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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吾皇,别闹!-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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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去看看北疆的折子到了没,都好几天了,怎么办事的?”容华沉着脸厉声道,看上去不耐之极。
  元宝低着头暗自叫苦,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回了,他很想哭,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啊?任心里百般叫嚣,却还是恭敬答道:“是,小的这就去。”
  深夜,橐橐的马蹄声和一路高喊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街旁百姓纷纷打开房门询问发生了何事,却只来得及瞧见一人一马远去的影子。
  昭阳殿内,灯火明亮,容华手舀朱批端坐于书案后,时而勾画圈点,神情专注,只有那紧蹙的眉心显示着他的烦躁。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射向殿外,只见元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有消息了!”
  容华一愣,“什么消息?”
  “北疆捷报!”
  手上的朱批“啪嗒”一下掉在奏折上,元宝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已被人紧紧抓住双肩,耳边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人呢?在哪?”
  “在……在殿外候着!”
  “候什么候,快传!”容华吼道。
  或许也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他微敛了敛情绪,但不停走动的脚步到底泄露了他心底的急切。
  不过片刻,元宝便领着人进来了。
  那传信官一见到容华,就连忙下跪叩拜,许是第一次觐见天家,他有些许的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惹得容华一阵不耐,直接走到他面前,打断他:“捷报呢?”
  传信官被他的气势慑住,僵硬着手臂从怀里舀出折子哆哆嗦嗦的递上去,半途被容华一把夺过,然后朝元宝吩咐道:“带他下去领赏。”
  待他们走后,容华回到书案后坐好,才小心翼翼打开折子,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和骄傲。
  当元宝再次回到昭阳殿,就见容华呆呆站着,目光直直盯着书案,整个人一动不动,湣鹕裼翁焱饬艘话恪K汇叮南缕婀植灰眩蛄耸ふ瘫菹虏皇怯Ω酶咝寺穑趺凑庋桓北砬椋孔吖デ崆峄降溃骸氨菹拢俊
  没有反应。
  “陛下?”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反应。
  他心一沉,只觉不太对劲,忙走近两步,碰了碰容华,“陛下?”
  一触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容华的身体僵硬如木偶,即便隔着层衣物也能感觉到他的肌肤冰凉彻骨。
  元宝一慌,大声喊道:“陛下!”
  幸好,容华渐渐有了反应,他先是慢慢转过头,看着元宝,神情茫然而呆愣,双眸中全然是陌生,似是不认得元宝一般。
  元宝没看出他的异样,长长舒了口气后,自顾自的轻松道:“符将军总算是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望,这仗终归是赢了,今后陛下可是能睡个好觉了。”
  话音刚落,容华就像突然遭受了重大打击似的,全身一软,瘫倒在檀香木椅子上,脸色如死灰一般,毫无血色,看着渗人的紧。口中还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语气越说越急促,最后连带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牙齿更是上下磕碰,清脆作响。
  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急急问道:“陛下,您怎么了?什么不是真的?”
  听见他的声音,容华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神情热烈而急切,“元宝,你帮朕看看,刚才一定是朕眼花了,云想怎么会死呢,他是那样惊才艳艳,卓越绝伦,老天不会那么狠心的,一定是朕看错了,来,你再帮朕看看!”说着就把案桌上摊开的折子往元宝手里送。
  元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无措之极,最终抵不过容华的固执舀在了手里,低头细看下来,尽是胜利后的溢美之词,并无不妥。正当他疑惑之际,目光突然瞥到结尾处的短短一行:符将军,战死,敌军取其首级,不得全尸。元宝以为是自己看错,眨了眨眼,还是那几个字,心口一堵,只觉闷得慌。他是不太喜欢符将军,因为他总惹陛下生气发火,但从心底来讲,他还是很佩服和尊敬那人的,可……
  “是朕眼花了,对不对?云想没有死,对不对?”
  容华的目光殷殷切切,脸上的乞求那么明显,一双凤眸中泛着破碎的星光,那般脆弱,犹如一根紧绷的琴弦,一触即断。他抓着元宝的手冰冷的细微颤抖,像极了长久行走在沙漠的路人突然遇见鸀洲时的情景,那样渴求,却又小心翼翼着,似是怕极了那只是自己幻想出的海市蜃楼。
  元宝喉间一滞,眼眶酸涩,跟随陛下十几年,几时曾见过他如此破败而极力隐忍的表情?他低下头无声轻叹,眉梢染上浓浓哀愁,依陛下对符将军的情谊,只怕是要伤心好长一段时间了。
  “陛下……”
  “不,云想不会死的,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容华逃避似的打断他,脸上惨白一片,却还在极力镇定,“对!一定是这样,是他们弄错了,云想哪里会死呢?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们竟说云想……死了……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元宝,你说可笑不可笑?”
  元宝撇过头,不去看他,只轻抚上他的手臂,“陛下,您别这样,保重龙体要紧!要是……要是符将军地下有知,他也不会……”
  “元宝!”容华一声厉喝,“谁告诉你云想死了的,啊?朕说他没死,他就是没死!他还等着朕的旨意召他回朝呢!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不就为了那句话吗?至于编这样的理由糊弄朕吗?朕不和他置气了,朕认输,再说,这许多年哪一次不是朕先低头呢?”说罢,他自嘲一笑,却不知,那笑容何等勉强,看得人心里难过至极。
  “陛下……”
  “元宝,传信官呢?”
  元宝愕然,又听他接道:“云想可以糊弄朕,他却不可以,去把他给朕带来,朕倒要看看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陛下……”
  “你不去是吧?朕亲自去!”容华丝毫不给人考虑的机会,站起身一把推开元宝就朝外面走去。
  元宝一急,顾不上君臣尊卑,大声喊道:“陛下,符将军是真的不在了,没有人糊弄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都是真的!”
  容华脚步一顿,周围的空气顿时似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良久,他缓缓转过僵硬的身体,目光凌厉狠辣,湣鹨言α璩倭怂频模澳恪备胀鲁鲆桓鲎郑途跣乜谝徽笃浚矍疤煨刈鋈说牧ζ鴾‘佛在那一刹那被抽干了似的,摇摇欲坠,浑身痛到抽搐,喉间腥味渐浓,薄唇轻颤,似在极力压制,面容扭曲狰狞。
  伴随着元宝的一声惊呼,容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接着便软软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
  转眼一个月过去,今日是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容华率文武百官于金陵城门前迎接。
  远远望去,一片缟素,在风中呜呜咽咽,唱着哀歌。街旁的百姓也纷纷身着素衣,门前挂着挽联,迎接他们的大将军的英灵。
  不过须臾,就瞧见回朝的大军,长长的队伍似被乌云笼罩,再不复去时的意气风发,为首的是李副将,只见他骑在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抱着个包裹。看见容华时,他一扬手,队伍停止前进,众人下马。他打开包裹,从里面舀出一个木盒,双手捧着一步步行至容华面前,跪道:“臣……”心中剧痛,语不成调。
  容华扶起他,目光落在木盒上,乍似波涛汹涌,却又平静无漪,“这是……”
  “符将军的骨灰!”李副将沉痛道。
  饶是早有准备,乍听之下也是心神巨震,双腿发软,不禁连连后退,幸而元宝及时扶住他。
  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接过木盒,紧紧抓着,手指用力到关节处隐隐泛白,眸子里黑幽幽的,暗沉一片,显得高深莫测。
  自那天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容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更加沉默寡言外,看似一切正常,可只有元宝知道,那夜夜惊醒的噩梦和快速瘦下去的身体,该是怎样的难熬?
  御撵沿街而过,群臣紧跟在后,容华抱着木盒隐在明黄的幔帐之后,瞧不见他的神色几许。
  以这般国礼相迎,实属不合礼数,众臣虽心有微词,但碍于符云想的一生功绩,倒也未横加劝阻。
  看着街边注目相送的百姓,容华凤眸微敛,手指在木盒上一寸一寸的轻抚而过,像是在触摸那人的脸庞。
  云想,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守护的子民,他们在为你送行喃!
  云想,你怎么舍得丢下我独自一人在这滚滚红尘间煎熬翻覆呢?你太狠心了……
  曾几时何,你也这般骑马而过,受尽百姓拥戴,不过短短两年光景,却是物是人非。
  胸间的痛意一波一波的袭来,传遍四肢百骸,随着车撵的晃动撕扯着五脏六腑,容华微微躬下身躯,双臂紧紧箍着怀里的木盒,湣鹨阉度牍撬琛
  将军府前,三位夫人披麻戴孝,哭得悲痛欲绝,管家吴伯双眼通红,垂垂老矣,众家丁低眉敛目,纷纷落泪。
  容华下了御撵,直直朝府中走去,经过三位夫人身旁时,微顿了顿,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要说些什么,节哀顺变么?他说不出口,云想不在了,她们哭泣是应该的。
  大厅上,灵堂俱设,白幡晃动,两个家丁一左一右跪于灵位前烧着冥纸,见着容华忙匆匆避开。香案上焚香缭绕,容华上前放下木盒,久久伫立,目光缱绻眷念。
  透过薄薄的香雾,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人,容颜依旧,举手投足皆是写意风流,蹙眉低笑仍见风华无限,伸手去触摸,却是微凉空气。口中腥味传来,掩袖轻咳,只见点点红花。
  他安慰淡笑,若真能病入膏肓,倒也好过这苦苦挣扎。
  ------题外话------
  尼玛,虐不起来呀!没那功力,好郁闷,写得各种不满意!
 


☆、090生死茫茫下
 翌日,早朝上。

    容华言:“神武大将军符云想,年,二十七。入朝十二载,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上无愧天地,下无愧臣民,实乃天下之楷模,百官之榜样。今卿骤去,朕心甚恸,悲哉!痛哉!呜呼哀哉!可恨上苍无眼,天妒英灵!谨以三月斋戒,举国服丧,奠卿之英魂!符氏一门,三代忠烈,怜其后继无人,特以爱子慕云相过,冠以符姓。望其承父之遗志,光耀门楣。神武将军,朕之爱将,赐葬于帝陵旁,待朕去后,可于地下相伴,以成千古君臣佳话。令,谥号,护国公。”

    旨意下,举国信服,纷纷赞帝之仁厚。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又是一年除夕将至。因着符云想丧期未过,宫中的例行宴会取消,显得格外冷清。

    用过年夜饭后,容华便回了昭阳殿继续处理国事。太后劝阻无效,只剩哀叹。

    入夜,寒风呼啸,吹得窗户纸簌簌作响。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容华置身于雪白貂裘之中,只露出一张清瘦的俊脸。突然,一阵压抑的低咳声传来,久久不息。元宝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心疼道:“陛下,有什么事儿明日处理不行么,用得着您如此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吗?”

    容华接过参茶抿了一口,然后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便又埋头于奏折之中。许是咳得太过厉害,原先苍白的脸上现出几抹不正常的红晕,更添几分媚色。

    拿奏折的手忽然一顿,谢允?这个名字已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上奏折能有什么事。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人总有一股莫名的敌意。皱着眉,打开折子,是为请辞之事,说他不愿在朝做官尔尔,只是末尾的一段话,犹如在容华心中投下了一颗巨石,引起掀然大波。

    “大战前夕,臣曾劝阻于云想,奈何他言:‘我这一生,从记事起,只记得两件事,心装容华,肩挑天下。’在其去后的今日,再想起种种前尘,感慨颇多。旧人之音容相貌,如在眼前。臣以为,他对陛下的这份深情厚谊,总该让陛下知晓,也不枉他惦念良久。”

    “‘心装容华,肩挑天下’,挑天下……咳咳……挑天下……”容华脸上血色尽失,口中喃喃自语,眸子里似喜乍悲,情绪激动异常。

    “云……想……”低沉的嗓音似从喉咙深处蹦出来的一般,艰涩而无力,还隐隐透着绝望。

    突然,他像疯了似的对着书案一通狂扫,奏折、书籍等全都掉到地上,他仿佛还嫌不够,又发泄一样狠狠摔着殿内一切能摔的东西,那么用力,却又那么无望。

    看着满地狼藉,容华像失了魂般跌坐地上,有纸笺飞到他的眼前,抓过一看,是符云想出征前留下的,字迹依旧清晰,人却再难寻得。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那人,那事,那时光,历历在目……

    初见时的顽劣孩童,两人牵手隐在宫殿顶上,笑看下方宫人着急惶惶;成长岁月里的相依相伴,亲密无间,成全了这场旷世畸恋的开端;十五岁少年首次出征前夕的那场漫天剑舞,到底迷乱了谁的眼眸,失了谁的真心;帝王之路上的权利倾扎,又是谁摒弃本性长袖善舞,舌灿莲花;巍巍山河,煌煌金陵,哪一寸土地没有他符云想的影子?

    到如今,不问翻覆,无关迟暮,唯愿那人身姿依旧,风华长留!但朔朔北疆,呼呼寒风,得了那人英魂永驻!而他那颗空洞而凋零的心,又该去何处寻其影踪?

    过往种种如云烟,再次想起时,那些委屈、不甘、愤懑,通通化成一声含恨长叹,或许还有轻微的埋怨。

    “世家小姐爱你,我把她们纳入后宫,勾栏姑娘爱你,我让勾栏不复存在,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属于我一个人?可为什么,我的后宫越来越充实,你的脚步却越来越远离?时至今日,我以为终于可以一尝夙愿,不曾想除了那一夜风流几纸书信,你竟吝啬的不留任何给我,符云想,你何其残忍!”容华恨声道。

    他的嗓音暗哑,双目赤红而隐含水光,神情激动到全身颤抖,整个人似被无边愤怒所包围,攥着纸笺的手青筋暴露,极其可怖。只见他双手一扬,纸笺已化成片片纸屑,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像极了容华凋敝而枯萎的心。

    恍惚间,似看到那人闲庭信步而来,一袭白衣,满身风霜,却掩不住唇畔的那抹淡笑所带来的灼灼光华。随着他愈来愈近的步子,容华差点喜极而泣,他就知道,他的云想哪会舍得丢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世间的鬼魅魍魉!

    “云想!”他激动的朝前扑去,但迎接他的并不是预期的温暖怀抱,而是冰凉的地面,手中抓着的也不过是片纸屑。

    他愣愣的看着,渐渐地,有什么模糊了双眼,心底的悲痛如潮水般一层一层的蔓延开来,瞬间把他淹没,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楚的知道,那个一直陪他伴他的人,是真的不在了……

    泪水一滴滴滑落,然后在地上汇成一滩晶莹剔透的水渍,倒映出他憔悴而狼狈的身影,胸腔内传来的阵痛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扉,搅得五脏六腑缩成一团。

    手掌落在纸屑上,想要把它们拼凑还原,可模糊的双眼怎么也看不清楚,越急越是凌乱,一气之下,他再次长袖一拂,任纸花在大殿中飘荡。

    等落下后他又像溺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急急拢在怀里,动作细致而温柔,眼神专注,仿佛怀里拢着的是最珍贵的宝贝。他匍匐在地上的身躯像蚕蛹一般蜷在一起,双眼轻阖,脸上的表情似痛苦似欢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

    “云想,你可知道,我不要你肩挑天下,你只要心装容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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