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红十系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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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转,旋。他会给你个既清晰又轻微的暗示,而你也会于刹那间心领神会,若即若
离,相跟相随。跟上这样的舞伴,你会发现自己原本跳得很好而信心大增而倍感愉快。
阿凤有了一种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欣然迎候乐于前往。
借着黑暗,借着舞曲,那中年男人在阿凤耳边呢呢喃喃,讲得阿凤脸红心跳。好在灯光
暗,好在舞曲响,阿凤怕听又想听听进去了。那男人要带她到另一处坐坐,“坐”一两个辰
先给她三百元钱。
阿凤有点恼,有点怕,又有点想……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半支舞曲工夫,那男人在耳边吹气,三百涨成五百。
阿凤心动了。五百块钱这么好挣,不挣不是憨大么?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黄花姑娘、贞
洁烈女,只当是白相一回,五百钞票到手,想买吃想买穿,好过总向老公伸手讨。她假装有
点不好意思穿上风衣,低着头跟那男人走出舞厅……
合欢树随风摇曳,又一地伞形落花,细细嗅嗅,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行人脚步踩上,
那花脏污了。
第二天傍晚,一女两男三个人与前一次相同时间拎相同袋子走出房门。他们不讲话,但
行动默契。他们脚步匆匆走到黄浦江边,与下班摆渡的客人一道买票、上船、过江。船到江
岸,三人下船又买好返回船票,脚步匆匆登船往回走。手中的袋子照例又不见了。
轮渡从江东到江西,正好迎着落日,打工打了好长一天的日头累了,从楼肩滑落。落日
伸出的长手长脚把江水搅得暖暖的,可照在他们三人脸上却是冷冰冰的。
漱玉舞厅。3月24日下午。
一个我们姑且叫她王兰的无业女性随懒随闲踱到舞厅门口,腰肢扭了两扭,几个眼风朦
朦胧胧撒出去,网到一条“鱼”——一个看上去有型有款囊中有货的男人。那男人朝玉兰走
过来。问她,跳舞吗?玉兰点点头,点得很有味道。那男人主动伸出胳膊,让玉兰挽住,主
动买好舞票,两人双双走进舞厅。
也就是三支舞曲的辰光,两人双双走出来,看那样子,已很亲昵,已计划好下一步要去
哪里要做什么。
玉兰心甘情愿地跟上那条上钩的“鱼”走了。
真不知谁是渔夫渔妇?谁又是鱼?
一地落花。
一江夕阳。
就像是演戏,两场戏剧情、舞台布景大致相仿;不相同的是人物,绝对相同的是结局。
四、红发女郎为了一千元钱赎回自己的女儿,跟上那个男人去了
莲英的命真是老苦的。
上海女作家王安忆写过一部小说《69届初中生》,在同届人中反响蛮大的。但她所写
也就是成千上万69届初中生中沧海之一粟。譬如莲英这个69届初中生的故事,就远没在王
作家小说目光的关照之内。
莲英文革中初中没毕业,同大家一道去安徽农村插队,插队日子过得怎样,已无人知
晓。只知道她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婚,返城后无业,却有一个女儿。
我想用“日子过得艰难”来形容莲英,“艰难”两字嫌太轻吧。
莲英多数生活来源是自己的身体——做皮肉生意——养活自己和女儿。我们可以从道德
和法律的角度评价她生活的灰色和不自重,可是当我们在做此评价时并不能为莲英解决哪怕
最小一件具体困难,我们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么?
譬如眼下,她接到一封信,讲她女儿在深圳因卖淫被有关部门扣下了,对方要她拿一千
元钱去赎。侬怎么与当娘的一个命?莲英叹息。赎金千元,还有路费和宿费呢?不又得千
元?
莲英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连哭的念头也没有。眼泪救不了女儿,得用钱,而最快捷的
挣钱路子还是自己身体。她苦笑着说,一千元,你妈已不值那个价了。
4月8日下午,莲英在她那暂栖身的小屋精心化妆。她半月前把头发染成红色,自己的
头发本来泛黄,近年来,丝丝银发夹杂其中,看上去枯草一样,老嘛老得来一塌糊涂。徐娘
半老的样子,谁还要侬?谁还把钞票侬?她狠狠心,去美发店花一百五十元染成红色。今年
这行当里时兴红色,红色看上去跳脱,火爆,性感、刺激……总之钞票挣得便当些。莲英画
好眼线,描好眉毛,又涂好嘴唇,紫色,再涂一层薄薄的金粉。她对着镜子端详,点头又摇
头。
她把所有首饰都戴上,企图用亮金烁银来遮掩皮肤松弛的老相。穿好衣服,她义无反顾
地出门了。这间房间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的,这个家早就不成其为家,这个世上唯一使她牵
挂的就是女儿,远在深圳失去自由的女儿。
桐林舞厅。当她找到目标,那个中年男人要与她那个时,她狮子大开口,一千块,讲完
她又悔,怕把那男人吓跑。谁知那男人竟连眼睛也不眨一眨,答应了。
还有什么好讲,这就是命,她莲英的命——她强打笑脸跟上那男人走了。
合欢树花期很长,随开随落,落了又有新花在枝头,新花不日变成老花,又悄然降落,
仿佛是宿命,是轮回。雨季到了,雨是花的天敌。很快开放,很快飘落,很快被雨水污染碾
落成泥。
第二天傍晚。虽是日落时分,可绝对时间比前些日子晚。一女两男行动鬼祟,总是在阴
气上升阳气颓灭之际走出房门,走向江边。购票,上船,过江;下船,再购票,再上船,再
过江……
那天有点不同,天下雨,细碎雨脚踢踏江面,当然没有了一江残阳如血被船头切碎。
除此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了。
五、海员华欣想调外汇,还想玩女人,于是……
那天是5月4日,青年节。
海员华欣却不管什么青年节不青年节,他四十多岁,早就不算青年了,如果这个节日还
能给他什么信息的话,那就是青春一去不再,生命稍纵即逝,要抓注每一个风平浪静的日
子、上岸的日子、活着的日子,及时行乐。
总之钞票不要考虑,快活就行!
可能在海上飘泊的日子太久了,一体假回到上海,走进灯红酒绿,穿过华厦华服,华欣
总有点陌生感。
不知什么地方能多调些外汇,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能白相又没有病的“鸡”?此事怎好向
旁人打听。得亏有个好邻居相帮,指点迷津。邻居拍胸脯讲,他能找人换港币,比银行兑换
价高许多。侬有多少港币好换,统统拿上。讲完又放低喉咙,说可以带他到一好玩地方白
相。午饭后,先换钱,后白相。
讲得华欣心花怒放,口袋装得鼓囊囊,午饭后,乖乖地跟上这位好邻居走了。合欢树的
花已谢光掉了,绿荫更浓,亭亭如盖。
黄浦江水日夜流,流入东海,流入大洋。世事多变,它已经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譬如
那一女两男三个人,又一次于黄昏落日时拎着东西出门,上船下船,下船又上船,返回蜗居
城市的这半边。在德高望重的黄浦江眼里,他们不过是鱼鳖,是缕蚁,是扬起又落下被滚滚
江水带走的浊尘。
六、那一夜风寒水冷
4月22日,上海市闵行区某水库码头。
那天下午遭遇的事情,扎运木排的工人老赵啥辰光想起啥辰光霉气!
下午,水库码头停靠一扎木排,是某公司从国外进口的原木,原木从吴淤口卸下,扎成
木排沿黄浦江漂运进闵行水库,从这里上岸,再用汽车运往货主指定的卸货地点。
老赵穿好胶靴,跳到木排上。他负责把上边的绳索锯断,别人再一根根钩上岸装车。
木排是双层捆扎。浮起的面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是什么东西?老赵用锯子钩到
面前来,看清是两个口袋,一个黑白相间的蛇皮袋,一个黑色旧皮包,男同志上班提着的那
种。两个袋子被水浸得软塌塌的,一股腥臭味道冲鼻子。老赵怕是发货方去下的有用物件,
一个个袋子打开察看——
这一看,把他吓得跌坐木排上,又险些滚进水里。
蛇皮袋里是人的左右手、左脚掌、大腿和臀部。
黑皮包里干脆是人头!所有这些已高度腐败,故更加狰狞可怖。
命案的消息迅速报往闵行公安局,侬管辖范围,凡上海市的碎尸案归803重案支队一支
队管。一支队接报后,派员赶往闵行水库。
警员们在车上想,近期,已发现几起碎尸案线索,会不会是一伙人所为?
现场车到达闵行水库,已是晚上9点,水库边上的人家这样的夜晚是不出门的,何况有
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可是侦查员不能,只要有案子,不管在哪里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他
们都要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水库照明条件不好,现场灯能照亮范围十分有限,侦查员们把那一扎木排仔仔细细察看
了个遍,不少人踩进水里,鞋子浸湿了,天又下起牛毛细雨……
那一夜风寒水冷。除了老赵看到的两个口袋,没有发现更多线索。
有一点可以明确,木排不是第一现场。
经法医鉴定,这些碎尸块来自一个成年女性,她的个体识别特点有:嘴里有七颗金牙,
先天无阴毛。根据尸体腐败程度,确定被害时间大约在半月以前。
根据这些特点寻找身源,很快查清这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女性,叫阿英,42岁,暂住吉
安路一带。
往下从她的夫系人入手,追查凶手。这是个灰色生活的女性,没有正当生活来源,收入
就靠卖淫和伴舞,她的关系人既杂,又不固定,侦查员分成几个小组,进出中低档舞厅。
我事后采访本案侦查员、一支队副队长包志明,他谈起这一段在中低档舞厅办案经历
时,感慨万端,我们不会跳舞,从来不去那种地方。舞厅灯光那么暗,人又那么乱,进去以
后很不习惯很不舒服。不舒服归不舒服,案子总要办的。查出几个嫌疑人,审讯调查下来,
又一一否掉。就连查清她的大致死亡时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中暴露出警方对失踪人
口管理还是个弱点。比较有用的线索是,有人看见阿英8日下午跟上一个男人走了,那男人
开一辆红色摩托车。再从阿英的关系人中调查,有个外号叫“弹弓”的男人有同样颜色的摩
托车,深入查下去,“弹弓”那一段在外地,没有作案时间。
8号至22号,相隔半月。也可旁证法医的尸检结论。
到底谁是杀人凶手?又在什么地方杀人分尸?
四月底五月初,本案陷入僵局。
七。人,男人,成年男人
5月7日傍晚,803刑科所法医室主任王德明在金山县出罢一个现场,正往回赶,接到
副所长陈连康的电话,先别回单位,徐汇有一个现场,赶到那里去。
现场警车拉响警报,直奔徐汇区某新村。
这是一幢老式工房。工房外边有一个专排粪便的下水管道,为了清污方便,院里还有一
个常年盖着铁盖的窖井。近日,本楼住户发现窖井盖子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了,一股难闻的腐
臭,遂报告房管部门来清污。
当天下午,房管工人到了,掀开并盖一看,粪便污水上边浮着好多碎肉。
居民楼里哪来的这么多碎肉?房管工人心里不踏实,打电话给公安局,让他们来人看
看,是什么肉?若是动物肉,你们走人,我们打扫;若不是动物肉,那——我们走人,你们
收拾。
王德明法医和他的同事不嫌脏臭,一块块将那些碎肉打捞出来,肉块大都3X5公分和
2X3公分大,同麻将牌、乒乓球大小差不多。凭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及多年的实践经验,仅凭
肉眼观察,王法医得出最初的判断:是人体组织。因为人的脂肪是黄色的,而动物的是白色
的。
在继续的打捞中,发现两块对个体识别极为重要的东西:耳廓和睾丸。
是人确定无疑了,而且进一步判断得出是:男人。
从皮肤弹性和毛发发育上可判断出,是成年男人。
人,男人,成年男人——这一结论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得出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还需
将这两百多块肉块拿回刑科所做进一步检验。譬如化验死者血型。
一起重大杀人碎尸案当即立案。
八、确定现场
判定作案现场几乎成了手到擒来的事情:从房管所取来的图纸上看,这个下水管道只管
本楼一个单元门六层楼12户住户的厕所马桶,一家一家察看访问,工作也做得过来。大大
好过前些日子的大海捞针。有戏了!侦查员们兴奋起来!
管片民警被找来,里委干部被找来,挨家介绍这12户人家情况。一层人家有前科劣迹
者,一楼张某有过抢劫罪前科,三楼谢某参与过偷渡,二楼关为有过多类犯罪前科。当然,
按眼下作案规律,没有前科劣迹的人,初犯也可能犯下杀人重罪。一家家查过去,重点是这
三家。
后来我在采访时间包志明:用什么理由上人家查?告诉户主有案子么?
明查。包志明说,就讲发生案子,看看你家厕所马桶,请协助配合。
第一家、第三家看过去,没发现什么问题及可疑迹象。
其余九家仔细看下来,也没有。
二楼是一个房门两间住房,住关姓兄弟两家。大哥在外开出租车,还没收车,嫂子和孩
子在家。弟弟关为住的房间紧锁,嫂子讲他外出了,房门钥匙在他手里,旁人开不开的。据
片警介绍,大哥人蛮正派,没有前科,弟弟关为38岁,单身无业,曾因扒窃、流氓犯罪囚
次受到法律处罚。在他与哥哥家共用的厨房间水斗上取到微量血迹样物质。
顿时,关为的杀人嫌疑上升为重大。
侦查员问他嫂子,关为什么时候回家?
讲不好。有时早有时晏。反正家里无事,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专案组决定,先将大部分人撤走,不要那么多人那么多车子围在这里,万一重要嫌疑人
回来了,看这架势,还不把他惊跑掉了?!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守候,等关为回来,取到钥
匙,上他家进一步检查。
车子关灯闭笛,黑暗中悄悄开走。
几路警员和里委干部把守好进出通道,屏心静气等待。
半夜12点,一辆出租车子停在弄堂口,一个中等个子瘦瘦的男人哼着小曲下了车子,
朝这边楼走来。
黑暗中等候多时的里委干部对侦察员讲:就是他,关为。
几路警员悄悄收拢包围圈,但没有动手。
关为上了二楼,开了房间门,进了自家屋。
几乎在同时,里委干部敲响房门,对关为说,派出所有
事情找侬,等侬好久了,请侬走一趟。
关为没多想,象他这样的老官司,进出派出所是经常事情。他同嫂子讲了一下,跟上里
委干部走了。
侦察员趁机进入关为的住房,让他嫂子在一边看着,仔仔细细搜查这间房间。
侦察员在五头橱里翻出一条毛毯,上边有血样痕迹,沙发上也有量比较多的血样痕迹—
—按正常规律,这些东西上不该染血的。大衣柜上有一个砧板——砧板怎么会放在这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