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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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
两位谢总管彼此行礼别过了,宫里跟车的小太监放下帘子,打马回宫去了。
谢功沛直瞧着马车走远了,方才转身进府。
4、重逢已不识
信王府后花园。
吴嬷嬷带着三人去住处,经过这里。近园子的西北角处,有座很大的凉亭,亭中设着青玉案几,配着一色的玉凳。亭上有匾,书曰:来思亭。两侧柱上镌着一副对联,赭色涂之,联曰:闲扫落花嘲世事,漫邀飘絮问尘缘。字迹秀逸之中有遒劲,不羁之中见风骨。
沈时见了这亭名跟对联,心知是信王为怀念皇太后所说的那位佳人而题写。心中暗自感叹信王的痴情之余,也不由触动情肠,想起自己同齐玉的无果之缘。
正恍惚伤怀之间,沈时慢了脚步,定定地望向亭外的一排树。
“良侍,怎么不走了?”
“敢问吴奶奶:辛夷树旁的那一株,可是梅树?”
“是棵梅树。待到了腊月雪天,一树红梅都开了,煞是好看。”
“红梅?”沈时心中一阵酸痛。
“是啊,是红梅。良侍也爱红梅?”
沈时微笑着点点头,笑容十分勉强,带着怅惘。
吴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说起这株红梅,老身这里可要嘱咐几位姑娘:这株红梅是咱们王爷极其心爱之物。王爷有严命:府中上下,除了王爷自己,任谁都不能动这梅花半分毫,有违者必重重处罚。这府里的花儿草儿都能动,只这树上的花枝是万万动不得的。几位姑娘可记牢了。”
沈时忙低头应道:“多谢吴奶奶提点。我等都记下了。”
春絮却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一时口快,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难怪人都说信王千岁脾气古怪,还真是的。一株梅花罢了,哪值得这般小题大做呀。”
吴嬷嬷装作没听见,沈时忙低声斥道:“春絮休得胡言放肆,还不住口。”
春絮轻轻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谢功沛送毕谢功深,进府来回到承运殿门口看了看,信王早不在里头,就问殿前当值的小太监:“王爷呢?”
“回谢爷爷,宫里谢大总管走了,王爷就回书房了。”
谢功沛略想了想,往书房去了。
书房门口,太监小宽子正在当值,见谢功沛走来,朝里面回道:“禀王爷,谢爷爷回来了。”
“谢翁,进来吧。”
谢功沛听得吩咐,方推门进去,欠身道:“老奴已送了谢大总管出府回宫去了,特来回王爷的话。”
信王停下笔,抬眼看着谢功沛,嘴角不觉浮出一丝别有意味的微笑:这个忠诚的老奴仆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母亲宫里伺候。自他重回母亲身边,一直都是这位谢翁跟吴嬷嬷贴身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谢翁原本名叫高兴。父皇驾崩后,母后谕令皇兄,说高兴跟父皇身边的大总管魏勤有大功于皇室,着赐皇家谢姓,并分别赐名功深与功沛,极尽殊荣。皇兄登基后,母后命谢功沛跟随自己入信王府,皇兄便将谢功深调入元寿宫做了母后的贴身总管,任命谢功深的徒弟、皇兄自小的侍从太监余得水做了御前大总管。
谢功沛沉默寡言、细心谨慎,对自己百般慈爱,处处关照备至,忠心耿耿。看着他,心里会觉得踏实和亲切,很多时候甚至比自幼相处甚少的母后和皇兄还亲近。即便这位谢翁偶尔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是为他打算,并没有私心,这点信王很清楚。
“谢翁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本王还以为你把谢大总管一直送回元寿宫了呢。”
“王爷圣明,老奴该死。老奴因许久没见着大总管,积年旧谊,多寒暄了几句,就耽误了回来当差,请王爷恕罪。”听见信王这样说,谢功沛略略有些惶恐,连忙告罪。
“欸,谢翁太小心了,本王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不过是句玩笑话,无需当真。”
“老奴惶恐,谢王爷。”
“谢大总管怕不光是跟你寒暄几句吧?是否还另有什么要紧的事托付你呢?”信王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慢条斯理地问。
谢功沛微微一愣,慌忙道:“哎呀王爷,这是打哪儿说起!谢大总管贵为元寿宫掌事统领,老奴不求他也就罢了,他哪里还能有什么事托付得着老奴呢?王爷也太抬举老奴了……”
“罢了谢翁,母后的心事,本王都知道。”
信王看谢功沛遮掩得吃力,索性一语道破。
“王爷,真没有……”
谢功沛似是说谎被人当面拆穿,一时语塞,满脸窘态。
还欲分辩时,信王不忍再为难他,轻轻摆手道:“好了谢翁,本王不难为你了。这里有常顺儿他们伺候着,你去吧。”
“是,谢王爷。老奴告退。”
信王点点头,谢功沛躬身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关上,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摇头叹息道:“王爷早就不是小孩儿了,瞒不住喽。”一边往后头去了。
澄一阁。
“那三个都安置好了?这府里的规矩,都说与她们不曾?”信王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回王爷:俱已安置好了,在恬园。沈良侍住正屋,春枝、春絮两位姑娘住旁边的厢房。规矩也都交待明白了。”
“恬园?”信王眉头一皱,写字的手也停住了。
吴嬷嬷有些着慌:“王爷若觉得不妥,老奴再另做安排……”
“不必了。既然已经住了,就罢了。只是沈时住进恬园也仍是个奴婢,你叫春枝、春絮陪着住,难不成她倒也使唤起人来了?这是什么规矩?”
吴嬷嬷慌了,结巴道:“老奴以为皇太后……”
“以为皇太后什么?皇太后说春枝、春絮是来伺候沈时的还是伺候本王的?如今沈时跟她们两个一样,都是本王府里的奴婢,只不过品级不同罢了,怎么就轮到她要人伺候了?”
“是是,都是老奴糊涂,王爷请息怒。依王爷的意思……”吴嬷嬷见信王发火,赶忙赔罪请示。
“沈时不必动了。把春枝、春絮挪出去,跟蕴藻、蕴墨她们一样,住到下人们该住的地方去。本王这也算顾全了母后的面子。”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吴嬷嬷喏喏应着退了下去。
信王有些气闷地将笔一掷,半分写字的心情也没有了:这个沈时,也不知为何,连她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觉得厌恶。只瞧她将花钿斜贴额角,就知是个浮浪轻佻不安分的,定会费尽心机狐媚邀宠。哼,沈时,你不知本王平生最嫌恶这样的女子。若要拿这等伎俩对本王,你便错了主意!
恬园。
“吴奶奶,您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正在跟春枝、春絮一起忙着收拾东西的沈时见吴嬷嬷这么快去而复返,不禁纳闷。
吴嬷嬷虽然觉得有些难于启齿,但碍于王命,还是硬砸了脸面说道:“老身是来给沈良侍和两位姑娘赔不是的。才刚安置了你们,又要挪动。”
“哦?是王爷觉得这里不妥吧?吴奶奶言重了,我们怎么敢当。该搬去哪里,您吩咐一声就是。我们这就搬。”
“良侍不必动了,只是两位春姑娘要随老身搬到别的院子里。”
沈时还未及开口,春絮先问道:“为什么呀吴奶奶?皇太后要我们来就是陪着沈良侍的,怎么我们不跟着良侍住,倒要去别处?既要搬,也是要搬到一处去的呀。怎么能……”
不等说完,吴嬷嬷打断,正色道:“姑娘慎言。进了王府,就都是王爷的奴婢,只能一心伺候王爷。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说了。”
“可是皇太后明明……”
春絮还待争辩,沈时心下已经了然,忙制止道:“春絮,不要再说了。吴奶奶说的很是。既然进了王府,你我都一样,彼此并没什么主从,都是王爷的奴婢,都要听王爷的吩咐、行王府的规矩。岂能任性?你们赶快收拾一下,随吴奶奶去吧。”
春枝、春絮听了,虽然不舍,也只得从命,百般不情愿地收拾自己的衣物去了。
吴嬷嬷赔笑道:“到底是良侍懂事明理,不让老身为难。”
沈时道:“吴奶奶说哪里话。您适才说的都是正理,沈时受教。往后还请吴奶奶多多教导我们。”说着深深福了一礼。
吴嬷嬷忙拉住:“良侍少礼。老身自当尽心。”
沈时微笑着谢过,看吴嬷嬷带着春枝、春絮搬了出去。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小院顿时静寂了下来,只剩她孤身一人。
才出了院门,吴嬷嬷又想起来,回身说:“良侍,还有句话老身忘了嘱咐你:你虽自己住着这院子,但这院门夜里也不得落锁,只能关屋门。这是府里的规矩:奴才们随时都要候着王爷的使唤吩咐,夜里若插上了,王爷有事传唤听不见,误了当差吃罪不起。”
“是。多谢吴奶奶。沈时都记下了。”
吴嬷嬷这才领着春枝、春絮去了。
沈时倚着院门直看着她们走远了,才若有所失地回到尚有些凌乱的屋里,颓然坐在凳子上,兀自出神。今后在这王府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平顺。这么多规矩,须得时时小心,别犯了错儿。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轻轻叹息了一声。
晚膳时分,信王随口问吴嬷嬷:“那两个从恬园挪出来了么?”
“回王爷:挪出来了。老奴住的东院满了,就把她们安置在西边的小跨院里了。”
“嗯。你去挪人,她们可说什么了?”
“回王爷:三位姑娘并没什么话。沈良侍很懂事,说按规矩理该如此,一切听王爷的吩咐。”
信王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吴嬷嬷跟谢功沛对看了一眼,不明白王爷为何作此反应,皆有些莫名其妙,心下也隐约有一丝不安,暗自为沈时担忧起来。
☆、桃李不言
1、算计
翌日。晨。
承运殿西偏殿内,枯坐当值、无所事事的两位王府上殿大丫鬟正在闲话磨牙。
信王因自幼见多了宫中女子的残酷争斗,心内对女子有了天然的反感跟成见,因此不仅轻易不对女子动心,身边亦不愿有女子伺候。十六岁入住王府的时候,皇太后说堂堂第一亲王府第,竟连个婢女也没有,太不成体统,硬派了四名宫女进来,两名大些的十七岁,两名小些的十四岁。另有几名粗使的丫头不提。
可她们跟进来也不过是个摆当,信王从不用她们伺候。碍着是皇太后指派来的,便赏了她们“上殿大丫鬟”的名号,只命她们在承运殿应差。
照名义,承运殿是信王爷迎驾接旨、会见要员、处理公务的地方,是整个王府中地位最显要的一处。在此当差,自是体面。可信王爷从不问政事,除了到承运殿接旨之外,几乎从不踏入。因此在这里当差,并无什么事可做,只是站时辰罢了。
四个大丫鬟里,两个大些的叫携云、渡月,两年前便被信王以年龄已大、不忍延误青春为由,分别赐予了郭晟跟窦虎为妾。剩下的这两个,一个叫蕴藻,一个叫蕴墨,今年也都十八、九岁了,估计也将被赐给府中的侍卫。
蕴藻倒是心境平和,听天由命,并不多想。蕴墨却不一样,她自小是个心高的,自恃生得颇好,不甘低就,总想着能得信王的青眼,可惜信王恒远冰冷,她一腔心思皆是白费。
这回听府中上下窃窃议论,说沈时虽此刻名为奴婢,实则是皇太后打算要让信王纳为妃妾的,不禁满心不甘,对沈时十分嫉恨起来。
“藻,你说,王爷会看得上那个沈时吗?一个奴婢,居然还住进了恬园!”
“墨,嘴里当心。那是皇太后亲口赐封的正六品良侍,你怎敢直呼其名?”
蕴墨不屑地嗤笑:“嘁!良侍又怎么了?也不过跟咱们一样,都是奴婢,难道谁还比谁高贵些不成?王爷若是不待见她,她还不如咱们呢!”
“你呀,就是嘴里爱刻薄。沈良侍才刚进府,又不曾得罪你,何苦这样说她。”
“哼,我就不服气。论起来,咱们也还是皇太后指派来的呢!咱们在王爷身边儿呆了四年多也没个结果,她凭什么要来得王爷的恩宠?我看她生得也不过那样,匀净些罢了。若论好看,未必就及得上我!王爷都不曾拿正眼瞧过我,难不成还能看得上她?”
蕴藻听她说得不像话,正色道:“墨,咱们是好姐妹我才劝你一句,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咱们跟沈良侍比不得,咱们当年只不过是随侍入府的奴才,并非特赐,更不曾被交付什么旨意。皇太后对王爷的亲事何等焦虑上心!沈良侍既是太后亲自挑出的人选,就必定有她的好处。俗话说:马好不在叫,人美不在貌。这沈良侍纵使生得不如你,也未必就动不了王爷的心。你何苦要与她争攀!”
蕴墨哪里听得进去,忿忿说了句:“我偏不信!”起身就往外走。
“墨,你要去做什么?”蕴藻急唤。
“帮她一把。”蕴墨灿然一笑中带着恶毒,头也不回地往恬园去了。
恬园。
到信王府的头一个早晨,沈时天不亮就起了,紧赶着梳洗整理毕,将屋门和院门都敞开了,候着差使。因不知这府里的习惯,生怕自己何处错了一星半点儿的规矩。
谁知春枝、春絮也是一样。她俩被吴嬷嬷安排住在东寝殿后头的西跨院里,这院里除了她俩,也没旁人住,故而她俩也不知这府里的奴才天天该是几时起、几时应差,一夜也没敢睡实。天刚透出一丝儿蒙蒙的亮光,两个人便爬起来收拾停当,悄悄掩了门往恬园找沈时去了。她们是一起来的,虽然王爷不准她们跟沈时住在一处,但她们却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凡事总要同沈时一块儿。
她俩来到恬园的时候,沈时正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底下放了个凳儿坐着,借着晨曙的微光绣着一条手绢儿。
“良侍怎么这样早?没睡好?”春枝还没迈进院门便问。
沈时闻声抬起头,见是她俩,漾起了笑靥:“你们也这么早。”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搁在凳子上,迎了过来。
春絮拉了她的手,嘟着嘴小声道:“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咱们仨一处呆得好好儿的,非要把咱们分开,叫良侍自个儿在这孤零零地住着,也没个照应。”
“好了,别抱怨了。王爷自有王爷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只管从命就是。我一个人住得惯,你们莫担心。倒是你俩,西跨院里住得还好么?”
这倒成了沈时安慰春絮了。
“好倒是好得很。在宫里,我跟春枝姐姐不过是三等奴才,五六个人挤一个小屋子。到了王府就我们俩一屋,整个西跨院里也没有旁人住,又宽敞又清净。只是一想起良侍一个人在这,心里就觉得不安生。”
见春絮话说得实在,沈时柔柔一笑,道:“你们住得好,我就放心了。”
“良侍做活儿,怎不在屋里点着灯做?跑到这院子里也看不清,白熬坏了眼睛。”春枝拿起沈时凳子上的绣绷子,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问。
“罢了,还是省些事吧。王府里灯烛上是怎么个规矩还不知道,别犯了错儿。我不过是拿来打发时光的,又不是赶什么要紧的活计,点灯熬油的做什么?”沈时微笑着说。
“良侍也太小心了。本朝赫赫第一王府,难道还用不起个灯烛?若是连这个都要寻不是,这王府竟住不得了。”
春絮说着便要去点灯,被沈时拉住:“不必点了。我也累了,不绣了,咱们坐着说话儿。”
春絮只好作罢,三人借着晨光在桌前坐了,聊些宫中的见闻和初来王府的印象。
春絮低声道:“都说信王爷孤冷怪僻,果然不假。昨日殿上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