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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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大人客气了。卢李两家乃奉旨完婚,过于拖沓恐会有不敬之嫌。七月入秋,天气转凉,时间、节令上都合理合宜,只要岳父大人与小姐都觉妥当,小婿这里自无不妥。只不知岳父大人具体中意哪一日呢?”
卢寿庭忙道:“具体日子自然还是该由侯爷与夫人来定,老夫岂可僭越?西南去京遥远,就不必拘着‘请期’的俗例了,待拟定了日子,贤婿只需派人送信告知便可。”
玄意见如此说,也便不再客套,称了遵命、道了谢,略坐了坐便告辞了。次日便动身赶回西南,忙着准备迎娶卢氏的一应事务。
卢家人对玄意满心喜爱、十分中意。尚不曾见过云娇的他们,皆交口称赞定远侯的家教。
玄意心中终是放不下沈时,回程中经过河间,仍旧去了景和镇沈家探望沈维年夫妇。
尽管玄意千叮咛万嘱咐,当沈氏夫妇问到他们此次进宫是否打听到沈时的消息近况时,云娇终是忍不住将沈时如今身在信王府为婢,遭信王打罚羞辱的事说了出来。
玄意要责骂也已经晚了,只得满心愧疚地劝沈维年夫妇宽心。
李氏兄妹走后,沈维年经不住长久的忧虑与突来的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杜安人也因挂念沈时及担心沈维年的病情,精神每况愈下。
沈宅中日日请医问药,又没个子女亲眷在眼前,浮香、瑞节等家人、丫鬟暗暗着急。
3、焚心
晚间。存心殿。
常顺儿照常要伺候信王沐浴更衣,不料却被信王赶了出去,说他自己来,不需人伺候。
常顺儿并不知白日里在恬园发生的事,只觉得王爷十分反常,神态间也很不对劲儿,却想不出原因,只好闷闷地退到门外。
屋内。谢慜祯看着左臂上被沈时咬破那一处牙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责问自己:今日何以冲动至此,几乎完全丧失了心智?若不是她正在信期,是否真的会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强要了她?
他不是连让她做妾都不忍心、丝毫不舍得她受委屈么?怎么竟还会对她做出这种事?他到底是怎么了?
就因为她说要跟李玄意走、去做李玄意的妾室,他便发了狂;就因为她想逃,他居然还丧心病狂地绑了她。
慜祯自己都不敢回忆当时的凶暴,觉得恬园里那一幕实在不堪回首。
他几乎可以想见,自己此刻在沈时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禽兽。因为对于那番行为,他自己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词。
在此之前,他还期待和奢望着她的原谅。而如今,他却亲手毁掉了这一线希望——经历过这番惊吓和羞辱,她对他只会更加深恶痛绝、避之不及。原谅二字,他已没资格奢想。他几乎连再见她的勇气都没了。
想对她好、想倾尽自己的一腔思念和柔情去呵护她。可这些都因为几句尖利刺心的话,在一瞬之间变了味。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对于沈时来说,已经连靠近都成了一种恐惧,更遑论其他。
原本是那么纯心相恋的一双人,如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谢慜祯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他现在仅剩的,便是动用他王爷的威权,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远远地偷偷看着她。然后搜寻一切证据线索、等待不知何时才会来到的那个恰当时机,为宗政家一雪沉冤。
如若这样仍不能获得她的原谅,那他愿意放她走,给她自由。
时至今日,她无论多恨他,都是应该的,不对吗?
当他将所有能为她做的都做完,届时无论她如何裁决,他都只有接受的权力,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
手边的锦盒静静地躺着,他却没有勇气去触摸。那里面装着的,是仅属于齐玉和无愆的情意,干净得没有瑕垢。那一段辛夷红梅的纯真佳话,而今已是面目全非。这双侵犯了无愆的手,已不配再去碰它。
慜祯站起身,走到集锦槅子前,开了中间的镂格雕花长窄小门,从里面取出那支前年在南市偶得的红梅玉簪。
本是买来做个念想的。可自从他开始疑心沈时的身份,直到今日几乎已经证实,他就盼着有一天能亲手为她插上这枚玉簪。
当心愿终见希望之时,他却亲手将希望变成了奢念。
慜祯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却没有弯出一丝笑意,满满的全是苦涩。
他将簪子依旧放回去,关了槅子门。
沈时一夜几次在噩梦中惊叫着哭醒,浑身已被虚汗湿透,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翌日清早,春枝、春絮来看她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两人帮她打了热水,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又扶她躺下。
春枝摸摸她的额头,总觉得有些烧热,便要去禀告信王请大夫,被沈时坚决拦住。
春枝不知她跟信王之间又怎么了,只得作罢。悄悄嘱咐了春絮去问问总管谢功沛,看府上有没有现成祛热的药。
谢功沛听了,略一犹豫,还是去禀报了信王。
信王只是沉默,半天说:“叫张太医去趟恬园,给她好好把把脉,仔细写了方子来。另外,让春枝、春絮暂搬到恬园跟她一起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谢功沛略感意外地张了张嘴,应了声是,才要出去,被信王叫住。
“谢翁只说大夫是你请的,春枝、春絮去恬园也是吴嬷嬷安排的。不必说是本王的意思。”
谢功沛越发糊涂了,也不好多问,只得答应着去了。
少时,谢功沛亲自引着张太医到了恬园。
张太医看过之后说无碍,只是突然受到过度的惊吓,精神悸乱引起的发热。给开了剂安神定惊的方子,春枝跟着去拿药煎了。
张太医走后,谢功沛问道:“沈良侍,咱家多嘴问一句:你又怎么惹着王爷了?”
沈时无从回答,低了头不作声。
谢功沛叹了一声,望向春絮。
春絮为难地摇头道:“谢爷爷别瞧奴婢,奴婢也不知良侍跟王爷之间又怎么了,只听府中有人议论说良侍昨日又把王爷气得不轻。”
谢功沛无奈地望着沈时,语重心长地劝道:“沈良侍,你怎么想的,咱家不知道。你不愿说,咱家也不好逼你。但有句话咱家不能不说:皇太后叫你来,为的是什么,你心里都清楚,用不着别人提醒吧?太后娘娘对你如此器重,你可不能叫她失望啊!宫里谢大总管送你来时,夸你温顺懂事,咱家也这么觉着。可咱家就不明白了,以你的性子,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惹恼王爷?俗话说得好,会说的惹人笑,不会说的惹人跳。你该算是个会说的吧?就算不能惹王爷笑,好歹也别老惹他跳哇!”
“谢爷爷,我……”
沈时泪眼盈盈,欲言又止。
谢功沛见她如此,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叹了口气,站起身:“沈良侍,你是个聪慧灵透的人。王爷身上,须得多用些心思。咱家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走了。
沈时望着谢功沛离去的背影,满腹悲酸。
晚间吴嬷嬷也来看她,好话劝慰了一番。因不知事情缘由,只说叫她莫要灰心,王爷迟早会回心转意云云,怄得沈时心里越发难受,又不能说,只得勉强应着,怕拂了人家的好意。
在她心里,自从几乎确定信王便是齐玉之后,便一直逃避去想自己对他的感情,不管是以往的,还是现在的。至于往后,她更不愿想。
她告诉自己,那个人欺骗了她、辜负了她、又羞辱了她,绝不该再想着他、爱着他。可她又怕骗不过自己的心。被矛盾撕扯着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使自己麻木下来,将信王与齐玉的问题死死地阻隔在思绪之外。
信王又如先前一样,不再往恬园一步,也不再问起沈时。谢功沛跟吴嬷嬷偶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他也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搭话。
只有无人时,他才会伫立在澄一阁楼上的轩窗边,默默地望着恬园的方向出神。
窦虎只知信王那日抱着沈时进了屋子,至于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何状况,他却猜不着。只是从信王出来时衣衫不整、连腰带都束拧了的样子判断,王爷必定已做成了好事。
可他不明白,成了好事之后的王爷为何会这般脸黑,心情如此糟闷。再看王爷这副样子,心里分明还是挂着沈时的。
于是,这日,信王又凭窗远眺的时候,窦虎终于小心地开口了。
“王爷总这么瞧着恬园的方向,想必还是十分记挂沈良侍。既如此,何不……何不去看看她?”
“本王没脸见她。”
如此简练、干脆的一句话,窦虎愣了:王爷居然说没脸?这是何缘故?
“属下不懂王爷的话。王爷宠幸任何女子,都是王爷的恩典,这有何……”
信王还未对上他的目光便又转回头:“她恨本王。她不愿意。”
窦虎听了这话,再想想信王当日的模样,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不禁瞪大了眼睛:“王爷对沈良侍……用强了?”
信王垂了眼眸,低低说了句:“她要跑,本王绑了她。”
“啊?”
窦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敢置信地望着信王:“王爷怎么会……您不是说……说她是宗政小姐么?”
“此刻本王倒真宁愿她不是无愆。她一心想逃,还说她就算到李玄意身边做妾、当牛做马,也不愿跟着本王。本王当时只觉得……”
信王有些说不下去了。
窦虎总算明白了:王爷是受了巨大的刺激,失控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是挺糟的。可王爷做都做了,也回不了头了。不过原先的情分终究还在,想来宗政小姐总有一天会明白王爷待她的心。反正如今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想跑也跑不了,王爷好好待她便是。余下的,只能慢慢来了。”
“……本王没动她。她还不算是本王的人。她若是铁了心不肯原谅本王、要离开本王,本王早晚还是会失去她。”
一记焦雷一般。
窦虎完全傻了。他消化不了信王这句话。
进去了那么久,人都绑了,出来的时候衣裳凌乱成那样,腰带也扯了……
敢情王爷在里头发了半天疯,居然什么都没做成?这到底是……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他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怎么个状况,只中了焦雷般呆呆地看着信王。
信王瞥了眼他被雷僵了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多了。
“她……本王没忍心。”
窦虎倏地一松气,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发了半天狠,临了临了心又软了!王爷啊王爷,您真是……
刚在心里替信王惋惜,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对头,颇有些助纣为虐的嫌疑。可要想这真是太好了,多亏没做成,似乎也不对。大伙儿不都盼着他们好吗?
左想右想,竟不知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窦虎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这么浑浊不清过。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楼下侍卫的一声唤,令两人摆脱了尬尴的思绪,匆忙下了楼。
“禀王爷,沈良侍去了鉴心水榭。”
信王骤然变得紧张:“她去水榭做什么?……她一个人吗?”
“回王爷,两位春姑娘也陪着。”
“哦。”
信王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又紧张了:不对!以她如今的状况,怎么会有心思赏风景?定是有什么念头。就算是要赏风景,哪里不好去,何为偏去水榭?春枝、春絮纵然跟着,都是不会水的,倘或一个不提防,真有什么事,一百个也没用。
“快,去水榭!”
他顾不上再多想什么,一撩袍子抬腿冲了出去。
窦虎反应过来他是担心沈时有不好的打算,忙唤了报信的侍卫一同跟了上去。
出了澄一阁,朝门口待命的两个侍卫也一摆手,将他们一并带上了——万一真有事,人多才保准。
4、斗气
鉴心水榭。
“良侍,你这些天老这么闷着,也不开口、也懒得吃喝,动不动就流泪,问你也不说,真把我们急死了。春枝说有水的地方容易静心,要拉着你过来透透气、换换心绪。谁料你来了,仍旧是这样。你心里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
春絮看着始终一言不发、默默流泪的沈时,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沈时转回头,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我没事。”便又转眼望着水面。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沈良侍么?”
一个刻薄的语调在身后响起,三人一齐回头,却是蕴墨正挑衅地看着沈时。
蕴藻在她一旁,十分不过意,忙朝着沈时欠身问好。沈时也朝她微微欠身,还了一礼。
蕴藻想拉着蕴墨离开,蕴墨却甩开她的手,又朝沈时跟前走了一步。
“沈良侍这是在为自己眼前的处境伤心,还是在为自己日后的处境担忧呢?啧啧,真是可怜!这会儿才想起发愁啦?王爷那么厌弃你,又是赏板子又是罚跪的,要是我,早都没脸活了!明明走运回了宫,还不安分在皇太后身边呆着伺候,居然又跑回来!莫非你没有脸皮,不知道羞耻?既是要回来,就该使出点本事讨王爷的欢心啊!你倒好,刚一回来又把王爷惹火,还有比你再蠢的人么?亏得你还叫‘沈时’,怎么就没学会审时度势呢?真是白可惜了你爹给的好名好姓!”
沈时面无表情,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气恼,甚至没有还口的意思。
春枝、春絮却早已忍不住。春絮原本就是个脾气急的,此刻再不顾别的,指着蕴墨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良侍面前如此嚣张放肆!当日哄骗陷害良侍的账,我们还没同你算呢!你既那么有本事,怎么在这府上混了这么些年,至今还在承运殿数时辰呢?亏得你只是个‘上殿大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封了你‘上床’、‘上榻’大丫鬟呢!只可惜你没那个命,使尽了歪心也得不了逞!”
春絮骂红了眼,荤素不忌了。蕴藻在旁也已尴尬得红了脸。虽说并不是骂她,可物伤其类,春絮的话令她脸上也免不了烧热。
这番话正戳了蕴墨的肺,她不顾蕴藻的连拽带劝,只顾撒了泼破口大骂:“好你个小贱婢,也敢骂本姑娘!你人跟名字一样,又轻又贱!正经姑娘家,谁把个‘春’字放名字里!就只配被送到勾栏院里才对得起你的贱名,你也配在宫里、在王府伺候?简直辱没主子!”
春枝此刻也怒了,再也忍不住:“也不知道你念了几天书、认得几个字,就翘着牙专会拿人的名字说事儿!你可知道,元寿宫的三等宫人全是‘春’字辈儿的,春姑娘有十几位,都是谢大总管给取的名儿!轮得到你嚼舌吗?”
“谢大总管了不起么?又不是皇太后给取的,也值得猖狂!拿名字说事儿怎么了?本姑娘的名字可是王爷亲口给起的!比起你们这些贱人,就是尊贵!”
原本宁静的水榭上,只一会儿工夫便已经乱纷纷吵骂做一团。看着三个人互不相让,越骂越凶,几乎就要动起手来,一直沉默的沈时淡淡开口了。
“名儿不论是谁起的,也并无贵贱之说。‘春’乃万物舒苏之始,有何不美?人心里有什么、想着什么,便看见什么。蕴墨姑娘也只不过说了自己心里存的、眼里看的东西罢了,也算是实话。我等愚浅之辈,实比不得蕴墨姑娘能人如其名,表里如一。看来王爷确有鉴人之明。”
蕴墨并未听出沈时话内的意味,还自以为占了上风,轻蔑地一撇嘴,不屑地哼道:“你也知道本姑娘的学问、口齿厉害了?用不着假惺惺地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