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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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不然父王也不会出动十大高手来追杀我。好大的手笔呢……”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芒,“有一道伤口从左肩直指右腰,深四寸……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舒庆方语塞。
“恩,父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为那时候你正躲在暖和的王宫中高枕安眠呢。”南月绯华抬起脚,将那朵洁白如玉的水月素心踩在脚底缓缓碾碎。
“若非当初我借宝录的手将你彻底赶出南月国,废人又岂肯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你又如何能在大宣历练这么多年?”舒庆方努力替自己辩解,“我所做的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栽培你!”
南月绯华目光邪冷十足,却半字不吐。
舒庆方拼命压抑怒火,冷声道:“那你待如何?也找十个高手来追杀我不成?”
“那倒不必。”南月绯华撇嘴道,“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难得回来一趟,若是什么都没捞到,未免太可惜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的王位,帮你颐养天年吧。”
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不过到底是自己最看好的儿子,王位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反正舒庆方也不是恋栈权位不放之人,因此顺坡下驴道:“哼,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次只要在一边看就好。”
他倒不是不想让南月绯华亲自动手,而是太了解这个儿子的个性。对自己这个生父尚且怀恨数年,更何况异母弟弟。真让他出手,恐怕舒宝录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南月绯华别有深意地睨着他,“你想保住舒宝录?”
“他到底是你弟弟!”似乎感觉出他话外的杀意,舒庆方不得不厉色提醒道,“我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在南月王族之内!”
“当初他要杀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伸张正义啊。”南月绯华笑眯眯道。
舒庆方叹气,“当年那一刀真的是意外,我事先有安排人手保护你,可是途中出了点岔子……”
“岔子?恩,这倒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喜欢。”南月绯华说完也不管舒庆方苍白的脸色,径自大摇大摆离去,留下舒庆方一个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王后的眼线爪牙早被舒庆方暗中控制起来,因此无论他在王宫走得多么嚣张,消息也传不入舒宝录的耳朵。
阿扎衣驾车在门口见他出来,忙迎上道:“主人,我们几时动手?”
“哼,老东西护着他,我们先不动手。”刚才舒庆方护犊的模样像钉子一样,刺得他眼睛隐隐作痛。
阿扎衣不服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我们不动手,不等于不让别人动手。”
“别人,谁?”阿扎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现在南月国还是有谁会对金桂王舒宝录出手。
南月绯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令人不寒而栗。
舒宝录开始对废人失望了。
眼见手下各个蠢蠢欲动,越来越不安分,他的心头也越来越焦急。他与南月绯华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那种受人点滴伤害,必涌之以泉相报之人。
他这次回来,必然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他也知道如非废人的帮助,光靠他的才能决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所以,他更不能忍受到手的一切从指缝中溜走!
“该死,吃闲饭的人呢!”
他话音刚落,那些吃闲饭的人就一个个忙不迭地跑进来了。
为了巩固势力,舒宝录在这几年拼命招揽人才,其中更有不少谋士。以前他们活最轻便,每日帮着处理些王府公文就行,但自从南月绯华回来以后,这府里挨训挨骂挨白眼最多的也是他们。
不过这次他们进来的表情不像前几次那样畏畏缩缩,而是自信满满。
舒宝录道:“怎么?有办法了?”
谋士们互看了一眼,最后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长胡子老者道:“您这几年派去潜伏在阿扎衣身边的探子终于有回信了。”
“哦。”舒宝录不悦地哼道,“养了他们几年终于学会放个屁出来给本王听响声了?他们打探到什么消息,有用没有?”
“有用,非常有用。”老者捋须笑道,“他们从阿扎衣口中得知,舒寞这次还带了个心上人回来。”
“心上人?”舒宝录眼睛一亮,“在哪里?他对那个女人有多上心?”
“舒寞怕我们拿他的心上人做文章,并未和她一道回来,而是让他在宣朝的朋友长孙月白一路暗中护送。若不是阿扎衣酒后说漏了嘴,这件事还被瞒得密不透风。王爷你说那个女人重不重要?”
舒宝录哈哈笑道:“好,越重要的东西藏得越滴水不漏……果然是他的作风。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凤西卓。”
“哦,就是和他一起在钟府呆过的那个吗?怪不得这几年都没打听到他和什么女人来往,原来早就藏在身边了。哼,拿捏住这个女人,我就不信你不乖乖就范!”他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变了个人,一扫焦躁,神情阴狠如狼,冷笑道,“接下来,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
“当然。”
转眼空(下)
冬去春将来。
廊前的寒风已经吹来新年的春味儿。
凤西卓闲闲地躺在床上,筹划大年初一怎么过。往年都是和自在山的人一起打家劫舍,今年不行,得换种过法。不过听长孙月白口气,长孙世家热闹得很,光是流水席就要从年三十摆到十五。
这不是又一个半月宴。
虽然美食诱人,但光是吃吃吃,也会吃到索然无味啊。何况今年能不能赶回大宣还不知道呢。
房门槛上,绿光的脚进进出出,端来一盘又一盘美食。
“绿光……”凤西卓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道,“我什么时候能起床啊?这么大个人了,让人看到我赖床,我会难为情的。”她自动把回笼觉踢出赖床的范围。
绿光将最后一锅汤放到桌上,“生病就要好好休养。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公子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凤西卓用被子埋住脸,又偷偷露出眼睛,眨巴着眼睛闷闷问:“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绿光猛地捧住心,哀叫道:“西卓西卓……只恨我不能代为身受!”
凤西卓拉下被子,露出憋得通红的脸蛋,笑骂道:“呸!少胡扯!”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总是这么个意思。这几天南月国内最好的大夫都被请来了。”
“我怎么没见着?”请了大夫怎么不先给病人看看?
“公子怕那些大夫是半桶水,频繁诊脉反倒打扰了凤姑娘休息。说什么也要亲自考考。”绿光笑嘻嘻道,“公子小时候小病不断,竟久病成良医,那些不打经的症状自己也能开药吃。所以那些大夫正被煎熬着呢。”
心里甜了,凤西卓忍不住笑道:“我不是走火入魔吗?请那些大夫也没什么用吧?”
“走火入魔会引起内伤,说到底还是得大夫看的。”绿光捧起空碗,转头看她,“姑娘想吃什么?”
凤西卓扫了眼桌上的菜,“都喜欢,随便吧。”
绿光挑了几样清淡的。
凤西卓坐起来,靠在垫子上,接过碗边吃边道:“我说随便,你就尽挑便宜的给我。”
“一样一样来。”绿光十分了解地看着她,“反正凤姑娘没有五六碗是绝对不会停筷的。”
凤西卓又扒了一大口,“小心我今天吃七碗。”
“那公子一定会好好奖励那个厨师的。”
话到此处,猛然一停。
窗外打斗声隐约传来。
绿光沉面道:“姑娘别动,我去外面瞧瞧。”
凤西卓嘴上答应不动,心里哪能真的不动。一等绿光出门,她就随手套上外套,推窗伸脖子往外头望。
来人还没打到她的院落,但声响已经越来越近了。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屋檐跳进来,慌忙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凤西卓在哪里?说!”嘴里吐着一口僵硬的汉语。
找我的?凤西卓胡乱地比了几个手势给他看。
“哑巴?”他一顿举刀,朝她砍来,“那就留你无用!”
凤西卓砰得关窗,扯起嗓子大喊:“救命!”
黑衣人一刀劈开窗户跳进来,怒道:“你不是哑巴?”
凤西卓停下筷子抬头,“不是啊。”满嘴的虾仁。
黑衣人见她毫不慌忙,不禁起了忌惮之心,“你究竟是谁?”
“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
黑衣人脱口道:“凤西卓在哪里?”
凤西卓点点头,“然后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救命!”他眼中猛得厉光一闪。
凤西卓摊手,“这还不知道我是谁?”话音未落,迎面刀光已如破竹之势斜划而来。
她随手扔出筷子,在刀刃上轻弹。
刀身受力偏出两寸。
凤西卓脚如游龙,一个滑步,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黑衣人正收刀追赶,便见她笑眯眯地扯着嗓子在院落里大喊,“我是凤西卓,大家快来救我啊!”
这样不就是曝露身份,把所有杀手引来吗?这女人难道是个疯子?
不管黑衣人怎么想,其他杀手果然都一个个跳进院落,跟来的还有慕增一和绿光。
慕增一一进来就苦笑道:“师妹啊,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万一让师妹夫知道你动武,岂不是又要追究我当初拉你喂招的事。”
凤西卓边仗身法游走边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怕他?”那个一身月华,温柔如水的男子有什么可怕之处?
“因为我爷爷说,越是表面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的人,发起火来越是恐怖。恐怖到你根本想像不出的地步。”
“不会吧。”在她印象里,废品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居然会怕长孙月白?不说性格,光是年纪历练也不可能啊。
“因为他的义父就是那样的人。”慕增一似乎对废品的话很是信任,“前人的车,我还是要鉴一鉴的。”
“我开始好奇你爷爷的义父了。”
“其实你应该听过的。”
“哦,哪位?”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激怒了在一旁拼死拼活的刺客。先前的黑衣人撩刀跃起,刀光闪没,向劈下!“去阎王殿问!”
凤西卓抬袖挡住,笑道:“你居然知道阎王殿,汉语学得不错嘛。”前臂处,赫然依附着月影。
“袖中剑?”黑衣人顺势一绞,刀锋如电,直掠凤西卓项上人头。
慕增一见他们动上了手,怕凤西卓再走火入魔,落手更快,几乎两步杀一人,朝她靠去,端得是麻利!
他杀得快,刺客增援更快,往往这边尚未断气,那边又躺新人。
不多时,院落便狭隘起来。
绿光以一敌四,渐落下风,幸好她与慕增一靠得近,时不时获得支援,总算有惊无险。
慕增一长剑所指,几乎把所有能拦下的都拦下了,仍漏了三个去纠缠凤西卓。不过凤西卓倒玩得挺愉快。在床上躺了多日,难得能松松筋骨,她求之不得。
慕增一关注了她半天,发现她大多数是用步法游走,并没有妄动内力,这才放下心来。
凤西卓突得一剑搁开迎面长刀,旋身朝绿光贴近两步,“月白是不是也遇到麻烦了?”
这边打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遇到麻烦,长孙月白决不会不赶来。
绿光正打得香汗淋漓,筋疲力尽,闻言头也不回道:“公子正缠着四个厉害高手……”她答得飞快,慕增一要阻止已是不及。
只见银光一逝!
凤西卓周围已无一人站立。
绿光看着地上被拦腰截成两段,仍哀声未死的刺客,狠狠倒抽一口凉气。
十几个刺客顷刻只剩五人,院落顿时有些空旷。
慕增一趁他们怔忡之机,一剑解决了两个,“师妹,我去帮师……”满院血腥里,哪里还有凤西卓的身影。“……妹夫好了。”
伤别离(上)
凤西卓如风般在屋檐上疾掠。
城内一片肃杀。王宫方向隐隐有旌旗招展。
南月绯华和舒宝录动上手了?难道刺客是南月绯华派来想趁机解决我们?
凤西卓停下脚步。额头的冷汗在寒风下凝固成霜。
起伏房舍就在脚下,唯独不见心尖上那抹皓月之白。
恐惧像瘟疫一样,扩散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一想到那人有危险,手中的剑便随着主人心情一般嗡嗡作响。
“师妹,你欣赏什么风景呢?这边!”慕增一调侃的声音像黑暗中的明灯,将她一下子从冰冷冻寒中拉了出来。
凤西卓见他朝另一头掠去,才知自己走错了方向。
慕增一看起来跑得轻松,其实脚下每一步踩出去,都经过了千万种算计。他的姿势,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杀出来偷袭,都能以防守。
两柄尖刀果然不负所望。
慕增一的长剑顿时挽出十二道剑花,一人六朵,同时将两人网罗于下。
“走!”
“好。”
两个字,尽在不言。
凤西卓腾空翻起,人如大鹏从他头顶擦过,落在漆黑的院落。
四道剑光亮起。
从左右前上四个方向攻来。
身后,是四朵雪色的梅花。
刹那,她所有退路都已封死。
有人在笑,因为他相信,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全身而退!
一道银芒亮起!
“西卓?!”黑暗中突然响起长孙月白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声音。
四道剑光来得疾去得更快,随着银芒闪逝,对方传来四声闷哼,来人齐齐后退。
凤西卓剑势未歇,强自扭转身体打落身后两朵梅花。
眼见另两朵梅花即将射入胸膛,又两朵梅花从破暗而出,如新生后浪,将前两朵梅花擦着凤西卓胸前的衣襟打落!
凤西卓单脚落地,一个回旋,半跪在地上。血从嘴角潺潺淌下。
暗处的四道剑光再起。
紫气从藏身处跃出,冷喝一声,杀入暗处。
梅花暗器飘飞如雪花,盈盈不断在明暗间挥洒。
凤西卓只觉眼前万物动得越来越快,快到静止……快到将四周的光芒汲取成灰!
后脑勺好像开了个大洞,旋涡从洞口无情地拉扯她所有的思绪。
身体在下坠。
丹田处冷热交织,胸口有东西射之欲出!
“西卓……抱元守一,凝神聚气……气随意走,意随心动……无我无相,自生自灭……”
圣洁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天,从满目黑暗中落下光明。
胸口渐渐安静下来。
丹田冷热之气交汇成一处。
前所未有的宁静从后脑勺的洞口席卷至全身。
凤西卓缓缓睁开眼。
模糊中,一个人正低头紧张地看着她。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强笑道:“月白?”
手猛地从她掌心缩出,那人尴尬道:“师妹,你眼睛怎么了?”
凤西卓楞了下,努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坐在床前乱晃的脑袋属于慕增一。
她挪了挪僵硬的头,才发现长孙月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惨白如纸,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
凤西卓目光落在他下颚苍青的胡渣上,“你守了很久?”
长孙月白抿唇道:“不久,这几天多亏慕兄衣不解带,帮你运功导正体内乱蹿的真气。”
凤西卓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好求教似的看向慕增一。
慕增一暗叹了口气,挂起笑容道:“师妹,你这次可真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若非那日你强运剑气,导致真气逆行,我也不会出手替你导顺真气,可怜我十年功力竟被你平白占去当便宜,想想也令人痛心疾首!”
“哈?十年功力?你的?”
“除了我还有谁。不过也好,至少让我知道原来‘无名道’内功竟可以阴阳调和着来练,事半功倍啊!虽然被你占去我十年功力,但我也从你体内过了一半真气,大家彼此彼此,算是打平。”
话虽如此,但凤西卓知道论内力,慕增一远超自己,说到底,还是自己赚了。
“你以后也不用担心什么走火入魔了,也能自由用剑气了。”说到这里,慕增一摇头道,“自在山这么多武功,你怎么什么都不用,就爱用剑气这种根本用不了的武功呢?”
凤西卓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事到临头,真气和剑就不由自主得互相吸引。”
慕增一抹了把脸,“自在山头号惹是生非的麻烦精应该让给你当才是。唉,你们小两口不用你看我我看你,我知道我是蜡烛,我自己把自己端走还不行么?真是的,这年头当师兄跟当爹没差。”
絮絮叨叨的抱怨声终于阻绝在门扉外。
长孙月白抿唇道:“我倒水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