见到了仓海君,他为他介绍了这位大力士带回来。
他经由韩平地的反秦组织,得到始皇东巡的消息和路线,并侦察到始皇昨夜宿在阳武县城,今天早晨出发,中午会经过此地。
东海力士看不出实际年龄,生就一副魁梧身材,高达九尺有余,虎背熊尧,豹头环眼,满脸虬髯与胸毛连接。他不会说中原话,好在张良粗通他们的语言,倒也能较好地沟通。
他们都穿着绿黄劲装,为的是与背景颜色吻合。
为了这次刺嬴行动,力士特制了一具重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锥,由上而下投掷车驾,必可砸得四分五裂,车内乘员则必死无疑。
为了试验铁锥的威力,张良和他在这里连砸碎了好几部车。东海力士的投锥越试越准,张良也越来越有信心。
此刻,张良望了望日将当中的天空,担心地向东海力士说:
“快到正午了,嬴政的车队应该快到了,怎么还不见张福回报?”
他正说完话,只见谷口远处扬起一道灰尘,一匹黄膘快马向这个方向急驰而来。
“看,那不是张福回来了吗?〃东海力士学着说中原语,有点大舌头。
再看那匹黄马忽然不见,原来是由谷口小路绕到山后来了。
果然不久,一个十三、四岁书童模样的人从后而草丛钻了出来,他气喘喘地向张良说:
“公子,嬴政的车队已离此不远,预计半个时辰后会到了。”
虽然初春朔风仍带着寒意,但三个人额上流着热汗,这是因为劳动,也是因为紧张。
“张福,你先走,到下邳去等我,该躲在什么地方,你记住没有?”
“圯上桥左项伯住处,〃张福回答,但他立即又恳求说:要张福单独走,我不放心公子,求公子让我留下。”
“你留下无益,等会事毕,无论成与不成,我和力士都要分头逃离,力士自行回仓海,我会到下邳与你会合。〃张良柔声地说。
“我不愿回仓海,愿长随张君。〃东海力士前半句是中原话,后半句却是东夷语。
“那事毕以后,我们撤走时,你要紧跟着我!〃张良叮嘱他说。
正说话间,只见山谷直道那头灰尘扬起,高而扩散,乃是有大队车马来了。9
始皇坐在輼輬车中闭目沉思,他在怀念皇后,也在思考该如何安抚齐鲁的那派儒生。
他明白,这班儒生虽然早失去了孔丘所教导的儒家教养——诗、书、礼、乐、御和射,变成了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知道穷研古制、批评时政的怪物,但他们说的话黔首相信,认为他们都是无所不知的圣人,至少是圣人的传人——贤人,遭到他们的反对,真是件麻烦事。
也许博士员额七十还不够,应该增加到七百或者是七千,将原六国所有的舆论领袖一网打尽,让他们都集中到咸阳居住,每年发点俸米给他们,让他们甜甜嘴。
但养这么多文不能草檄,武不能执戈的人,总得找点事给他们做,要他们做什么好呢?
始皇想来想去有点头痛,最后灵光一闪想出来了——就要他们分组专门研究古制,若干人编成一组,分别研究三皇五帝以及殷周的政治文物及各种制度,让他们整天埋在旧竹简里,再没有时间乱讲话。
而民间教育应该由地方政府来举办,教的应该是些实用的技艺,诸如农事、园艺、医药、卜筮、刑名狱政等等。
杨朱说,岔路多了,羊容易走失;韩非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些话真是一点都不错。
天下豪侠,他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因为他们大都有违法犯罪纪录,这样的人早被他下令各地郡守,以惯犯罪名拘捕,编成劳改队参加筑路、治河、修堤去了。
现在轮到整治这些满腹牢骚、妄事批评时政的儒生,但依法提不出他们的罪证,手段太过激烈会引平民怨,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将他们集中到咸阳的办法可行,那就要各地郡守借推荐博学贤良之名,将地方危险分子都呈报上来;另外,必须要李斯再立新法,限制一下民间的言论,将妖言惑众,无事生非的人加以治罪!〃始皇终于得到结论。
正在他想这些事的时候,整个车队忽然停止下来。
虎贲军都尉来报:
“启奏陛下,前面已到博浪沙,因地势险恶,直道必须由山谷通过,臣正派人上山两面搜索,清道后再走!”
“天下平定已久,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吗?这一停要停多久?〃御车的赵高在代始皇答话。
始皇听到说话,伸头车外对赵高说:
“就暂时休息一会,都尉所虑甚对。”
都尉飞马前去部署,始皇要赵高掀汽车前窗帘〃他举眼望去,只见前锋三千名金盔银甲的虎贲军分作两边上山,漫山遍野地搜索过去,然后在谷道两头及各要点派上警戒,都尉做了前进记号,车队又再缓缓移动。10
可惜的是,虎贲军搜索虽然仔细彻底,但他们找的是大队人马的大目标,张良和东海力士却是穿着与背景相同的衣服,而且是躲在事先挖好再加上伪装的坑洞里。
尽管成千的虎贲军牵着马从他们头顶的山路走过去,沙石纷纷下落掉在他们脸上和颈子里,但就是没发现到他们。搜索完毕,派出警戒后,始皇车队又缓缓启动,一批批通过峡道。
“同式的车有六部,我要投掷哪一部?〃东海力士一手提着铁锥,另一只手提着铁尾的铁链问。
张良放眼看去,心里暗暗叫苦,责怪自己年纪轻,筹划不够周全。
只见三千前卫虎贲军已过峡首,四周严密警戒,六百名执戟佩剑的郎中,前后左右拥卫着六部款式一样的輼輬车,后面再跟着三十部车,分乘李斯等从巡大臣。
“等下车过的时候,你注意插有黑色旗帜,上绣龙凤标志的就是。〃张良只有如此告诉他。
“好!〃东海力士专心注意缓缓接近的车队。
前导郎中过去,六部輼輬车经过他们脚下,只见六部輼輬车都插有龙凤标志气。
“插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