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帮忙。
慕增一收回放在包袱上的手,“师妹果然有我七分智慧。”
凤西卓一把把包袱掩到身后,没好气道:“别拐着弯骂我白痴。”
慕增一郁闷道:“我们到底谁拐着弯骂谁?”
“不过韩大总管为什么会帮你?他又是如何拿到西荒奇珍的?”凤西卓眉头皱成小山丘,“师兄不觉得这个韩大总管,对你好得太过分了么?”水上居轻松放行,现在又将西荒奇珍拱手相送,就算是普渡众生,也太对象单一了吧。
慕增一眼波诡谲不明,“嘿嘿,师妹刚才不是说,反正已经平安度过,过程不重要么?”
凤西卓点点头,“也对。”当下把这件事扔到脑后。
“对了,你的小跟屁虫呢?”
“晓晓?我让她随便找一处民居躲躲。毕竟西荒奇珍失窃,我嫌疑最大。”
根本就不是嫌疑不嫌疑的问题,而是有十成把握肯定的答案。“你准备什么时候找张多闻摊牌?”
凤西卓摸着包袱,“明天吧。一定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师妹为了钟家,果然不遗余力。”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寄人篱下,是这么凄惨的。”凤西卓吸了吸鼻子,“谁让我们有大当家等于没大当家呢。”
“当初老大老二的名分可是让师妹先挑的。”
她咬牙切齿道:“老大不是应该担当起所有责任,领袖群雄么?”
“我的理解是……老大是唯一一个可以命令老二干活的人。”
凤西卓恶狠狠地笑道:“师兄超卓的理解能力,还有谁能比我领悟得更透彻?”
慕增一溜了溜眼珠,识相地转开话题道:“不过师妹挑了个好去处。天下纷争,说不定由钟家而起呢。”‘天下纷争,数五休戈’,这句预言早传遍黄水南北。可如今天下连纷争都还未起,更莫提什么数五休戈了。
凤西卓愕然。
“师妹如果能保住一条命的话,也许会拥有左右江山的素手哦。”
凤西卓收住怔愕,没好气道:“我宁可宣朝继续苟延残喘,让我天天能睡安生觉。”
“天,向来不从人愿呢。”额前的发被风一撩,落在他的眼帘处。凤西卓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尖如镰刀。
“师兄,你的表情很诡异。”
“恩?怎么会?”慕增一拨开额前的发,露出无辜到极点的目光。
凤西卓打了个冷战,背起包袱抬脚就走。
“师妹,不要每次都留下我一个人。”慕增一说得很是动情。
凤西卓头也不回道:“那是因为你每次都赖着不走。”
“师妹!”慕增一可怜巴巴地问,“你去哪里?”
“找棵树上吊!没死透前别来理我!”
一场戏(上)
午后的张府褪去夜晚的肃杀,披上晨曦金衣,闪亮的重重楼阁显尽磅礴。
马车踏着铺在地上的辉白,穿过府前街巷,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守卫肃容看着自马车下来的少女。十五六的年纪,眉宇间却有股飒爽英气,一眼扫来,娇中带刚,仿佛告诉世人,她的不容小觑。
“来者何人?”守卫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少女一手拎着包袱,一手从袖中抽出一张拜帖,单手递过去,“宋城,凤西卓。”
守卫脸色一变,“请稍等。”一人留下,一人匆匆朝里奔去。
凤西卓对着守卫一眨不眨的目光,从容笑道:“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跑。”
守卫置若罔闻地依旧瞪着她。
凤西卓耸耸肩,思绪飘到邢晓晓身上。
算算日子,阮东岭应该这两天到,她让邢晓晓先出城等候,以免节外生枝。毕竟阮东岭头上还顶着钦命要犯的帽子,这可是当今天子亲自下令死活不论的人物。虽然过了近两年,但皇帝对他的追捕却从未停过,不然他也不用从荧州眼巴巴地跑来投靠钟家。凤西卓,甚至整个自在山的罪状和他比起来,都只能算小蟊贼。
堂堂一个前大内侍卫副统领居然带着一半大内侍卫叛逃,怪不得皇帝要暴跳如雷。不过也正因如此,钟正提出的五方大将才能慢慢凑齐。南,南月绯华,西,凤西卓,中,钟正,再加上东,阮东岭……只缺一个北了。钟正为了‘数五休戈’这句预言而做出的自解究竟能走多远?
“凤姑娘,张大人有请。”前去通传的守卫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额头还挂着一片来不及抹去的细汗。
凤西卓拍了拍马头,“替我照看好我的马,它喜欢吃嫩草,喝活水,不太喜欢比它还白的同类。”看守卫愁眉苦脸地看着两匹黑马,才满意地晃着包袱朝里走去。
张府的格局虽然昨夜已经居高临下地看了个够,但白天再看,又是一番风情。
舒适地沐浴着阳光的花花草草此刻才显出形来,姹紫千红,在春日里尽情争芳斗艳。亭台楼阁也露出真面目,在郁秀松厚的绿荫间,各展风情。
小径尽头,韩载庭扶栏侧立,灰白的发梢被微风轻轻带起。
凤西卓放缓脚步,走到三步处停下,“晚辈凤西卓见过韩前辈。”
‘韩前辈’三个字,已将种种感激融合其内。两人目光一触,彼此心照不宣。
“我有事要问你。”韩载庭不管她有何反应,率先转过身,向前走去,仿佛知道她一定会跟上来。
事实上凤西卓也的确跟了上去。
领路的守卫识相地让在一边,等他们走出五六丈远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春风惬意递芬芳,吹在面上,酥麻得舒服。
凤西卓正深深地吸气,便听韩载庭漫声问道:“用过早点了么?”
“恩,吃了,一碗放葱花的肉骨头粥。”凤西卓转头看他,屏息等着接下来的话,但他只是点点头,便住了口。
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张府正厅前。
“只能到这里了。”他收了脚步,立起的颧骨微微发红,使得整张脸看起来精神熠熠。
凤西卓突然脚步一移,半个身子侧对来路。
几个身影从各处蹿出,打扮各异,目光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后,转向韩载庭抱了抱拳,神态甚是恭敬。
韩载庭斜睥了他们一眼,微一颔首。那些人如释重负,纷纷朝正厅走去。
凤西卓想了想便明白其中奥妙。想必这些是张多闻埋伏在路上准备对付她的高手,不过因为韩载庭沿途护送而没敢动手。“韩前辈护爱之情,晚辈没齿难忘。”
韩载庭笑笑没接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在哪里喝的粥?”
凤西卓楞了下,“巷口。”
韩载庭点点头,“我只是想问这个而已。”说罢不理她犹自张大的嘴,转头朝原路走去。
若说凤西卓原来因韩载庭的援手而对他心怀敬意的话,那此刻便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之心。纵然还不知道他如此做的原因,却难以让人怀疑他的用心,即使是眼下这样的时局。
她目送他背影离开视线,才缓缓拾阶而上,走进正厅。
各路高手气势汹汹地分坐左右,张多闻高踞上座。他身后,一只眼睛有木鱼大小的老虎正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草民凤西卓拜见张大人。”她将包袱背到肩上,抱拳道。
张多闻慢慢抬头,白多于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本官记得……凤二当家身上还背着一张通缉令吧?眼巴巴地跑到本官府邸,难道是自首?”
凤西卓眨了眨眼睛,“张大人难道不知道,骄阳王已经答应放我一马么?”
“哦?”张多闻拇指指甲掐住食指指腹,“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请王爷来接待凤二当家吧。”他朝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刻领命而去。
凤西卓不以为意地拿下包袱,放在一张茶几上慢慢解开,“不过我现在却是来向张大人领功的呢。”
包袱层层打开,竟先后裹了六块布帛。最里面,赫然是一只手掌大小的白玉双修雕像,一个拇指大的瓷瓶,和一块月牙形的碧玉。
张多闻眼睛死死盯住这三样东西,“凤二当家从何得来?”
“说来也巧。”凤西卓似假还真地叹息道,“昨日我因心中挂事,特来找骄阳王商量。谁知好巧不巧地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从贵府出来,一时好奇心起,便追了下去。”
张多闻冷笑,“于是又好巧不巧地发现他偷了西荒奇珍?”
凤西卓诧异道:“张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本来我看到他双手空空正准备离开,却见他从一棵树下刨出一个包袱。我想起张大人曾在城中贴布告说西荒奇珍失窃,便抱着宁可弄错,不可错过的信念将包袱抢了过来。”说到这里她大大地舒出口气,“幸亏当时坚持,不然岂非平白把立大功的机会放过去了?”
“那人呢?”
凤西卓干笑道:“张大人也知道盗贼不分家,我黑吃黑已经是本行大忌,又怎能再将对方赶尽杀绝?”
张多闻右手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盗贼不分家?哼哼,说不定真的是一家呢?”
凤西卓看着自己的手指,口中幽怨无限,“师兄曾说一当盗匪,便一生盗匪,弃暗投明等于自寻死路,果然不错。唉,终究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张大人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官会有所不同……”
张多闻由着她冷嘲暗讽,并不答话。
“凤姑娘的话,本王信五成。”尚信人未到,声先至。
一场戏(中)
凤西卓楞了下。尚信会出现她不意外,但他居然会替她说好话?这便值得玩味了。
张多闻闻声起身,走到门口,朝尚信行礼道:“下官有失远迎。”
尚信摆了摆手,却没拿正眼看他,径自走到上座坐下。
下人眼疾,立刻将张多闻用过的茶水撤走,换上新茶。
张多闻坐在下首,一时不知如何起话头。原本以为尚信身负剿灭自在山之责,与凤西卓之间定是水火不融,但听他刚才所说似乎有偏帮之嫌……一个韩载庭已经够让他头疼的,现在又多一个骄阳王,难道钟家的势力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还是皇帝到如今依旧不能对钟琳琅忘情?
想到这里,他原先准备刁难凤西卓的话便滴溜溜得在嘴巴里打转,始终没有吐出口。
凤西卓枯坐了会,见他们还是喝茶的喝茶,沉思的沉思,渐渐不耐烦起来,“若张大人暂时还没想好如何答谢的话,那我先告辞了,等张大人想好之后再来领赏吧。”
“凤姑娘且慢。”张多闻口气略软,“是本官简慢了。凤姑娘既有所需,不如先行在张府歇下,待明日再行商议如何?”
凤西卓看看他,又看看尚信,欢快地笑道:“也好。”
张多闻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有些吃惊。据府中高手说,水上居那夜,她与韩载庭都放了那盗图贼一马,连尚信都猜测他们有关联,因此一直暗地派人跟踪。他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也安排了不少眼线在她周围。到了昨天,跟踪的眼线被突然一一拔除,正当他以为机会来临,准备一举成擒之际,却失了她的踪迹。之后她半夜莫名出现在张府,西荒奇珍随之失窃……种种迹象皆将表明她行踪诡异,居心叵测,可今天她居然又拿西荒奇珍来邀功?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他看了眼上座的俊秀少年。
身为当今天子最宠信的堂弟,居然为了区区自在山蟊贼而出京城,甚至远赴松原,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是钟家?还是……秘宝?
他心里渐渐发紧。这座他呆了数十年的松原城头一次让他觉得陌生,好象被人在暗里挖了无数坑洞,一不小心就会跌进去--万劫不复。
叶迫残芳。
门上牌匾漆红字新,显是才挂上没多久。
凤西卓怀抱葡萄,边一颗一颗扔进嘴里,边一步三转得在院子里晃悠。
几个丫鬟必恭必敬地跟在她后头,手中吃的喝的捧了一堆。
“这地方好,四面环楼,完全在张府的包围中嘛。”凤西卓斜坐在桥栏上,看着底下红黄烁金的游鱼,“我好象变成池里面的鱼了,游东游西游不出去啊。”
丫鬟们噤若寒蝉地低着头,不敢答话。
凤西卓笑眯眯道:“我说笑来着,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是我的福气呢。在钟家,我住得最西,每次老大一召集,我就要拔腿狂奔,幸亏我轻功好,换了别人恐怕要时刻拴一匹马在身边。”
一个丫鬟匆匆拔腿跑来,“凤姑娘。”
凤西卓指着她笑道:“我跑得姿势比她优雅多了。”
丫鬟跑到近前,急喘气道:“骄阳王驾到。”
凤西卓应了一声。
丫鬟等了半天不见她有动静,只好又道:“凤姑娘,骄阳王驾到。”
凤西卓楞道:“我知道了。”
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凤姑娘不去接驾么?”
凤西卓扑哧笑道:“他又不是腿残要我推轮椅,有什么好接的。”
“那本王还真该谢谢你没来接驾了。”尚信面色不愉地从门洞转出来。
丫鬟们小腿一颤,齐齐跪下,“拜见骄阳王。”
尚信瞪着依旧坐得很欢的凤西卓道:“凤二当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么?”
凤西卓抖了抖脚丫,很认真道:“原本是有的,但一看到气势磅礴的王爷大人就吓跑了。”
尚信眼角冷瞥兀自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们也没力气了么?”
丫鬟们忙不迭地起身小跑离开。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骄阳王大人。”凤西卓将手中最后一个葡萄连皮带核吞下去。
尚信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秘宝图是不是在你手上?”
凤西卓坦然道:“不是。”她两手空空,最后一个葡萄也放到嘴巴里了,哪里有什么秘宝图?所以这句不是谎言。
“你果然知道秘宝图的事。”
“现在整个松原城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吧?”她耸肩道,“最近的说书段子不都把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了吗?”
“这不正是你们的目的?”
凤西卓一怔,“我们的目的?”随即恍然,原来他怀疑说书人是她安排的。不过这也不无道理,秘宝图的事情若宣扬出去,那就会造成得图者,众矢之的的局面。张多闻若要向慕增一下手,也会有诸多顾忌:究竟为了一张只有四分之一的图值不值得与天下为敌?
“这可真有意思。”她轻笑。松原城势力复杂,便成就了如今我怀疑你,你怀疑他,他又怀疑我的纷乱局面。无论谁在暗中动一个手脚,都会引起各种不同的猜测。萧晋出手前就应该想到了吧?若非他曾出现在她面前,并亲口说出‘缅州,萧晋’四个字,她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个兰郡王府下任执掌人居然会出现在千里之远的瑞州。
“你要否认?”尚信语带不屑。
凤西卓点点头,“否是一定要否认的,没做过的事情,我决不背黑锅。不过,你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尚信冷哼一声。
“只不过可惜了你的名字。叫什么尚信,干脆叫尚不信就好了。”
“放肆!”尚信怒道,“本王名讳焉是你这等贱民能够肆意戏谑?”
凤西卓缓缓站起身,毫不退怯道:“王爷应该觉得庆幸了。你只不过被肆意戏谑了名讳,而不是如你口中的贱民,被肆意戏谑了性命。”
尚信的手按在腰上,眼中杀意顿盛。
“王爷杀过人么?”她不理他的表情自己接下去道,“应该杀过吧?如王爷这般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杀几个贱民,实在是有辱身份啊。我也杀过,不过杀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啊兵啊……脾气越大的官,杀起来就越过瘾。还记得我遇到的第一个官,是知府呢,莫名其妙地带了几十个人说要拉我回去当小妾。不过算他命大逃得快,我只杀了他几个手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后悔。所以我每天猛练轻功,就是希望下次有这种机会,决不再放过!那年,我……十一岁。王爷那时候在做什么呢?是不是顶着你尊贵的名讳……戏谑贱民?”
尚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缓缓沉下来,半天才一字一顿道:“若让我发现秘宝图在你手里,我决不放过你!”
凤西卓含笑目送他离开,等确定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后,才幽幽舒出口气,“一定是葡萄皮吃多了,才这么口无遮拦。呼,现在还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不知道刚才编得鬼话有没有蒙过去?”她转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喃喃道,“十一岁的时候,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