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飞船-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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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解塔杰乌史的情况吗?”阿丽萨问。
“塔杰乌史无非就是塔杰乌史罢了,”飞船以轻蔑的口吻回答,“一个普通的生物学家,银河系内的无名之辈,连自卫的能力也没有。”
显示屏上映现出一个可爱的小伙子的脸。浅蓝色的眼珠,鬈头发,高颧骨,神情忧郁。
“他非常普通,”飞船继续说,“普通得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特色。”
“塔杰乌史……”阿尔卡沙边想边说,“多半是个波兰人。”
“他缺少男子汉气概,”飞船一口咬定,“他配不上我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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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弗洛茨拉夫市郊的花园
第二天,巴史卡和阿尔卡沙依旧一早便飞往撒哈拉沙漠,阿丽萨则到情报中心去搜寻有关依莉娅·盖依的资料。
原来,这并不那么简单。
首先,地球上没有一个姓盖依、名叫依莉娅的女性。
这颗行星上,叫依莉娅或依莉娜或依拉或依拉依塔的,数不胜数,可惜其中没有一个姓盖依的。
于是搜索塔杰乌史·索考尔。
不料,在波兰搜索到32084个塔杰乌史·索考尔,年龄悬殊,其中有几千人正在宇宙中航行——大家都知道,波兰人是热衷于旅游的。
这时候,为阿丽萨查找依莉娅·盖依的那位姑娘请阿丽萨稍等,她可以和宇宙搜寻站取得联系。
阿丽萨走到冰淇淋自动供应站,选了多味果冻冰淇淋蛋卷。没等她吃完,那姑娘已经在招呼她了。
“弄清楚了一些情况,”姑娘说,“宇宙搜寻站告诉我,宇宙生物学家的名单里是有个研究无脊椎动物的专家,名叫塔杰乌史。他姓索考尔,曾飞离地球,去探察以古希腊哲学家普罗克洛命名的星系。后来他在外星球身负重伤,接受治疗,于两年前返回地球。如今他住在弗洛茨拉夫市郊区的斯特莱尔茨镇。”
姑娘摁一下键钮,显示屏底下便弹出一张信息齐全的卡。
“喏,给你。地址在上面了。”姑娘说。
这张卡的背面写明怎样从莫斯科到弗洛茨拉夫市郊区的斯特莱尔茨镇,有地下铁道和空中客车的时刻表,还有停放飞行器的站点。
阿丽萨吃完了冰淇淋,到停放站要一架小飞行器。是的,乘小飞行器前往斯特莱尔茨镇,比坐地铁要稍稍多花些时间。不过,地铁只到弗洛茨拉夫市,得在那儿转车。乘飞行器可以从容地直接飞抵目的地。阿丽萨把情报中心给的那张卡插进停放站的自动调度箱,一架飞行器便轻灵地滑行过来了。
阿丽萨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她想像得出,依莉娅得悉她那小巧的飞船已经来到地球,将会何等惊喜。
小飞行器在斯特莱尔茨镇上空盘旋一圈。俯视右下方,是弗洛茨拉夫市的摩天楼和大教堂,再过去些,延伸着绿化地带——树上缀满新叶,透进阳光的林带明光耀眼。阿丽萨把小飞行器降落到林边草地,她要穿越小林子,朝着自己准备登门的那幢住宅走去。她并不着急。小树林里空气清新,草丛间伸出铃兰花,阿丽萨在这儿觉得心旷神怡。她扯下一朵紫花,嚼着那酸叽叽的柔柔的小嫩叶。一只刺猬在草丛中弄出簌簌的响声,而且大胆地走到林中空地上,根本不管阿丽萨近在咫尺。它的硬刺上扎着一些叶子,滑稽可笑。阿丽萨追上刺猬说:
“你多么邋遢!”
刺猬跟马似的,打个响鼻,生气了,一溜烟地跑掉了。
阿丽萨“扑哧”一笑。
阳光灿然,风一阵阵地吹来,但不冷。桦树叶子喧响着。
一条小路从镇上蜿蜒而出,有个身穿无袖衫的少妇沿着小路走来。她推着童车,躺在童车里的是个很小的婴儿,一手捏着拨浪鼓,两眼定定地望着妈妈,似乎在思索一道算题。阿丽萨用俄语招呼少妇,问她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婉达。”少妇回答。她或许并不懂俄语,但既然人家瞧着你的孩子,笑眯眯地问你,谁都能猜到问什么的。
“请问,”阿丽萨取出情报中心的那张卡,继续问,“去塔杰乌史·索考尔家怎么走?”
“塔杰乌史·索考尔?”少妇轻声重复一下,嗓音柔和甜美。
阿丽萨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她。这少妇多么妩媚、轻盈。蓬松的长发披到晒黑的双肩上,无袖衫皱褶柔软,紧贴着匀称挺秀的身躯。黑色的睫毛长长的,浅紫色的眼珠,目光异样。
“哦!”少妇说,“塔杰乌史·索考尔是我的丈夫。”
阿丽萨一听,不由惊惧地暗想:“我原本就怀疑发生了悲剧。果然,正是塔杰乌史·索考尔移情别恋,爱上这个女子,抛弃了聪明飞船正在寻找的假小子依莉娅·盖依。依莉娅·盖依会不会悲伤得自杀呢?”
“要不要我带你去?”少妇问。
不等回话,她把童车调转方向,顺着小路推去。阿丽萨跟随在她后面。
少妇一次又一次扭过头来,惊疑地看着阿丽萨,仿佛阿丽萨的情绪感染给了她。
走出百步左右,小树林到了尽头,她们前面呈现出静谧的小镇,一幢幢花园围绕的住宅精巧舒适,色彩缤纷。少妇推着童车,走向边缘的一幢住宅。这儿的花园里有个男子,脸晒得黑黝黝的,裤脚卷到膝盖处,正在往苹果树的主干上刷石灰。
“塔杰乌史!”少妇喊他。
对方伸直了腰,欣喜地对少妇笑笑。
他用波兰语问了妻子什么,妻子回答了一句,朝阿丽萨转过身来。
“您好。对不起,我不懂波兰语。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和塔杰乌史·索考尔谈。”阿丽萨说。
“好的,小姑娘,”塔杰乌史·索考尔一面回答,一面把刷子放进桶里,洗着双手,“就在这儿谈,你觉得方便吗?”
“我想,最好和您单独谈。”阿丽萨有点儿不自在地说。
“行,”塔杰乌史说,“进屋谈吧。”
他对妻子讲了几句什么,妻子便留在了花园里。
塔杰乌史带着阿丽萨走上凉台。小伙子跟显示屏上的那个不怎么相像。在大街上碰到的话,阿丽萨是认不出他的。这倒可以理解,因为盖依道记忆中的塔杰乌史是个负重伤的人,当时正奄奄一息。
塔杰乌史往藤椅上一坐,指指另一张,让阿丽萨也坐下。
“你喝杯牛奶,好吗?”他问。
“不,谢谢。我只打扰您一会儿。”
“你从哪里来?”
“我叫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住在莫斯科。不过我是从垃圾场飞来找您的。”
“非常欢迎,”塔杰乌史说,但显然感到惊讶,“可你去垃圾场干什么?”
阿丽萨瞧瞧花园里,少妇正从绳子上收下孩子的连袜裤。
“它爱她,而且为了她而飞遍了半个银河系。它认为您是罪魁祸首。不过现在真相大白了,所以我,当然什么也不会讲,然而您把她怎么样了呢?”阿丽萨说得疙疙瘩瘩,自己也觉得别扭。
“我一点也听不明白,”塔杰乌史说,“你静下心来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我看您心里一清二楚。她飞到哪里去了?回家了吗?她没想不开,走了极端吧?”
“给你喝些缬草酊,镇静一下,好吗?”塔杰乌史问。
“得了,不应该回避和欺骗。”阿丽萨说。她开始恼恨这个生物学家了。明明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却坐在凉台上,劝我喝缬草酊。“不喝这东西,我也可以心平气和地谈的。”
塔杰乌史目光慌乱,对妻子那边瞥一眼,不过少妇并没朝他们这边看。
“我怎么对它说才好呢?”阿丽萨一脸焦躁,“它伤得挺重,腰部那个窟窿好大哟。”
“窟窿?”生物学家直跳起来,“谁腰部有个窟窿?”
他的嗓音这么高,他妻子听到了,认定他们在凉台上争吵起来。
这少妇飞也似的跑上凉台,呆立在那儿,视线从塔杰乌史脸上转到阿丽萨脸上。
“我整个儿闹糊涂了,”塔杰乌史摊摊双手,“不知什么人腰部有个窟窿,还有个什么人为我牺牲了,听口气,好像我害死了谁。”
生物学家讲的是一种宇宙语,阿丽萨完全听得懂。
少妇望望阿丽萨。
“怎么会这样?”阿丽萨心里直犯嘀咕,“我想说得婉转些,不挫伤他们的感情,他们自己还不愿意呐。”
“我说的全是真话,”她理直气壮地挑明,“您的丈夫曾经到过维斯杰尔行星。这是很久以前,已经有两年了。”
“我知道。”少妇说。
塔杰乌史转眼间已进屋去,他出来时,一只手拿着小瓶的缬草酊,另一只手里有一杯水。
“他受伤了,照料他的是位姑娘,叫依莉娅·盖依。她是杰出的女性。巾帼不让须眉,她造成了‘盖依道’号飞船。”
“我知道。”少妇依旧简略地应着。
她长发披肩,波兰和煦的阳光从后面照来,在阿丽萨眼里,她被衬托得越发漂亮,宛若童话里的公主。阿丽萨很不忍心使这样一位可爱的少妇伤心。不过,自己话已出口,要刹住也太晚了。
“这个依莉娅陪同塔杰乌史飞到了地球上。她可能爱上了他,也可能仅仅是出于同情。我不清楚。”
“是爱上。”少妇接过话头。
“那更糟。”阿丽萨叹口气,“我因此来寻找依莉娅,却发现他已经和您结婚。爱情变得这么复杂,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我非找到依莉娅·盖依不可。”阿丽萨转而指指塔杰乌史,“他多半一点儿也没把她的事情告诉您。”
“你说得对。”少妇说着,忽然“扑哧”一笑,“他一点儿也没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因为我就是依莉娅·盖依。他是和我结的婚。”
“不!”阿丽萨吃惊地脱口而出,“您不可能是依莉娅·盖依。她差不多是小伙子的模样——她的爸爸把她培养成那样的。她又驾赛艇,又举杠铃,还特别喜欢伐木。”
“我有点儿改变。”依莉娅·盖依说。
“你哪儿改变了?”塔杰乌史说,喝了一口缬草酊,“我觉得你一点儿也没改变。”
“可您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阿丽萨说,“它曾给我描述……甚至让我在显示屏上看到过她,她的眼神也跟您不同。”
“谁给你描述过我?”依莉娅问。
“还有,谁腰部有个窟窿?谁这么爱我的妻子?”塔杰乌史心烦意乱地追问。
“当然是盖依道啦。”阿丽萨说。
“聪明飞船?”依莉娅问,“你怎么会看到它的?”
“它焦躁万分,自个儿飞到地球上来找您。我们在地球上发现了它。在垃圾场上。”
“什么垃圾场?”
“宇宙飞船垃圾场。在撒哈拉沙漠。盖依道在飞往地球途中受到袭击,伤势严重。但它总算还是到达了地球。它渴望和您见面。”
“这小飞船傻呵呵的。”依莉娅不由说道。
就在这当儿,花园里响起婴孩的啼哭声。依莉娅赶紧从凉台上奔出去,抱起孩子摇着,要让她入睡。
“现在我全明白了,”塔杰乌史说,“起初我简直吓了一大跳。”
“我也给闹得稀里糊涂。您的这个依莉娅不像那个依莉娅。现在我瞧着瞧着,瞧出来了——没错儿,这就是那个依莉娅,不过有了些变化。”
“塔杰乌史,”依莉娅的声音从花园里传来,“你去把粥热一热。”
“马上去。”塔杰乌史应一声,往厨房里跑。
阿丽萨独自留在凉台上。
她设想过可能碰到种种情况,可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一家三口。
婴孩仍在花园里哭,塔杰乌史在厨房里热粥……当初活跃在太空的假小子哪里去了?那个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哪里去了?
女英雄走上了凉台。她双手抱着婴孩。
“你瞧瞧,”她对阿丽萨说,“我的女儿婉达多么出色,她正在长出小牙齿来。”
阿丽萨瞧瞧小女孩。一个十分平常的婴孩。
“那我们怎么安顿盖依道呢?”她问。
“安顿谁?”少妇困惑不解,“哦,小飞船吧?你说过的,它已经在垃圾场上了。”
“你不同情它吗?”
“同情?当然。塔杰乌史,煮好的粥在哪儿?”
“来了来了。”塔杰乌史应声。
他拿着漂亮的长柄小锅,快步走上凉台。
“盖依道飞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你们。它险些被打死。”阿丽萨说。
“我记得它,”塔杰乌史接过话头,“一艘异常有趣的自控飞船。一架模仿人类言行的机器。依莉娅,你的父亲是一位奇人。”
“我的父亲是伟大的奇人。是的,我因此而受了不少罪。我失去了童年。当初,我的幸福的同龄人正玩着布娃娃,我却在硬背对数表,在学着使用刨子。回想那些日子,好艰苦哟!”
“可盖依道说您喜欢那样。”
“我爱父亲,”少妇说,“我听他的。况且,当时也不知道还有别的生活方式。”
“盖依道像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塔杰乌史一边说,一边搅着粥,以免烫了婴孩,“记得那时候你们怎样发现我的吗?我很感激它。”
“那么你应该感激我,”依莉娅说,“因为是我建造了这艘小飞船。”
“我永远感激你。”塔杰乌史回答,“我感激它,是由于当有人企图杀害我时,是它把我从那个可憎的行星上救走的。”
“然而,在病床边陪你坐了两个月的可不是它吧?”
阿丽萨听出依莉娅有点儿嗔怪塔杰乌史,她暗想:“人们往往在自知有错时迁怒于别人。”
“我们到垃圾场去接它过来,好吗?”塔杰乌史探问。
“还是让阿丽萨寄一张它的照片给我们吧,”依莉娅回答,“我决不能把小婉达留在家里。归根结底,飞船只是飞船。仅仅如此罢了。它是和我的往昔联系在一起的,说实话,我觉得过去是一场噩梦。没有那样的一段时日才好呢。到了这儿我才猛醒,自己来到世上,不是为了探险或拳击,而是为了逗孩子和做针线活儿。阿丽萨,你会做针线活儿吗?”
“不会。我在学射箭。”
“射箭在生活中不是主要的事情。”依莉娅“扑哧”一笑,紧搂着宝贝女儿。
“我却认为,生活中主要的事情是科学和探险。”
“从前我也傻呵呵的。如今我无论怎样都不会舍弃家庭。你和我们一同吃午饭好吗?我会煮面疙瘩汤,很鲜的。”
“不,谢谢,”阿丽萨回答,“伙伴们在等我。我们要修复聪明飞船盖依道。”
“何必呢?造一艘新的飞船不是更好吗?盖依道该退役了。”
“不,”阿丽萨不以为然,“同样的飞船不可能有第二艘。为了您,它曾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我是你,就把它的扬声器关掉,”依莉娅气呼呼地说,“飞船不应该多嘴多舌。”
“我们绝对不会这样做。我们和它差不多已经成了好朋友。如果盖依道问我找到您没有,我该怎么讲?”
“怎么讲?”依莉娅犹豫不决。她扭头招呼:“塔杰乌史,你抱抱孩子。”
她自己赶紧进屋去了。
“你说它腰部有个窟窿?怎么会这样的?”塔杰乌史问阿丽萨。
“盖依道飞近太阳系的时候,有人偷袭它。”
“偷袭?射击了?”
“对。它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们的一艘大型巡逻舰把它拖回来了。它苏醒过来,已经是在垃圾场了。”
“奇怪。”塔杰乌史说。
这时,依莉娅回到了凉台上。
她递给阿丽萨一只小巧的扁平盒子。
“你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