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禩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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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相信你，方才那力气便会用下去。”
胤禩嗤笑一声：“若是真的相信我，方才你的手就不会做出那样的动作。”
胤禛默然，道：“相信我。”
他不清楚胤禩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无法控制自己心中越来越慌。
胤禩突然凑到胤禛面前，手拍胸口笑道：“看到的听到的都可能不是真的，唯独这颗心不可能伪造。你曾说哪怕哪一天我真的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背叛你，你也不会恨我。现在我也告诉你，皇位与我，从来都只是为你。我对你，只有隐瞒，从未背叛。”
胤禛看着他那璨若桃花的笑容，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他苦笑道：“许是这几日我十分信任的李叔突然没来由的背叛搅得整颗心都乱了，还牵扯到你的身上。我不该迟疑的，该死的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你知道内心最脆弱最恐惧的某处突然出现了崩裂，那时候人会对整个天地间都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我这个人自幼便是面冷之人，不擅长与人亲近。额娘不待见，母后薨的早，皇阿玛也是的关注微乎其微。后院里，每个女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只是为了得宠。兄弟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暗部的各个死士幕僚，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得了我的恩或是其他某些原因效忠于我。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设防的人，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你也会……那时候什么皇位，什么抱负，还有什么意义？”
胤禩突然觉得，此时的四哥格外的脆弱。
他一把将人抱住，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揉进骨血里去。仿佛不死命拥紧了，这个人便会永远的失去了。
胤禛就这样让他抱着，也不反抗，也不回抱。
胤禩心里有些慌，忍不住要叹息。
他将人放开些，定定的看着胤禛，最终决定将所有事都说出来。
“你我最后一次进宫，我比你迟了些出来。说是要和额娘还有惠母妃告别，其实是被皇阿玛秘密召了去。许是他也在试探我吧，此行竟然让我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暗部还有‘血滴子’已然成为他老人家心头一根巨刺。你的谋略筹策、爱民勤恳都不在太子之下。想来他日若是太子真真失了势，拥戴你的呼声也许就是最高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你弑君篡位，以暗部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的。皇阿玛忌惮着你，同时对我们四人也并不信任。我之所以向皇阿玛妥协，为他监视你，只是因为，我要保护你，还有十四弟和宝白。”
胤禛皱眉：“这和十四弟还有宝白有何关系？”
“太子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对皇阿玛提起宝白，十四弟也是迫不及待的出宫立府把宝白接过去。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乌雅宝白怎么会不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况且十四弟仿佛被宝白勾去了魂一般每日里只盯着他看，明眼人都会看出些什么。皇阿玛派人去查，虽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却是也能够猜出个大概来。平日里，皇子府上养个娈＼童也并不是多大个事情，皇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十四弟，不仅能牵制我八贝勒一党，更能让作为亲兄长的你也忌惮上几分。这颗好棋子，皇阿玛若是不好好利用，可真真就是老糊涂了。”
胤禛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再者，”胤禩突然笑起来，笑的有些伤感，却也是十分坚决，“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胤禛看着胤禩明亮的眼睛问道。
胤禩施施然的又靠了回去，淡淡的回答道：“此后，在人前我会与你对立，会抢尽你的风头。未来若是真有夺嫡的那一天，我会把皇阿玛所有的厌恶都加在我一人之身，整个八贝勒党都不再是你的威胁。或许对九弟十弟十四弟十分不公平，但若是由我选择，宁可负了这个天下，我也不要负了你。”
胤禛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此刻是真恨不得把方才放在八弟颈项上的手给剁了去。对自己如此死心塌地的一个人，自己怎么就为了眼看耳闻的事情而让两个人之间产生裂痕？若说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不是生在皇家，不是谋得皇位。而是，遇见了八弟。
胤禩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嫣红的小瓷瓶，在胤禛面前晃了晃。
“九弟说过，他为了我，可以随身携带毒药，以便随时服毒自尽。他真假做了没有，我也未曾去查验。但是此话倒是给了我启发。我也可以为了你，随身携带毒药。”
“今生，来世，定不会再有今日之事。为了我如此委屈你自己，这皇位不要也罢了。”胤禛将人拥进怀里，有些哽咽的说道。
平日里胤禛冷静自持，难得有如此动＼情之时。
胤禩能感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整个人都在发颤，那胸膛里鼓声震天的心跳声昭示这它的主人此刻到底是有多么的激动。
二人相拥着无声的抽噎，竟像两个孩子一般。
第119章 忠心
二人相拥着无声的抽噎，竟像两个孩子一般。
第二日一早，二人早早便起身收拾。
虽然昨日里头已经拿东西敷过了眼睛，看上去仍有些不自然。
胤禩倒是施施然的走出门去，笑看着早已候在外边李公公。
“哟，李公公您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与四哥商量着莫将您吵醒，到底还是打扰到您了。”
李公公看着胤禩微肿的眼皮，有些疑惑。
胤禩当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解释道：“昨个儿在夜市里吃小吃吃咸了，夜里起来喝了几次水，谁知一大早晨竟是成了如此模样。四哥好面儿，竟然不肯出来了。”
“谁说我不敢出来了？”胤禛似是与胤禩示威一般，走了出来。
李公公看着有来有往的二人，脸上一晃而过的似是欣慰的微笑。
准备早膳之时，李公公颔首对胤禛说道：“贝勒爷，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贝勒爷和八贝勒成全。”
胤禛看了一眼胤禩，微笑道：“李叔不必如此拘礼，有事但说无妨。”
李公公用余光扫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老奴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想着过了今日也许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您二位爷了。所以老奴斗胆恳请二位爷准许老奴与您二位同桌用膳。”
二人万万没想到李公公说的不情之请竟是如此，一时愣在那里。
胤禛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得一旁胤禩开了口。
“李公公这是什么不情之请！便是您不说，这饭也是想要和您一块儿里用的。这也不是在宫里，不必拘泥那么多礼数。这两日我与四哥总闷在房内，一直未有机会和您一同用膳。早起时还与四哥商议着一会子请您一块儿里用膳，您倒是先说了。”
胤禛心下对八弟这说谎比说真话还痛快的样子暗暗称奇，嘴上却是一本正经附和着。
“李叔，您就坐下吧。”
席间三人倒是谈的开心，一时间竟似寻常家庭里父子两辈同桌用膳一般和乐融融。
突然，李公公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宅子说是老奴帮贝勒爷守着，却实则是贝勒爷给老奴养老的。老奴这近二十年来过的也是老神仙一般的舒停日子。老奴是个无根之人，也没个子嗣，不能报答贝勒爷的大恩了。本想着这次也跟了去，却因为腿脚不麻利实在力不从心，不能跟在身边侍奉左右，不然也定是要跟着走的。贝勒爷，八贝勒，前途凶险，凡事都要万分小心啊。行路要小心，吃喝要小心，就是连就寝也是大意不得的。老奴知道贝勒爷身边跟着暗卫，可是前路未卜，若是能再多些人总归是安全些。老奴得了孝懿仁皇后的恩德，这辈子定是要把她老人家的遗愿给做实了。她临走前曾嘱咐过老奴，他日里头若是四阿哥，不，四贝勒有了危险，便是要豁出老命也要护主周全。老奴没得暗卫们那通天的本领，想着让您二位在老奴这里过上几日消停日子，也让老奴再伺候伺候您。再者，等支援的暗卫赶过来，再起身也不迟，您们倒是急着要走了。老奴留而不得，只能说一句，转回官道上吧，远是远了些，毕竟安全。”
李公公是何等精明之人！说出这些话也算是到了极限了。
胤禩拿起筷子给李公公夹了一块糯米饼子，说道：“李公公放心，我二人定不会将自己生命当成儿戏。此行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那么多的巴豆放下去，我二人一点事情也没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公公被他这话给吓得心跳都要停住了，赶紧推碗跪了下去。
“贝勒爷，八贝勒，老奴真是没有坏心！老奴只是为了留您二位再多住些时日，真的没有坏心！”李公公花白头顶如捣蒜一般在地下磕着，不停的求着。
胤禛胤禩赶紧将人搀起来。
胤禛略微有些嗔怪的看了胤禩一眼。
“李叔您这是做什么！八弟他口无遮拦，您莫要怪他。我二人早就想着您定是有些苦衷，所以此事早已作罢，您莫要往心里去。”
胤禩也略一颔首，笑道：“李公公，我与九弟十四弟相处久了，说话就狠辣了些，并无怪您的意思，您真真的莫要往心里去。前路是个什么样子，我俩人心中也似明镜一般。此事便莫要再提了。”
李公公顺着他二人的搀扶起身，哆哆嗦嗦的又坐回了椅子上。
胤禛胤禩也坐了回去，三人一时各有心事，谁也不曾说些什么。
“贝勒爷，八贝勒，老奴这次是真真做错了的。不过您二位放心，但凡涉及到您二位爷的事情，老奴就是死，多一句也不会说！”李公公恢复平静之后，静静的说道。
竟是那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让胤禛胤禩不由得一愣。
胤禛皱眉不言，胤禩却是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早膳用罢，二人便动身启程。
那李公公在门口对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贝勒爷，老奴在这里向您道别了。您一定能得到所有您想要的。也祝您和八贝勒爷能一声相爱无忧。”
甫一回到院子里，便看到坐在堂上的一个人。
“昨日怎么把人留下了？”那人问道。
“八贝勒爷连日马背上行走，身体不适，就留下歇了一日。”李公公的手已经伸进了襟前的口袋中。
“想清楚没有？主子可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着，他还在京城里等着消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人的颜色有狠戾了一些。
李公公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淡淡的说道：“老奴身体不好，先吃两粒药丸，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那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一点儿。
李公公在小瓷瓶中倒出两粒红色药丸，也没去拿水，直直的吞了下去。
再抬头时，已是有了七窍出血的症状。
“大人，劳烦您跟太子爷说一声。老奴这辈子虽然是个无根之人，却也懂得忠心护主。老奴得了孝懿仁皇后和四贝勒的恩德这么多年，是断断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那人赶紧叫人：“快，赶紧找郎中过来！”
李公公花白的头发散落了一些下来，缺牙的嘴咧开笑了。
“娘娘，老奴这下终于可以继续伺候您了。”
说完安静闭上了眼睛。
第120章 鞭子
说完安静闭上了眼睛。
那边胤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留在别院的暗卫还没有跟上来。
“四哥，不然我们停下等等吧。”胤禩看胤禛心神不定的样子，收了缰绳劝道。
胤禛也收住了缰绳，皱着眉头说道：“方才李叔的样子实在太异样了，与往日十分不同。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胤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陪着胤禛。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马背上相顾无言，各存心事。
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人，是方才留在别院的暗卫。
“主子。”
胤禛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
那暗卫看了二人一眼，然后低垂下眼帘说道：“太子派人来问李公公，李公公……服毒自尽了。”
“什么？！”胤禛身体一震，抬起头吼道。
一旁一直沉默的胤禩问道：“走时候可有何痛苦？留没留下什么话？”
暗卫点头：“看似用的是剧毒药物，七窍流血而死。不过走时是安详的，笑着说‘娘娘，老奴这下终于可以继续伺候您了。’还有就是……”
胤禩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什么？”
虽然自黑衣人那里得知其是受了八贝勒指使才来行刺，可是既然主子仍然信任八贝勒，作为部下的自然也要对八贝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暗卫继续说道：“您二人头儿里刚走不久，李公公就在大门口给跪下了。说的是‘贝勒爷，老奴在这里向您道别了。您一定能得到所有您想要的。也祝您和八贝勒爷能一声相爱无忧。’看样子也是做了必死的决心的。”
胤禛抬起手挥了挥，说道：“下去吧。”
暗卫看了一眼一旁的胤禩，依言退下，销声匿迹。
胤禩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些暗卫怕是对我有了误会了吧？一个两个看我都不顺眼。”
胤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眉间的情绪却是只有在当日弘盼早夭之时才能见到。
胤禩心道不好，四哥怕是又在自责了吧？
果不其然，胤禛深吸了一口气，纠结的自责道：“若是你我走的是官道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李叔自可在这里颐养天年，百年成仙。到底还是我害了他。”
胤禩抬起手，扬起马鞭抽在了胤禛的身上。
虽是把握住了力道，不轻不重，却也是实打实的真鞭子挥了上去。
“你做什么！”胤禛本是沉浸在自己内心无尽的自责中，自是没料到胤禩甩来这一鞭子，实实在在的给捱了下来。
“我就想看看这一鞭子打醒你没有。”胤禩收了鞭子淡淡的说道，“怎么，为了你曾对他的怀疑感到内疚了？你不是最信任他的吗？”
胤禛不知道他这突然而来的阴阳怪气是怎么一回事，皱着眉头看他。
他继续说道：“自古成大事者那个不是身上沾的血都渗到骨头里去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当是天下如探囊取物般唾手可得？收起你的内疚，记住太子这笔账，日后再一笔一笔细算。这时候就算你跪下对着刚走不远的李公公的亡魂磕上几个头能挽回什么？宫里出来的人，大多都有不得善终的觉悟，李公公必是早就做了准备了。四哥，他日做了皇帝，还要如此仁义不成？李公公自是忠心，却也未曾对你全部坦言。此事权当不知，他日待太子的人都离开后，派人厚葬了他老人家。想来他老人家这辈子除了伺候孝懿仁皇后之外的这十几年定是孤独寂寞的，此刻走了也是好的，早些去伺候孝懿仁皇后，或是托生到富贵人家，也好做个常人好好享受生活。”
晨间用早膳之时，李叔说的话，胤禛现在想来，竟是一语成谶！
手背上突然有些轻痒，胤禛低下头去看，却是一根白发。
想来自是今早搀扶李叔之时留在袖子上的。
他将那根头发在手心握紧，眼前出现了李叔咧开漏风的嘴对自己大笑的样子。
也许，这皇位，这爱情，不知还要让多少人断送性命！
他抬眼看向胤禩，神色似是茫然，语气却是坚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