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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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好！」
几人见徐唯亚态度平和，对出入医院的相关事宜也相当熟悉，心情立刻安定
不少，转身便又风风火火地闯回何邦艺那里。
这却苦了被徐唯亚扣住不放的阿良与小天，孤立无援的两人相视苦笑，乖乖
转头面对前者。
「好好的没事，为什麽他气喘会发作？现在可以说了。」
何邦艺从小即有气喘的毛病，两人高中时代熟络之後，徐唯亚甚至陪著经历
过好几次惊险的发作景况，但之後何邦艺迷上游泳，症状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善，
及至上大学之後，便几乎没再看他发作过……徐唯亚回想对方适才闪躲支吾的
神情，不难猜想今天必定发生过某些事情，使何邦艺的情绪瞬间激烈失控，才会
导致这次病发。
「呃……」犹豫了会儿，先忍不住的是阿良，他瞅了小天一眼，确定得到
後者的支持之後，便开始老实地交代经过。
「其实是Nicon姊她爸……那个垃圾知道小老板手上有Nicon姊的保险金，
就三天两头来店里闹，要小老板把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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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n她爸，……那个烂赌鬼？」柯霓的身世，徐唯亚当年曾听何邦艺提
过一些：柯霓的生母是街友，产下她没多久，就被发现吸毒过量，横尸在公园凉
亭里；社会局後来找到柯霓的生父，不由分说地将她交还对方照顾－殊不知这却
成为她终其一生，甩脱不去的梦魇。
「徐大哥也知道那个垃圾的事？」柯霓的家事一度荒唐到闹上社会版面，当
时多赖苏老师四处奔走、找关系，这才终於让柯霓的父亲脚底抹油，销声匿迹；
因此只要提及此人，餐厅里的人无一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听说过一点。」知道内情复杂，徐唯亚赶紧将两人拉到更隐密的楼梯间，
继续追问道，「他怎麽会知道保险金的事？还有，这件事闹多久了？」
「好像是那废物又欠下一屁股赌债，其中一个债主查到Nicon姊的事，威胁
他一定要想办法从小老板这里拿到钱。」
何邦艺得到亡妻身故保险金的事并不难查，因为那时几间保险公司质疑背负
丧女之痛的柯霓是蓄意车祸自杀，强硬拒绝发放规定的保险金额，何邦艺为此与
各间保险公司周旋许久，还被好事的记者不经同意采访，在电视上曝过光。
这样看来，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有心人士故意设的局，徐唯亚表情逐渐凝
重，点头示意阿良继续说下去。
「事情的经过小老板没说太多，不过我们猜，那废物应该是从小老板拿到保
险金之後就开始闹，只是想不到，他竟然有脸追来这里……」
「－有那家伙的名字、绰号、特徵，或照片什麽的吗？」沈吟许久，徐唯亚
终於下定决心，抬头问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天悄然举手，双眼绽放渴切救援的光芒，「……他每次来
店里闹事我都有拍下来，就在我的手机里。」
「……找到他跟背後那票人了，案底不少，要办不难，不过局里希望这次能
把整个集团一举拔除，所以得麻烦你朋友那里再忍一阵子。」白肤女子轻啜了口
焦糖玛奇朵，姿态优雅地笑道。
「没关系，麻烦你们了，谢谢。」事隔不到半个月就传回好消息，徐唯亚感
谢对方的『专业』，总算放心展露出笑颜。
难得见到徐唯亚如此柔和的神情，白肤女子撩了撩披肩长发，调笑道：「这
没什麽。能再见到你、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甚至还想直接认你那个朋友当乾
弟弟，方便以後常跟你见面呢。」
「……」
早习惯对方包藏於名媛表象下的白目个性，徐唯亚明智地保持沈默，但仍然
无法制止女子自说自话的好兴致。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愿意再主动跟我联络，这样看来，不是阿辰的传
话太没用，而是这个朋友真的对你很重要。」
「……」
「有多重要？比那个偷偷帮你缴大一学费的高中同学重要吗？」
「……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
「生气啦？」女子嘴里敷衍讨好著，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得逞算计。
早在打电话开口请对方帮忙的那刻开始，徐唯亚便已经知道会被要求怎样的
回报，索性把话挑开，单刀直入地道：「Sisy，你想怎样就说吧。」
「唉唷，干嘛说得这麽难听，我是真心想帮你那个朋友从此一劳永逸的。」
即使露出狐狸的奸笑神情，仍然丝毫不影响那张洋娃娃般的精致脸庞，Sisy好心
情地说道，「为了避免再有不长眼的去骚扰你朋友，我决定下周末小颍的庆生会，
改到他的店里去办，你觉得怎样？」
「……如果不会打草惊蛇，这的确是不错的办法。我会转告他这件事。」徐
唯亚清楚Sisy背後隐藏的强大势力，以及到时与会人士的出席『盛况』，所以即
使明知对方不怀好意，有求於己，还是毅然妥协答应。
这样的反应自然早在对方的计算之中，Sisy满意地靠向雕花椅背，悠悠说出
徐唯亚拒绝过不下十次的要求：「－条件是，我要你从现在开始，每个月至少都
跟小颍见一次面。」
………… …………
附注：之前手残把两人到大四为止认识的时间打成十年，现已回头修正为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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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邦艺记得他跟徐唯亚之间的每件事。
他们念的私立高中是当地颇负盛名的升学学校，学生作息按表操课，一切交
付鞭子与泪水的军事化管理；何邦艺身为家中最不长进、最不受期待的孩子，联
考失利後，便被父母打包送到那里自生自灭。
学校位处偏僻乡间，即使跷课翻墙，也只能跟一望无际的丰饶稻田相对无
言，更别提之後被揪回学校时的惨烈下场……；半个学期过去，何邦艺逐渐对这
伤痕累累的叛逆感到无趣，个性日益沈默古怪，每天不是放空发呆，便是乾脆趴
在桌上狂睡，醉生梦死。
那天，何邦艺一如往常睡掉整个上午的课，醒来时离午休已剩没几分钟；他
睡眼惺忪地往福利社走去，中途两个不知名的学姊将他拦下，故作扭捏，叽哩呱
啦地说了一堆话，临走之前，还硬塞给他一瓶牛奶和两个肉松面包。
学校生活封闭苦闷，对怎麽挨打成绩都不见增长的人尤其如此，这群人於是
开始在日复一日的考试中寻找乐趣，有人偷渡小说漫画，有人疯狂搜集偶像周边。
何邦艺那几年身形持续长壮抽高，刚毅轮廓再搭上频频出入训导处的惹眼表现，
因此他最常遇见的不是学长呛声斗殴，便是专爱寻找好看外表，明示暗示其他可
能的交往对象。
两个学姐显然属於後者，何邦艺也早就习惯这种不请自来的便宜好事，甚至
有些学姐『意犹未尽』，毕业离校後仍保持密切联络；所以他坦然收下赠品，语
带保留笑著道谢之後，迳往餐厅後方，某种角度便能撬开门锁的工作准备室走去。
「……我没关系啦，小阿姨，你家里有事本来就应该回去处理，不要担心了。」
「唯唯，你现在还在长大，晚上去工厂又常没办法吃饭，我……」
「没那麽夸张！才两个星期，我饿不死的。」
「什麽死不死！你还在长身子，今天午餐也没吃，都是我来不及……」
理论上除了特定时间，不该有人出没的准备室外站著一男一女，两个都是何
邦艺略有印象的校内人物。
妇人是在餐厅工作的阿姨，个子不高，外型圆润讨喜，此刻却愁容满面，扭
曲平日的慈眉善目；男学生则与何邦艺在训导处多次见过，听说家里情况复杂，
因此即使制服上绣有前段班的蓝色学号，仍时时被校方召唤关心。
餐厅阿姨又叨念许久，甚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男学生则好
脾气笑著，耐心推拒善意；直到前者口袋里的BB Call响起，钞票不由分说地塞进
另一人手里，这鬼打墙似的重复对话才终於落幕。
「啊！……呃，不好意思。」没料到现场竟还有别人在场，男学生离开时差
点撞上何邦艺，赶紧向他低声道歉。
「噢，没关系。」何邦艺随口回应，双眼无意识盯著对方胸前，『832－徐唯
亚』六个蓝色小字不放。
「……请让我过去。」见何邦艺纹风不动盯著自己，男学生依旧温和地请他
让路，可是那张好看笑脸，逐渐变成面对主任与教官的陌生客套。
何邦艺也不知自己究竟接错了哪根神经，脑中突将餐厅阿姨的忧愁语气与方
才两个学姐的诱惑神情重叠一起，内心瞬间对自己厌烦不已，待他回过神时，竟
已将两个面包尽塞入对方手里。
「……？」为对方超乎常理的行为感到错愕，男学生瞧了瞧手中食物，双眼
疑惑地转回何邦艺脸上。
「……带走它们，就让你过去。」总不能跟对方说，是因为自己刚睡醒仍在
梦游，脑里又残留听到对方没吃中餐的讯息，所以才反射动作地做出怪异行径吧！
何邦艺感到懊悔丢脸，但是骑虎难下，乾脆继续摆著脸，强硬命令道。
原以为对方会被自己的唐突举止激得发怒－事实上这也是何邦艺老沾上麻烦，
和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主因之一；怎知今天，眼前这人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容貌平凡的男学生抿嘴笑起，眉眼之间似乎
无奈，却又流露真切欢喜。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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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帮我叫徐唯亚出来。」上午第三堂课休息时间，何邦艺第49次走到2
班门口，对窗边倒数第二个座位的圆脸女生说道。
相较於刚开始见到後段班『名人』时的惊恐表情，女同学现在对他的出现早
是见怪不怪，便头也不回，大声往教室另一角喊出那个姓名。
「今天这麽早醒？」已相当习惯何邦艺专程上三楼来抛饵的奇怪行为，徐唯
亚微笑走出教室。
「早上灌太多水，睡到一半尿急……呐，免费早餐，帮忙吃。」何邦艺一
如既往，睡眼惺忪地把『今日特餐』塞到对方手里。
「谢谢。这个你拿去。」徐唯亚一手接过奶茶跟总汇三明治，另一手则递上
密密麻麻写满字，约十来张A5大小的上课笔记。
「喔，谢啦。」何邦艺边将笔记卷起放进口袋，边想起之前几份微积分和物
理力学里看不懂的内容，自然而然又晃神切换成放空模式。
「要上课了，你快去厕所吧。Bye。」徐唯亚早习惯对方阴晴不定的脸部表
情，没多理会，便主动道别，转身走回教室里。
「等、等一下。」何邦艺闻言连忙拉住对方黑色的西装外套，小心谨慎地试
探问道，「你……每天放学以後都没空吗？」
「不一定，要看情况。怎麽了？」认识快一个月，两人之间单纯是食物与上
课笔记的互馈关系，除了姓名和班级，再无问过彼此任何事情，难怪徐唯亚会对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表现出困惑神情。
明明追女孩子和跑给教官追时天不怕地不怕，怎麽这时却畏畏缩缩，像只被
阉割的鹌鹑？何邦艺暗骂自己没用，又想起前天与餐厅阿姨閒谈，无意得知徐唯
亚夜间打工的工厂上周失火，虽然人不在现场未受殃及，但却因此短少一份收入，
相当困扰的事……
最後何邦艺壮起胆子，放弃思考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想帮忙对方的原因，一
鼓作气问道：「快要期末考了，你……要不要去我家一起念书？」
「哎，吃水果。」好不容易结束两个章节，何邦艺立即冲下楼拿出事先准备
好的水果拼盘，兴高采烈地吆喝对方一起休息。
「我解完这题再说。」徐唯亚专注地埋首酸硷滴定之中，丝毫不受在床上打
滚的那人影响，理智续道，「喂，你只剩五分钟喔。」
「啊－！」听见对方不容商量的残酷规定，何邦艺惨叫一声，逃避现实地埋
进枕头里。
时值夏天，两人就要升上高二。
徐唯亚之前经何邦艺引荐，接下眷村里两户人家的国小伴读。乡下地方，价
钱当然谈不了太好，但是何邦艺自恃父母在邻里间名望良好，因此不只没人背地
压榨徐唯亚，还常热情招待，嘘寒问暖地送东送西。
徐唯亚口头不提，心里对何邦艺仍是感谢，因此每周末伴读之後，都另外安
排时间帮他复习学校课程。此时他早已出入过何邦艺家许多次，今天则是为了学
期末的分班测验来作考前冲刺。
有人帮忙整理笔记和盯著念书，再加上何邦艺本身也不是不能念书的料，因
此他自从与徐唯亚认识之後，成绩开始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这不只让何邦艺的
父母对他态度渐趋和缓，连带著也相当欢迎徐唯亚的每次造访。
何邦艺单手支颚趴在枕头上，偷偷瞄向徐唯亚认真解题的侧脸，仍是一贯的
安静内敛；他不禁暗忖，若这张乾净面皮配上大怒大笑的情绪波动，会是怎样的
变化……
「时间到了。」
「喔。」徐唯亚头也不抬地提醒，打断何邦艺天马行空的幻想，便应声乖乖
站起。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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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突然发出奇异声响，好似野生动物喘不过气，连续急促的咻咻进气声，
徐唯亚直觉有异，连忙转头察看－只见到何邦艺张大嘴巴，呼吸困难，僵硬而不
自然，蜷曲床上的可怕模样。
「何邦艺！？」徐唯亚不知道何邦艺大大小小任何病史，自己也未曾有过气
喘患者发病时的处理经验，慌得大叫出声，紧急扑去对方身边。
「……一、一……」何邦艺努力吸入空气，依然无法明白表达语句，只好
勉力伸直手指，示意对方注意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
徐唯亚虽然眉头紧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顺
著何邦艺手指方向看去，找到安放其上的绿色吸入器，连忙伸手将它拿来，递到
对方手上。
只是何邦艺实在抖得厉害，连没什麽重量的瓶身都无法好好掌握，徐唯亚见
状，赶紧俯身贴近对方，双手与之交覆，帮忙让喷口对准他张开的嘴。
就在徐唯亚要帮忙按下喷雾的瞬间，所有症状骤然中止，何邦艺一双明亮大
眼朝他直视，得逞笑道，「骗你的啦！」
「……」
见徐唯亚不发一语，整个人像失了魂似仍看著自己，何邦艺料想对方许是被
闹得动了真怒，便心虚地坐起来，忙不迭地声声道歉。
老实说，他原本也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太幼稚，刚开始甚至差点笑场。但从徐
唯亚飞奔过来自己身边的那瞬间起，何邦艺发现自己对对方难得外显的情绪产生
莫大兴趣：他想再多了解这个人一些，想确认这个外柔内冷的人，究竟还能为其
实没多少交情的自己著急到什麽地步。
「……你没事就好，以後别再开这种玩笑。」在何邦艺说了许多次对不起後，
徐唯亚冻结的身躯终於产生反应；他起身别过头，低声说著，却仍不免透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