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成长手册 作者:容光(晋江vip2014-01-31正文完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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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那时候的顾祁顺着她指尖触到的字念了出来:“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他的嗓音低醇悦耳,不带过多的感情,却又别有意蕴。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却只看见一双宛若清泉般温柔又清澈的眼眸。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再不相见。
楚颜低低地笑了出来,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未言相思,又谈何相守?
她自由了,儿子也出生了,只要太上皇重新执政,等到她的儿子长大,她依旧会是一个风风光光的太后。
只是若是扳着指头算一算,她这个皇后当的实在有些短暂。
太后是个何其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楚颜已经明白了什么,走到她身边俯□来,理了理她耳边凌乱的鬓发,只柔声道:“别想太多,一切都过去了。”
楚颜麻木地点点头,睁开眼来看着她,双眼清明。
“我知道,我还有孩子,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会振作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套话,其实她并没有那么难过的,因为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做戏,所以今时今日就算顾祁死了,也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好像同事走了,她顶多有些伤感,悲伤倒是谈不上。
可是心底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是一瞬间丢失了什么,楚颜艰难地呼吸着,却觉得眼眶都有些酸楚。
到底是错过了那个一直以来毫不动摇地站在她面前遮风挡雨的人,护她安稳,容她肆意挥霍他给的宠爱。
她又想起了在江州被他找到的那个夜晚,那个明明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人群里的太子殿下安安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白玉头冠光华流转,面容清隽宛若神祗,眼里是紧绷太久太久以后终于如释重负的轻松,紧抿的薄唇也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终于找到你了。”
有滚烫的热泪从眼角蜿蜒而下,染湿了枕头。
她记得她也曾在京城的墨河边上与他失散,而在她久寻未果之际,他也是这样准确无误地从人寻中穿行过来,然后稳稳地握住她的手。
那时的她如此矫情地问了他一句似乎很多言情剧里的女主角都会说的一句话:“不管何时何地,殿下都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在人群里找到我么?”
而顾祁将她的脸埋入怀里,只声音清晰坚定地说了一个字,“会。”
他曾是众人仰望的天之骄子,她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看他从一个面带稚气的弱冠少年受尽磨难,终于长成了今日这个面容坚毅的沉稳王者,她用一颗早已被时光淬炼得足够成熟的心陪他长大,也陪他强大。
而今,他终于赶上了她,然后永远地离开了她。
泪珠沿着发丝沁入秀发之中,连她的头皮都被滚烫的热泪所沾染,楚颜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顾祁当做了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个人,那么多的回忆都有他参与,要如何硬生生地割离出来?
太后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黑发,甚至俯身抱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乖,不哭啊。”
可是谁也不是他,谁也不会在她哭的时候用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对她说:“是我错了,是我来晚了。哭吧,哭够了就睁眼看看我,实在不解气,我让你当着众人的面赏我几个巴掌,或者干脆拿刀砍我……”
楚颜终于埋在太后的怀里,再也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寒冬的枝头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叫得欢快,门口的重山快走几步,低低地吓了它几声,那喜鹊又张开翅膀,呼啦一声飞走了。
*
打了大半年了,眼看着这场仗终于接近尾声。
恭亲王与卓定安分别带兵围剿敌军,冰天雪地里,黑压压的军队与纯白一片的草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血在纯白无暇的冰雪里蔓延开来,如同悲壮艳丽的画卷。
战士的吼声震天动地,血染一地也在所不辞,兵戈铁马踏遍每寸疆土,杀红眼的人已然分不清身边倒下的是敌人还是战友。
皇帝驾崩了,死在敌人手里,每一个宣朝士兵的心里都带着悲愤与痛心。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与顾祁同吃同住,顾祁不仅尊重每一个人,也珍稀每一个士兵的生命。
有君如此,百姓何求。
萧彻因为擅自拔箭,导致皇帝驾崩,所以自刎谢罪,如今战场上最大的将领便是卓定安与恭亲王。
只是恭亲王似乎比从前更加无所畏惧了,坐在战马之上毫不留情地杀敌卫国,每一击都干净利落、刀刀致命。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所到之处必定取人性命,令人闻风丧胆。
西疆与柔然节节败退,后方的军营里,云麾大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的战场,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头顶忽然有只苍鹰飞过,一圈一圈盘旋在上空,嘴里凄厉地叫着,她抬头看去,却只看见那只苍鹰的腿上系着红色的绸布。
面上顿时一僵,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务,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只苍鹰却不知为何又叫了一声,很快朝林子里飞去。
回过神来以后,她面色大变,迅速骑上了战马往林子里追去。
“将军?”三皇子一头雾水地叫她,她却不闻不问,头也不回地奔去林中。
心跳早就在看见鹰腿上的红色绸布时停止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面上是刺骨的寒风,可她恍若未觉,只是一心一意地追着天空中的苍鹰。
这处林子本就是茂密的老林,一路都是乱石与积雪,马蹄不断打滑。她又一个劲地抖着缰绳催马快行,终于在一处树根盘旋凸起的地方连人带马摔了下去,那马跌得极重,径直把她甩了出去,滚了好远。
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的面庞也被石子划伤,有滚烫的鲜血滑落下来,滴在积雪之上。双手被寒冰冻得难以忍受,掌心也一定被划烂了,可她来不及去理会这些,只是怔怔地抬头去看那只鹰。
天空是灰白色的,除了光秃秃的枝桠,再无他物。
这个一路以来带着大军与宣朝人数众多的军队英勇作战的将军忽然把脸埋在了冰雪之中,极低极压抑地抽泣了几声。
鲜血与热泪滑落在雪地里,也不知是哪一样的温度融化了面庞之下的碎冰。
她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字:“顾知……顾知……”
一双黑色的长靴无声无息地踏着积雪出现在她面前,在她带着鼻音的哭泣声里,那个人终是轻轻地蹲□来,似是无可奈何地说了句:“没有我在,你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那只苍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旁光秃秃的枝桠上,十分应景地扯着嗓子吼了两声。
那人回过头去不满地说了句:“闭嘴。”
苍鹰有灵气,竟像是听懂了一般,乖乖地闭上了嘴。
趴在雪地里的人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却见到顾知无奈又温柔地望着她,眼神一如从前。
“郁久多,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虐太子一事,不是不虐,时候未到,铺垫之后才有爆发的那一天。
正式结尾之前,会有一个惊心动魄的剧情,所有之前埋下的伏笔都会爆发,所有的疑团都会解开。
所以不要着急,让我一步一步走到位嘛。
之前之所以写到了六王爷顾知和将军郁久多的番外(没错就是你们一起嫌弃我的那一个),也是有用意的,这里就会揭示出来。
最后,专注亲妈一万年,不准叫我后妈!
144
一个人要背负多久的国仇家恨才能一笑泯恩仇;
郁久多曾经以为大概要等到下辈子,她才能真正原谅顾知带给她、带给柔然的伤害,他的反戈一击让她成为了柔然最大的罪人;也把曾经富庶繁荣的柔然重新送回了贫瘠荒凉的土地上;守着残破的半壁江山,苟延残喘。
若不是因为她错信了他。
若不是因为她错爱了他。
可是她畏罪跳崖那一日,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她亲手把那柄长剑送入他的身体里,看着他腹部汩汩涌出的鲜血,郁久多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她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千刀万剐;可看他痛;她却比他还要痛。
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痛苦及得上她遭受的这一种了;一边是最爱的族人;一边是最爱的男人,可为了后者,她让前者陷入了最惨烈的境地。
那一日正是草原上春光和煦、万物复苏的好日子,郁久多站在高高的山间,满心以为自己可以一剑杀了这个男人,可她最终也没能再次举起手里的剑。
而她万万没有料到那个被她狠狠刺了一剑的男人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了山巅的悬崖边上,明明是这样生死诀别的时刻,他却笑得温柔多情,一如初见时分。
他说:“郁久多,我把命还给你。”
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她面前。
那一刻,郁久多的心跳彻底停止。
这个男人真是聪明绝顶,在她最爱他的时刻给予她致命一击,却在她最恨他的时刻如此温柔多情。
“郁久多,我把命还给你。”
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最残忍的遗言。
后来,悬崖之下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经人证实,衣着武器皆属于顾知。
再后来,听说柔然的云麾大将军因错信奸人,将柔然陷入惨败之地,被可汗处决。
怎料得世事无常,众人都以为死去的人居然一个也没死,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或者也不能说是好端端的,毕竟一个心死了,一个腿残了。
郁久多被那双温热的手扶起来时,泪水大颗大颗涌出来。
宛若新生之后,大概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了。
因为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看见你了,可如今不仅再次相见,还得以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笑容……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神迹?
*
战场上正厮杀得昏天暗地之际,远处忽然想起了雄浑的号角,声音悠长浑厚,响彻天际。
柔然的士兵忽然一怔,将领用柔然语大吼了一声,这支庞大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倏地从战场上抽身而出,骑上战马便回头撤退。
西疆的军队不必柔然多,眼看着柔然人走了,哪里还敢继续跟宣朝大军作战?急忙跟着柔然人逃窜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少宣朝的士兵杀红了眼,还欲穷追不舍,卓定安却举起了长剑,用内力喝道:“穷寇莫追!”
恭亲王也怔在了马上,神情复杂地看着飞快撤退的柔然军队,这场仗……打完了?
那声号角改变了战场上的一切,原本决一死战的这一日因为柔然人的忽然撤退,成为了一场未完的战役。
三日后,探子来报,柔然已经完全撤兵回境,因为盟友的半途而废,西疆也只得作罢,派人送上了停战书,并约定稍作休整后,由西疆三皇子亲自进京面圣,签署和平条约。
所有的一切都以戏剧化的方式结束。
而卓定安闭眼站在大帐外,听着探子的消息,面上却半点喜色也没有。
面圣?还面什么圣呢?
皇帝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
长达半年的战争终于拉下了帷幕,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回京的大军。
卓定安留在了临近西疆的将军府,听说是抱恙在身,不宜长途跋涉进京,只待病好以后再回京请罪。
去的时候,大军意气风发,马上的将军与副将威风凛凛;回来的时候,竟然只剩下恭亲王顾初时骑在黝黑的战马之上,面容沉静,稳若磐石。
皇帝为国捐躯乃轰动宣朝的大事,可又有几个百姓会真的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国君潸然泪下呢?他们只知道战争结束了,国家太平了,山河美满了,征人归乡了,最后的最后,一家团圆了。
顾祁和萧彻的尸身都被装在棺木里,随着大军一同回京。
恭亲王一马当先,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却身姿挺拔犹如利剑。
也许是战争的洗礼,也许是别的什么,他看上去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而是一把真正出鞘的剑,杀人无形,无所畏惧。
*
而此时的皇宫却处于一种尴尬的气氛之中,宫女太监也许在为战事结束而欢天喜地,朝中大臣却因为皇帝之死而陷入了一片猜忌之中。
太上皇是否会亲自执政,待到皇后的儿子成人之后,再登皇位?
还是说,太上皇真的会如大家先前猜测的那样,将安乐侯推上皇位?
楚颜抱着儿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永安宫里,外面还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鹅毛像是永无止境一般,把整座皇城都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水晶宫。
只可惜在她看过的那些故事里,除了安徒生,其余的作者都不爱悲剧,没有什么生离死别,也没有什么征夫离人。
她喃喃地念着那句《西厢记》里的名句:“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可她还没有哭,反而对着儿子温柔地笑了。
你看,你的父皇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了你,为了天下百姓,他是如此勇敢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虽然他临走之际是那样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楚颜,等我归来。”
但我绝不会因为他没能归来就怨怒于他,因为负我一人,是为了山河百姓,我是那么清楚地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色令智昏、不分轻重的人。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如今想起他来,总会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最好的心动时机,错过了亲口诉相思的机会。
她从窗口看见了那个安安静静站在雪地之中的人,青衫依旧,眉目不变。
秦远山没有打伞,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陪着她。
大概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由始至终用沉默来守护一个人,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吐露过半句心意。
因为世上有些人原本就不属于你,若是埋在心里,至少这份感情还能永远属于你。
楚颜把儿子交给含芝抱着,拿起那把油纸伞走进了院子,替他挡住了漫天白雪。
“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很好。”
秦远山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她的眉目里带着柔软的疲倦,身形消瘦了不少,曾经鲜活的少女哪怕依旧美丽,却再也没有昔日的轻快笑意。
楚颜低低地笑了几声:“别这样沉重,现在应该高兴,不是么?山河大好,国泰平安,这不就是这场战争的最佳结局吗?”
至少二十年内,宣朝都不会再有战争,这难道不是全天下的喜事吗?
秦远山接过了那把伞,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里去了。
他的背影颀长如青竹,是这漫天白雪里最耀眼的一抹色彩。
*
恭亲王领兵入京,进入皇宫之前,守城的将士奉太上皇之命,要所有大军都在外等候,仅需恭亲王一人入宫即可。
恭亲王坐在马上,见到宫中的侍卫几乎全部都集中在宫门口,心知太上皇已经对他生疑,当即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