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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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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洼似乎心意已定,所以敦子回头看警察:“益田先生,我们留下来过夜可以吗?”
  “什么?啊,菅原兄,怎么办?”
  刑警们也商量起来了。敦子侧眼望着他们,转向我这里:“老师要怎么做呢?”
  “我都可以啊,反正我只是随波逐流跟来这里的。”
  “今川先生呢?”
  对了,还有今川。我都忘了。
  “我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能回去,而且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有自信回得去。如此罢了。”
  原本在角落仰望建筑物屋顶的今川用一种大舌头的声调说。可能是一直默不作声,舌头一时转不过来吧。这我很了解。
  “和尚先生!”似乎商议完毕,益田用滑稽的称呼叫道,“只要等到九点,就可以进行约谈是吧?”
  “没错。”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调查小坂先生居住的地方?”
  “应该可以。”
  “嗯……呃,各位。”益田转向我们,“想过夜的话也没有问题,我们能够配合。因为照目前的状况,搜查也毫无进展。”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一晚。各位都同意吧?那么,佑贤师父……”
  结果变成是敦子勉强统合了乌合之众,饭洼突兀的提议硬是通过了。佑贤再次露出豪爽的笑容,叫来在后面待命的僧侣。
  “我立刻安排。英生。”
  “在。”
  “你带这几位到内律殿去,我随后就到。记得泡茶款待,别怠慢了。”
  佑贤对随从的僧侣说完,转身离去。
  年轻僧侣朝着佑贤背后深深行礼后,重新转向我们说:“贫僧名叫英生,请各位随我过来。”

  没有半个人影,当然也没有任何声响。
  这里应该住着三十名以上的僧侣才是,可是简直形同无人之境。完全不像是在寺院境内。不过我也不清楚从哪里到哪里才算是寺院境内。
  我们被英生带领到更偏远的小殿堂去。我不知道是不是称做殿堂,总之是一栋相当小巧的建筑物。
  刚才佑贤说这是方丈。
  可是方丈的话,应该是十尺四方,也就是四张半榻榻米左右的大小,但这里虽然小,却也不止四张半榻榻米,当然里面好像也被隔成了几个房间。
  “这里称为内律殿。直到去年夏天为止,是由一名知事所使用,但是现在由于某些原因,已无人使用。”
  大部分的人听到这样的说明都能够接受,益田却很爱追究:“不好意思问这么多,不过你说的知事是……”
  “所谓知事,就是主事职的僧侣,分担禅寺的庶务。监院、维那、典座、直岁为四知事,有些大寺院更将监院区分为都寺、监寺、副寺三者,为六知事。本寺则是设四知事。方才的慈行师父是监院,佑贤师父是维那,而过世的了稔师父则担任直岁。”
  “哦,那个叫直岁的做些什么工作?”
  “呃,请问……”
  “啊,失礼了,我是国警神奈川本部的……”
  益田正要从外套内侧取出警察手册,却被菅原一把抓住胳臂。
  “小哥……不,益田老弟,这样一群人站在玄关前,人家和尚也很困扰吧。到里面去吧。”
  益田“哦”了一声。
  以此为契机,我们进入了内律殿里。
  刚才也是这样,从纯白的雪地里突然进入昏暗的室内,我迟钝的虹膜完全机能失调,暂时失去了视觉。
  这是一栋古老的建筑物。榻榻米几乎都已经褪色,柱子则泛黑到分不出是木制还是石制的地步。纸门上绘有图画,却暗淡模糊。再加上室内光线不足,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可能是出于占董商的习性,今川频频四处查看。鸟口则吵吵闹闹的:“看呀,关口老师,这比仙石楼还要古老。这种老臭味非比寻常啊。”
  “什么叫老臭味?”
  “就是古老的气味啊。”
  鸟口说,但我觉得这根本是线香的味道。
  英生送茶过来了。
  “让各位久等了。贫僧人山以来,从未有过客人莅临,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多见谅。”
  “哦?那么也没有人来参拜喽?”菅原问。
  “本寺并无檀家信徒。”
  “没有檀家?”
  “是的,没有。”
  “那么寺院应该没办法经营下去吧?”益田说道。
  今川接着问:“我听仙石楼的人说,战前这里有许多信徒……”
  “呃,战前的事贫僧并不清楚。”英生歉疚地说。
  的确就像益田说的,若是没有檀家信徒,寺院是不可能维持得下去的。
  我在前些日子偶然有机会得知一座没有檀家的寺院,但是那里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盂兰盆时节不拜访檀家、不经营墓地、不为人举行葬礼的和尚,似乎全都被视为不正常。
  可是关于这一点,回到根本来看,也是件相当奇妙的事。仔细想想,僧侣原本就是求道者,与世俗隔绝是理所当然之事。
  若是纯粹地潜心修行佛道,会与社会疏远也是无可奈何吧。然而这样的人在现代却往往被视为不正常。只有能够在社会中与世俗共存的求道者,才会被当做正常。
  换言之,在现代若与世俗完全隔离,就无法求道。将它视为矛盾或当然,因人而异,但将寺院与经营这两个原本格格不入的词结合成一个词,而且满不在乎地加以使用的我们,仔细想想或许才是不正常的。
  山下今早说和尚做的是在葬礼上给人诵经的生意,在某种层面上的确如此,现代就连当和尚也成了一门生意——或许。
  尽管如此,若是完全将它视为生意,会被人说世俗味太重,但若是不把它当成生意来经营,又会被视为不正常,当和尚还真是吃亏。
  明慧寺——依然是一座神秘的寺院。
  似乎没有世俗味,好像也不正常。
  菅原取出记事本,更进一步询问:“和尚,你看起来很年轻,几岁了?”
  “贫僧今年十八。”
  “十八?真年轻呢。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贫僧才来四年而已,不久前还是暂到。贫僧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这座寺院就是我的家。我是因为过世的了稔师父帮忙说情才得以入山的。在我之后,就没有人人山了,所以我是本寺资历最浅的。”
  “这样啊,什么叫暂到?”
  “就是新来的云水。”
  “我听说入门的时候非常辛苦?”
  敦子问道。我搞不清楚这是采访还是侦讯了,应该两者都有,可是总觉得很奇妙。
  “是的。必须带着入山入堂的请愿文请求人山,但是一定会遭到拒绝。即使如此还是不能够死心,要在户外站上两天两夜,不断地请求,才总算被允许入山。这称为驻庭。得以入山之后,接下来是旦过闭关。要在一个叫做旦过寮的地方坐禅三天。不仅是动,连说话甚至是咳嗽都会遭到斥责。当时我的意识变得朦胧,好几次差点晕过去。”
  “这简直是拷问嘛,一定很难受吧?”益田轻浮地问。他似乎就是这种个性。
  “是的。有四个人和我同一天入山,但是其中两名在那个时候就离开了。姑且不论这些……那个,了稔师父他到底……”
  “哦……”
  除了了稔和尚已死之外,英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菅原只回答说小坂了稔遭人殴打致死。英生倒抽了一口气,双手合掌。
  “请问……”饭洼问道,“坐禅是面对墙壁吗?还是……”
  这唐突的质问似乎把英生吓了一跳。他的双手依然合掌,眼睛睁了开来。仔细一看,他还是个少年。
  “呃?我是面对墙壁的……”
  “那么也有人不是面对墙壁坐禅是吗?例如说老师辈的……”
  “不,这……”
  “关于这一点啊,小姐,本寺是形形色色的。”佑贤再次无声无息地登场,打断英生的话。
  “英生,辛苦了。已经可以了,你退下待命吧。”
  “是。”
  英生再次深深行礼,以伶俐的动作退到隔壁房间。佑贤以威风凛凛的态度来到我们面前,扫视众人之后坐下。
  “小姐,方才的问题……”佑贤一坐下,就盯住饭洼,以洪亮的声音问道,“我可以视为是在询问本寺的宗派吗?”
  饭洼似乎有些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却以毅然的语气回答“是”。感觉她上山之后性格整个变了。我越发不了解这名看似软弱的女子了。
  “你清楚佛事礼仪吗?”
  “不,只是在决定采访贵寺之前,我曾经与不下数百处的禅寺丛林'注一'接触过。因此……”
  “哦,正所谓门前小僧,不学自通是吗?”
  “什么意思,饭洼姐?”
  敦子询问。的确,我也听不懂。饭洼发问的意图,以及佑贤的反应,令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佑贤回答了敦子的问题:“在王三昧'注二'之中,临济黄檗是背壁而坐。而在曹洞,师家宗家之类虽有不同,但自开祖道元禅师以来,云水皆面壁而坐。换句话说,这位女士想要以是否面壁而坐,来判断本寺之派别,是吧?”
  注一:此处的丛林为寺院道场之意。
  注二:指三昧之王,三昧为梵文音译,是佛教谓修行者将心集中在一点的状况在这里三昧之王指的是坐禅。
  饭洼点头说“对”。敦子问:“可是那样的话……这里的宗派是……”
  “很遗憾,本寺既非曹洞,亦非临济。”
  “可是……这里是禅寺吧?日本的禅寺不都是临济宗、曹洞宗、日本黄檗宗这三宗之一吗?”
  “这有些不对。曹洞宗与日本黄檗宗的确是一宗一教团,但临济宗分为建长寺派、圆觉寺派、南禅寺派、东福寺派、相国寺派、建仁寺派、妙心寺派、天龙寺派、大德寺派、永源寺派、国泰寺派、佛通寺派、向岳寺派、方广寺派这大本山十四派,以及兴圣寺派。若论宗派,正确地说就有这样的差别。但本寺与其中任何一处皆无关联。”
  “那么……难道这里并不是禅宗?”
  “禅宗?没错,本寺并非禅宗。不仅如此,本山亦没有派别。”
  “没有派别?”
  刑警们呆住了,我当然也大感意外。饭洼抗议似的说:“我……不认为这里不是禅宗。”
  “问日:三学之中有定学,六度之中有禅度,此皆一切菩萨初发心时所习者,不分利钝,悉皆修行。现今之坐禅,亦应为其一,据何以日当中集有如来之正法耶……小姐,你知道《正法眼藏》吗?”
  饭洼回答:“我记得是……道元禅师所写的书吧?”
  “正是,是永平道元所著的禅籍。方才所说,是其一《辨道话》之中的一段质疑。所谓三学,即持戒、禅定、智慧。加上布施、忍辱、精进,即为六度。此六度正是救人之德目。这段质疑的大意约是:禅定只不过是此六度当中的其中之一,怎么能够说这一个就是佛法的全部呢?”
  “这么说的话,师父说这里不是禅宗,意思是因为也会修习那六项里面的其他五项吗?”
  “完全不对。”
  “咦?”
  “对于这个疑问,道元自己如此回答:禅宗之号,兴于神丹以东,竺干尚不见闻——达摩大师于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之间,道俗尚不知佛法正道,以‘坐禅为宗之婆罗门’名之——愚昧俗家不知其实,概称其为坐禅宗——简坐字,仅称禅宗。”
  “听不懂。”
  “这也难怪……”佑贤说道,“简单地说就是这样:印度并没有禅。禅勃兴于中国。只是即使在中国,初祖达摩大师坐禅的真意也完全不被理解,被误解为是婆罗门的坐行。因为只是一径打坐,所以被称为坐禅宗,后来被简称为禅宗。换句话说,道元禅师的意思是,不能够把达摩的禅与六度中的禅定相提并论。禅宗这个称呼其实是错误的,只会招来误解。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佛法之全道,无一物可并称之。”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这是我坦率的感想。我只要听到这类言谈,就会想起京极堂。也就是会忍不住带着一种“这可能是诡辩”的偏见去听。
  佑贤继续说道:“如同各位所知道的,道元被视为曹洞宗的开山祖师。的确,若是在道元身上追溯传递正法的天童如净的法脉,可以溯至中国曹洞宗的宗祖洞山良价,但这是不同的。道元生前从未称呼自己建立的宗派为曹洞宗。道元的禅是只属于道元的。同样地,本寺只要追溯法脉,应该也能够编人某个法系,但是即便冠上流派之名,也毫无意义。此外,为了夸示与其他宗派的不同而另兴一宗,自立门户,也同样没有意义。佛家不该议论教义之殊劣,而应不论道法之深浅,只管辨明修行之真伪。宗派不过是一种妨碍罢了。”
  “哦……”
  越听越像诡辩。其实或许并非如此,我陷入一片混乱。我以为与京极堂长久交往下来,已经非常习惯难解的用语和说法了,但是佑贤却欠缺一种京极堂独特的恶魔般的亲切。朋友的论调虽然艰涩,却会在不知不觉间钻进心房里,在不知不觉间怀柔对方;反观佑贤,他的口气却是充满了一种听不懂就揍死你的刚毅。两者的差异或许接近夜袭与正面交锋的不同。正面交锋虽然堂堂正正,事实上夜袭的成功率却比较高。
  “呃……”益田战战兢兢地出声。佑贤看到他的模样,说道:“真是失礼了,我的说教癖又发作了。”
  钟响了。
  四点了。
  纸门另一头传来声音。“佑贤师父,您在这里吗?”
  “哦,我在,我在。请进。”
  纸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另一名僧侣站在那里。
  来人穿着华丽的袈裟,仿佛强调他与其他朴素的僧侣大不相同。年龄与佑贤大致相同。
  后面一样跟着随从的僧侣。
  “库院'注'那里……”
  注:库院为禅寺的厨房。
  “不必担心。”
  僧人略微拱起右肩,流畅地穿过我们面前,坐到佑贤左侧。
  “哦,这位是典座的知事——桑田常信师父。”
  常信双手合掌,朝我们行礼。
  “那么,我们来决定今后事宜。首先请各位介绍姓名和身份。”
  一开始是刑警们,接下来以饭洼为首,我们依序报上名字,最后今川自我介绍,说明来意。
  重新从正面望去,常信是个肌肤黝黑、感觉难以捉摸的男子。
  佑贤说:“首先由我们回答各位的问题三十分钟。接下来会分派僧侣陪同警察与杂志社的人员,由他们为各位带路。无论要在哪里调查或取材都可以,悉听尊便。我已经吩咐其他僧侣予以配合了。只是对于僧侣的质问,请留待九点过后再进行。”
  “可以吗?”——被这么一问,益田像个下人般回答“是”。可能是被氛围给压倒了吧。菅原看到他那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呃,中岛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不过以杀人事件来说,这实在太欠缺紧迫感了。”
  “不,我们非常严肃地看待这起事件。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和常信师父商量过了。虽然对稀谭舍的各位过意不去,不过在采访的时候,请以警方的搜查为优先。我们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来协助各位的。因为现在是非常情况,还请多多见谅。”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菅原不满地说,打开记事本,“那么我先来发问。呃,在这之前,我有言在先,我们毫无信仰,虽然是会拜佛祖啦,不过不懂太难的事。你之前的话有一半以上我们都听不懂。被你刚才说的……三毒吗?被那个最后的毒给毒到了。对吧,益田老弟?”
  “是啊,我们一点才学也没有,所以请你们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一点。例如说那个……知事是吗?呃,方才的和田先生,他是负责总务人事的,而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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