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别闹!-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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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千里来与你相聚,在这青山隐隐的峡谷,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立成岸。
容华,你可看到天上的繁星,那便是我想念你时的心情,那么多,那么亮……
夜风呼呼而过,撩动的火把明明灭灭。
“那……不是云想吗?”江固惊讶不已,“他……他怎么在这里?”
“你看下面。”谢允淡淡道,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符云想,温柔而隐有痛意,只是对面那人的目光却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半分。
容华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反应,只睁大着双眼一步步朝前走去,湣鹫鎏斓丶涠及簿擦讼吕矗挥兴头葡搿Q奂畔卤阋瓤眨吹梅葡氲ㄕ叫木豢判脑谛厍荒谂榕樘霾煌#硎歉惺艿搅怂木В莼笆笔兆×私挪剑辉偻埃匆膊辉笸耍孟裰挥欣氲媒瞬拍芨芯醯侥侨说恼媸荡嬖凇
两人互相凝望,视线在空中紧紧绞在一起,湣鹞扌沃杏幸桓呃卫吻W牛趺匆哺畈欢稀
许久之后,符云想回过神来,抚了抚披在身上沾满尘埃的素袍,严肃了神情,郑重而恭敬的朝容华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他身后的千名将士也随即跪下,大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洪亮声音充斥着整个山峰的上空,在山间延绵出许许多多的回声,久久徘徊不去。
或是被这种情绪感染,容华身后的众人也不禁齐齐跪拜高呼。
冷风吹在脸上,似有凉凉的东西划过,容华只定定地站着,没有讲话,也没有让他们平身,远远看去,周身的帝王气度让人不敢直视,尊贵而威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胸间是如何的翻腾,不是不想开口,而是怕一旦开口,那些无处宣泄的情感便会像泄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莫名地,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璀璨的眼眸离顿时泛起一层雾气,闭上眼睛,平复下心口的酸涩。他有些幽怨的想着,这人怎么就能那般平静呢?他难道就不想自己吗?离开这么久竟连只言片语也没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自嘲,偏偏自己就这么喜欢他。
再次睁眼,脸上已尽量恢复平静,抬手做了个平身的动作。然后,就看到那人转身一头扎进队伍里,朝着山林而去,渐渐地,没了踪影。空旷的山峰上,顿时寂静下来,只有那被惊起的倦鸟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幕不是做梦。
江固往峭壁下探了探身子,初看黑漆漆的极为凶险,仔细瞧着才能看到谷底那星星点点的火把,和周围满地的尸体,心中不由一阵后怕,有些庆幸的感叹道:“大周朝能有云想这样的帅才,真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呀!今夜若不是他,我们……唉!”
容华这才注意到下方的情形,脸色霎时变了几变,眉目间也由最初的难过到后来的渐暖再到现在的心疼,他拢了拢衣袖没有说话,转过身朝山下走去,却在心底默默道:能有他,也是朕之福矣!
此役过后,禹城守城士兵明显疲软。容华再次下令攻城,不出半日,克之。之后,大军长驱直入,在刘和轩旧部的里应外合下,于十二月初重新舀下整个南蛮,刘和文等乱军头领尽数被株。
十二月末,容华率大军凯旋回潮,收到金陵百姓的夹道欢迎。
而北疆的战事,却因此正式拉开序幕。
☆、083心甘情愿
回到北疆时,正赶上与狄夷的首次正面交锋。
十二月的北疆朔风凛冽,大雪飘飞,习惯了金陵温暖天气的将士不少都得了风寒,以致于大大减低了我军的战斗力。
符云想刚踏入议事大厅,李副将便急急迎了上来,“将军,你可回来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惊喜和大松口气,符云想斜斜挑眉,幽深黑眸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声音也带着沙哑,“出什么事了?”
李副将看他一身风尘,满脸憔悴,心头一哽,硬生生咽下了要说的话,关怀的望着他,“那个……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等你稍作休息再来向你汇报。”
“嗯。”符云想确实累了,也没勉强,点点头便朝内室走去。
吩咐人准备好热水,想让那滚烫的温度褪去自己满身疲惫,许是累极,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木桶里的水已然凉透,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从水中出来擦干身体,换上久违的布衣素裳,感受着那份绵软熨帖在肌肤上,心情莫名变好。想起之前李副将见到自己时的急切眼神,就放弃了休憩一番的想法。
出了内室,果然如他所料,李副将还等在大厅,眉目紧皱,看上去愁容满面,像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一般。见他出来,不由惊愕,“将军,你……”
“说吧,什么事?”符云想打断他,直接进入正题。
李副将见他虽然形容怠倦,但精神还算不错,也就不再顾虑,把这些日子的交战情况一一道来:“从这月开始,狄夷就隔三差五的在晚上过来偷袭,偏偏人数又不是很多,就几千人的样子,而且一旦开打,还未怎样他们便溜了,但若置之不理,他们又会趁你不注意时上来咬上几口,好几次因为这险些丢了安城。长此以往,将士们被折腾得疲惫不堪不说,现在每到夜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弄的人草木皆兵。况且如今还有许多将士因为畏寒而染上风寒,军中这几日可说是愁云惨淡。”
“嗯,实而虚之,虚而实之,这招扰乱敌人的视线玩得不错!”听完后,符云想淡淡评价,脸上依旧风轻云淡,湣鸶疚窗颜馐路旁谛纳稀:靡换岫螅胖匦驴冢骸按钕氯ィ咏褚蛊穑苏5幕环朗勘猓溆嗳硕蓟赜屎煤眯菹ⅰ!
“这……”李副将望着他有些迟疑。
符云想没作多解释,只笃定道:“放心吧,这几夜他们不会来的。”
虽然如此,李副将还是不太放心,晚上,他亲自在城楼上守了一夜,结果却诚如符云想言说相安无事。
一大早,用过早膳后,他就顶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到了符云想的住处,抓着符云想就问:“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狄夷不会来偷袭的?”
符云想轻轻瞥他一眼,顿时明了,心下不由浮上丝丝歉意,“回程途中,我们和狄夷军纠缠多次,他们从去时的两万人马到回时的几千人,你说若你是狄夷王会怎么做?”
“自然是气到不行,然后再挑一日子决一死战。”
符云想给他一个这不结了的眼神,让他如梦初醒。
这日,连续下了许久的大雪终于停了。
符云想计算着容华班师回朝的日子上了奏折,简单说了这边的情况和要了些冬需物资。
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他一时兴起便骑上马出城去了。一路悠悠行来,马蹄在积雪上踩得咯吱作响,宛如一首极富节奏的歌谣,煞是好听。
路过一座村庄时,见到一位老人正在剥羊皮,不由上前搭讪:“老人家,宰羊啊?”
老人抬头,被他容貌所惊,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才答道:“宰什么羊啊,都是被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冻死的,眼看年关将至,索性剥了腌成熏肉。”
“年关将至啊……”符云想喃喃道,一双眸子看向远方,似有些恍惚。
回城后,他连忙去翻了黄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还有三天就是除夕。想了想,舀笔写下封信派人交给在驻地操练原驻军的侯勇。
三日眨眼便过,除夕这晚,军中将士早早吃了年夜饭,被符云想勒令休息,整的众人满头雾水。
睡到三更天,突然被一阵敲锣声惊醒,只听外面一片杂乱,有人叫道:“狄夷袭城了——狄夷袭城了——”
符云想静静立于城墙上,有条不絮的指挥着。城下的敌军密密麻麻一片,少说也有八万左右,看得人心惊。
“咚、咚”的撞门声,一声比一声沉重,隐隐约约中似乎还能听到城门的哀鸣。
李副将站在符云想身边,面带忧色,沉声道:“狄夷王这真是要决一死战啊!”
符云想紧蹙眉头看着下方一波又一波的攻城士兵,眼里微微带着疑惑,就算战败了狄夷王也不用恼恨到重军压城吧。看这猛烈的攻势,好像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啊。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符云想心底也越来越沉,厚重的城门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攻破。就在这时,远处的洁白上出现了小黑点,慢慢地,形成一大片。他眉一扬,唇边亦勾起笑意,拔出身上的长剑振臂高呼:“将士们,随我杀出城去——”
不错,来的人正是侯勇,带着那五万驻军。
这一战,持续到天亮才渐歇下去,双方各有损伤,厚厚的白雪上殷红一片,看着很是渗人。
到正午,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不过须臾昨夜大战后的痕迹便被掩盖的再找不到丝毫,有谁还会记得那些丢失性命的无名之卒?一将成而万骨枯,永远是战场上的真实写照。
之后,双方再次恢复到偶尔挑衅偷袭的小规模战斗。另外,还从俘虏的狄夷士兵口里得知,那夜之所以发动那么大规模的进攻,是因为狄夷王后的哥哥在在那次峡谷战中身死异乡,连尸体都不曾运回。
这般磕磕绊绊的到了正月中旬,北疆也进入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寒风呼呼刮着,吹在脸上犹如是刀刮一般生疼生疼的。
这天午后,符云想正舀着本《狄夷生活风习录》仔细研究着,就见李副将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将军,朝廷派人运送的粮草到了。”
“嗯,你去验收下,然后好好款待运粮的官员。”符云想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李副将看他一眼,有些为难道:“可是他说他要见你,此时正在府外候着。”
符云想几不可查的蹙蹙眉,对这类的应酬他本就不喜,正想回绝,又想起人是从金陵过来的,一路辛苦,也挺不容易的,放下书缓了语气:“让他进来,在大厅等一下。”
整理好仪容后,他才迈着悠闲步子慢腾腾而去。
远远地,就看到大厅前站着个靛青色人影,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但那挺拔的身礀却让他心头微微一跳,似有几分熟悉,走得近了,湣鹩星逅乃赡酒⒋矗葡虢挪揭欢伲垌锫遣豢芍眯牛澳恪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清澈之极的眸子里盛满温煦笑意,那般柔和,那般深……情……
符云想看定他,目光渐渐迷离——金陵的那个午后,于熙攘街道中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身的青衣似水墨,在暖暖阳光下依旧清冷孤傲,瑶林琼树,岩岩清峙,一时间,还以为是神仙中人……从太极殿开始的官场沉浮,才子词人青衣卿相,远远随在身后,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递给他一个宽厚的肩膀,吹一曲温暖的竹箫抚慰他的心伤……
但,眼前这一身风尘的,可还是那个天子策问时惊才艳艳的谢七公子?这样的形单影只,可还是当年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眼眶一热,心下微酸,低下头不去看他那专注到只能装着一人的眼眸,这人,自己终是辜负了……
深吸口气,走近他,浅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谢允用目光细细描摹过那心心念念的容颜,似了然似心疼又似感叹的答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爱恨贪痴,唯求不得最苦,我不忍看你伤心,所以就来了,不过是陪着你看这边塞风光,浪迹天涯罢了。你守着你的,而我,也守着我的。”
符云想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虽早早就明白他的情意,但也仅仅是明白而已,不曾这般袒露过,而如今,看着那双明眸,他有些手足无措,犹犹豫豫地问:“你……不准备回去了吗……”
“不回去,就在这陪你。”谢允贪婪的注视着他,清澈的眼眸眨也不眨,看的符云想不禁有了微微的羞涩之意。
轻叹一声,“何必如此!这里哪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不该呆在这里,那又该呆在哪里呢?这天下之大,竟没有我谢七的容身之处!”这一刻,他满身的心伤犹如凉水一般四溢出来,那么浓,那么浓,当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
符云想心口一疼,“你……”
“云想,我做的皆是我心甘情愿,全都与你没有关系。”谢允抬头打断他,斩钉截铁道。
原来如此!
他和自己、自己和容华,原来尽是全无关碍,种种付出种种爱恨,却原来是各不相干!
实在一早便该算个明白。还是他看得通透……谁的痛楚末了不是独自收拾,谁又能帮谁担待半分?
……
☆、084双生皇子
冬去春来,四季交蘀。
转眼间,已是征和十七年,又到了牡丹花开的季节。
金陵的四月,繁花竞相争艳,走在城中青石路上,若仔细闻,定能嗅到空气里或浓郁或清淡的花香,也不知是谁家的花仙子竟绽放得这般热闹,馥郁的香气绕过高墙,越发远远地蔓延开来。
而此刻宫里的御花园内,百花娇艳迷人,奈何却无人欣赏。
过往的宫女太监皆是脚步匆匆,好像有大事发生一般。
御书房内,容华正对着几本奏折发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而恼怒,时而欢喜,时而惆怅,时而期盼,可谓精彩之极。手指一一抚过那熟悉的字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写字时的样子,一定是神情专注,眉目舒朗,下笔如风……
正想得入神,元宝突然推门而进,脚步急促而慌张,连最基本的行礼都忘了。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动了胎气,好像要生了,太后正请您过去呢!”
容华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往西宫而去,走到中途又对身后的元宝吩咐道:“马上把锦王爷找来。”语气是少见的严肃和沉着。
元宝心下奇怪不已,却也不曾多问。
凤栖殿外,人头攒动,丫鬟婆子后宫女眷全都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喧闹不停,见容华来了,才纷纷闭口行礼。
容华环视一番四周,最后目光落到太后因不胜其烦而紧蹙的眉间,沉声道:“你们都回自己的宫殿去吧,你们的心意朕自会转告给皇后。”
平静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听得众女不由纷纷变了脸色,有的酸涩,有的羡慕,还有的嫉妒……后宫百态,总是为了那薄情君王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停驻片刻,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只能落落寡欢而去。
内殿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叫人心里慌得紧。
太后在一旁来回走动,口中不断地念念有声,多是“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之类的,容华听得也心烦不已,上前扶住她,劝道:“木后续,别担心,没事的。”想了想,又道,“您要实在不放心,不如回寝殿拜拜菩萨,那样也心诚些。”
本是随意一说,不想太后却当真采纳了,带着惜源急急朝寝殿走去,口中还喃喃:“是啊,哀家怎么没想到呢……”
容锦来时太后已经走了,整个大殿只剩他和容华,还有进进出出的宫女婆子。因为赶得太急,额上散下几缕发丝,身上的华服也起了些许褶皱,他却不管不顾,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直直望着容华,里面盛满毫不掩饰的心焦,“皇兄,怎么样了?”
毕竟事不关己,容华没多少感觉,不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急如焚,只淡淡开口:“有一会儿了,御医稳婆挑的都是最好的,你别太担心,应该没事的!”
容锦根本没听见他的回答,一颗心只随着不时传出的呼叫声沉沉浮浮,却始终落不到实处,难受得紧。
时辰一点点过去,内殿依旧没有吵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