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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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妹妹,你们进京谢恩,怎么会逗留这么久呢?眼看就要岁末了,你们难道不打算赶回去同父母过新岁么?”
沈时开始不露痕迹地引入话题试探。
果然,要从云娇这样毫无心机的女孩子嘴里套任何话,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云娇听见沈时问这话,顿时发起了牢骚。
“别提了!那个昏君……”说到这,想起哥哥每回的斥责,本能地吐吐舌头,放低了声音。
“幸好哥哥没在,不然又要骂我!皇上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我们李家造反,送了封什么密函来试探我爹。我爹为了让皇上放下对我家的猜忌,保我们一家平安,这才打发我哥进京。说是谢恩,其实还不就是表忠心呗!结果皇上还是不放心,把我们扣在京城不让走。说得倒挺好听,什么叫我们好好逛逛。听我哥说,他这是在看我爹的动静跟反应呢!”
沈时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妹妹适才说皇上做了亏心事?还有什么密函……这话怎么说?我不大明白。”
云娇眼睛瞪得老大,凑上前小声问:“你不会还不知道京城里辅国大将军家的惨事吧?”
沈时只觉得心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别过脸,掩饰道:“听说过几句。不甚清楚。”
这里云娇便开了闸,把自己知道的、听说的,关于宗政家灭门案的始末都说了一遍,沈时这才知道当日父亲的罪名因何而来。
云娇最后恨恨地总结了一句:“昏君奸臣,没一个好东西!宗政老伯父一家实在死得冤屈!听说宗政伯父家还有一双孪生的哥哥姐姐呢。我都还没见过无弊哥哥跟无愆姐姐,他们便就这么没了。真是想想就恨死那个昏君了!”
果然是韩崇道父女使的诡计。沈时心中生出一股切齿的痛恨。
“沈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云娇突然发现沈时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不打紧。”沈时勉强一笑。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说皇上这么昏庸多疑又残暴,想起自己马上要进宫伺候他,心里害怕是不是?也是的,好好的人,谁愿意去陪那个昏君啊!沈姐姐你生得这样好,难保不被选中。真的要去伺候皇上,我都替你难过。还不如嫁给我哥呢!”
“云娇妹妹莫乱说话,仔细祸从口出。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人各有命,我愿不愿意,又能怎样?求天可怜罢了。”
沈时语气平静中带着听天由命的无奈。
云娇无限同情地看着她,安慰地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
沈员外热情相留,李家兄妹便欣然在沈家盘桓了几日。云娇不肯住客房,硬要跟沈时在一屋。沈时零零碎碎又问了许多,心中愈发清晰。
三日后正是沈时入宫的日子。
才过了寅时,河间府呈送良家子的马车便已经停在了门外。
沈家合宅灯火通明,送别沈时。沈员外、杜安人带着丫鬟家丁们站在院中,沈时向他们拜别。李玄意、李云娇兄妹也在,跟着沈家人一起相送。
玄意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只说保重。云娇拉着沈时的袖子百般不舍。沈员外夫妇一面拭泪,一面又嘱咐了许多话。沈时哽咽着一一应了。
外面马车催着出发,沈时拭干了泪,辞别家人和李氏兄妹,出门登车去了。
天明之后,用过早饭,玄意、云娇也要回京城。临走时沈员外相托,若是有机会,请他们兄妹代为打听沈时入宫后的境况。两人应了,告辞而去。
玄意虽封了定远侯世子,但在朝中并无职衔,非召不得入宫。故而虽心中记挂,也只能等候初三应诏入宫时再寻机会打听。
对于沈时入宫,玄意心中一直十分矛盾。他对沈时有种难言的好感,但却不得不警告自己,沈时是入宫待选的良家子,自己切不可生出非分之想,为李家招祸。
看着她入宫,玄意私心里一面盼着她落选,想着反正她不愿为妃,自己或许还会有机缘。一面又怕她落选,因为他知道落选便意味着要被充为宫婢。沈时那般柔弱,他不知她若一旦成为宫婢,将要如何在残酷冷血的宫廷中生存,如何煎熬过一个又一个风刀霜剑的日子……
宫中。六合殿。晨。
“禀万岁爷:御林军统领邓通邓将军侯见。”
“宣。你们都出去。”
“末将邓通见驾,吾皇……”
“罢了。西南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皇上:一切如常,并无异动。据给定远侯送信的人报说,定远侯夫妇收到皇上书信,涕泣遥拜,感戴皇上厚恩,叩谢皇上对世子的优宠。”
“李玄意可有私下给他父亲传过书信?”
“回皇上:驿馆和便差都报说未曾发现任何京城与西南之间的消息往来。李少侯兄妹在京期间,除了四处游玩,便是在驿馆歇息,不曾与任何官员、军士有过交际往来。”
片时的沉默。
皇帝缓缓开口,面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告诉西北、东南各路守将,继续监察。待李玄意返回西南后,两个月内仍无异动,可撤除临时布防。”
“是,末将遵旨。”
“下去吧。”
正月初三。李玄意奉召进宫,向皇帝贺岁。
叩拜朝贺已毕,皇帝赐了坐,忽作如梦初醒状:“哎呀玄意,朕都忙糊涂了,险些把你的事忘了。朕因爱你少年英气,舍不得放你就走,便多留了你些时日,直到将你回家过新岁都耽误了。想来你父母在西南天天盼着,这心里不知多怨怪朕呢!”
玄意一听,慌忙离了座跪下:“皇上此言,令臣惶恐无状!皇上对臣一家恤爱已极,宠遇非常,臣与父母感恩犹恐不及,何敢有一丝怨意!此次蒙皇上相留,臣才得有幸遍览京畿风光、开阔见闻。臣叩谢皇上隆恩!”说毕接连叩首。
皇帝笑了,离了龙案,上前拉起玄意:“起来起来!到底年少,经不得逗。朕不过一说,玄意何需惶恐至此?定远侯父子皆忠臣良将,朕心甚慰。此次你代父进京,时日也不短了,恐你父母记挂、想念,朕也就不多留你了。过了初五,便动身回去吧。”
玄意不敢露出喜色,只跪下叩首道:“谢皇上。皇上政务繁忙,臣初五就不进宫来叨扰辞行了,就此叩别皇上。”
“嗯。往后什么时候想来京玩耍了,只管来便是。”
“是。多谢皇上。”
玄意出了承泰殿,暗自舒了一口气:被扣在京中数月,终于可以返家了。
本该立即出宫告诉妹妹,赶紧收拾行装准备回程的,可他心里还记挂着沈时的事,故而没有急着出去。
玄意悄悄看了眼送自己的小太监有禄,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子塞到他手里。
有禄吃了一惊,忙推辞道:“哎呦小侯爷,奴才不过送您走几步路,都是奴才份内的差事,哪儿当得起您这么大的赏啊!”
“欸,公公是御前的人,玄意何德何能,竟劳动公公相送。新岁大节下,公公就当个彩头,留着喝茶吧。”
“这奴才怎么好意思……”
“公公莫要客气。玄意还想向公公打听个人呢。”
有禄听了这话,方才把银子揣了起来,眼珠子朝四周骨碌碌转了几转,低声道:“小侯爷要打听谁?”
“敢问公公,此次入选君侧的良家子中,可有一位叫沈时的?”
有禄果断地摇头:“没有。此次入选的统共只有四位。其中并无姓沈的。”
玄意心头说不上是喜是忧,忙又问:“那公公可知被分赐给王侯宗室的女子里有无此人?”
有禄凝神仔细想了想,仍是摇头:“好似也不曾有这个名字。御赐出去的良家子名册,恰好是奴才经手誊录的,也无此人。想必是在内侍省就被淘汰下去,充做宫婢了。”
玄意感觉心又落了落:“再敢问公公一句:可知此人现在哪一处当差?”
有禄面露为难之色道:“哎哟小侯爷,这奴才可就不知了。这事儿没打奴才跟前儿过,奴才知道不着哇。”
玄意又摸出一锭银子:“能否劳烦公公找人替玄意问个信儿?玄意并无他求,只想知道沈宫人现在何处当差、境况如何。”
有禄并不接银子,疑惑地打量着玄意,问:“小侯爷,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宫内的事儿,本不该小侯爷打听。不知这位沈宫人是小侯爷的什么人,令小侯爷如此挂怀?”
玄意赔笑道:“不瞒公公,沈时的父亲与家父有旧,此次她被征选入宫,家人心中惦念。玄意正是受了世伯之托,代为打听的。”
“哦,是这样……既这么说,奴才少不得冒一回险,悄悄儿替小侯爷当一趟差。”
说毕收了银子,将玄意引到一处偏门,小声嘱咐道:“小侯爷且在此稍候片刻,切莫乱走动。奴才这会儿还得立马回万岁爷跟前当差,不便亲自替小侯爷跑腿。待奴才这就去托个人,打听明白了,叫他到这儿来回小侯爷的话。”
玄意朝着有禄做个揖道:“有劳公公,玄意感激不尽!”
有禄匆忙去了,玄意便在偏门处站了,不敢乱动,也不敢东张西望,耐住性子等信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匆匆走过来,到了跟前,低声问:“这位可是李少侯?”
玄意忙拱手道:“正是。”
小太监左右看看无人,贴耳低声道:“小侯爷问的人,奴才给您打听着了。沈宫人被派到了瑶光殿,在容妃娘娘跟前儿当差。”
“多谢公公!不知这位容妃娘娘……逮下如何?”
“小侯爷,这样的话可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敢随便议论的。宫里面的主子,自然都是宽厚仁慈的。小侯爷您说呢?”
玄意知不可再问,忙附和道:“公公说的是,是玄意糊涂了。有劳公公特意跑来相告,玄意感激万分。”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小太监接了揣进袖里,道:“这里偏,小侯爷不认得路。禄公公嘱咐奴才送小侯爷出去。请。”
玄意道了谢,跟着小太监出了宫。
驿馆里。
“太好了!沈姐姐没选上,这下可放心了。做奴婢也比……”
云娇这回有了记性,声音放得很低,而且到了该咽回去的地方,适时地打住了。
玄意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淡淡地说:“宫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可惜我打听不出更多了,不知她此刻究竟怎么样。”
“哥,先别想那么多了。沈姐姐能落选、咱们能回去,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咱们快收拾东西,初五一早就出京。先到河间给沈伯父家报个讯儿,赶紧回家吧。我想死爹跟娘了!沈姐姐的事到了这儿,你既说不可向皇上开口讨她,咱们一时也出不上什么力了。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只能如此。”
玄意闷闷地说了句,便吩咐两个随从开始打点行装,自己上了街,打算从京城给父母带几样礼物回去。
初五一早,兄妹俩带了随从离京,直奔河间景和镇沈家。
沈员外夫妇接到信儿,知道女儿落选,欢喜之余也难免担忧,又是一阵伤感。
李家兄妹劝解了一番,便要辞别赶路。沈员外知他们离家时久,便没有挽留,再三道谢之后,又备了许多礼物相送。
玄意兄妹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西南家中时,已是二月初了。跟父母叙了别情,详禀了进京的始末经历,一家人自有一番唏嘘感叹。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娇欢乐如常,玄意却常常临窗远眺,似乎想越过重山,望向京城的深宫,望见那个如冰似雪的女子,看看她是否仍旧眉目安然、一如初见……
京城驿馆。
李玄意对外面震天的爆竹声和欢庆热闹声充耳不闻,紧闭着房门,坐在桌子前直直地想着事。
李家兄妹从九月底到京,一直被皇帝留到腊月里,本想借着赶回去过新岁的由头辞行,不料皇帝却说腊月里天寒地冻,满道的冰雪不好走,到除夕也赶不回去,岂不是要在路上过新岁了?断断不行。既是来了,索性在京里过完新岁再走,也看看京城里的除夕是怎么个过法。玄意不敢硬辞,只得谢恩留下。如今万家团圆的日子,想着父母在边地眺望悬心,自己跟妹妹被扣留在此,不得相伴,心中十分懊丧。
“哥,你看外头……”
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一身新衣的李云娇跳进来兴奋地高声嚷嚷着。
一句话没说完,看见哥哥那沉闷的样子,霎时没了兴致。
云娇一撇嘴:“哥,自打来了京城,你跟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爱这样发呆,简直成了头呆鹅了!一点儿也不好玩。京城没意思,我呆够了,咱们回西南吧。”
玄意闷闷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家么?皇上不发话,我怎么敢轻易提要回去的话!若是引得皇上疑心或不快,这几个月不就白耗了?大年下的,我们做儿女的不能在父母跟前承欢尽孝,固是不该,但比起咱们李家长久的安危荣辱,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必须安心等下去。”
云娇承认哥哥说得有理,不禁也蔫儿了精神,闷闷地挨着玄意坐了,歪着头问:“那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快了。皇上只是想试探,只要咱们沉得住气,他也就放心了。不出意料的话,初三进宫向皇上敬贺新岁的时候,皇上就会提了。”
“那还等初三干什么呀?明儿初一你就进宫去贺岁,得了皇上的话咱们立马就走!”
玄意苦笑着点了一下云娇的脑门:“傻丫头!进宫贺岁有进宫贺岁的规矩,你当是哪天想去就能去的?初一是三品以上京官们向皇上贺新岁、领宫宴的日子,初二是三品以上外省官员们谒见、贺岁,初三是诰命夫人们进宫朝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并贺岁,都得照规矩来,一点儿错不得。初三这天皇上会点名召见一些品外的臣属,是一种恩典跟荣耀。我初三入宫,就是蒙了皇上的召见。”
云娇将下巴支到了桌子上,没精打采地说了句:“又是这些破规矩,真麻烦。”站起身道:“那你接着发呆吧,我去玩了。”
刚要出去,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哥,你初三进宫,可千万要想着打听打听沈姐姐的事,咱回去路过河间的时候,也好给沈伯父带个信儿。唉,沈姐姐真可怜,那么好的一个人,竟要被送去供那昏君淫乐,我心里真巴不得她能落选……”
“云娇!”李玄意又急又怒。
云娇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吐了吐舌头,朝哥哥扮了个鬼脸。却又说:“哥,其实我巴望沈姐姐落选,还不都是为你好?”
“什么意思?”
李玄意斜了妹妹一眼,没好气地问。
“得啦,别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就喜欢沈姐姐!她要是选不上,你就还有指望啊!欸,哥,不如你这次进宫打听清楚了,要是她落选了,成了宫女,你就赶紧跟皇上说,求皇上把沈姐姐赐给你啊!你一个小侯爷,跟皇上讨个宫女也不算什么吧……”
“住口!”
李玄意脸色铁青得吓人。
“怎么啦哥,人家都是为你好,说的也都是实话啊!”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怎么管也管不好你,一点记性都不长!沈姑娘既已进了宫,不管落选与否,就都是皇上的人。且先不问她愿不愿意,我一介微末,岂敢僭越!张嘴跟皇上讨人,你还嫌皇上不够猜忌我们李家、咱家的麻烦不够多吗?”
“哥,你变了!这趟出来,你张嘴闭嘴都是怕、怕、怕!这也怕那也怕,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