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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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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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眨着眼睛,黑里透红的脸上有着迷茫,有着疑惑。
旁观众人先是怔愕的寂静,随后放声爆出大笑,并夹杂些许起哄。
凤西卓身影一闪,一把拉过长孙月白,两人如流星般朝山峰另一头掠去。
他们俱是当今绝顶高手,一身轻功已臻化境,不消片刻便将笑声甩至身后。
凤西卓待拂面凉风将脸上的热浪压下,才渐渐收步。
正好遇到前方深涧挡路,她松开握住的手,跳上一块黑亮的圆石。冰凉的水汽自下拍在面颊上,说不出的舒爽。回头看适才执手之人——黑发白衣,如墨玉白璧亭亭立于翠嶂绿意之间,清雅而不带一丝红尘俗气,真正如坠凡间的九天仙人。
他虽然目不能视,眼睛却向着她的方向。向来温雅自若的面容上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
凤西卓无声一笑,双手并拢,弯腰掬起轻常尝了一口,又泼在脸上,缓缓用袖子擦干,回头对站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的长孙月白道:“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很能说么?”
他移开目光,参天大树的落影覆住脸上的腼腆,“既是手下败将,自然听任处置。”
“听任处置么?”她眼中闪着古怪。
长孙月白转回头,却感到有人袭近,嘴角被温润之物贴住,属于女人的清香迎面扑来,凤西卓轻柔又局促的呼吸一拂一拂在鼻翼旁。
涧流淙淙,山风簌簌。
天地陡然空阔无垠又安谧无声,只有两颗心脏合拍地跳动。
他缓缓抬起手,细软的青丝从指尖溜过。不待他反应,一阵清风倏忽入怀,怀中人已退到黑色圆石上。
凤西卓蹲下身子。清凉的涧水泼到赤红的脸上,险些被煮沸。
良久复良久。
两只麻雀前后扑到枝头,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凤西卓悄悄扭头。
长孙月白依然站在原处,表情如常,但久久未褪的红晕却泄露了他此刻澎湃的心潮。
“你……”暗哑的声音让凤西卓自己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清嗓子道,“你,咳,你好像对青松道长有戒心?”
长孙月白楞了下,才接收到她话中的意思,“恩。”
“为什么?”原本她只是随意找个话题打破僵硬的气氛,没想到竟有意料之外的答案。青松道长在江湖上并不出名,至少她未曾听闻,这样的人因何使他起戒心?
长孙月白在瞬间理顺思绪,将刚才旖旎一幕埋入心底,悄然隐藏好后,才缓缓道:“他的名字曾出现在兰郡王府幕僚的名册上。”
“兰郡王府?”她大皱其眉,“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帝州和缅州的边界上。”怪不得那么多人马能出其不意得出现在兴槐城外的树林中,原来上从缅州过来的。
“比起兰郡王,义军的旗号更能煽动民心。”
想起近年义军猖獗,使得朝廷不得不屡屡派兵围剿,兵力财力捉襟见肘,而缅州则不费吹灰之力就捞到奂州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借民之手来动摇尚氏江山的根基……凤西卓不得不承认兰郡王府这招釜底抽薪用得狠。
“怪不得……”她从沉思中惊醒,一拍掌道,“我总觉得厅堂那牌匾上的字有些眼熟,现在想来,应该是出自萧晋的手笔。”
二事一合。青松道人出自兰郡王府应是十成有八。
“那你看青松道人邀请我们,用意何在?”她边说边拿眼睛瞄着他。
她的全副家当就是自在山,现在全拿捏在兰郡王府手里,实在没什么好被人觊觎的。长孙月白就不同,他身负天下第一商行,家资巨万,在这样乱世,无疑于怀璧的匹夫。
他遂将在京城原准备与陈虞昭结盟之事一一道出。
“你是说皇上为了拉拢兰郡王府,要立勤皇子为太子?”凤西卓难以置信。当今天子的皇长子是痴儿早已不是秘密,因此天下人都以为他最终会将江山交给次子。“他病得不轻啊。”
“破釜沉舟。非病入膏肓,药石罔灵不敢轻用。”长孙月白一言道破尚巽的处境。
“破釜沉舟?”她不以为然地耸肩道,“萧晋可不是那种会替别人打天下的忠臣良将。和兰郡王府合作无异与虎谋皮。唉,他们这些人,整天为那张龙椅争来夺去,也不嫌累。”
“坐上龙椅等于天下在握,将芸芸众生尽踏脚底,这样的诱惑又怎么不令人动心?”他淡然谓叹。
“你也动心?”
“或许每个男子都曾在午夜梦回惊醒于擂鼓之声,热血于沙场奔腾。”他一步一步,徐徐向着她的方向往前走,靴子半没入山涧,脚底湿滑的圆石让他身体一晃。
凤西卓适时伸手一扶。
长孙月白顺势握住,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
“但我更动心触手可及的温暖。”
凤西卓踮起脚,努力把脸从他的肩膀上挣扎出来。
长孙月白微微放松手臂。
她仰面吐出口气道:“那你上次还不辞而别……”
手臂一紧,他将她重新抱紧。
凤西卓的嘴巴埋在他的肩胛上,剩下的抱怨悉数吞了回去。
“威潭虽然地处边陲,但风味小吃别具特色,尤其一种名为窝裹子的小吃,令人垂涎三尺。”
想用吃得蒙混过去?她轻轻捏了把他的腰。
长孙月白放下双手。
“真的要去威潭?”就算蒙混过去吧。
“与青松道长所言非虚。”他微笑,眼波如滟滟晴湖,明丽绮绝。“何况过边关,还须通关文牒。”
“不能从玄嘉山脉翻过去吗?”师兄说他上次去北夷,就是横穿山脉。
“恩……可以。不过玄嘉山脉有一半位于北夷境内,是皇家狩猎场。”
“皇家狩猎场?”将狩猎场定于两国之交,果真是南下之心昭昭。
长孙月白道:“四月,正是春猎之时。”
也就是跋羽烈很可能南下?怪不得三年之约定于四月,原来是趁春猎之时一并解决,以免来回奔波之苦。
想到万兽奔腾的场面,她心头陡然一热,“狩猎好,打几条虎皮熊皮好过冬。”
长孙月白宠溺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凤西卓一路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离开插翅飞到玄嘉山。因此在青松道长处用过晚餐后,坚决推辞他的一再挽留,与长孙月白披星上路,至次日正午赶到威潭城。
作者有话要说:泪;这一章我从昨天晚上一直码到现在才出来。。。呜呜。。。我恨感情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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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世家在威潭城当地的各大商行掌柜早在路上得了信息,一早等在城门口。
长孙月白到后,被众人拥着直入书房。
凤西卓则冲进客房,顾不得满身的仆仆风土,一头栽倒在床上,立时人事不知。直到余晖西斜入窗前三尺,才悠然醒转。她亲自提水洗去征尘,一身清爽地来到书房外,听里头交谈声嗡嗡,她正要转身,却见门咿呀从里打开。
长孙月白依然是昨天那身衣衫,清俊如画的容颜上疲惫难遮。
凤西卓侧头,从他的肩膀旁看着一张张愁眉紧锁的脸,“很棘手?”
“不,是很繁琐。”他眉眼一弯,俊容如雨后青天,烦恼被洗涤一空。
她抱胸,口气严肃,“准备什么时候歇息?”
他转头。
一个中年人立刻接口道:“现在是申时三刻。”
长孙月白回头道:“戌时。”
还有一个多时辰。凤西卓看看天色,“我先出去逛逛,戌时再来巡查。如果让我查到……嘿嘿。”
“我让人陪你去。”
“不必。我走得快。”她说着,身影一闪,人已跃至墙外。
他正要转身,却见她又跃了回来,趴在他肩膀轻声威胁道:“所以回来得也很快哦。”话音一落,人复如刚才,消失在墙头。
留下长孙月白无奈一笑。
威潭城临近两国边界,因此许多风俗习惯承袭两国之和。
凤西卓走在街上,便见到有些人的穿着衣饰别具风格。外头套着体现北夷粗犷的羊皮斜褂,里头穿着大宣独有的精致绣花白缎长袍,两者搭配不但不显混乱,反而别有粗中带细之美。
她越瞧越喜欢,忍不住跑进附近的成衣店里。
店主见她目光不时流连北夷服饰,立刻热情介绍道:“姑娘可是想穿穿北夷的阿塔故?”
“阿塔故?”她眨眼,“那是什么?”
“就是这件。”店主拿出一条色彩绚丽斑斓的窄袖束腰连衣长裙,下半身缩得极紧,若是穿上,定然曲线玲珑,凹凸可见。
凤西卓咽了口口水,连忙摇头,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件天青的斜短褂,“我要穿这个。”
店主愕然道:“但这是少年的……”
“少年?”她将衣服与自己比了比,“管他少年少女,反正我喜欢。里面搭什么好?”
店主想了想,拿了一件土黄的窄袖及膝袍和马靴与她去更换。
“你确定这样会好看?”她不得不对店主的眼光表示怀疑。
店主在她的目光下委屈道:“它们本来就是一套。”
凤西卓将信将疑地去里面换了衣服出来,往铜镜里一照,脸色立刻与那袍子一色。“这,这衣服怎么能丑成这样?”她的脸和这身打扮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店主不乐意了,“是姑娘自己挑的。本来嘛,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穿着什么男子的衣服?不伦不类。”
凤西卓正打算换下,听了他的话,反倒被激得火气,从架子上又拿下一顶毡帽,昂头道:“姑娘我高兴,我乐意,我一会还准备满大街地去吆喝,本姑娘在你店里买了这么套又漂亮又花俏的衣服!”
店主脸色顿时绿了。“我不……”卖字还没出口,便被她从钱袋里掏出的大锭银子耀花了眼。
“够了吧?”她微微一笑。
店主连忙点头。“够够够……”够买十套了。
凤西卓还待说什么,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仓促而过。
没想到她在青松道长处耽搁了半天,竟然还能追上伊墨灵,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那就这样。”她收回原先要说的一大套说辞,匆匆丢下银子,连原先的衣服都来不及拿,立刻朝那抹身影追去。
伊墨灵被追踪近月,警觉敏锐非同寻常。因此凤西卓一出门,他就感到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过经过昨天修整,他的精神力气已经回到巅峰,眼见回北夷之路近在眼前,也就顾不得隐晦,当街施展轻功朝城外奔去。
凤西卓原本只是下意识地追上去,一时也没想到若真追上该当如何。但见伊墨灵奔逃后,脚步情不自禁地竟也加快起来。
两人俱是当时年轻一代最顶尖的高手,加之这一月来,武功都有突进,全力施展后,真如风驰电掣,流星赶月。
伊墨灵虽然没有回头,却也听出身后脚步渐渐追进,心中大感吃惊。他不知凤西卓原本就擅长轻功身法,自从慕增一一半的功力与她交换混合后,本身实力更上一层楼,追上他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凤西卓越追越起劲。伊墨灵的进步她瞧在心里,早是技痒难耐,难得有此机会一较高下,当下把杂念统统摒弃在外,胜负欲充斥全脑。
天色渐沉,直至全黑。
伊墨灵蹿入树林后,听身后脚步渐缓,显然是不熟地形,立刻计上心来,专门挑路陡之处走。果然,凤西卓与他的距离渐渐拉远。但一到拂晓,后面的步子又会反追上来。
如此这般追逃整整三天,两人一刻未歇,早是气竭力衰,哪复当初神勇,但谁也不肯先停,只是拼着一口气漫野乱跑。
突然,伊墨灵口中怪啸一声。
凤西卓三日未眠,思绪驽钝,须臾才听到头顶有风声袭来。
她霍然抬头,却见一只身长约两尺的苍鹰从天俯冲下来,黄中带黑的眼眸锐利地锁定住她,杀气冲天。
换了平时,她定然会觉得这只苍鹰十分英武可爱,但此刻她乃强弩之末,哪里有闲情正面应战。只得斜掠身法,挪开数丈。
苍鹰一击不中,旋即升高,不待她喘息,又冲了下来。
凤西卓无奈,只得绕着树木与它捉迷藏。
一人一鹰如此一捉一逃约莫十来回后,苍鹰突然翅膀一扑,竟往别处去了。
凤西卓莫名地靠着树等了半天,确定它不是施展欲擒故纵之计后,才舒出口气,坐下。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再追伊墨灵显然不可为。
她茫然四顾,周围是看足三天的绿木碧叶,根本无法判断出身在何处。
“不知月白猜不猜得到我现在在哪里?”她自嘲一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却让长孙月白猜到,这岂止是强人所难,简直是强人所不能。
远处隐约传来两声鹰鸣。
她勉强扶着树干起身。虽然不想起来,但在这样满天老鹰的环境里,还是应该找个稍微安全的地方歇息。
看来看去,只有树上枝叶茂密,能隐匿人形。
她着实累得懒得多想,强提一口气,跃上树梢,摘下几截枝桠摆在身上作掩护后,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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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正酣处,耳边猛地传来利箭破风之声,尖锐如鸟鸣,由远而近,端的是快如闪电,迅如流星。
凤西卓一个骤醒,从树上翻身跃下。身旁树干上,赫然一支白羽锐箭。箭上串着一条灰毛松鼠,鲜血如注,长长的尾巴兀自在半空摇晃。
她抬手想将箭拔下,却听四周马蹄声骤近,似涨潮翻涌,再觅藏处已是不及,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心中隐然期盼是猎人。
然,天不遂人愿。
等来人带马一出现,她的心就无限下沉。清一色的北夷军服,且个个身形高大魁梧,面目粗犷。也不见为首者下令,他们便已经布好阵法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让她插翅难飞。
为首者军服比别个更精致花俏,腰盘翡翠玲珑,肩膀各绣着金线鹰爪。他缓缓纵马出列,宽沿毡帽下露出半张白面,鹰鼻薄唇,唇上那两撇八字胡尤其扎眼。
凤西卓暗吞口水。
这下她就算再摸不清楚状况,也知道她此刻脚下站的土地绝对不是大宣境内。而且以刚才的箭和松鼠猜测,她此刻多半是在玄嘉山脉,而且是北夷皇族打猎的区域。都怪她一心与伊墨灵一较高下,忽略地形,才使得自己身处险境。
八字胡突然开口唧唧咕咕了一句。
凤西卓茫然。
北夷话分两种。一种是纯正的北夷用语,如今只有北夷的皇族和贵族才使用。另一种是与大宣语混合的北夷民间语。这种她还能听懂一些。
不过八字胡说的,显然是前者。
八字胡略等了会,又换成北夷民间语道:“你从哪里来?”
凤西卓嘴巴微张,正要编谎话,猛地心念电转,计上心头,抬起双手“咿咿呀呀”地比了几个她自己也看不懂的手势。
她做手势的时候,目光紧紧锁住八字胡的一举一动,以便寻找适当的时机拿下他以求脱身。
毕竟,不提她和伊墨灵这一路来的种种纠葛,单说她莫名其妙出现在皇家猎场这样的重地,对方就绝不会放过她。
果然,八字胡冷笑道:“哑巴?就算是哑巴也应该知道这里是皇家狩猎场吧?”
凤西卓见他说话的时候,手不离刀柄,且全身戒备异常,不禁暗自焦急,头更是胡乱晃动,又点又摇看得对方一头雾水。
八字胡向身边人用她听不懂的北夷语快速低问了一句。
那人轻声回答。
他回答的这句凤西卓却是听懂了。因为只有三个极简单的字——跋羽烈。
她心头一紧。
伊墨灵既然是跋羽烈的师弟,那他此刻多半与跋羽烈在一起。若是她撞到他手里,下场恐怕比落在尚翅北手里还不乐观。至少尚翅北还是她名义上的仰慕者。
“你上马,与我一同去见英武王。”八字胡说完,掉转马头,顺着来路而去。
凤西卓见他即便离开,依然被身边人掩护得滴水不漏,不禁又赞叹又懊恼。以她的身手要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