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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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们只是在玩。真的。我们只是玩……我们……没有干任何坏事。我们——”
“我看见你抽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贝弗莉的稍微发育的胸口和臂部上转悠,然后像中学生那样念叨起来:“嚼口香糖的女孩会抽烟!抽烟的女孩会喝酒!喝酒的女孩,每个人都知道会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当他的双手落到贝弗莉的肩膀时,她疯狂地叫了起来。他的双手很轻柔——这反而让贝弗莉更为害怕。
“贝弗莉。”毫无疑问他被一个疯狂的逻辑完全困扰了。“我看见你跟那些男孩在一起。到那种地方不跟那些男孩子们鬼混还能干什么?”
“放开我!”贝弗莉的愤怒终于喷发出来。他一直在恐吓她;他一直在羞辱她;他一直在伤害她。“你别管我!”
“不要那么跟你爸爸讲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
“我没有干过你说的那些事情!从来没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脱了裤子。”
“不”
他的眼睛睁大了。“你说什么?”
“我说不。”贝弗莉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和反抗。“是谁告诉你的?”
“贝弗莉——”
“谁告诉你我们到那儿玩了?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身穿银色衣服上面缀着橘黄色扣子的人?他带着手套吗?如果他不是小丑的话,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他的名字是什么?”
“贝弗莉,他想阻止——”
“不,是你想阻止。”贝弗莉的口气越来越强硬。
他又挥起了手,这回是拳头。贝弗莉躲了过去。拳头带着风声飞过她的头顶,砸到了墙上。他嚎叫一声,放开了她,连忙把拳头放到了嘴边。贝弗莉一下子跑出去好几步。
“你回来!”
“不,”她说,“你想伤害我。我爱你,爸爸,但是你这个样子,我憎恨你。你不能再这样了。是它让你做的,但是你让它进来了。”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他说,“但是最好还是回来。我不会再问你了。”
“不。”贝弗莉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要让我过去收拾你,贝弗莉。你会后悔的。过我这边来。”
“跟我说是谁告诉你的,”贝弗莉说,“我就会过去。”
他极其敏捷地跃了起来,贝弗莉虽早有准备,还有险些被抓住。她摸索着厨房的门,然后拉开一道她刚好过去的缝,朝前门跑了出去。她拼命地跑,就像是27年后她从克斯夫人那里逃跑一样。
在她身后,艾尔。马什“乓”地撞在了门上,一下子把门合上了。
“马上回来!贝弗莉!”他嚎叫着,又拉开门,追了出来。
前门被锁上了,她是从后门回来的。她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开着门锁,一只手抓着把手用力地转动。身后,她父亲又嚎叫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门终于打开了。她回头一瞥,看见他已经冲了过来,脸上是得意的怪笑。
贝弗莉窜了出去,只觉得他的手指从她的后背滑了过去。她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水泥路上,擦破了双膝。
“立即回来!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他从台阶上走下,贝弗莉慌忙爬了起来。
他不再是曾经给7岁的贝弗莉辫过小辫,曾经在周日给她做过蛋黄乳的那个慈爱的父亲了。他的眼中只有凶恶。赤裸裸的谋杀。
它就在那里。
贝弗莉跑了起来,周围的邻居们都惊动了。正在浇园子的帕斯科尔先生惊愕地抬起头来,丹顿夫人从二层的房间里朝外观看,3岁的拉尔斯正拉着自己的小玩具车在后院玩耍。他看见贝弗莉跑过而她的父亲在后面一边嚎叫一边追赶时,小拉尔斯哭了起来。他看见7艾尔。马什先生那张凶恶、非人的脸。此后3周他都会连续做噩梦——他看见马什先生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大蜘蛛。
贝弗莉知道自己正在逃生。如果父亲抓住她,也没有人会搭理的。德里的居民有时会干些疯狂的事情;她不用读报纸,不用看历史书也会知道。如果他抓住她,就会狠狠地踢打她,直到把她打死。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就被抓进监狱里;事后对这一切他会感到莫名其妙,就像是爱德华。康克雷的父亲那样。
她朝市中心跑去,经过了很多人。他们都非常惊讶——先是因为她,然后是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父亲——有些人甚至都惊呆了。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仍然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贝弗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她跑过运河大街,然后突然横穿梅恩大街,全然不顾汽车的喇叭声和刹车声。班伦就在那个方向——但是有一英里远,他肯定能追上她的。
“回来!小婊子!我警告你!”
她折向了一个小巷子。他离得越来越近了。小巷朝左边转了个弯……贝弗莉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前面的路被一辆满载垃圾的卡车堵上了。卡车距离两边的墙那么近,根本不可能过去。
她听见他逼近了。贝弗莉猛地扑倒,向垃圾车下面爬去。下面也是散落的垃圾。垃圾的恶息和柴油的气味熏得她要呕吐了。
“贝弗莉?你在下面?”贝弗莉一扭头,看见卡车下面他那双邪恶的眼睛。
“离我……远点!”她拼命叫了起来。
“婊子!”他叫了一声,一下子趴倒,朝她爬了过来。
贝弗莉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爬了出来。她没有多想,飞也似地朝中间的另一条小巷钻了进去。说是小巷,其实窄得厉害,简直不能叫成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道铁栅栏。贝弗莉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翻了过去,沿着小路跑到了德里神学院,然后从后面的草地绕了过去。神学院和堪萨斯大街被一道高高的篱笆隔开了。贝弗莉从中间的缝隙偷窥,看见她父亲就站在堪萨斯大街的尽头,四处张望。
他腰带上的钥匙串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光芒。
贝弗莉看着,心跳得厉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突然她父亲慢慢地朝神学院这边走了过来。
贝弗莉的呼吸停止了。
上帝!我可跑不动了。救命!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我!
艾尔。马什慢慢地沿着人行道走了过去——走过了贝弗莉藏身的地方。
上帝!不要让他闻到我!
他没有——也许因为他也刚刚从垃圾车下面爬过来,身上也是无比的难闻。贝弗莉看着他走了回去,直到走出视线之外。
贝弗莉半天才缓过劲来。她的衣服上都是垃圾,身上疼得厉害。她不敢想回家的情形,也不敢想不回家的情形。她冒犯了她的父亲,对他提出挑战——她不得不把这些思想排除到一边。想到这些只能使她变得更加虚弱、恶心。她爱她的父亲。但是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已经不是她的父亲了。实际上,变成了一个不同的人——它。突然她的全身变得冰冷:要是这事也在其他人身上发生了呢?或者类似的事情?
她应当警告他们。也许因为他们伤害了它,于是它要采取更严厉的措施。还有,能去哪里呢?他们是她推一的朋友。比尔。比尔将会知道怎么做。比尔会告诉她该做什么。
她走到了篱笆的尽头,四下张望。她父亲真的已经走了。她于是走了出来,沿着堪萨斯大街向班伦走去。也许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在那里;他们也许正在家吃午饭,但是他们总会回来的。她要到俱乐部里休养一会儿。她想睡一会儿。她太累了。
她没精打采地走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不远处亨利、贝尔茨和维克多3个人尾随着她。贝尔茨和维克多咧着嘴笑着,而亨利则是满脸严肃。
整个夏天,亨利一步步地走上了越来越窄的独木桥,桥的下面是无底的深渊。那天当他离开帕特里克之后,那座独木桥已经变成了一根细绳。今天早上他只穿着一条裤衩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昨天晚上那个幽灵一样的月亮仍然在那里。正当他看着的时候,那个月亮突然变成了一张骷髅一样的笑脸。亨利一下了跪倒在地上,全身充满了恐怖与喜悦。幽灵的声音从月亮上传来,有时好像在嘟哝着几乎让他听不懂……但是他明白了。那个声音让他叫上贝尔茨和维克多在正午时分在堪萨斯大街和卡斯特罗大街交汇处等待,还说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现在,这个小贱货突然出现了,现在他们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亨利等待着那个声音告诉他怎么去做。声音不是从月亮上来的,而是来自于他们经过的下水道。声音很低,但是却非常清晰。“杀了她!”贝尔茨和维克多盯着下水道,几乎陷入了沉迷状态,然后抬起头看着贝弗莉。
亨利·鲍尔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他用手一按蹦簧,6英寸的刀刃一下子跳了出来。亨利走得越来越快。维克多和贝尔茨满脸惊讶,也紧跟了上去。
贝弗莉真的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亨利屈着膝,静悄悄地像一只猫移动着。
3
德里公共图书馆/凌晨1点55分麦克。汉伦放下手中的钢笔,朝图书馆的大厅望去。他看见一切都是原样。
但是他相信这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不再只是他自己。
等所有的人走了以后,麦克仔细地收拾了一下桌子,扫了扫地,然后走进了期刊阅览室,捡起了散落的杂志。他的脑海中一直在过滤着他们所讲的故事。他们相信自己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想比尔和贝弗莉几乎是这样,但是还有更多的东西。他们会想起更多……如果给他们时间的话。在1958年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去准备,他们只是在不停地谈论——除了那次石头大战和那次在内伯特大街29号的冒险之外——也许最后也只是在谈论。然后在8月14日那天,亨利一伙人把他们追进了下水管道里面。
也许我应当早告诉他们。他想着,把最后一本杂志放回了原位。但是有个声音在强烈反对这样的想法——他想那是海龟的声音。也许他们应该再重复一次,使这个循环了结。他已经把明天要用的手电筒和矿工的头盔准备好了;还有德里的污水处理管道的图纸也被收藏在那间小储藏室里。但是结果将会是什么呢?一切都难以预料。
麦克原来打算收拾完毕回家睡一觉,但是等收拾好以后,他仍然毫无睡意,于是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回到了他们开过会的那张桌子。他在桌子旁边坐下,心想自己的笔记真是奇怪:既像历史,又像谣传;既像日记,更像自白。从6月6日起他有3天没有记过笔记了,现在得弥补上。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空旷的图书馆,然后开始写这3天以来发生的事情——首先从打电话给斯坦利·尤利斯写起。
他静静地写了15分钟,然后他的思路慢慢地被打断。冰箱里掉出来的期坦利的血淋淋的人头不住地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突然抬起头来。他有一种感觉——他正在受到监视。
他放下钢笔,站了起来。“有人吗?”他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回荡。他舔了一下嘴唇,接着叫:“比尔……班恩?”
比尔尔尔尔……班恩恩恩恩……
麦克突然觉得该回家去,只带上笔记本就行。他伸手就要拿起它……听到了轻微的脚步滑动的声音。
他又抬起头来。只有一些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没有其他的东西……至少他看不见。他的心跳得厉害。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回他判断出了方向——是从连接成人图书馆到儿童图书馆的走廓那里传来的。有人。
麦克悄悄地从接待桌后面走了出来。
慢慢地他看见了一双鞋子出现了——还有鞋子上面破旧不堪的牛仔裤脚。在往上看,大约6英尺左右,他看见一双闪动的眼睛。
麦克向后在桌子上摸索着,抓住了一把开信刀。他抓得紧紧的,盯着那阴沉沉的走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麦克面前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猿一样的东西。
“你是谁?”
那个人猿动也不动。
麦克非常害怕。是不是斯坦利·尤利斯被手掌上的伤疤召唤,从坟墓中走了出来?不对。不可能是斯坦利。他的个子最高也就是5。7英尺。
人猿向前走了一步。在暗淡的灯光下,看见眼前出现的人物,麦克一下子明白了。
“你好,黑鬼。”那人说,“还朝别人扔石头吗?想知道是谁毒死了你的狗吗?”
说着,那人又走了一步。灯光照射处——闪出了亨利·鲍尔斯的脸。那张胖脸元比推怦,看上去简直就像70多岁的样子;两只小眼睛眨巴看,透射出卑贱的目光。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黑鬼?”亨利问道。
“你好,亨利。”麦克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听广播,也没看报纸了。非常糟糕。
“声音。”亨利说,“你听到声音了吗?黑鬼?”
“什么声音?”麦克的双手背到身后,问道。
“从月亮传来的。”亨利说着把一只手伸进了裤兜里。“许多声音。”他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许多,但是只有一个。它的声音。”
“你看见它了吗?亨利?”
“嗯。”亨利答应着。“是弗兰克斯坦。它撕掉了维克多的脑袋。也许你听说过了。然后它开始追逐贝尔茨。贝尔茨和它打了起来。”
“是吗”?
“嗯。那就是我为什么要逃跑的原因。”
“你不管他,你让他死掉了。”
“你胆敢那么说!”亨利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他又向前走了两步。在麦克的眼中,亨利的那张脸还是跟小的时候那么卑贱。
“你不能那么说!它也会杀了我的!”
“它没有杀我们。”
亨利的眼睛亮了起来。“还没有,但是它就要行动了。不过得看我给它剩下几个。”他的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而且多了一把弹簧刀。他一按蹦簧,刀刃跳了出来。紧接着,他疾步向接待桌走了过来。
“月亮里面的那个人告诉我的。”他咧着嘴,露出了牙齿。“有个老伙计。打他。杀死他。就在德里的下水道,我见到我过去的刀子。”
“你忘记了一些东西,亨利。”
亨利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逃走了,你也逃走了。如果它想要我们的命,那它一定也想要你的。”
“不会。”
“我想是的。它已经杀死了你的两个老朋友,只有你逃走了。现在你又回来。它想把你也杀死。亨利。我真的这么想。”
“不是!”
“也许你看见的是弗兰克斯坦。或者是狼人?吸血鬼?小丑?或者,亨利!你会真的看见了它的模样,亨利。我们看见了。想让我告诉你吗?想让我——”
“你闭嘴!”亨利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麦克往旁边一闪身,伸出了一条腿。亨利一下子被绊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了桌子腿上。一时间几乎昏迷了。
此时麦克完全可以把开信刀在亨利脆弱的脖子上猛插,干掉他,然后再去报告警察——在德里这个邪恶的地方,暴力完全是允许的。
但是麦克突然意识到:杀死亨利就等于让亨利杀掉自己,那同样都使它的阴谋得逞。而且亨利的堕落部分上也是因为他成长在一个邪恶的家庭。
于是麦克并没有动手,他只是蹲下身去,想把亨利的刀子夺过来。刀刃在他的手掌里转动着,鲜血流了出来。
亨利缓过劲来,又把刀子夺了回去。两个人都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