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们还看见什么没有?没对别人讲过的?”老杨下巴扬了一下,余萧顺着他的暗示看过去,才发现这间简陋的宿舍墙上,贴了好几张黄色的符纸。
那两个工人也看见了,年轻那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都说桃花潭有妖怪,我们是去对面山头那个老君庙求来的,贴着安心。”
“我的意思是有两张符看起来挂上没多久。”老杨把目光集中到沉默不语的中年人身上。
余萧这才注意到,墙上贴了不下十张符纸,有的颜色已经褪干净,而老杨说的那两张看起来还相当鲜艳。
年轻人嘿嘿笑,说:“是他贴的。”
中年人闷声不响,被老杨看的极不自在,半天才开口:“我也是听老人家说的,说桃花潭住着怪物……”
“那你们住了这几年,到底有没见过妖怪?”余萧忍不住问。
“没有!”年轻人肯定地说,中年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很快就重新低下了头。
“小伙子,这水都是冷的,冲不起茶了,麻烦你去重新烧一壶?”老杨直起腰,和气地递了支烟给那个年轻人。
“还没生火呢。”年轻人站了起来,有点不乐意。
老杨索性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手里,笑哈哈地说:“去吧去吧,反正你们也要吃早饭的嘛,顺便也给我们弄一份。”
年轻人出去了,老杨回过头来,把凳子挪了一下,面对着中年人,低声问:“看来你知道的要多一点,你说说看,你还看到过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中年人喃喃地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先说说看。”
“桃花潭有妖怪,老几辈就开始传了,我们从小在这山上跑,也没见过,也不信,后来县城的一个老师死了,就又开始说有妖怪,我那时候还和几个伙计打赌,赌谁有胆量在这上面住一宿,也没见过怪物,就是下面那个成二爷有点怪,凡是有人上山,他都阴阳怪气地跟在后头,反正我也没听说过哪个见过活的妖怪。”中年人有点赌气地说。
老杨没打岔,很耐心地等他说下去。
中年人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几年前,气象站招工,我有风湿,不能出去打零工了,就到这里来看门,没什么人愿意住在这里的,气象站给的工资高,我也没亲眼见过什么妖怪,就来了。去年夏天发山洪那晚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继续说:“他回来打电话了,我还留在那里,想看看是不是不滚石头了,想摸下去看看成二爷跑出来没有。”
“你下去没有?”老杨问。
“没有。”中年人摇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什么?”
“我……我可能……看错了。”中年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并且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想缩到桌子下面去。
“你听到什么了?别怕,桃花潭都埋了,就算有妖怪也没老窝了。”
老杨的话似乎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中年人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当时我正在找地方下去,就听见好象有女人在笑,笑了两声,那个声音很难听,我抬头的时候,恍惚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从那个垮石头的山坡上滑下来。”
“滑?影子吗?”
“不是,是块厚塑料布一样的东西,不大,跟方桌布差不多。”
“方的?”
“看不清楚,反正像块布,贴着山坡下来的,很快。”
“然后呢?”
“一直滑到成二爷家的地方,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萧哆嗦的厉害,悄悄扶住了桌子,随即又想起那白色的桌布样的东西,急忙挪开了手。
老杨没出声,目光继续停留在工人的脸上,中年人以为他不相信,急忙说:“当时我有点蒙,武警上来后我也跟着去了,成家老两口被挖出来的时候我也没看见石头下有布,可能是眼花,看错了,那天晚上雨有点大,又在打雷,风也大。”
“后来你就去求了符?”老杨沉吟半晌又问。
“对啊。”
“那你为什么要求这么多次呢?”
中年人讪笑:“都怪那个晚上,落了心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你有没有觉得其他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问的。我感觉,自从去年滑坡过后,这山上的雾就多了,隔一两个月就有几天晚上起雾,一起雾就啥也看不见,以往不是这样的,以往只有冬天有雾。”
“起雾的时候跟平常的雾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一般的雾就是从山上开始,往下降的,有时候起雾不一样,就到桃花潭那个位置,也很浓,基本上啥也看不见,但这上面没有。”
“上一次起雾是什么时候?”
“这就不太清楚了,一般那种雾都是半夜起的,我们偶尔能注意到。”
四十五
老杨不再问,看着墙上的符纸出神,余萧也看过去,不知道这些变色的纸以及上面的朱砂字能不能起作用。
如果冷杉就是鬼魂或者妖怪,为什么不对他下手呢?余萧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真的跟桃花潭的诡异有直接的关系,灭了他不过是动动小指头而已,为什么在知道自己选了冷桃而不是她的时候,不报复她而转身走开了呢?还有,桃花潭已经埋了,如果那里是她的老窝,她现在去了哪里?
“对了,你对这个人有没印象?”老杨突然开口,手里多了张照片。
余萧晃眼一看,顿时慌了神,他果然在跟踪自己,竟然偷拍到冷杉的照片!
中年人接过去的时候余萧才看清楚,照片上的人不是冷杉,而是箐箐,是自己拿给王翔的那张照片,也是现在箐箐唯一的一张照片,余萧松了口气,尽管他现在也对冷杉深感怀疑,但还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她以及冷桃有交往。
中年人接过去仔细端详,然后抬起头说:“这是那个老师的女儿吧?”
“是。”老杨点点头:“你有没有见过她?”
“见过的。去年清明节,我下山去上坟,下午回来的时候她一直跟上山,当时我还奇怪她怎么一直跟着我,她还到这上面来问过路,说她是谁谁谁,是那个老师的女儿。”
“你记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她一直跟着我走到成二爷家门口,然后我上崖,就没看见她了,我还以为她回去了呢,吃晚饭的时候她爬上来,问我后山有没路,我说后山是悬崖,没有路了,她还跑到屋后去看,然后才走的。”
“你估计她在山上呆了多久?”
“一两个钟头。”
“后来还见过她吗?”
“没有了。”
余萧的内脏像灌满了铅块,箐箐果然上过桃花山,会不会是成家兴和江永刚给了她暗示,要她去找成二爷?成二爷又告诉了她什么呢?余萧接过照片,老杨也没反对,而是站起来走到门外去了。
照片上的箐箐笑魇如花,比余萧记忆里的样子要胖一点,也要年轻一些,粗略一看,跟冷杉的五官脸型很相象。余萧叹了口气,箐箐不是很喜欢笑,高兴的时候也很少笑出声,这一点跟冷杉很不一样,余萧还记得冷杉那种刺耳的尖笑声,以前只觉得听起来不舒服,如今一想起那诡异的潭水,那种笑声就足以让他毛骨悚然。
冷杉真的不是人吗?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
盯着照片看久了,连箐箐的笑容也变的怪诞起来,余萧不敢直视照片上那双眼睛,他已经背叛了她,这让他觉得尴尬。
余萧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笑起来是不是不好听?”
“姐姐说,我还需要多练习。”
“笑声也是需要练习的。”
谁说的?谁说的?
冷杉?冷杉的姐姐?冷桃?
余萧的心脏砰砰乱跳,这么说,冷桃知道?余萧猛地站起来,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回去看个究竟。
老杨还说了什么余萧一个字都没听见,他脑海里跟电影画面似的不停地晃过冷桃那双迷幻般的眼睛。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了,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光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余萧被旋转的尘土包围,从头冷到脚。
“走了。”老杨的影子出现在门外耀眼的阳光中,余萧木偶般挪动双腿,跨了出去。
老杨没有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而是在喃喃自语:“有根长绳子就好了,我看后面的悬崖上有个山洞,水从那里出来的。”
余萧看了他一眼,没出声,他能感觉到,老杨的想法跟自己的差不多。
下山路过那个乱石坡的时候余萧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往两边看,仿佛那乱石下隐藏着阴深晦涩的味道。老杨却颇有兴趣,在成家的地基处转了两圈,那处地方还能在乱石中看见青色的瓦片。
余萧低着头只顾急走,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去!
他不相信两天前和他欢好的女子是妖孽。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全是这些无知的村民臆造出来的!
老杨抬起头,看着余萧赌气似的往前冲,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追了上去。
“你去哪?”老杨问。
“我回家!”余萧机械地回答。
“我也要回去,一起走吧。”
余萧像是没有听见,仍然走的飞快。
冷桃会不会跟冷杉一样?
在车上的时候余萧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们两姐妹真的是妖精的话,混迹在人群中究竟想干什么?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既然她们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为什么会放过他呢?他到底能为她们带来什么好处?箐箐如果是知道有危险才失踪的话,难道她见过她们?两姐妹中谁是凶手?龙教授三十多年前就死了,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冷桃呢,更不用说冷杉,这个怎么解释呢?如果龙教授也是死在她们手里,难道妖精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她们还有没有同类呢?……
千奇百怪的问题走马灯似的在余萧的脑海里翻腾,他始终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仿佛一开口,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就会泄露出来。老杨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玩的不亦乐乎,单调的电子乐曲搅的余萧心烦,恨不得抢过来一脚踩在地上。
他不能跟老杨说,这太可怕了,身边的女人竟然是妖精,而且是不知来历和目的的妖精,并且会致人死地,可是冷桃和冷杉怎么看都不像是法力无边的妖精,至少,冷杉如果真的想得到他,应该是不用太费力,可是她在这件事上显然跟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她真的是想得到他吗?得到他有什么好处?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相貌一般,工作一般,丢进人堆里根本就找不着,为什么冷杉初见他时就那么友好?还有冷桃,在酒吧里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为什么会挑中他?冷桃对他真的好到没话说,至少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是她让他感觉到温暖,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余萧想不明白。她们不过是普通人,冷桃也不算特别漂亮,像她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怎么才能让妖精露出原形呢?如果她们真的是的话?
余萧挪动了一下,他睁开眼,诧异地发觉自己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这是真的,他最初的惊恐已经没剩多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也许冷桃和冷杉并什么恶意吧?再说,这事也太荒唐了。
老杨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余萧瞟了一眼,他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发短信。
“老杨,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呢?”余萧问。
“好奇。”老杨头也没抬。
他也是好奇,余萧吁了口气,这个世界太平淡,尤其对余萧这样的人来说。他的人生不过是工作、养老、结婚、生子、生老、病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这样了,跟绝大多数人一样,若干年后即便是他的后代也会忘了他的样子……
余萧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什么时候正常的轨迹偏离了方向?要把他引到什么地方去?余萧不知道,他只是隐隐觉得后脑勺一个找不出准确位置的部分被封闭了,懵懂不开,像塞进一团糨糊。
他又想起了箐箐,如果她还在,如果她没有离开,他是不是还会继续以往平淡如水的生活?箐箐在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困惑,这辈子,这一生真的就这样了吗?他会得和她慢慢变老,会得和她一起忘记若干细节,等到白发苍苍的某一天再回头看,只会留下些许半真半假的回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夏日午后艳阳下的庭院,真实的让人难以置信。
余萧仿佛看见那个已经苍老的自己,吃饱喝足,像只老态龙钟的肥猫,趴在走廊上,院子里、草地边,阳光下,有一根橡皮水管,缓缓地流淌出清水,没有声音,耳朵嗡嗡响,安静的让人心慌。
水管动了动,越来越臃肿,像吞下食物的蛇颈,蠕动着,有东西要出来,走廊上那只猫竖起了毛,弓起腰,呜呜低吟,严阵以待。
水管也竖立起来,左右摇摆,如鲠在喉,有东西要出来……
刺眼的白光闪过,天空阴暗,周边有雪白的光,那东西要出来了……
“噗——”
余萧猛地睁开了眼,满头大汗,头晕目眩,身上似被压了千斤重担,动弹不得。
“做噩梦?”老杨轻声问,同情地望着他。
车还在路上,窗外阳光灿烂,车上的人大半都在熟睡,东倒西歪,余萧闭上眼,虚弱地抬起手,抹了一下汗水。他不记得最后一瞬间看到了什么,除了水花四溅,他什么都没看清楚。梦醒了,没有实质,只有惊恐。
“快到了。”老杨又说了一句,拍了一下他的腿,随即很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余萧诧异地看着他,老杨看起来胸有成竹,他到底知道多少呢?如果这个侦探知道自己的处境会作如何感想?他会怎样对付冷桃以及冷杉呢?余萧打了个寒战,有点心虚,直觉告诉他,老杨一定还知道点什么。
车终于到站了,余萧下车的时候已经为自己做了个决定,他一定要在老杨之前知道真相,他不想被欺骗,而在内心深处,他仍然保留着一点幻想,冷桃不会骗他,更不会害他。也许她是无辜的,说不定她还在那个酒吧等他,同时也在等着那个和她相依为命任性的妹妹回来。
尽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余萧眼前就会看到那个虚拟的桃花潭,但他还是坚持说服自己,他爱的是人,让他变心,让他内疚,让他为之心醉的冷桃是人!
当余萧提出要直接回家的时候老杨并没有提反对意见,而是拿出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沉声说了一句:“把我的号码设成一键通,有事记得叫我。”
余萧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他急着想见冷桃。老杨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发了条短信,这才叫车走了。
下午四点,阳光很好,街上有很多人,春天已经来了,空气里似乎有花香,可是这一切对余萧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想见到冷桃,当面看清楚她是人还是妖。
车停在酒吧门口,余萧手忙脚乱地翻口袋找零钱,一侧头,酒吧门上那块牌子被风吹得扑扑乱翻,上面有黑色的字体飞舞,余萧以为自己眼花,茫然地把钞票放到司机手里,推门下车,走到那扇玻璃门前。
他很镇静,镇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耳朵里有声音,但不是旁边小商店播放的音乐,而是细碎的萨克管沙哑的叹息,从门里飘出来,直直地落进他的胸口。玻璃门关着,两个金属的把手用一根铁链缠起来,链子上挂了把锁,锁上挂了个纸板,纸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