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木锡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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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的口供是没用的,没找到王海南,什么也不能做。再说,我们从王海南的房间里提取的血样中没有莽草毒素。”
“是吗?”林小姐愕然。
当初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我曾经以为那可能是谷平的计谋之一,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谷平说道:“县警察局的人都认为那个所谓的‘陆小姐’可能是王海南的情人。王海南夫妇的财务状况今天已经有结果了。其实是有人报警,警方才发现的。原来王海南以开办国际学校为名,四处筹募资金,到上个月的月底,他共筹募了大概五百万资金。王海南本来答应那些投资人,在本月二十五日召开会议说明资金的运用情况,但结果他没有出现。打他电话,他始终关机;打他太太的电话,也同样如此,于是有人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了,便报了警。”
“还会有这种事?”我真的非常吃惊。
“另外,警方发现王海南夫妇的感情并不好,两人经常吵架。其实,薛宁已经在本月十号向王海南提出了离婚,只是王海南还没签字而已。”
“可是薛宁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纪念他们结婚十周年啊。”
“警方认为那很可能是王海南用花言巧语骗薛宁出来的。他可能先假装在这里跟妻子一起旅游,然后,等他的情人‘陆小姐’一到,他就丢下老婆,玩人间蒸发。那五百万应该早就陆续转到了那位‘陆小姐’的账户里,至于债务,因为他跟薛宁还没离婚,而且,他也用了学校的图章,所以他认为薛宁可以承担这一切。”
“这么说,王海南也许并没有死……”我说。
“嗯,这就不知道了,”谷平朝我狡黠地笑了笑,“薛宁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假如她发现丈夫的阴谋了呢?你说她会怎么做?再说,那只猫又怎么解释?王海南夫妇在二十日曾经在那家刀具店逗留过,第二天,他们又去了一次,是去买刀具的。他们第二次去了之后,猫就丢失了。我觉得很可能是他们两人共同绑架并谋杀了那只猫。我不觉得王海南偷偷捉只猫放在车里,薛宁会一无所知。但这又是为什么?王海南就算是想人间蒸发,也没必要捉只猫来当配角吧,这完全是解释不通。”
每次想到那只猫,我都觉得自己的智力不够用。
“还有,假如‘陆小姐’跟王海南双宿双飞了,那‘陆小姐’房间里发现的大量血痕又是怎么回事?在薛宁房间里发现的皮肤组织和血迹跟在‘陆小姐’房间里发现的血痕同属一个人,这又如何解释,”
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林小姐似乎比我清醒一些。
“警方查到他们的财务状况后,有没有去找薛宁问过话?她自己是怎么说的,如果她肯说实话,我想事情不会那么难解释。”
谷平温柔地朝她笑笑。
“在你们去医院的时候,警方已经去找过薛宁了。她企图开车逃走,但被拦了下来。问话的警察说,她看上去好像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承认她知道那笔巨额债务的事,但她说她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是他们到了木锡镇后,王海南才对她说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受骗了,王海南很可能是拿了钱跟情人走了。但她也非常坚决地说,丈夫的情人不可能是‘陆小姐’。”
“为什么?”我跟林小姐同时问道。
“她说‘陆小姐’太老了太难看了,不可能是‘陆小姐’,一定是另有其人,她要求警方通缉她的丈夫。”
“也就是说,她现在认为王海南是携款逃走了?”我说。
“是的。”
“不过,这只是她的说法,我仍然觉得她避重就轻,有所隐瞒,而且我还是觉得‘陆小姐’是个不能被省略的关键人物。最有趣的是,他们居然在二十一日晚上,在忠叔的饭店庆祝莫须有的生日……”谷平好像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今天县警察局的人告诉我,‘陆小姐’在县旅馆定的房间明天就要解除查封了,所以我明天上午得再去那里最后看一次。”他道。
“那现在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家,我要去看看你父亲的房间,”他回眸看着我,我又从他眼里看到了那种窝心的兄弟式的目光,“小亮,我已经让档案室的人去找你父亲二十日那天查阅的资料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吗?”
“他们大致能回想起他翻了哪几本。我等会儿采集到你父亲的指纹和血样后,就会赶回县里,也许今晚回不来了,因为我可能得彻夜比对档案里的指纹。幸亏他们告诉我,那是你父亲唯一一次去查阅资料,所以只要对上指纹,就能确定你父亲翻阅了哪份卷宗。我觉得这很重要。”
想到他为了我父亲要彻夜工作,我心里涌出无限感动。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别客气。”他笑笑。
木锡镇 10、结局
第二天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出门,从早上五点起,就在我的小工场忙开了,一方面,我希望能快点完成林小姐订购的木锡,交货日期已经一拖再拖,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仍觉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积极投入工作也能帮我暂时消除等待的焦虑。
昨天下午,谷平从我父亲的茶杯和衣柜上分别取了三枚指纹,又从他房间的地板缝隙里挖到了一些血末。当他得知,我父亲的房间平时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进出后,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他告诉我,如果不出意外,凌晨也许就能得到确切结果。
就因为他的这句话,我几乎整夜没睡。今天天一亮,我就打了个电话给他,本想问问他,有没有从那些档案资料里找到我父亲的痕迹,但他的手机竟然关着,无奈,我只能安慰自己,有了结果,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可是过了中午,谷平那里仍没有半点消息。我实在忍不住了,又打了个电话给他,这次他接了,但显然正忙于工作,不想跟我多聊。
“小亮,我已经找到你父亲翻阅的资料了。我只能说,不出我的所料。”他道。
“什么叫‘不出你的所料’?”
他似乎回头跟别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过了会儿声音才回到电话里,可他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刚从小花旅馆出来,马上要去一次陈女士的杂货店,随后还要去见薛宁。只要薛宁肯说实话,案子今天就能破。所以,我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他急匆匆地说。
“案子今天就能破?”我还没反应过来。
“当然。好了,我回来再跟你细说吧。”
看上去他已经准备挂电话了,我连忙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三点以后。”他挂了电话。
现在我连吃午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整整三个小时,我都在思考谷平的寥寥数语中隐含的意思。
谷平终于找到了我父亲翻阅的案卷,但他为什么说是不出他的所料,父亲到底在查什么?还有,他说只要薛宁肯说实话,案子今天就能破,他说的是哪个案子?是王海南的失踪案吗?难道薛宁知道真相?这可能吗?
我一边干活,一边心神不宁地等着谷平同家,但是三点过后,仍不见他的踪影。
我在焦急中又挨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前面柜台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谷平回来了,立刻从小矮凳上跳起来,冲出工场,却发现站在我眼前的是程惜言。
她是来打听谷平对她昨天的说辞有什么反应的。我只能拼命安慰她,谷平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只要王海南一天没找到,就不能把她怎么样。听了我的话,她似乎略微安心了一些,随后就问我有没有可以喝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没理由不满足她。于是,我开始手忙脚乱地在家里乱找,后来终于想到冰箱里有谷平买来的汽水。我刚给她打开汽水瓶,就又有人进了门,可这一次仍然不是谷平,而是林小姐。
林小姐是来看她订购的木锡的,我把做好的几个摆在她面前,她照例赞叹了一番,然后又大方地付清了余款。随后她当着程惜言的面告诉我,谷平已经找到王海南的下落了,也猜到了我父亲的行踪,现在他正在回镇的路上。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更心焦了。对于王海南的下落我丝毫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那个罹患肝癌买了意外保险的父亲到底在哪里。
看得出来,她的话在程惜言的身上也起了反应。本来程惜言说,喝完汽水就得赶回去帮阿姨干活的,但现在,她索性在我家的柜台前坐了下来,汽水也越喝越慢。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三个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小亮,你的木雕作品其实很有自己的风格,你是跟谁学的?”林小姐问我。
我一只耳朵在听她说话,另一只耳朵却时时刻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我从小就喜欢拿把刀刻点什么,我妈发现我有这兴趣后,就鼓励我学雕刻。她给我买了工具和木雕的参考书,就这样,我慢慢摸索着自己学会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以前老是给人免费做木工,什么柜子啊,箱子啊,上面还总是雕了花,漂亮极了。我阿姨家就有一个他做的。”程惜言说。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我从来没跟人说过,当年十四岁的我精心雕刻那箱子上的花纹其实是给她看的,我很希望事后她能夸我一句,但这却是她第一次提起。
“那是我爸妈参加你阿姨的寿宴送的礼物。”
“我知道,现在我用它放衣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林小姐朝我偷偷一笑。
我尴尬地低下了头,心里也不免有阵小小的悸动。
“那个箱子的木头很好,是真正的楠木,我爸利用国庆假日,专门从喜鹊山帮我运回来的。我还用剩下的木头做了几个小盒子。”
程惜言朝我嫣然一笑。
“你做的小盒子也很漂亮,我用它放我的化妆品。”她说。
我想谦虚几句,蓦然,一个念头就像只苍蝇般飞过我的面前。楠木!八年前!国庆假日!十月一日!我父亲在喜鹊山帮我砍木头!谷平说过,程惜言父母的车祸也是发生在八年前的十月一日!而且,也是在喜鹊山上!
“惜言!”我突然发问,“你父母出事的时候是那年十月一日的几点?”
她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大跳。
“小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求你了,你能告诉我吗?”
她经不住我的哀求,不太情愿地答道:
“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左右。”
我父亲那天九点出门,一点左右才回到家的。撇除用在路上的时间,那天中午十一点左右,他应该就在喜鹊山上。那么,他会不会看到什么?比如一场车祸?比如从商务车里走下来的王海南……
我正兀自思索,忽听林小姐叫了一声。
“你回来啦。”
我立刻回头,只见谷平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薛宁招供了?”林小姐首先发问。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也许是受好奇心驱使,她跟着他走进了盥洗室,在一边看着他洗手和洗脸。
“是啊。”谷平回眸朝她一笑。
“那我爸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也跟着来到了盥洗室。
不知是不是我过度敏感,我觉得谷平脸上的笑起了点变化。
“是的。”他答道。
“他在哪里?”
他把毛巾挂好后,才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儿。”
“这儿?!”我几乎叫出来。
“是的,他就在这儿。”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靠在盥洗室的门框上,用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看着我,好几秒钟后才把目光移开。“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小亮,我知道你对发生的一切并不完全了解。”他走到我面前时,深深叹了口气。
我心里很不安,不明白他今天说的话为什么如此深奥。
谷平走出盥洗室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冰咖啡和冰的茉莉花茶。”他回头问林小姐。
“好吧,给我茉莉花茶。”林小姐道。
他给她找来了杯子,为她倒完茶,终于在柜台前坐定。
“让我从头说起吧。”他喝了口冰咖啡,朝我瞥了一眼,“别急,让我先说王海南的失踪案,很快就会轮到你爸的。”
“好吧,快说。”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简单地说,王海南的失踪案最初是一起精心策划的假失踪案。”
“假失踪案?”林小姐和程惜言面面相觑。
“这得从薛宁的培训学校说起。健英培训学校在开办之初曾经很红火,也赚过不少钱,但近几年每况愈下,尤其是近一年,学校的财务状况已经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据说从去年六月开始,薛宁已经取消了近五个培训课程,裁了十几名各科老师,但是情况仍然没有好转。于是今年三月,他们夫妇俩就开始商量怎么才能摆脱困境。最后,他们决定制造一件假失踪案。具体的方案是,首先,薛宁在今年的二月份和三月份分别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关于培训学校的各种虚假广告,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增加学校的知名度和可信度,因为毕竟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多少人知道学校真正的经营状况。他们仍然租借着市中心的高级商务楼作为教室,大楼的外墙面还挂着彩色的大幅招生广告,从外观上看,这仍然是一所很体面的学校。”
“薛宁这么做是为后面王海南的诈骗行为作铺垫吧。”林小姐道。
“是啊,所以万事不能看表面。表面上看,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老是吵架,而其实他们却是最好的搭档,”谷平笑嘻嘻地说,“这一招非常灵,很多受害人后来都说,他们就是受了这些广告的误导才上当受骗的。他们误以为这所学校的实力非常雄厚,于是王海南一说要创立国际学校,需要增加股东,他们马上就心动了。王海南夫妇事先早已经在外地用别人的名字,办理了不同的银行卡,他们将从投资人那里骗来的五百万分别打入这些账号,就开始谋划怎么脱身了。先是由薛宁提出离婚,这是为薛宁以后摆脱债务作准备,接着,他们跟员工和股东说为了庆祝结婚十周年要出门旅行一次,王海南答应股东二十五日之前,他会回到x市,跟他们开会说明资金的使用情况。接着,他们就开车来到木锡镇,准备在这里玩一个人间蒸发的游戏。”
“奇怪,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里?”我提了个问题。
“因为他过去来过这里,”谷平瞄了一眼程惜言,“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平静小镇,警力相当缺乏。他们相信,在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计划倒是很周详,只是他们没想到,我这里还住了一个法医。”我嘀咕道。
“活该他们倒霉。”谷平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他们说得对,警方对失踪案确实向来不会太重视,因为没看见尸体很难下判断。小亮,你应该也有同感吧?”
他最后的问题相当突兀,让我不由得警觉起来。
“关我什么事?!”我斥道。
谷平没理我,说道:“其实他们的原计划非常简单,就是由王海南扮演‘陆小姐’离开旅馆,然后薛宁报失踪案。”
“什么!”
“天哪! ‘陆小姐’就是王海南!”
“没想到!”
我们三个几乎一起惊叫起来。谷平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我们脸上的表情,等我们平静下来后,他才说:“小亮,我最初就听你说,王海南是个瘦弱的男人,是不是?”
“是啊。但瘦弱归瘦弱,谁会想到他会男扮女装?”
“后来我听程小姐说,王海南割过双眼皮。我觉得非常奇怪,男人如果不是从事演艺业的话,一般不会做这种事。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王海南果然在三月中旬割过双眼皮。在那之后,他就借口身体不好一直躲在家里,他的股东们没有一个看到过他割完双眼皮后的样子。我想,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在另一个城市,以另一个身份生活。”
“啊,他还真的割了双眼皮!真恶心!”程惜言厌恶地说。
“忠嫂说,‘陆小姐’说话很轻,化着浓妆,听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了怀疑,”谷平有滋有味地喝了口冰咖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