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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紫电青霜-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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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医隐此时已把一切付诸无相无碍,听左冲再度相问,长眉一展,哈哈笑道:“穷边绝塞,喜遇高人,在这无垠冰雪之中印证武功,倒是别开生面。既承相问,柏某是想先掌法领教。”
  逍遥羽士左冲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少阳神掌,威镇江湖,二十年前,左冲就在此掌下含羞带恨,柏大侠请!”
  龙门医隐把铁竹药锄插入雪中,两人便是双掌在胸前交错,目光凝注对言,一瞬不瞬;足下则盘旋绕走,谁也不肯先行攻敌。
  逍遥羽士左冲与龙门医隐二十年来未曾见面,虽然万里寻仇,但对方那等声望,貌虽悠闲,实亦不敢轻敌。暗想二弟、三弟收拾两个少年男女,定然容易得手,等他们功成赶来,再与柏长青老儿硬拼,才比较上算。
  想到此处,左冲目光微睨龙门医隐足下所留雪痕,心头不禁一惊。暗想自己以为这多年来,绝欲苦练,功行大进,哪知对方也非昔日,看这足下雪痕,彼此竟似仍在伯仲之间,自己未必能操胜算。
  他这一睨一想,也不过是刹那之间,但龙门医隐是何等人物,就把握了这弹指光阴,立占先机,一声:“左兄留神!”身形欺进,硬踏中宫,抢攻八掌!
  这八掌,掌掌俱是绝招,威势凌厉无匹。饶他逍遥羽士左冲,空负一身内家绝艺,也被打得身法错乱,步步后退双掌不住封闭招拦,无法还招,自然吃了不少苦楚。
  龙门医隐一招得手,着着争先,少阳神掌的九九八十一式,每式两招,一共是一百六十二手,简直化成一片掌山,呼呼劲风,把四外积雪激荡得飞起一片雪雨。逍遥羽士左冲的身形,被龙门医隐圈在掌风之内,空自气得须发虬起,却无法平反这先机一着之失,只得看关定势,处处挨打。
  但龙门医隐虽然占了上风,心中仍然暗暗着急。好不容易把握住对方心神稍为旁注的一刹那间,取得了优势;惟因双方功力相若,一两百招之内,尚还分不出强存弱死,自己必须想个良谋,与左冲速战速决,才好赶回接应柏青青等二人。
  相持到了八十多招之时,龙门医隐的来路之上,突起啸声,一条人影如飞纵到。落地现出八臂灵官童子雨的高大身形,劈空一掌击向龙门医隐,使逍遥羽上左冲得以乘隙脱出龙门医隐的掌风笼罩以外。
  童子雨与左冲会合一处,目注龙门医隐,狞笑说道:“柏老儿,你女儿业已被我引来,好让我班二哥从容人洞,宰掉那姓葛小鬼。然后我们崂山兄弟,三马连环。柏老儿!你父女还不拿命来安慰我四妹的在天之灵,难道还想侥幸么?”
  龙门医隐还未答言,一声急呼:“爹爹。”柏青青果已如飞赶到。
  龙门医隐双眉一皱,目光仍然注意左、童二人,口中怒声问:“青儿怎违我命,擅离守护之职?”
  柏青青声音带泣说道:“女儿听说爹爹有难,顾不得再护龙哥。”
  话犹未了,逍遥羽士左冲已自怀中取出独门兵刃精钢折扇;八臂灵宫童子雨也自襟底撤下一柄色若寒霜的软钢缅刀,断喝一声,双双扑到。
  龙门医隐父女不顾说话,铁竹药锄及青钢长剑一齐应战。铁竹药锄敌住精钢折扇,双方均是招术精奇,一时难分上下。但柏青青掌中一柄青钢剑,功力本不就敌童于雨,何况童子雨的缅刀又是吹毛折铁之物,越发相形见细;上手不到廿招,就已危机屡现,险象横生。害得龙门医隐不时还要分神指点,逍遥羽士左冲的精钢折扇,趁势加功。这一来,双双落在下风,父女二人顿时陷人苦战,比起方才左冲窘境,还要艰难。因为兵刃不比掌法,稍一疏漏,便可立判生死。
  暂时放下这场虎跃龙腾的正邪大战不表,先表明柏青青与葛龙骧在壑下洞前,所遇情事。
  原来柏青青自爹爹走后,独处洞前,觉得冷得难耐,遂如龙门医隐所嘱,在葛龙骧所处的山洞斜对面一块巨冰之后坐下,调息运气,周行百穴。做完一遍,果然觉得回暖不少。一想爹爹尚未回来,葛龙骧又不能惊扰,反正无事,不如索性多做几遍。就在柏青青第二遍行功完毕,第三遍开始未久之时,自东北上空远远传来一声低啸。
  柏青青入耳便知,那是爹爹业已遇上强敌,特地传声示警。不禁芳心大震,翻手拔出背后长剑,还未起立,头上疾风飒然,已自壁上纵落一个身材魁梧的道装巨人,认得正是崂山第三恶,八臂灵官童子雨。
  柏青青一见,不由暗暗吃惊,这些峻山恶贼,竟从万里之外追踪来此。四恶之中,追魂燕缪香红被自己手刃,冷面大王班独中了那么多透骨神针,料也难逃一死。这童子雨既已来此,则爹爹在上面所遇,定系崂山大恶逍遥羽士左冲无疑。但目前之事,煞费踌躇,自己一与童子雨动手,必然把洞内正在紧要关头的葛龙骧惊动,倘若前功尽弃,如何是好?
  念头一转,柏青青剑交左手,右掌扣定四五根透骨神针,心想童于雨纵然知道洞内有人,因石隙太小,料也不敢贸然钻人,但等他到洞前探头探脑之时,这一把神针,定送他命归极乐。
  童子雨是从侧面纵落,柏青青,本来恰好被那块巨冰挡住,但她号称“玄衣龙女”,当年所着均是一袭玄衣,冰块体积虽大,凭崂山四恶那等眼力,自然已经看出些微形迹;眼珠一转暗自准备停当,故意望着葛龙骧所藏身洞山口一再迟延,欲前又却。
  柏青青在冰后简直被他逗得心急如焚,默计时间,葛龙骧此时恰巧正值功成不远的紧要关头,难道真要攻败垂成,使自己抱憾终身不成?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能够不动声色的却敌之策。想到此间,突见童子雨似已拿主意,欲往洞中硬撞。柏青青已难再忍,银牙一咬,悄没声的从冰后长身,玉手一挥,四五根透骨神针精光闪处,齐向八臂灵官童子雨的脑后飞去。
  柏青青神针出手,童犹如未觉。真待眼看飞针即到后脑,突然纵声狂笑,霍地回头,左手执着一只形似五行轮之物,但轮柄短只七八寸,轮也仅只碗口大小,往上一举,叮叮几声微响,柏青青所发透骨神针,顿时全被吸粘轮上。
  八臂灵宫童子雨吸去飞针,对柏青青狞笑一声说道:“娃儿,我只道你藏身洞内,原来竟在此地。你父女前在崂山猖狂,伤我四妹,今日定当拿命来偿!柏长青老贼已在上面中了我大哥的内家重掌,口吐鲜血,你还不是如姐上之鱼肉一般,再如不知趣自裁,我大哥一到,他不像我生平最忌女色,你就要死得不干净。”
  柏青青一听老父身受重伤,不由五内皆裂。见这童于雨还不知葛龙骧身藏洞内,细权轻重,仍以先援老父为是。她真不信童子雨手中所用的似轮非轮之物,竟能破去爹爹在天心谷中苦练的透骨神针,闷声不响,玉手一探一扬,又是几缕寒光,劈面打去。
  她上次在大碧落岩一击功成月,那是因为事出不意,而冷面天王班独又身带内伤,才中了此针。
  此时双方对面童子雨前车有鉴,警戒已深,何况业已制成专门克制此针之物,哪里还能得手,寒光到处,童于雨举轮一挥,又被全部吸去。
  柏青青知道在此情况之下,除却一拼,再无别策。长剑振处,光凝一片寒星,当胸点到。童子雨不招不架,滑步后退,接连几跃,业已上得山壁,向下晒笑道:“女娃儿居然好胆,还敢逞强?来来来,我引你与柏长青老贼一齐并骨。”说罢,便将那只小轮揣向怀中,向前跃去。
  柏青青先前听得龙门医隐啸声,便知爹爹遇敌。童子雨这一番话,句句打入心坎。侧耳一听葛龙嚷在洞内毫无动静,心悬老父,只得暂撇情郎,把心一横,随着童子雨后影追去。
  她这里跟踪八臂灵官童子雨,翻上山壁不久,壑中突然又自右侧飞落一条人影。到得壑底,现出身形,是个独臂矮瘦老者,正是崂山第二恶,冷面天王班独。班独眼望柏青青去处,满面狞笑,纵身便到葛龙骧所藏洞口。因见堵洞大石的孔隙太小,恐怕有人在内,骤起发难,不易抵御。几经迟延,终于把心一横,提足混元真气,全身一蹲一摇,竟运用了“缩骨法”,把本来就颇为瘦小的身形,缩成八九岁孩童大小。右掌护住面门,方待飞身闯入,身后山壁之上,突然传来“扑腾”一声脆生生的娇笑。
  冷面天王班独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凭自己这身功力,怎的人在身后,竟然未觉,慌忙收势长身。抬头一看,只见山壁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罗衫的绝美少女,缟袂临风,丰神绝世。
  班独不由心中暗暗思忖,这样严寒酷冷的雪地冰天之下,自己身着皮衣,尚觉寒威可怖,怎的这少女一身轻罗,反无半点畏冷之色?
  白衣少女见班独猜疑神色,不觉微微一笑,将手连招。班独不明对方身份,但自己名头所在,又不甘示弱,只得暂撇洞中仇敌,从少女侧方,纵上山壁;并暗暗防备对方乘自己身在陡坡之上,突加袭击。那知白衣少女根本未加理会,等班独快达山壁顶端之时,身形一扭,往与柏青青探路追敌之相反方飘飘而去,并不时回手相招,口角之间,微带晒薄之意。
  冷面天王班独虽然经验老到,知道少女有意相诱,但崂山四恶也是武林一派宗师,哪里肯容得这白衣少女加以戏弄,不由怒发如狂,随后追去。
  白衣少女的轻功极好,路径又熟,班独追未多时,便自追到一条极窄的狭谷之内。白衣少女见这独臂老人,功力真高,原来彼此相距二三十丈,此时业已被追到将及十丈。一看地形,恰好正在谷中,离两端谷口均已不近,遂在纵跃之间,突然撮唇发出一种似猿非猿的低低兽啸之声。
  冷面天王班独,听白衣少女突发啸声,以为她伏有同党,不由凝神四顾,足下略慢。
  果然狭谷两边的冰壁顶上,也响起两声低低兽啸,一边现出一只形如绝大猿猴,但通身毛色纯白的异兽。左边一只,巨掌一伸,从冰壁上搬下一块磨盘大小的坚冰,照准冷面天王班独凌空下砸。手法竟然又准又劲,迫得班独不得不往后撤身,以防为巨冰落地所溅起的冰雨所伤。
  右边一只,则扬爪掷下一盘亮晶晶的似索非索之物,白衣少女接住一端双足一点,异兽再用神力往上援引。但见她白衣飘飘,宛如天仙飞渡一般,在峭立数十丈的冰壁之间,几度借力,便已登上冰壁之顶。
  冷面天工班独追之不及,身形只一略动,左壁那只异兽便以冰块下击。这种冰块震裂以后,往四外飞溅的散碎冰雨,锐利异常,面积又广,比普通镖箭威力尤大。白衣少女上到壁顶之后,又对那两只异兽低啸了几声,便自回身来路而去。
  那两只异兽也从两边壁端,走向来时谷口,搬落几块巨冰,堆在壁边;四只铜铃似的巨睛,觑定谷底的冰面天王班独,一瞬不瞬。
  班独先还不解其意,后来见自己不动,或往前走异兽均不理睬,但只一走回路,立有大堆冰雪砸,这才悟出白衣少女是把自己诱来,困在此地。不过饶他冷面天王功力精湛,在这极仄的狭谷之中,为地形所限,一时真还想不出脱身之计。
  再说葛龙骧自敷服灵药之后,独在洞内行功,他感于龙门医隐父女为自己出生人死的殷殷情意,哪敢丝毫怠忽,冥心内视,物我皆忘。也不知过了多久,颊上敷药之处,果如龙门医隐所言,渐渐发生奇痒。
  这一来葛龙骧不禁惊喜交集,喜的是龙门医隐说得分明,痒过生痛,痛过之后,便可还本来面目;惊的则是,在此紧要关头,洞外竟然起了喝叱之声,好似有人来犯。
  他还不知龙门医隐,已在前山遇敌,洞前只剩柏青青一人。心想这洞口石隙甚小,龙门医隐父女二人,足可阻来敌。自己这复容之事,历经多少艰险,费了多少心力,在这最后关头,倘再功亏一货,柏青青定然伤心欲死。遂守定心神,把颊上的钻心奇痒,和洞外的喝叱之声,一切均付诸无闻无见。果然又过良久,颊上痒止痛生,洞外也归沉寂。葛龙骧方喜功成在即,强熬颊上剧痛之际,突觉有人入洞,鼻端并闻见一股女孩儿家所特有的淡淡幽香。
  他还以为龙门医隐父女战退来敌,柏青青人洞探视。记得龙门医隐说过,此时倘若心神旁骛,伤处易留痕迹,故仍未加理会。哪知洞中突然有一陌生少女口音说道:“喂!你们的仇人业已寻到门口,好不容易被我诱在‘一线天’冰谷之内,我命所养雪猿阻他回来。但那人武功甚高,恐怕挡不了多久,你怎的不闻不问,可是身上受有暗伤么?”
  葛龙骧不由大惊,一睁双目,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白色轻罗约绝代佳人,竞比柏青青似乎还要美出几分,年龄看去也不过十八九岁。他自敷药之后,对龙门医隐父女发现敌踪之事,一概不知,不由瞠目莫知所对。
  白衣少女见他这等痴呆神情,抿嘴嫣然一笑,又瞧了葛龙骧颊上所敷红泥一眼,柔声说道:“我名冉冰玉,本是川人,幼随父母迁零此处。父母亡后,得遇异人指点武学。前此日雪山无故倾塌,损我所居‘玄冰峪’左近灵景,因此出来察看,发现是你们三人所为。是随甚久,看出正人,并非有意闯祸,本待作罢回转。突然又获所养雪猿来报,又复有人入山,并伤了我一只守峪冰熊。得讯之后,赶去一看,来人共是三人,一个道士,一个缺了左臂的矮瘦老者,和一个道装巨人,俱是一身邪气,一望便知非正人君子。暗地听他们谈话,知是从中原追踪你们来此,要报什么毁居杀妹之仇。你们另外两人,现在洞外东北方山谷之中,与那道士及道装巨人动手,那独臂老人方才业已到此洞口,被我诱走困住。你颊上所敷,似是朱红雪莲,此物我玄冰峪中甚多。我送你一颗这种朱红雪莲所结莲实,不但任何伤毒一吃就好,并在半月之内,就可像我一样不怕冷了。”说罢一舒玉掌,递过来一粒小小淡红莲实。葛龙骧前在崂山大碧落岩,就曾伏冷云仙子所赠“金莲宝”,祛毒清心,脱过一次大难,知道确系至宝奇珍;何况所敷灵药,这一分心,恐已失效,遂不再推辞,接过服下。
  少顷过后,果然两间灵气所蕴之物,效用非常,一股阳和之气,弥漫周身,不但颊上疮疤均已痊愈落下,并且全身温暖,对那贬骨寒威,丝毫无惧。葛龙骧一摸双颊,光滑如常,不由心中感极,刚刚脱口喊了一声:“姐姐……”
  冉冰玉突然向他摇手然声,侧耳一听,然后笑道:“你那仇人,果然不凡,我所蓄雪猿传音告知阻他不住,少时必仍到此。我师傅人极古怪,玄冰峪附近,向不容外人惊扰。这厮如此猖狂,先让他吃我几粒‘冰魄神砂’,然后引往玄冰峪方向,他若追去,定有苦吃。我与你们一见投缘,尤其爱那位穿黑衣服的姐姐,你把你们姓名和住址告诉我,就此别过。我诱走那独臂老者,你去接应你们同伴,四五年后,我还有事去中原,再去找寻你们好么?”
  葛龙骧遂将龙门医隐父女及自己的姓名来历及“涵青阁”、“天心谷”两地的路径走法,向冉冰玉略述一遍。话刚讲完,洞外已有人自高处飞落之声。冉冰玉一把拖住葛龙骧,一同隐身洞角,并自腰下一个不知何物织成的小袋之内,取出三粒大如黄豆的精丸,托在掌上。
  葛龙骧虽然知道这冉冰玉生长山野,纯洁无邪,不拘礼法,但被她这样一拖一带,两人简直等于抱在一起。软玉入怀,暗香微度,不禁大窘,但又只得由她,不好故作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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