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椅-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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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雨愤恨了一阵,忽地想到了卿仙,便又问道:“那他抢的民女,都是哪些地方人?”老板道:“不是说了么,还不是温州绍兴那一带的女子。姓左的还说他就是喜欢咱江南地方的女子。真是个狗东西!”姜华雨心中一动,才待细问,茶水铺外却走来一人道:“老板,泡壶茶解解渴!”姜华雨乍听这声音好熟,回头一看,谁知这人竟是林管家。林管家起初没认出他来,后来见一乞丐始终看着自己,不觉奇怪,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姜华雨,当下便激动地道:“姜兄弟,你,你怎成了这模样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两人各把以往经历说了一遍。原来当日倭寇杀进村子时,林管家侥幸只身逃脱,后来随着难民走了好几日,流落到湖州府。遇到一熟人,将他介绍进了左将军府。左将军见他为人老成,办事稳重,又懂些帐房笔墨,就让他做了管家。当他听说自己的侄子死在村口时,不由老泪纵横。哭了半晌,他才止住悲声。又见姜华雨如今已是个废人,便问:“姜兄弟,那你今后打算怎办?”姜华雨要问他卿仙下落,便道:“林管家,你可曾看见我家娘子?”林管家想了想,摇头道:“当日混乱得很,到处火光冲天,哭爹叫娘的,实在没有看见。”姜华雨听得心中忧愁。却也不敢肯定那日见到的轿中女子是不是卿仙。于是想问林管家,可转念一想:“万一认错人怎么办?那我刚寻到的这点希望不就落空了?不行,最好还得我自己去认。”
于是道:“林管家,我如今也没处可去。我想求您,让我到左府里讨口饭吃。”
林管沉吟片刻,面上甚是为难,但终于还是道:“可以。但那左将军脾气暴烈,你进了府可得一切小心。要是惹恼了他,说不定你连小命也得丢掉。”
姜华雨一听能进左府,哪还顾那么多,忙再三感谢林管家,又向他借了些碎银给茶水铺老板,然后两人便向左府行去。
到了左府大门口,林管家吩咐他先留下,自己进去禀告。站在门口的姜华雨望着整个将军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左府建造得深广无比,初望去,只见里面千屋万檐,层层叠叠;曲径回廊,密如蛛网。也不知有几百几千间屋子。他顿时心中一冷:卿仙究竟在哪间屋子,要是她不出来,我岂不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她?可万一见着了,她又不是,那我该怎么办?“正胡思乱想间,林管家走出来,又带他进去。一路到了管事房,见过另几位管家之后,经过商量,决定把姜华雨派到后花园去当个杂役。一个年长的管家厉声道:“后花园邻近众多夫人的住处,你要是稍有不轨,当心狗头!”姜华雨一听,心中暗喜。
随后一个家人便带他穿过好几进走廊,来到一座花园。花园很大,中间有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还有一泓不小的碧湖。是座典型的江南园林。而四边用砖墙低低围起,围墙之后,便可看到好几幢小楼。姜华雨眼尖,看到几座楼的楼匾上分别写着“海棠居”“薇绮馆”“蕉君阁”等,想来必是众多夫人居处。
“就不知卿仙在哪幢楼里?”姜华雨一路看将过去,心头正自猜测,忽然一声暴喝:“喂,你看什么看!”原来是那领路的家人。吓得他连忙收回目光。那家人又吩咐了他在花园中干活应该注意的种种事项。姜华雨一一点头领会。家人见他残废,此后倒也不怎么为难他。姜华雨便在这左府花园栖身了。
可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他除了每日和十来个园丁干活,竟什么人也见不到。他暗自焦急,好几次决定把这事告诉林管家,让他去问问。但左府之大,家人上千,各有各事。林管家几乎从不到花园这边来。而他也只能在花园左近走动,外府内府都不能去。这下可把他急的。
这一天日暮时分,他干完了一天的活,正坐在树荫下望着对面一株双蕊并蒂的金合欢花怔怔地出神。花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间中还夹杂着女子笑语。姜华雨连忙站起躲到树后,才躲起,就见一个丫鬟拥着一位云鬓微拢,素淡妆服的夫人走了进来。姜华雨偷眼一瞧,登时胸中狂跳不已。
二十、天有绝人之路
原来这位夫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卿仙!此刻天色尚明,姜华雨看得真真切切。几个月来的苦苦思念在此刻全都化作了一腔汹涌激荡之情充塞胸中,他忍不住想唤她一声,可听那丫鬟正说道:“九奶奶,您就笑一笑吧,过会儿左老爷就要回来了。”
“左老爷”三字,恰似一记惊天霹雳把他的呼唤硬生生打回肚中。他猛然省起,自己如今不过是左府一下人,怎么能贸然和卿仙相认?又想起那些管家的严厉告诫,他不由惊出一声冷汗,不由得把身子重新缩回树后。
此时那丫鬟又道:“九奶奶,你已是左老爷的人了。以前的事还想着干嘛。还是早些忘了吧,也免得自寻烦恼。”过了良久,只听卿仙轻轻一叹,叹息中包含着说不出的忧伤哀痛。姜华雨在树后听来真为之愁肠寸断。
“九奶奶,我劝你呀,既来之,则安之。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啊。左老爷不知有多喜欢你呢。”沉默半晌,卿仙道:“素馨,不要再说了。”素馨道:“好,好。我不说。哟,九奶奶,你瞧那朵玉簪花开得多漂亮,我去替你摘来。”接着便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姜华雨偷偷从树后探出身子,看见卿仙站在一大片红白相间的花圃边,神情极为忧愁。而四下里再无一人。
“卿仙!”姜华雨见这情形,再也忍不住地出声唤道。卿仙乍听有人叫她名字,浑身一震,转过头,却见不远一株树后闪出一个面色黎黑的独臂花匠。花匠脸上黑泥灰尘一片,面目甚是模糊,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此清澈,温柔,令她熟悉无比。忽然她惊呼道:“姜大哥!”姜华雨顿时泪流满面,快步抢出树后,卿仙也情不自禁地靠上前去。
“九奶奶,快来看我摘的花!”丫鬟的声音从花圃后传来。姜华雨和卿仙顿时僵住身形。还是卿仙先回过神来,她示意姜华雨先躲回树后。姜华雨历来听她的话,虽然不舍,也只好退回树后。卿仙当下返身走向花圃后面。由于此时花园里无人,姜华雨在树后隔花圃虽远,但卿仙的说话声倒还听得清晰。
“素馨,刚才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好多了。你上次给我做的风筝呢?快把它拿下来,我们一起玩会儿。”“好呀。啊哟,我想起来了,那风筝还没做好。”“那你快些做好它,我现在特别想玩。”“好,好,那我们先回去吧。”“不,我就在这里等你,顺便看看这儿的花。”“九奶奶,您一个人在这儿,我……”“你怕我不见了啊?好啦,你快去吧,我等你。”
“好,九奶奶,那我马上回来。”
过不了一会儿,只听卿仙的脚步声绕过花圃,缓缓向树底走来。姜华雨早已忍不住地转出来,两人此时一见面,当真恍如隔世。当下再也不顾一切地紧紧抱在一起。过了良久卿仙才轻轻挣开他的怀抱。两人携手来到树后,卿仙忽然发现他的断臂,惊问缘由。姜华雨便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听到后来,卿仙已是泪水涟涟。姜华雨不知用何话来安慰她,只能紧紧地用单手搂着她。过了会儿,他问起卿仙怎么会到此地。卿仙才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道:“姜大哥,素馨快回来了。我还是先回去的好。”姜华雨一听也是,但怎舍得就此分开。可花园外很快传来了素馨的脚步声,两人只能分开。
卿仙刚走出去,姜华雨就听素馨的声音道:“咦,九奶奶,你怎么又哭了。”卿仙道:“没有,只是砂吹进眼里罢了。”素馨闻之一叹,显然卿仙平时常常独自哭泣,她也见惯了。当下换了一种愉快的口气道:“九奶奶,你看我这蝴蝶风筝,扎得多好?我们一起到那边去放吧。”卿仙勉强欢笑着答应,随她去了。姜华雨听得脚步声远,这才转出树后,看着卿仙的背影,百般滋味在胸中交集。
以后的数天里,卿仙也来过几次,但当时另外几个花匠也在,两人无法说话。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有机会再次单独在一起。
卿仙先借故支开素馨,然后和姜华雨一起来到花园的一个僻静处。卿仙先大致地说了一遍她流落左府的经过:当日倭寇袭击村子时,她惊醒得较早,及时从后门逃出去了。后来在树林里躲了一段时日,谁知后来碰上左将军。
左将军见她姿色不错,立马抢回府中。她本待抵死不从,可一想到姜华雨,为了能相见,她只能忍辱在左府安身。
说到这儿,卿仙望着姜华雨的眼睛,好象要深深地望进他心里:“姜大哥,你还要我吗?”姜华雨听她遭左将军侮辱,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但更多的是一股怜惜之情,当下执起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仙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天上的仙女。”卿仙忍住眼泪微微一笑
两人依偎着,默默地感受着眼下这一刻难得的温馨。过了一会儿,卿仙说道:“姜大哥,我们离开这儿吧。离开将军府,离开湖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去过新的生活。”姜华雨一愣,这些日子他也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但却没卿仙想得这么直接。
卿仙道:“姜大哥,我还有些银子能做盘缠,我们约个日子一起走!”
姜华雨犹豫半晌道:“仙妹,怕是不行。这将军府看管得这么严,我们怎么走?再说我的手又……”卿仙一脸坚决的神色:“哪怕这里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我们。姜大哥,你要大胆些,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你别担心你的手,出去以后我会靠画画来维持生活的……”
姜华雨听得心乱如麻,照他原来的意思,是想先去和林管家商量商量,把自己的实情告诉林管家,再由他向左将军禀报,然后自己再苦苦哀求一番,说不定左将军会成全他俩。他怎么也不敢想到出逃这个办法。想起左府中担任巡逻的兵士,想起他们手中森寒的刀枪,他越想越觉得此法太过危险,于是摇摇头道:“仙妹,这不妥,你容我再想想。”
卿仙素知他的性格优柔寡断,不鼓励不行,便道:“姜大哥,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一个办法行得通。你一定能带我逃出去,你能做到的!再说我暗中仔细瞧过,这儿每月的初一,十五,晚上巡逻的人很少,而且……”
谁知姜华雨此刻心惊肉跳,脑袋里嗡嗡嗡的,卿仙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
而在这时,卿仙看见素馨从远处花丛中走来,忙道:“我得走了,姜大哥,你好好想想。过几日我们再来商量。”说着便走开了。姜华雨这句话总算听见了,忙闪身避开。当夜他回到自己栖身的工棚,却翻来覆去无法合眼。对于卿仙的办法,他越想越害怕,而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来,林管家又不见人。整整一晚上,他想得头疼欲裂,再加上心中慌乱焦躁,第二天竟发起高烧来。
另几名花匠倒也体谅他,就让他呆在屋内歇一天,并替他喊来了林管家。等林管家来时,只见姜华雨双眼失神,浑身颤抖,脸色极其难看。林管家忙着人请来一位郎中替他看病。郎中来后略查了查,说是此病由心中郁结而起,只要服两贴药,心情放松就行了。说罢开了张药方后便离去了。
林管家照方抓了药,又煎好让姜华雨服下。忙了半日,待热热的药汤下肚,姜华雨这才悠悠回过神来。他睁开眼,见床边坐着林管家,一伸手紧紧拉住他的袖子道:“林管家,你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林管家见他神情激动,忙安慰了几句,又道:“姜兄弟,你到底怎么了?”姜华雨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林管家见屋内还有另一个花匠,便道:“老许,这儿我照料着,你去做事吧。”那花匠应了一声出屋去了。林管家回头又问:“好了,这儿没人了。”
姜华雨逐渐镇静下来,便把自己和卿仙两人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然后他握起林管家的手道:“林管家,求求你了。你去和左将军说说,请他高抬贵手,让我们夫妻团聚。”林管家听他说完,眉头越皱越深,心越往下沉。他熟知左将军的脾气,那是个典型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这种事要让他知道,那还了得?不光姜华雨小命白送,说不定连自己这个介绍人也得挨上七八十棍,到时候一条老命也就休矣了。
当下他的心中极为踌躇。姜华雨见他不作声,哪知他心中所想,又惶急道:“林管家,求求你了!若不这样,卿仙非得我一起出逃不可。”林管家一听,惊道:“怎么回事?”姜华雨便把卿仙的办法说了出来。林管家听得心中发寒。不待姜华雨说完,他连连摇手道:“万万不可,你们千万不能这么做。要被人发现了,你们两条小命就没了!这样吧,你别着急,待三天之后左老爷回来了,我一定向他去求情。”姜华雨当下千恩万谢。
林管家心里烦乱,不敢久坐,说了几句安慰话后便起身告辞。
待他来到门外,又把这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益发觉得不行。“一个小小的园丁竟要和他最心爱的如夫人团聚,他不暴跳如雷才怪呢!”想起左将军的凶悍脾气,林管家只觉周身发冷。他不是不想帮姜华雨。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帮过他好几次大忙。眼看着他白手起家历经艰辛,逐步成为江南木行的佼佼者,自己心里也很欣慰。谁知转眼却惨遭战祸,落到这般田地。
他感慨了一会儿人生无常后,又想道:自己如今能混到左府管家这个位置可不容易啊,今后的下半辈子可能就在这里渡过了,只要好好干,一份有吃有穿的稳定生活应有保证,他可不敢再出什么事。他活了五六十年,深知生活的艰辛。有时为了自己,真不能帮别人太多。
“这个忙我绝不能帮,而且连提都不能向左将军提。唉,就当我从没听过这事吧!小姜,这次我实在无能为力啊。我以后也没脸再到花园里来看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怨我。”林管家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跨出花园门。他正打算从此以后不进此门,和姜华雨永远断绝干系,可又想道:“不行!如果我不说,难保那卿仙和姜华雨等不下去,先自私奔。他二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堂堂将军府,侍卫几百上千,他们怎么逃得出去?可一旦被抓,问起来时我也有份!想来想去,我还是脱不了干系。”林管家顿时愁上眉头,不知怎办才好。
“林管家,找你找得我好苦。”一个家丁远远跑过来。
林管家一抬头:“阿福,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