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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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树林走去。
待到山溪附近,跟随的士兵们便缓缓散开,分布在他们四周。
跋羽烈的命令是护送,并没有监视。因为自在山和镜花台的比武是你情我愿为前提,他并不担心他们逃跑。
凤西卓蹲在溪边抹了把脸,转头道:“怎么样?想好从哪条路线走了么?”
“什么哪条路线?”慕增一一脸茫然。
“你不是准备带我一起跑路么?”难道半夜三更带她出来只是为了逛树林,看小溪?
慕增一无奈道:“师妹,我们又不是什么不受祝福的亡命鸳鸯,需要大半夜不睡觉去私奔……”
“那你是有什么对付伊墨灵的绝招要传授给我咯?”她退而求其次。
慕增一很诚实地摇头。
凤西卓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师兄这种不知死活的性格也不是今天才养成的。作为师妹,她应该慈悲为怀,将手足之情放在一切仇恨之前,相信他,包容他,宽恕他……最重要的是——
绝对不能让镜花台看自在山自相残杀的笑话!
最后一句终于将她心底的火焰扑灭。她露出一个还算和蔼可亲的笑容,柔声道:“那么请问师兄,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要拉着我来这里与蚊共舞?”
“其实,我是怕师妹明天比武太紧张,所以带你出来放松放松……”在她越来越狰狞的面色前,他笑得十分天真无邪,“我上次也是这样的,来,跟着我做!”
他一本正经地站定,摆好马步,与天边明月相对,“日、月、精、华……”
她瞪大眼睛。
“我收……”只见他猛然吸气,挺胸收腹,整个人像喝醉似的往后仰。
凤西卓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卧倒。
要相信他,包容他,宽恕他……
绝对不能让镜花台看自在山自相残杀的笑话……
弑兄灭兄的事一定要关起门来做!反正就快回大宣了……恩,忍、忍、忍……
等她调整好呼吸抬头,方圆几丈已经不见慕增一的踪迹。
看来师兄也很清楚自己造成的影响,所以选择消失。从这点来说,他还算体贴。
与来路相对的另一条忽然传来极轻的走路声。
来者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好像是在摸索,又好像是搜寻……
凤西卓心猛地一跳,脚不自主地朝声音走去。
林木幽深,月光后继无力,只能看清眼前三丈灰地。
越是如此,她的心跳得越是不安分。
一个颀长身影缓缓显露轮廓,慢慢靠近,似要挣脱黑暗,但听一声清脆的枯枝踩裂声,那墨黑的身影轻轻一晃,凤西卓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将他抱住。
身影微震,然后缓缓伸出手,将她搂住。
万籁俱寂。
连饿得头昏眼花的蚊子都没有嗡嗡嗡得出来觅食。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不愿、也舍不得惊动那对相嵌的恋人。
月头偏西。
银粉慢慢纠缠在拥抱的两个人身上。
正对月光的身影徐徐抬头,露出一张如月光般皎洁清雅的面容,与发丝一色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似看非看。眼下有淡淡的阴影,脸上却洋溢着愉悦的微笑。
凤西卓猛然仰起头,“你不是去频州参加尚乐舞的婚礼了么?”
他嘴巴微张,似是犹豫了下,才轻声道:“新娘,当然是自己的最重要。”
她微愕后回过味来,两腮瞬息像抹了胭脂似的一片绯红。
这是月白,她的月白。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犹如温柔的月光,只要黑夜来临,便能看到它无瑕的辉芒。
“对不起。”
道歉声细碎的像虫鸣。
长孙月白的下巴轻轻蹭在她的头顶上,喉咙漫应了一声。
这是……生气?
凤西卓惴惴难安,“我那天看到伊墨灵,什么都没想就追上去了。谁知一追就……”跨了国界。
他睫毛轻轻一抖,嘴角笑容丝丝泛苦,“我是不是应该用绳子把你拴起来?”
“呃?不必吧?呵呵……”她干笑不已。
“以免你再跟别的男人跑。”
凤西卓像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埋起来,声音在肩胛上闷闷透出,“这次是意外,纯属意外。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
她等了一会,见头顶没动静,不安感逐步扩大。
从未见过长孙月白发火,但听说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越恐怖。
她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将脸稍稍后退几分,她哭丧着脸,噘嘴道:“要不,你打我几下消消气?”顿了顿,仍是一片宁静,“不过可不可以打得轻点,我明天还要比武的。”
她边说边小心抬头,却见长孙月白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摇头道:“我怎么舍得打你。”
知道她失踪后的焦虑、急切、担忧在抱住她的刹那早化为灰烬,只剩下心底浓浓的满足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能将她拥在怀里,他已经感激上苍予他良多,其他的,又何必再计较。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吓得她心脏差点停止。
“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想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不让你跟着别的男人跑。”
“呃……”怎么越听越觉得她好像随时在和别人私奔?“其实,此跑非彼跑……”
“西卓。”
“恩?”
“我们成亲吧。”
155
我们成亲吧?
长孙月白清朗中略带倦哑的声音像是阴魂般在她脑海里久久不散。以至于她连自己后来怎么回的营帐也不记得了。
一夜难眠。
等回过神时,外头已经日升中空,白花花的阳光又热又刺眼。
慕增一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站在门口喜气洋洋地打招呼,“师妹,要秉承你师兄的优良传统,旗开得胜啊!”
“旗什么开,得什么胜啊?”她摸摸头,好晕,应该补觉。
慕增一冷静地盯着她,“师妹,你该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不就是月白求亲的日子嘛,能什么日……啊!她眼睛慢慢瞪大。
“如果记起来的话,”他搭住她的肩膀边摇边喝道:“快点给我振奋精神!”
凤西卓被晃得两眼翻白。
慕增一终于停下手。
“师兄……”她努力把自己的头按住,不让视线东倒西歪,“你确定你不是被跋羽烈收买了?”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慕增一恨恨道:“我下了血本买你赢,你说我有没有被跋羽烈收买?”
“下了多少?”
慕增一声音极低地说了个数。
凤西卓好半天闭不上嘴巴,“这个数也太……牺牲你了。”
“为了师妹,我豁出去了!”
凤西卓默然地看着慕增一的脑袋从三个变回一个后,才慢悠悠往外走。
“师兄。”
“恩?”
“那是老婆本还是棺材本?”
“老婆本如何,棺材本又如何?”
“如果是老婆本……你连头母猪都娶不上。如果是棺材本,那只能去乱葬岗。”
“你这是对师兄的蔑视。”
“连自己师妹比武都只下三个铜板的人还能奢求什么?”他对她还真是‘信心’十足!
“……嘘。”
比武就在凤西卓第一次遇到跋羽烈的决斗场举行。
班图虽然听说了她的真正身份,但亲眼看到仍自有七分不信。换了一身北夷女装的凤西卓看上去胳膊腿更细,整个人像风吹吹就要飘的样子,哪里有传说中巾帼女杰的英姿飒爽?
北夷王的兴致极高,自早晨就和耶扎合的山羊脑袋时不时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见凤西卓走近,才依依不舍地挪开了点,“哈哈,美人小虫,昨晚睡得可好?”
慕增一和凤西卓走到一半同时蹲了下去。
北夷王见他们在地上东摸西摸,不由纳闷道:“你们在找什么?”
凤西卓没好气道:“捡鸡皮疙瘩。”
慕增一点点头,“帮她捡鸡皮疙瘩。”
北夷王尴尬地笑笑,“两位不愧是师兄妹,不但幽默过人,而且默契十足。”
耶扎合搓着胡子解围道:“自在山与镜花台的比武可说是两地武林的大盛事。可惜三年才举办一次,时日间隔太长,很多武功心得不能及时交流,往往荒废,令人扼腕。”
北夷王接道:“那卿可有好提议?”
“依臣看,不如就请两位自在山少侠留在我北夷,也可省去两地奔波之苦。”
北夷王捋掌道:“此议甚好。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凤西卓眨巴眨巴眼睛道:“师兄,你以为如何?”
慕增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我以为干脆把三年一次改成三十年一次。这样我宁可少活几年,也好少见跋羽烈那张冷脸几次。”
凤西卓深以为然,“三年见一次就已经恐怖以极,若是天天见,那真叫生不如死。”
两人边说边摇头,也不理北夷王和耶扎合青红交加的脸色,慢慢朝场中走去。
走了有一段路后,凤西卓轻声道:“师兄,恐怕这次我们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离开了。”
慕增一道:“自在山与镜花台比武本是隐秘之事,上次北夷王知晓却也未曾观战。若非这次你将军营闹得鸡飞狗跳,这场比武又怎会如此张扬?”
“说实话,跋羽烈勤于政务,你疏于练习……两人都志不在武,何必还来闹一比武的戏?”
“什么叫我疏于练习?”慕增一反驳道,“武功到我这种级数的高手根本就不需要勤练来增加,我需要的是境界的领悟。唉,师妹,你虽然有了我一半的内力,但在武学修为上还相差甚远,与你说这个无疑对牛弹琴,你是不会明白的。”
看着他负手漫步,发袂轻扬,仿佛一代宗师的模样,凤西卓在原地恨恨跺脚,“狗眼看人低啊,狗眼看人低!”
时至正午。
艳阳如火,熊熊美丽。
凤西卓正襟盘坐,姿容庄严。
只有慕增一知道,她此刻正魂游三清,睡得不知人间几何。不过这样的天气的确引人入梦,他打了个哈欠,向北夷王比了个询问的手势。
莫名其妙的何止他们三人,北夷王和耶扎合也是一脸异色。
比武之时已到,但跋羽烈和伊墨灵双双不见踪影,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凤西卓头猛地一点。
慕增一赶紧扶正,向四周炯炯的目光赔笑。
凤西卓睁开眼,迷糊道:“干嘛?”
“你还记得现在在哪里吧?”他把话含在嘴巴里问。
“伊墨灵来了?!”她霍地站起,袖中剑在手,身上杀气迸现。
慕增一盯着横在他颈项前的月冷,悄悄吞了口口水。“师妹……冷静……”
凤西卓锐利地扫视周围,半晌才讷讷道:“不会睡过头,已经比完了吧?”
慕增一翻了白眼,“准确说,应该是你不战而胜。”
“哈?”她收起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道他听到我的威名吓得不敢来了?”
尚未等到他的回答,空中已传来一声冷喝:“小娃儿,你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蔑视我镜花台!”
只见空中一道淡淡青影划过,停她面前。
凤西卓只觉一股无形压力自对方身上层层压来,胸口顿时喘不上气来。
“晚辈慕增一见过镜花老祖前辈。”慕增一踏前一步,弓身抱拳。
压力顿去一半。
凤西卓听来者是与师父自在老人齐名的镜花老祖,当下不敢托大,赶紧赔笑道:“晚辈刚才还有下半句——难道他听到我的威名吓得不敢来了……这根本不可能,不符合镜花台的作风嘛。”
镜花老祖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自在老头的徒弟,连插科打诨的毛病也学得十成十。”
说话间,北夷王和耶扎合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哈哈。没想到今日本王竟还能请到老祖大驾光临,实在是荣幸之至。”
镜花老祖身上的煞气顿成冷气,“哼!本老祖和自在老头的比武大会几时成了你们的猴戏?莫名其妙叫一大票人来看戏也就罢了,竟然还下赌注?”
北夷王尴尬道:“老祖明察,赌注之事本王并不知情。至于看戏……这从何说起。镜花台乃我北夷第一大派,本王率众前来,实是为了助威。”
“心领了!”镜花老祖对他的低声下气毫不领情,“既然是门派比武,就不该惊动朝廷。我已经另寻比武地点,烈儿与墨灵已经先去了。至于结果你们也不必惦记,是胜是负都与你们无关。”
话说到这份上,任凭北夷王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呆下去,只得讪笑道:“那本王在此预祝伊卿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他故意用伊卿二字,显然是提醒伊墨灵不但是你镜花台的弟子,也是他的臣子。
镜花老祖鼻哼,一指凤西卓和慕增一道:“你们,随我来。”说罢,身如青烟,一吹即不见踪影。
凤西卓和慕增一不敢怠慢,连告辞也来不及说,便朝他追去。
镜花老祖显然有试探的意味,脚程越赶越快,饶是两人全力追赶,仍是慢慢落下。
慕增一突地抓住凤西卓的袖子,两人渐收脚步。
镜花老祖独自跑出十余丈,才怒而回头,见他们靠着树干悠然歇脚,不禁急怒道:“你们怎么不走了?”
慕增一不慌不忙道:“前辈可还记得我们此去为何?”
“废话,自然是比武!”
“可是晚辈觉得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莫非你怕我会插手干涉比武?哼,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气得脸与衣服同色,“你放心,就算伊墨灵真输了比武,我也决不会为难你们,更不会擅自插手!”
“可是前辈已经插手了。”
镜花老祖差点气得炸开,“胡说!我几时插手了?”
“不就是现在。”慕增一悠悠然道,“你明知道我师妹赶着去比武,却还故意让她使用轻功,耗费内力,好让伊墨灵以逸待劳,难道不算插手干涉?”
镜花老祖楞了下,老脸微红,“这,的确是本老祖思虑不周。但比武之地我定在笋尖峰,离这里还有一里多的路程,难道要我们手牵手散步过去不成?”
慕增一道:“那倒不必如此做作。依我看,最好让师妹既不用轻功,也不耗费体力……”
镜花老祖突然蹲下,拍拍后背道:“上来!”
他见凤西卓迟迟不动,不由不耐烦道:“怎么还不上来?”
慕增一笑道:“我师妹再其貌不扬也是未出阁的闺女,前辈又是男子……到底男女授受不亲。”
“哪那么多规矩,本老祖最烦宣朝这一套!”镜花老祖恼羞成怒地站起,瞪着凤西卓道:“小女娃,你自己说,你待如何?”
凤西卓眼珠一转道:“话说,这世上有样东西叫轿子……”
镜花老祖鼻哼道:“荒郊野外,你让本老祖上哪里找轿子给你?”
凤西卓猛地跃起,袖舞如飞,月冷剑光在灰枝绿叶中频频闪烁,只是眨眼工夫,她手中便多了一根被削得光溜溜的手臂粗的枝桠。
镜花老祖道:“这东西得两个人抬才是。”
凤西卓拍拍慕增一的肩膀,笑道:“反正比武的时候我师兄不必下场,所以内力体力都不必节省。”
慕增一轻叹道:“这是恩将仇报啊恩将仇报。”
凤西卓无辜地摊手道:“没办法,谁让我其、貌、不、扬嘛。”
慕增一含泪,默默抓住枝桠一端。
记得师父曾说过:你可以说女人不坚强,不善良,但绝对不能说她不漂亮。
可惜当他想起这句警言,为时已晚。
凤西卓喜滋滋地斜坐在枝桠上,享受当今天下两大顶尖高手为其抬轿的风光。
沿路樵夫若是眼力耳力稍好,便能看到有三个人影搭成‘品’字状,飞一般疾驰而过,风中隐隐有清朗男声高歌——
“抬只母猪赶集卖啊……赚得钱来买肉吃……买肉……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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笋尖峰是玄嘉山脉的第一高峰,因远看如笋尖而得名,山坡峻峭,路陡难行。但镜花老祖和慕增一何许人也?旁人用绳用钩未必能过的峭壁,他们足尖轻点,已纵身直上。只难为凤西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