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谎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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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裁者的口气,曾通想道。狱长冷酷专横的语调再套上他机器一般的外表,让曾通想起纳粹的希姆莱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应该会有水泵一样的强有力的心脏和钢丝一般坚强的神经吧?
狱长刷地一声抽出一张纸,念道:“现在我开始宣布洗衣服工作人员名单,名单生效日期是明天。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要遵照今天的这个名单进行劳动。洗衣服的犯人是,曾通!”
曾通一愣,大声道:“有!”
狱长微微颔首,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淡淡翘起:“伍世员!”
伍世员!
没人回答!
犯人们交头接耳起来,吴仲达脸上抽了抽,更加笔挺地站着。看守们不知所措地互相张望,似乎在意外狱长念出的这个名字。曾通愣愣地木然站着。他听到了旁边犯人的议论。犯人们的议论逐渐汇聚成一个疑问句:“谁是伍世员?你见过吗?”
狱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伍世员!”
马宣悄悄走到狱长身旁:“狱长。我们这里……没有伍世员这个人……”
狱长皱眉道:“你确定吗?”
马宣点头:“我确定!”
狱长毫不在意地掏出笔,将纸上伍世员的名字划掉,既不做任何解释,也不压制下面议论纷纷的犯人。他继续念着下一个名字:“百羽!”
“有!”
……
犯人分配完毕,百羽、乌鸦以及百羽手下的小崔、阿丁、老罗和曾通分配在一组,负责单日浆洗衣服被单的工作。曾通完全明白狱长的意图,这些人全是曾通的熟人,这样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情况,解答伍世员、老舜以及五年前留下的疑问。
狱长分配完犯人,独自一人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兼卧室。曾通知道,他急于会会侯风这个怪人。毫无疑问的是,狱长这样尖刻的人和侯风的见面会非常有意思。可惜自己见不到了,曾通吞了口唾沫。他伸了个懒腰,现在是放风时刻,可以放松一下。可是……伍世员,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曾通不是没有考虑过伍世员是个假名字,但刚才他注意了所有人的面孔,没有一张脸象自己认识的那个伍世员。伍世员到哪里去了呢?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他是五年前进来的呢?
曾通仰着头,活动活动脖子。一瞥之下,看见崖顶的那棵枯树。今天没有风,枯树的枝干插进了阳光之中,恰象一只巨大的骷髅的手骨一样,向蓝天抓去。又象是一个被活埋了的尸体留在地表上的唯一证据。经过日照雨淋,最后一只手化成了骷髅。伍世员该不会象这样,被活埋了吧?
“嘿!”一人拍了拍曾通的肩膀。曾通回头,是百羽带着他的几个兄弟。百羽皮笑肉不笑道:“有烟吗?瞅啥哩?”
曾通摸出烟:“没什么,看看崖顶那棵树。那是胡杨树吗?”
百羽一愣,仰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什么树?在哪里?”
曾通指着枯树的方向:“那边,你,没看到?”
百羽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开什么鸡巴玩笑?哪有什么树?难道是我眼睛不好使?你们看看?”回头吩咐对着手下几个弟兄。小崔几个都看向那个方向,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表情,眼珠不断的改变方向。
“什么都没有啊?”
“哪里有什么树?”
百羽抢过曾通手中的烟,骂道:“装神弄鬼!我吐!真鸡巴不是东西!跟那乌鸦一个德行!”
曾通迷惑地看着百羽一行远去,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惶恐。为什么,那么明显一棵树,为什么居然他们都没有看到?百羽的神情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再说拿这种小事跟他过不去,那绝对不可能是百羽干的事情。可是,他们为什么都看不见?曾通再次抬起头,树还在原来的地方。起了一丝风,枯枝在风中发出吱嘎的声音,仿佛是咯咯的狞笑。
这树,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劲。
城市的上空密布的乌云被怪异地套上了红色的外皮。也许,那并没有任何的特别,只是因为红色光的波长特别的缘故。不管是否怪异或者特别,曾通都没有心情理会。
汗水从曾通额头的毛孔中不断涔出来,凝聚成一个个水珠。他毫不理会额头上的汗水,只是木然呆立在办公桌上。猛然地,他再一次举起办公桌上厚厚的报表。报表上的数字乱七八糟,阿拉伯字母毫无规律的分布在一个又一个的格子里。曾通不关心数字,他只是一张又一张的飞快地翻着手里的报表。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报表右下脚的签名档。
每张纸的签名档上面,都是他自己亲手签的曾通二字。不管他再怎样疯狂的翻动,这个熟悉的笔迹和名字都没有本质的改变。
完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任凭手里的报表四处散落。纸张白色的纯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他掏出打火机,点燃其中的一张,然后就着燃烧的纸张点了根烟,然后随手把纸张塞进旁边跌破了的茶杯里。
一切都完了。
警车刺耳的警笛由远至近,最后停在楼下。红蓝交替的警灯不断变换着窗台上那盆月季的表情。甚至,可以隐约听见一个警官在楼下部署手下包围的以便抓捕自己的声音。这,已经无关紧要。曾通清楚地知道,反正自己是跑不了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厚重而缓慢,仿佛在预告着曾通的末日,又好象在给曾通已经崩溃的心理再施加一层灭顶的压力。
脚步声来到门口,曾通回头望着门,希望看看来抓自己的警官长什么样子。
门被打开了,发出怪诞的吱嘎一声。
一个警官走了进来,皮鞋黑亮,裤子的线条如刀削一般笔直。曾通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他的眼光犀利,表情严肃。也许冷峻这个词不足以形容这个人,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可以用一个人来形容冷峻这个词的话,那么他会是最好的人选。
是狱长!
狱长的背后忽然传来另一个警官叫骂的声音。
曾通猛一睁眼。是梦而已。他全身上下被自己的汗水湿了个透。
隔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坐牢时间长了,曾通凭听也知道,这回送侯风回来的是吴仲达而不是马宣。吴仲达脚步声稳重,塌实,而不象马宣的脚步声轻轻飘飘,又快又浮。
“呼——”隔壁的侯风吐出一口长气,似乎坐了下来。曾通有些好奇地想知道侯风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整整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他和狱长谈了些什么。
就在曾通孕量着辞藻想开口探问的时候,隔壁侯风的声音传来:“曾通?”
“在。”
“还没睡呢?”
“没哪。你去哪里了?”
侯风笑道:“狱长没有告诉你,你今天早上也该自己听到了。别鸡巴装傻,那样别人会因为你是弱智而让你饱受歧视。”
曾通脸上一红,不过反正倒也没有人看见。他决定不再自取其辱没话找话,于是他站起来,走向门口。这个木门,似乎年代倒不久远。曾通记得以前电视里看过的古代牢房,似乎并不是这样封闭式样的。他透过厚重的木门上的透气窗口,朝外看去。对面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牢房,但是只能靠拐角处的油灯来欣赏门面而已。门上的透气孔漆黑一片。
见曾通久久没有说话,侯风问道:“曾通,你来这里多久了?”
曾通道:“没来多久,怎么?”
侯风道:“你来了之后,有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曾通心里咯噔一下,侯风知道了?狱长都告诉侯风了?曾通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狱长绝对不会信任侯风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犯的。但是,他们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天,他们都说些什么呢?“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觉得?”
侯风道:“该死的,我怎么可能问你?你这个崽子他妈以前是绝对不会蹲个大牢,当然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同了。算了,算我鸡巴没说过。”
曾通道:“你是问这里有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要说这鹘山监狱,实在是老子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地方。反正我一进来,不,我还没有进来,走了一阵戈壁,已经很是不爽了,对这个监狱也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不过一见之后却还是出呼我的意料。曾通你以为怎么样?”
曾通道:“你是指,偏僻?”
“不是,”侯风道,“哪个监狱地方不偏?总不成在天安门广场修个看守所?我来一看没把我吓一跳,操!连油灯木枷木镣铐都有,要是出来一群拖着辫子拿着鬼头大刀的的狱卒恐怕我也不会吃惊了。那个通往外面的的甬道你还记得不?”
“记得,很长,而且似乎方向很乱,绕来绕去的。”对于那条长长的甬道曾通是印象深刻。
“这就是了,走在里面,你有没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对,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多长。”
“这个监狱实在年代太久远了,也不知道是清朝还是明朝留下来的。我实在要赞美这个修监狱的古人,居然能挖空心思想出这么一个绝好的点子来。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出去之后怎么办?”
出去?“没有。”曾通老老实实说道。
侯风哈哈一笑:“这就对了!修这个监狱的家伙实在不得了,居然还懂心理学。弄那么长个甬道,挖出那么大个山洞来。外面是一片戈壁,里面是走不知道多久多长的甬道。进了里面,不要说别的,就算是没有看守带路恐怕也很难再出去。所以就断了人的念头。我敢打赌,进来的人没有几个是想越狱出去的。连你自己也进来了也没有想过对不对?不过之后我又想这个工程那么浩大,我很怀疑是不是有些甬道是本来就是天然的,只不过在本来就有的基础上稍微加工一下,一直沿用到现在。”
曾通一激灵:“那你想出去吗?”
“孺子可教!”侯风道,“说来说去说了半天,不就是说这个么。”
“但是……”
“不可能是不是?”侯风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曾通脑袋里飞快地盘算着,侯风是什么意思?他要越狱?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说?狱长给他说过什么?狱长说的跟他要越狱有什么联系吗?侯风怎么能越狱呢?如果侯风越狱带上自己,自己跟不跟他去?要不要喊人?去告诉狱长?
就在曾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隔壁传来喘气的声音,侯风喘气很急促,似乎很用力。
侯风有病?曾通连连喊道:“侯风!你在干什么?侯风!”
闷哼了一声:“哼!”接着就是“咣”的一声,似乎床板掉到了地上。马上紧跟着一声“卡卡”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破裂的声音。侯风在跟人搏斗?谁能进锁死了的牢房?曾通脸死死贴着透气孔,不及他脸大的透气孔上的硬木条几乎都嵌进了他的肉里。他大叫:“侯风!”
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忽然凑到他的脸面前,脸诡异地阴笑着,眼睛透露出邪恶的光芒。曾通吓得往后一缩,尖声大叫。但是很快胖脸人和蔼地笑了:“鬼叫什么?存心想把看守引来?”
曾通:“你?”
侯风笑了,他一边打开曾通牢房的锁,一边说:“不错,是我。怎么样?是不是老子长得很有迷惑性?”
门开了,曾通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侯风。侯风又高又壮,笑起来似乎很有点和蔼可亲。但是曾通知道他是什么人。和这样的人隔着墙壁说话是一回事,面对他——尤其是当他打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有厚厚的墙壁与木门的保护,曾通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好奇心,而现在他心里却已经完全被恐惧占领。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前面:“你、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侯风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钥匙晃了一下,接着举起一张纸,纸上是狱长的笔迹:「曾通,侯风可以信任。按他的话做。」
曾通惊道:“你!”
侯风一皱眉头,举起手指竖在嘴边:“嘘——别鸡吧废话。跟我来!”他挥动着手里的一根长棍。曾通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然空手把一盏油灯扭曲成尖锐的匕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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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曾通(七)
要越狱,首先要知道监狱的构造,侯风这样交代曾通。尽管两人进来的时候都没有被蒙眼,但侯风仍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记住了甬道的方向。侯风都如此,曾通自然也不够指望。曾通来这里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去过狱长的房间,就只沿着最宽、最大、油灯最多的主干甬道进出操场。其他看守平时的住所,其他犯人的监仓,曾通只知道一个大概。犯人们的厕所和厨房靠近操场边,倒是非常容易找的。
只要走过甬道的人都知道,这些甬道旁还有很多更深更黑的岔道。没有可能第一次探路就了解所有甬道,也不能指望运气好到极点,第一次夜探就走出去了。曾通心里暗暗纳闷,如果这是狱长交代的,为什么狱长没有给侯风全监狱的地图?
走了一程,曾通越发觉得,要记住甬道的走向,需要超人的记忆力和空间想象力。没有一条甬道是平整的,它们无一例外的或上,或下,或转弯抹角,或曲直兼备。而且更让人丧气的是,在甬道里似乎任何地方都一模一样。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曾通毛骨悚然。
甬道里的空气污秽浑浊,没有人曾经考虑要在这个偏僻阴森的地方修通风排气管道。曾通以为,这样的想法纯属徒劳。因为没有人可能在盘延的山洞里修通风管。然而现在,他却急促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味的空气,干涩的空气撕扯着他的喉咙,让他以为自己的唾液腺停止了工作。他跟在侯风后面,腿脚发软的一步步挪着身体。这一段走过的甬道还算是稍微熟悉的,但前面这个三岔甬道口,却是曾通从未曾到过的地方。侯风高大的背影在油灯下飘忽晃动,他似乎没有受到监狱里怪异气氛的影响,小心的在甬道的一侧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是否有看守那种步鞋轻微的脚步声。
侯风胖圆的脸,远远没有狱长面部表情来得生动。这样一张欠缺活力的脸,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人的脖子上面。他们可能是小职员,是工人,是农民,是一个不得意但仍然为生活而努力奔波的平凡人。如果侯风的脸出现在街上,曾通也许根本就不会注意,根本就不会看一眼。
但是,这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出现在侯风头上,曾通却胆战心惊。因为平凡和呆板,现在变成一股杀气,一股凉意。曾通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侯风慢慢转过脸来,迎向曾通惶恐的目光。他没有理由让人毛骨悚然地裂嘴笑笑,耳语道:“你抖什么?”
曾通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心里何止害怕,如果说当初被捕的时候是绝望和沮丧,那么现在他心里更有从娘胎下来后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嘭嘭地跳动,和每一次呼吸空气扯动自己鼻翼的声音。他不敢对视侯风的目光,将眼睛的焦点毫无目地的散乱在周围甬道泥土的墙壁上。
侯风冷笑着压低声音,将他胖胖的圆头压了过来:“你在害怕。”
曾通想尽量保持和他的距离,但是背已经抵在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