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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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着了。
余萧睡着之后,冷桃轻轻下了茶几,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然后放回原处,转身站在沙发前,注视他良久,涂了豆蔻的指甲划过额头,留下浅浅的红,很快就消失了。
十六
余萧用了七天的时间才从噩梦中醒过来,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就算用完一生也无法再痊愈,除非他能找到箐箐,并且能看到活生生的箐箐。
比起这次的打击,他以前想象的背叛和欺骗简直不值一提。
余萧行尸走肉般地度了他三十二年最黑暗的一个星期。
他也沉默了一个星期,直到冷桃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他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你还好吗?”冷桃站在他面前问。
余萧直发呆,他几乎认不出她。
这是白天,中午,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余萧会端了盒饭不自觉地上到大厦的楼顶,在天台上坐一会儿,很多时候盒饭会被原封不动地拿回去,丢进垃圾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根本看不到身边有人,也听不到声音。
冷桃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冬日的阳光正暖暖地抚摩着这个城市,雾仍然没有散尽,徘徊在城市的上空,看不见太阳,只能感觉到股温暖。
余萧在冷桃眼里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一周以来,他第一次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他们说你在这上面。”冷桃在他身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是温暖的,涂了豆蔻的指甲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
他和她并排坐在冰凉的水泥栏杆上,屋顶有葡萄架,却从来没有种过葡萄。
“冷杉很担心你。”冷桃又说。
余萧侧过脸,他是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她,她的脸白得像瓷,睫毛非常浓密,眼睛似乎适应不了中午的太阳,略微低垂。她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她的手指能感觉到他的脉动,一度,他怀疑自己没有心跳。
“你呢?”余萧没有声音地问。
冷桃笑了,低了一下头,长发垂下去,遮住半边面孔。
余萧很想帮她的头发掠到耳后去,但他没动,而是转过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总算活过来了。
“她担心的我自然也担心。”过了良久冷桃才说。
余萧没动,看着远处滞留不去的雾气。
“冷杉还是个孩子。”冷桃说:“她很想来看看你,又担心你不愿意见她。”
余萧还是不出声。
“有些事勉强不来,我知道。”冷桃继续说:“不过,我希望你空了去看看她,她还是个孩子。”
余萧又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一个孩子。
“余萧。”冷桃侧过脸,看着他,半晌说:“冷杉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她还没定性,如果哪天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希望你看到我的面子上,原谅她。”
余萧看了看她,良久问:“你太多心了,她没有得罪我。”
冷桃抿了下唇,没出声,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她松开他的手腕,低声说:“我是说万一。”
余萧说不出话,他还不能正常的思维。
“我该走了。”冷桃站起来,不再看他,径直下楼去了。
余萧直到她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握过的地方留有余温。
饭菜已经凉透,他回到办公室,把盒饭丢进垃圾箱,打开了电脑。
“咦?你脸色好点了。”小乙说。
“是吗?”他随口答。
小乙吓了一跳,捂住了嘴,其他同事也凑过来,议论纷纷。
“怎么了?”余萧问。
“哎呀你自己不知道,这几天你吓死人啦!”小乙夸张地说:“我们还以为你灵魂出窍呢!叫你你也不应,跟你说话你就跟傻掉了一样……”
“是啊是啊,可是奇怪的是,你做事又没出错?”甲不仅插话,还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怪叫:“好点了!昨天摸你,你身上还冷得跟冰箱里出来的一样,现在有温度了!”
“哎呀,谢谢老天!”小乙拍着胸口:“我都怀疑我每天面对的是僵尸!”
余萧笑了一下,没有理会这些话。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现在他该去弄清楚的是他还该做什么和还能做什么。
邮箱打开,里面有王翔的一封信,上面说如果过年放假,希望他抽空回h县一趟。
快过年了,余萧已经忘了还是春节这回事。
算起来,他从h县回来不过一个月,在他,似乎已经过了一辈子。如果可能,他宁愿回到一个月以前,认为箐箐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而离开他,即便他被抛弃了,也比现在好过百倍。
王翔说过,他应该坚强一点。余萧也希望自己坚强一点。
事情已经发生,大错已经铸成,他就是死了也于事无补,既然死不了,就只得坚强一点。
像电影里说的那样,箐箐需要他。
这是余萧唯一的安慰,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坚持到看见箐箐的笑脸。
“一年之后,你也许就会忘了我的样子。”
“不,箐箐,我没有忘。”
十七
余萧没有回王翔的信,他需要思考。
这件事还有蹊跷。
王翔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
余萧并没有见过箐箐的父亲,连照片都没见过,他不能肯定王翔说的全部都是真实的。
不排除王翔另有目的,随便找张照片胡弄他,但是动机呢?
他根本就不认识他。王翔似乎也没必要耍这个把戏。
余萧回到家,那张名片一直放在茶几上。
上面写着h县公安局刑侦一队,也就是说,王翔是个侦探,那他的话就没有假。
余萧咬着唇,名片上有办公室电话,想证实很简单,但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王翔没有说谎的话,箐箐是如何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又是如何知道有人在威胁她?如果她走了,她的那些东西不可能全部带走,她会放在什么地方?
箐箐有很多书和笔记,现在一本都不在了,书柜除了他自己的工具书,没有多余的纸片。
箐箐也有台笔记本电脑,是二手机,比较重,她也带走了。
这么多东西她能搬到哪里去?会不会……她还在这个城市?另外租了间房,躲起来了?如果是那样,那真的要感谢上帝了!
余萧有点兴奋起来,但随即他也就沮丧了,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几百万人口,他能去哪里找?如果她成心躲起来,他要找她比大海捞针还难。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另外找地方存放自己的东西,然后躲到了外地,那他就更不可能找到她了。
也许,真的跟王翔说的那样,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王翔说要他想起什么就通知他,可是余萧什么也想不起来,箐箐失踪前,他真的没有觉察到她有异常的表现,哪怕一丝一毫,余萧不知道是自己疏忽还是箐箐把心事藏的太深,他只能认定是自己太疏忽了。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悔断肠子。
余萧叹气,拿起酒瓶,那瓶酒早就见底了。他摇晃了一下,只得出门去楼下买酒。
刚下楼他就看见了冷杉。
冷杉低着头在走,应该没有看见他,余萧闪进了旁边的便民店。
几天前他还在欢天喜心安理得地等待重新开始新生活,却不料王翔突然冒出来,一记直拳把他打回原形,甚至比原形还不如,他差点被打成了肉酱,成了肉酱就好了,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余萧磨蹭着挑了瓶白酒,付了钱准备回家,一转身,冷杉冷冷地站在他身后。
“啊,你好。”躲都躲不过,余萧只好挤出笑。
“我不好!”冷杉不客气地说。
“哦。”余萧不再说话,从她身边走过去。
他已经不再可能重头开始了。
“你站住!”冷杉拉住他。
“对不起。”余萧站住了。
“我有做错事说错话吗?”冷杉责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店老板横了他们一眼,没出声。
余萧看看冷杉,她确实很生气,目光犀利。
“出去说吧。”余萧拉着她往外走。
冷杉也不反抗,拖拖沓沓到跟在后面。
“你买酒干什么?”走了几步,她又问。
“喝。”
冷杉咬咬唇,突然伸手去抢过他的酒瓶,一摔手,“啪”一声,瓶子碎裂,酒香扑鼻。
余萧一言不发,半晌才说:“关心一个人不是这个关心法。”
冷杉料不到他会这么说,鼻翼扇动,豆大的泪水就滚了下来。
“唉!”余萧不说话,拉着她上了楼。
等到她洗了脸,止了眼泪,他才说:“我不适合你。”
“你是不是跟我姐姐好?”
“不是,是我不适合你。”
“我不相信!你是不是被我姐姐迷住了?”冷杉不依不饶:“为什么你不肯见我却肯见她?为什么你要喝酒啊?我姐姐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她……”
“冷杉!”余萧制止她:“你姐姐很爱你。”
“你还向着她?”冷杉哭出了声:“她是比我漂亮,比我温柔,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人!”
“够了!”余萧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走了几步,才看向哭得满脸通红的冷杉。
冷桃说的没错,她还是个孩子,心性还不够沉稳,一时优雅一时调皮一时假装成熟,可是真的有事,又浮躁不计后果。
“不是因为你姐姐。”余萧说:“我放不下另一个人,对不起。”
冷杉抽泣着委屈地说:“她不是已经走了很久了吗?”
“我知道。”
“是她抛弃了你啊!”
“我不知道。”
“你!”冷杉气得直跺脚。
余萧看着她,反倒笑了:“你有时候也很可爱。”
“可爱有屁用!”冷杉说完就掩住了嘴,脸红起来,但好歹不哭了。
余萧叹口气,半晌说:“我现在说不清楚,也不想说,你可不可以冷静点?”
冷杉红着脸坐下,用纸巾擦干净脸,呢喏:“对不起,刚才,其实……”
“你不用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
“你也没做什么。”冷杉嘀咕了一句,缩到沙发上。
余萧想,自己确实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天天见面被她误会,自己也误会过。
“她是不是有消息了?”冷杉问。
“没有。我只是担心。”余萧不想多说。
“那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啊,你还担心什么?也许她早已经结婚了。”
“也许吧。”余萧随口答,可是真要这样的话那余萧也可以放心。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你……”冷杉张张嘴,半晌才说:“那我陪你等。”
“啊?”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没其他朋友。”冷杉赌气。
余萧没再接话,女孩子赌气,你说什么都没用,再说,她既然还没定性,那说的话也多半不算数,他现在也没精力去照顾她。
“晚了,你的茶楼还在营业,我送你回去吧。”
走在路上,冷杉突然又变得很沉默了,一直没吭声。女孩子的心思一向是无端的,说变就变,更何况她还在恋爱,余萧苦笑,几天前他还在被冷杉这种不明朗的爱慕感到得意,现在却觉得是负担。
他已经对不起箐箐,现在又不得不去伤害一个孩子。
“你究竟多大了?”余萧问。
“姐姐说我今年25岁。”
“25岁是成年人啦,你还这么小孩子气。”余萧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站住了:“你姐姐说你25岁?”
“是啊。”冷杉回答:“我是孤儿,没见过我父母,只见过姐姐,她说我多大我就多大。”
“你……你姐姐把你带大的?”余萧简直不敢相信。
“对啊。”
“你姐姐才比你大几岁啊?”余萧笑了,这丫头,撒谎都撒不圆。
“我不知道。”冷杉别过脸,好像很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到了,你上去吧。”
“那你呢?”
“我回家。”余萧见她不肯走,笑了:“放心,我不去酒吧。”
冷杉忍着笑低了头。
离开冷杉,余萧还是步行回家,他喜欢上步行,有时间去想心事。
只是他走了很长一段才发现自己集中不起精神,而且发现自己习惯性地走在茶楼与酒吧之间的路上。
他答应了冷杉不去酒吧,也不愿意冷杉和冷桃误会他。余萧站住了,想起冷杉的话,她姐妹两从来没提起过父母,也许还真是孤儿,可是冷桃看起来也就30岁左右,不可能独自把妹妹抚养大。
不管怎么说,余萧对冷桃多了分敬佩。他还是走进了酒吧。
“你出来了?”冷桃看见他居然有点惊喜地笑了。
以往她见到他也最多微笑着打声招呼。
“我一直在外出。”
“呵呵,是吧,可惜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冷桃冷笑。
余萧心里刺痛了一下,她总能一针见血地直达他的心脏。
“喝一杯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不是吗?”冷桃递过一杯酒。
余萧没有推辞,一饮而尽。
“读了那么多诗,只记住了这一句。”冷桃自言自语,扭过头问:“见过冷杉了?”
余萧笑:“你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
“不,我有灵敏的嗅觉。”冷桃不动声色的回答。
“你妹妹刚刚打碎了我一瓶酒,我只好找你算帐。”余萧本来想顺着她的话开句玩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她是关心你。”
“你呢?”
“我什么?”
“没什么。”余萧低头喝酒,后悔问这个问题。
“你进了酒吧我就关心。”冷桃笑:“更关心你的钱包。”
余萧也只好笑。
“喝完就回去睡吧,别想太多。”冷桃说完就站起来。
“等一等。”余萧叫住她:“你妹妹说她是孤儿?”
“是。”冷桃重新坐下来:“我也是。”
“不简单,你真不简单。那么小,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好妹妹,真不容易。”余萧由衷地称赞。
“不小了,十多岁了。”
余萧不笑了,看着她。
冷桃有点惆怅,并没有看他,而是摇晃着酒杯,杯中的液体光波闪动,她的眼睛也开始闪烁。余萧急忙移开了目光,他抵抗不了。
“抱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
“抱?”
“我们不是亲姐妹,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哦。”真可怜,一对苦命儿,余萧不知道自己生命中遭了什么劫,转来转去都是身世堪怜的女子。
“这个门面是家里留下来的,以前租给别人,生活倒是不愁。”
“那还好。”余萧只能这么说。
“你父母呢?”
“不在了。”答了等于没答,不过余萧也问的很多余。
“好了,回去吧。我也不希望你经常来,省得她来烦我。”冷桃转身就走,她并不愿意去提起往事。
“对了,冷桃,冷杉说这里要拆迁,我问过了,只是有计划,具体的方案还没下来。”
“没关系,我不挪窝。”冷桃头也没回,摇曳着一头长发走到另一边。
过年的时候余萧只回去和父母团聚了两天就启程去了h县。
十八
王翔接到他的时候很热情地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这让余萧觉得内疚,他还曾怀疑过他。
“去家里喝杯酒吧,我们这里比省城要冷一点,昨天还下了雪。”
余萧跟着王翔回了家,一杯酒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他这才问:“有线索吗?”
“没有。”王翔直接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