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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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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凡特跌了出去,直接摔在他同伴身上,没发出半点儿声音。克里斯蒂安松眼睁睁看见第一发子弹从卡凡特的喉结和锁骨间穿出来,接着感觉到卡凡特整个人压到他臀部上,失血过多的克里斯蒂安松因此惊痛地昏死过去。两名搭档在池子里躺成十字型,一个失去知觉,另一个已经魂归西天。
  “妈的。”拉尔森说,“真操他妈的! ”
  科尔贝里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一直有预感会出事,现在也的确出事了,但一切却仿佛发生在另一个空间。
  接着又开始横生枝节,有人晃进这个铺着石板的小广场。
  那是一一个穿着深绿夹克、蓝色牛仔裤、贴着反光带绿胶鞋的小男孩儿。一头金色头发的男孩儿看来绝对不超过五岁,他犹疑地缓缓朝喷泉走过去。
  科尔贝里浑身一颤,准备冲出去抱起男孩儿。拉尔森也注意到了,但他眼也不抬地盯着前方那骇人的景象,一边用沾血的大手挡在科尔贝里胸口。
  “等一等。”他说。
  男孩儿站在池边望着两人的身体,然后把左手大拇指伸到嘴里,右手掩在左耳上,开始哭了起来。
  男孩儿站在那里哭了一会儿,圆圆的脸上滚满泪水。他歪着头,突然朝来时路奔去,穿过人行道和大街离开了广场,回到活人的世界里去了。
  没有人对他开枪。
  拉尔森看看表。
  十二点十二分二二十七秒。
  “两分钟又二十七秒。”他对自己说。
  科尔贝里心想,两分二十七秒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特殊情况下,却具有重大的意义。这样的联想是有点儿怪。一名短跑好手理论上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跑十四趟百米,那可是很了不得的事。
  两名巡警被枪击,一名确定已经身亡,另一个八成也完蛋了。
  拉尔森差一点儿就去见阎王,而科尔贝里则差了两点儿。
  接着是那个穿墨绿色夹克的小男孩儿。
  那也很夸张。
  科尔贝里看看自己的表。上面指着二十几分。
  科尔贝里在某些方面是完美主义者,但有些地方则比较马虎。
  话又说回来,这是俄国制手表,他花六十三克朗买的,三年多了都还能用。如果你乖乖地帮它上发条,甚至还挺准时的。
  可是人家拉尔森的表是花一千五百克朗买的。
  科尔贝里抬起手看了看,然后把手圈拢在嘴上。
  “喂! 喂! ”他大吼道,“有人听到我说话吗? 这里很危险,快找地方掩护!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发话:“注意! 我们是警察,这里很危险,请找地方掩护! ”
  拉尔森转头看着科尔贝里,蓝色眼睛里透着怪异的神色。
  接着拉尔森看看通往医院的门,它们周六通常锁住了没开,整栋楼里一个人也不会有。他往门边挨过去,以巨大无比的神力将门踹开。
  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拉尔森真的做到了。科尔贝里跟着拉尔森进入大楼,隔壁的玻璃门锁着,拉尔森大脚一抬照样踹开,玻璃四溅。
  两人找到电话。
  拉尔森拿起听筒拨一一九紧急号码。
  “我是拉尔森,达拉街三十四号的大楼里有个疯子从屋顶或顶楼拿自动步枪乱射。伊斯曼牙科中心前的喷泉池里已经死了两名巡警。警告所有中央辖区的人,封锁从北铁广场到卡尔贝里街之间的达拉街和费斯曼纳路段,以及从欧丁广场到圣埃里克广场之间的欧丁路。还有费斯曼纳路以西及卡尔贝里街以南所有的十字路口,听到没? 什么? 下令通报? 是的,通知所有人。不,等一下,别派任何巡逻车到这个地方,还有,不准穿制服,我们的集合地点在——”
  他放下听筒皱皱眉。
  “欧丁广场。”科尔贝里说。
  “好,”拉尔森说道,“就到欧丁广场。什么? 我在伊斯曼牙科中心里头,再过几分钟我会过去抓住那个疯子。”
  他丢下听筒,走到最近的洗手间,把毛巾打湿,擦掉脸上的血。然后又拿来另一条毛巾缠住头,鲜血立刻浸透头上的临时绷带。
  接着拉尔森解开夹克纽扣,抽出扣在皮带上的手枪。他认真地检查枪支,然后看着科尔贝里。
  “你身上有什么武器? ”
  科尔贝里摇摇头。
  “啊,是了,”拉尔森说,“你是和平主义者。”
  拉尔森的枪跟其他物品一样,都跟别人不一样,那是把s&w 点三八口径手枪。拉尔森因为不喜欢警用枪,所以便买了这个。
  “你知道吗? ”拉尔森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大白痴。”
  科尔贝里点点头。
  “你想到咱们该怎么冲过那条街了吗? ”他问。
               第二十五章
  西洁特区的这间房子很不起眼——小小的木造房子应该是五十多年前盖来做避暑别墅用的,原有的油漆已经退色,露出灰色的木头,但还是能明显看得出房子以前是漆成淡黄色的,还镶着白框。院子四周的篱笆与房子相比显得有些小,几年前才漆成深红色,此外台阶上的扶手、外边的门和小走廊周围的格子围栏,也都漆成同一颜色。
  房子离高速公路有段距离,由于大门开着,勒恩便一路沿着陡峭的车道开到房子后边。
  马丁·贝克下车后一边四处看看,一边深吸几口气。他觉得有点儿头昏,因为他很容易晕车。
  院子缺乏照料,长满了野草。一道长草半掩的小径通往一座坏掉的旧日晷,那日晷看来颇为凄凉,放在矮木丛生的水泥架上看来极不协调。
  勒恩用力关上车门。
  “我有点儿饿了,”他说,“你想等这边的事办完后,咱们还有时间吃点儿东西吗? ”
  马丁·贝克看看表,勒恩习惯在这个时间吃午饭,现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马丁·贝克对吃很不在意,工作时连吃饭都嫌麻烦,宁可晚上再用餐。
  “当然了,”他说,“走吧,咱们进去。”
  两人绕过屋角,走上台阶敲门。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立刻来开门。
  “请进。”他说。
  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用探询的眼神看着两人将外套挂到窄小的前厅。
  “进来吧。”他又说了一次,然后退到一边让两人过去。
  前厅尽头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后面有条通向厨房的短廊,短廊里有楼梯通往二楼或阁楼。另一扇门后方是客厅,里头空气霉湿而且相当阴暗,因为窗台上摆了好几大盆蕨类植物,将日光遮去大半。
  “请坐,”老人说,“内人待会儿会送咖啡过来。”
  房间里被一组乡村式的家具占满了——一张直背松木沙发、四张条纹坐垫椅,椅子环绕着一张大桌,桌面是一大块纹理精美的杉木板。马丁·贝克和勒恩在沙发两端坐下,房间另一头的门微开,可以看到里面一张桃花心木床尾端的裂隙,还有镶着椭圆形镜子的衣柜门。男人走过去开门,然后在桌子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老人干枯佝偻,脸上的皮肤苍灰且布满棕色老人斑。他穿了一件厚重的手织毛衣,里面是灰白格子的法兰绒衬衫。
  “我们听到车声时,我还跟内人说你们动作真快呢,我不确定我在电话上说明得是不是够清楚。”
  “这儿并不难找。”勒恩说。
  “是不难找,你们是警察,城里城外的路都熟。奥克因为当警察,把城里的路摸得一清二楚。”
  他拿出一包压扁的烟递上来,马丁·贝克和勒恩摇摇头。
  “你们来是想谈奥克吧。”老人说,“我在电话上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老太婆和我以为他会留下来过夜,但他一定是回家去了。他时常回来过夜,今天是他生日,所以我们以为他会在床上用早饭。”
  “他有车吗? ”勒恩问。
  “噢,有啊,他有辆大众车。老太婆送咖啡来了。”
  看到老婆从厨房出来,老人站起身。老太太将托盘放到桌上,在裙了上擦了擦手,才跟两位客人握了握。
  “我是埃里克松太太。”他们起身自报姓名时,老太太说道。
  她为众人送上咖啡,把托盘放到地上,然后坐在丈夫身边,交叠手放在大腿上。老太太年纪看来跟老头儿差不多,头发银灰,烫成坚硬的细发,但她的圆脸几乎没什么皱纹,嫩红的脸颊看来不像是上过妆。老太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当她突然怯怯地看向马丁·贝克时,他也不确定她是因为害怕生人,或者只是过于害羞。
  “我们有几个跟奥克有关的问题想请教,埃里克松太太。”
  马丁·贝克说,“如果我没弄错你丈夫的意思,奥克昨晚在这里是吧?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
  她看看丈夫,仿佛希望他能帮她回答,但老头儿只是搅着咖啡,默不作声。
  “不知道,”她犹豫地答道,“我不太清楚,我想他大概是在我们就寝后走的。”
  “那是几点的事? ”
  她又看看老头子。
  “那是几点的事呀,奥托? ”
  “十点半,也许十一点,通常我们会更早上床,可是因为奥克在——我想大概接近十点半吧。”
  “那么你们没听见他出门? ”
  “没有,”老人说,“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奥克是不是出事了? ”
  “没有,”马丁·贝克说,“他没事,这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请告诉我,他目前的工作是什么? ”
  老太太又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这回是老头子回答的。
  “还在修电梯啊,他做这工作已经一年啦。”
  “那么修电梯之前呢? ”
  “哦,他干干这个,干干那个,他在水管公司做了一阵子,然后去开出租车,然后又当夜班守卫。他去电梯公司之前,还开了一阵子卡车,那是在接受电梯职训期间的事。”
  “昨晚他在这里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马丁·贝克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
  老头儿没立刻回答,老太太拿了片饼干,在自己的盘子上剥成小片。
  “我想他跟平常差不多吧。”老头儿终于说道,“他没说什么话,不过奥克一向就很木讷,我想他是在担心房租的事吧,还有玛琳。”
  “玛琳? ”勒恩问。
  “玛琳是他女儿,他们把孩子带走了,现在他连房子也保不住了。”
  “对不起,? 马丁·贝克说,“我不太明白,谁把他女儿带走了? 你指的是他的女儿没错吧? ”
  “是的,是玛琳。”老先生说,然后拍拍妻子的胳膊。“孩子是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了,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人把玛琳从奥克身边带走了。”
  “为什么? ”马丁·贝克问。
  “警察为什么要谋杀他的妻子? ”
  “请回答我的问题。”马丁·贝克说,“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从奥克身边带走? ”
  “唉,他们以前也试过,不过这回终于弄到文件,证明奥克无力照顾孩子。我们当然表示要把孩子接过来,可是他们说我们太老,还说这房子不够好。”
  老太太看着马丁·贝克,可是当他看她时,她又很快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接着老太太腽怒地低声说:
  “难道孩子跟陌生人住会更好吗? 而且再怎么说,住在乡下总比住城里好吧。”
  “你们以前照顾过孙女,是吧? ”
  “是啊,好多次呢。”老太太说,“阁楼里有个房间,玛琳来时可以住,那是奥克以前的房间。”
  “奥克做的那些工作,不能让他好好照顾孩子。”老人说,“他们认为他工作不稳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指他工作做不长久吧。这年头干活不容易啊,失业人口越来越多,可是他一向很疼爱玛琳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马丁·贝克问。
  “玛琳的事吗? 他们前天才把她带走的。”
  “昨晚奥克是不是因此而很生气? ”勒恩问。
  “我想他是很生气,虽然他不肯多提。还有房租的事,可是我们的养老金有限,实在没法帮他。”
  “他付不出房租吗? ”
  “是啊,他说人家都要赶他出门了,租金那么高,谁付得起呀。”
  “他住在哪儿? ”
  “达拉街的一栋新大楼。他们把他以前住的地方拆掉后,他找不到别的地方住,不过当时他赚得比较多,觉得支付得起。可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玛琳的事。”
  “我想进一步了解他和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事。”马丁·贝克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把孩子从父亲身边带走的。”
  “是吗? ”
  “至少他们会先彻底做过调查。”
  “是啊,应该有吧。有人来这里找我和内人谈,然后看看房子,提了各种跟奥克有关的问题。自从玛亚去世后,奥克就一直闷闷不乐,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可以理解。他们说他一直这样郁郁寡欢,对孩子的心理不好——我记得他们是那样说的,他们老是把话说得很漂亮。还有,奥克换了那么多工作,作息时间太不正常,这样也很不好。加上他有经济困难,付不出房租和生活费,当然了,大楼里还有些邻居对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人抱怨说,奥克晚上常把玛琳一个人留在家里,孩子都没法子正常吃饭等等。”
  “你知道他们还跟谁谈过吗? ”
  “跟他同事谈。我想他们跟奥克所有的上司都谈过了。”
  “也跟警局里的人谈过吗? ”
  “是啊,当然了,那是最重要的部分。”
  “而且他上司对奥克没什么好话,对吧? ”马丁·贝克说。
  “是啊,奥克说他上司写了一封信,害得他没有希望把玛琳留在身边。”
  “你知道信是谁写的吗? ”马丁·贝克问。
  “知道,是尼曼组长写的,也就是眼睁睁看着奥克的老婆死掉,却连手都不抬一下的那个家伙。”
  马丁·贝克和勒恩迅速互相看了一眼。
  埃里克松太太看看丈夫,又看看他们,不知他们对自己的指控有何反应。毕竟她骂的是他们的同僚啊。她递上蛋糕盘,先让勒恩拿了一大片海绵蛋糕,然后义递给马丁·贝克。马丁·贝克摇摇头。
  “奥克昨晚在这里时,有没有谈到尼曼组长? ”
  “他只说,他们会把玛琳带走全都是尼曼的错,其他的就没说了。我们奥克一向话就不多,但他昨晚又比平时还沉默。对吧,老太婆? ”
  “是啊,”老太太说,一边戳着盘子上的蛋糕屑。
  “他在这里有没有干了什么? 我是指昨天晚上。”马丁·贝克问。
  “他跟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接着奥克便回他房间,我们则去睡觉了。”
  马丁·贝克进门时注意到前廊有部电话。
  “晚上他可曾打过电话? ”他问。
  “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老太太说,“奥克是不是做了什么? ”
  “我只能请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马丁·贝克说,“他昨晚有没有从这里打电话出去? ”
  坐在他对面的老夫妇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大概有吧,”老头儿说,“我不清楚,奥克随时都可以用电话啊。”
  “那么你们没听见他打电话? ”
  “没有,我们在看电视,我记得他好像出去了一下,并关上门,通常如果他只是去上厕所是不会关门的。电话在走廊上,如果电视开着,就得把门关上。我们两个耳朵不是很灵,所以电视通常开得声音很大。”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指他什么时候去打电话的? ”
  “我不清楚,不过我们当时在看一部电影,正看到一半,大概是九点左右吧。你问这干什么? ”
  马丁·贝克没回答,勒恩刚刚吞完海绵蛋糕,这时突然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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