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龙戏凤-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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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是缩短,但至少不会中断。
“你认为这是好法子?”龙天运皱眉。“比入宫还好?也许在某个夜里。你的挂名丈夫忽然发现你有取悦他的义务,你打算如何是好?抗拒?或者迎合他?”他见她瞪著他,叹息。她的想法向来独特而令人吃惊,有时教人又气又怨。
“你可以买挂名丈夫,但若日久生情呢?”他揪出她的小辫子。
“不!不会有日久生情,我已经犯了一次错,没道理再犯第二次。这回。我会划清界线。”她固执地说。
“你不会买。”
“我会。”
他平静瞧著她,瞧著她有些毛骨栋然的。
“你可以试试,当你买下一人,你就是断了他的生路,你买下二个,长安就会少了二名男丁,你可以试试看谁敢跟我龙天运的女人谈交易,当然,没要你入宫,但你必须跟我回长安见一个人,任何的决定你可以到那时再做。如果你想见到船上木刻版画的雕版师,你必须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半月后。世上第一套彩色版画出现在山东。
当时,无既正雕刻人物像,她膛目瞪著那一套十余真的形版。
封面是数支寒梅,色淡而优美,右下方是胡印,是新生的门派,翻开第一页,正是当日她的山水画。不是出自她的刀。而是仿刻。
她的脸色背白,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椅上。
“小姐,你还好么?”钟怜紧张问道。
当时她从街上瞧见这一套彩版好生惊诧,这些时日在无盐身边当助手,多少也知当代还没有彩色版昼的出现,而她的小姐致力于彩版研究已三年有余,直至半个月前才印出第一张彩版,当时的兴奋之情不可言喻!甚至无盐向爷露出个好开心的笑容。这让他们当人奴婢的也觉松了口气,如今这分明有人盗用点子,难怪打那日胡伯敏拜访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影了。
“备马车。”无盐忽然说道。
钟怜决定有必要让爷知道,然而半柱香之后,出现在马车旁的是十二皇子。
“你要出门?皇兄不在,就让我当护花使者好了。”龙天赢微笑道。
无盐无心理他,只挥了挥手。“你想贪玩,不必拿我当垫背。”随即上了马车,压根不把他当成人看。
龙天赢一脸深受刺激的跃上马车,咕侬道:“差点,我真以为太学师傅附身于她。”这半月来几乎接近不了她,终日她不是跟皇兄腻在一块,就是雕著版画,这样的女人真的没有什么威胁性,老实说,他个人以为闭上眼睛随便在街上摸一个都远胜过皇兄的女人,想是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马车一路顺行,无盐双手绞扭,脸色不佳龙天赢实在闷得慌,忍不住插上一嘴。“你有身孕了?”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几日老有人问她有没有怀有宝宝,那语气像是有宝宝就非得跟定龙天运不可。
龙天赢耸了耸肩,嘻皮笑脸的。“我尚未决定是否要痛下杀手,但如果你怀有皇儿的龙种。那么甭说是我,任谁也不敢动你。”
无盐瞪著他。“为什么要杀我?”这些时间被龙天运是皇帝的身份给弄混了世界,实在无暇顾及其他砍杀问题。
“皇兄……没跟你说?”龙天赢坐正了身子,瞧见她身旁的钟怜轻轻摇头,忽大感不妙。
他这么多嘴干嘛?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会想杀我……”她思索。皱眉。“是因为龙天运?”事实上。也唯有这个可能性了。
“呢……本来我是不该多说的,但我实在怀疑……不,是好奇诸葛先生的预言!”
真相是,他无法拒绝她提出的任何问题,不是因为他和皇兄般没有品味,而是他对太学师傅的无法抗拒转移到她的身上。
“预言?”
“正是。金壁皇朝建国之初,父皇曾请当代颇负盛名的神算大师诸葛靖云预言金壁皇朝运势。而金壁皇朝龙运图吏便是他费时二年为皇朝占星上卦下的预言表图。”
“这又关我何事?”天下如今虽是金壁皇朝,但她是汉人,什么预言也不该会扯到她身上才是。
“上头记载了无盐女。”龙天赢的神色正经了些:“无盐女得帝而毁之。帝是皇兄,而你叫无盐,你倒说这其中会有何关连?”
无盐难以置信,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挥了挥手。“你……你们相信这种预言!就因为这种没有根据的预言,所以你们想致一条人命于死地?”她鄙夷的口吻让龙天赢不自觉的缩了缩肩。
“咱们宁可错杀一百而不能放过一个有可能毁灭金壁盛世的女人……”他的声音略小了些。真的,他必须再重复一回。在她面前他真的像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虽是皇子之中最小的。却也足了二十四,在民间也有他的女人,没纳为宠妾,但让她们衣食无缺。她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守身生子,他已有了五名亲儿。也许现在还正在增加中。谁知道呢?重点是,他的年纪不算小了,但在她跟前老自觉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认为我像是毁灭金壁皇朝的人?是会放火烧了皇宫还是你认为我会入主为帝?”
“不像……是不像……但如果你的脾气能稍为收敛一点。我相信皇兄宠幸你的时间会延长些。”他试图反驳。却见她挑起了眉脱他。噢,真是该死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刻她看起来不但像升天的太学师傅,更像皇兄那副倪视众人的模样。
“自金壁皇朝入主中原以来,从未有过民不聊生或压迫汉人之相。我一直认为无论汉人或外族当家,只要为百姓著想的便是好的皇朝、好的皇帝,但现在我怀疑,一个需要依附莫须有预言的皇朝能维持多久的国运?”无盐轻哼一声,表达出强烈的不屑,龙天赢显得有些错愕,张了几回嘴,终于想到抗议之词“事实证明了预言,你叫无盐,不正是预言里的那个……”马车在武氏祠前停了下来,无盐摆了摆手,先行下了马车,压根没听进他的话。
他几乎是想捏死她了。
“皇爷莫要轻瞧了小姐在皇上爷眼里的重要。”钟怜低语,便紧跟著无盐下了马车。她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随便在无盐跟前胡乱说话。
“至少。本皇爷让她的心情好了些,不是吗?”龙天赢自我安慰道。
愤怒比沮丧要好太多,而她原先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令人瞧不下眼,虽然现在她生气,但精神却好多了。
武氏祠旁依旧摆著摊贩,顺著道路是二排的店铺,不过半月光景,胡派书铺改了个招牌,叫“胡派雕版铺”。原先稀稀疏疏的场面如今拥挤不堪,有人慕名而来,有人为学拜师,在铺子前摆满了彩版书册,旁竖著牌子,上头写著进胡派得缴十两银。
无盐默不作声,黑色的大眼盛满了在马车上残余的怒气。她双拳紧握,挤进人群之中。钟怜见状忙跟著上去。时近正午。显得有些炙热,本来是往雕版铺子走去的,却被挤到排队报名那里;事实上,若不是龙天赢在后顶著这二个女人,很有可能,她们会被一路挤到马车上去。
“大热天的,来这里干嘛?”龙天赢问道,当著无盐的面,不太敢抱怨。他仅知她喜欢雕版画,但不必在这种热天里出门逛雕版铺子吧?
“姑娘也是要学雕版吗?”发单子的小伙子眉开眼笑地递给他一张纸。“把你的闺名、家居何方写出来,顺便先缴订金五两龈。”
“我要见胡公子。”无盐开口。
“咱们的公子?”那小伙子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嗤笑:“咱们公子没空见你,不过等你进了胡派之后,是会有机会见到咱们公子的。”
“我不进胡派。”无盐不耐地说:“我要见你们公子,告诉他,冯十二只来要个原因。”
小伙子显然是临时雇来的人手,没听过冯十二的名,但眼睛是闪闪发亮的瞧著龙天赢拿出来的一碇金子。
他唯唯诺诺的接下,单子也不顾了,直请他们绕路进铺子后头。
“这种时候只有钱管用。”龙天赢在无盐身旁低语,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大热天的,她的脸颊沁出水晶般的汗珠,却无汗味。香而不浓。这是她特别的味道,是很好闻,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套出是什么气味好分享给他在宫里的宠妾,闻著这味道是种享受受,这是皇兄迷恋她的部份原因吗?
他实在挺好奇这样的女子怎会得到皇兄的宠幸……甚至极有可能为了她放弃王位。
“嘎!”他骇了一跳,发现她的脸被人挤压成猪形,滑腻温香的心手推开他的脸。不知何时,为了闻她身上的香气,离得她十分亲近,被她给推开来。
“离我远点。”无盐斥道。“全身都是汗臭味。”
他眨了眨眼。瞪著她。“皇兄会喜欢你……简直是他瞎了眼。”
无盐懒得理会他了。胡宅位于雕版铺子的后方,不算寒怆,但远远不及长安冯府。
那小伙子走到一间不大的房间,敲了敲便推门而入。
“胡公子,有位冯十二姑娘拜访……”话还没说完,就闻暴喝。
“谁准你进来了?”暴喝中有抹惊惶,小伙子瞠目,见到木版迎面飞来,他闪身一躲。可顾不了后头的姑娘了。
“这是待客之道吗?”龙天赢不悦道,立于无盐身前轻易捉住那块木版。
“冯十二!”胡伯敏面容发青。
整间雕版房相当凌乱,墙上悬挂一排雕刻刀,很眼熟,是当日无盐雕版房里所有的雕刀,角落是各罐颜料。面墙的桌上是一块块分解的木板。而她的那张草图发皱的躺在桌角,显然被人前后研究过多次。
“为什么?”无盐喃问。
“十二姑娘……”胡伯敏的脸色像是数日未眠,青胡生于下巴,甚至从他身上发出一股异味。
“你是雕版师傅,不是吗?”她痛心道:“我真以为你……是个好的雕版师傅。”就算拿到了他的彩版画册,仍然抱定只是巧合,即使上头的图案与她的草图雷同,她依旧倾向于相信他。好不容易。她遇上了一个可以分享版画经验的同行,而他却做了这种事!
“我……”胡伯敏神色闪过多种,最后试图挤出扭曲约笑意。“你是雕版奇才,怎么明白我这种小小雕版师曾做过的挣扎?从小,我就喜欢雕版,付出的心力必定胜你数倍,但无论如何多努力,也只能当个雕版插画的小师傅,我钻研雕版,但却从未想过版画之中也有彩版,我胜人能雕能昼,却依旧还是个小雕版师,但你不同。”他的双目通红却炯炯发亮,急步上前。
“你不一样。你的巧思令我折服令我妒忌,我们同样是雕版师傅,却拥有不同的机运。但你要想到,你是天才,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女性,成就终究有限,倘若你的夫婿也是个雕版师傅,那结果会不同。你我的名字会流传在版画史上。”他伸手欲执她的心手,却遭她避了开。
“我们?”她皱起眉。
“你年逾二十了。不是吗?纵然再有成就,一名女子最终还是须要丈夫,而你已非清白之身了吧?”他眼里闪著狂热,是对版画的狂热。他注意过那姓龙的男人看她的眼神,难以置信的独占欲,她要还有清白,那就见鬼了!
“我的人是给了龙天运。”无盐忽然微笑。“不论我是不是嫁给一名雕版师,都无损我雕版的能力。胡公子,我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无法明白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你愿意,你大可来讨教,我愿倾囊相授,纵是你自个儿开派别。我也不在乎。如今,说这些都是白费了。我只想告诉你。过不久。你会从版画界消失,没有胡派没有胡伯敏这号雕版师。”
“你要报复我?”他抽气。“明明有好处的,为什么你不肯?你要愿意,你也可以再同那姓龙的藕断丝连,你可以让我戴绿帽子,只要你我同心在版画之上,你可以保有你的情人。也能在版画大放异彩,何乐而不为?我会画会雕,远胜任何雕版师傅,我可以画,你可以雕,这有什么不对?”这是最好的组合了。她不懂吗?无盐依旧是笑,从地上拾起他新出炉的画册。她直视他。
“我从没说过我只会雕。冯十二会雕会画,”她看著胡伯敏愀然变色,平静道:“还会印。我的作品由我雕、由我画由我印,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辅助我。我没打算毁掉你,但如果你再仿我的手法,迟早你会成为一个什么都雕不起的雕版师。”
胡伯敏心中默然。
“你的作品我看过了,”她摊开来对著他,确定他的眼停在她的版画上,才锵铿有力地说道:“粗糙凌乱,没有美感,甚至连精细都谈不上,现在你的版画是新奇,过了一段时日会成为劣品。”事实上唯一可看的首幅山水画,初看时确实很生气,现在却觉他相当的愚蠢,蠢到不愿再气。
“我……”他被无盐的话刺痛了。他缩了缩肩,沮道:“我……再怎么分版,还是分不出那种感觉……”他小声的说道。
“那是当然。你只拣现成,不走我曾走过的路。如果你真喜欢版画,那就请不要污蔑它。”
“你……你懂什么?”他恼羞成怒。
无盐轻哼了一声,神态是全然的认真。“你曾问过我,我雕刻的器具有哪些,我尚未回答完。”她的十指并伸面向于他。再道:
“良工,手指皆工具,指肉捺印者别指甲。指尖有别于拇指,除用刷子外。指肉捺印会有柔和之效,指甲则挺硬,色彩亦是深浅不均,由此别出各种色调与阴阳向背。淡淡浓浓、篇篇神彩、疏疏密密由此而生。我之所提只是其一,是我多年来尝试下的成果,你可以思考,但不必全仿。仿之则失真。版画的世界不会只限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他诧然。“十二姑娘……”
“我只能言尽于此了。”无盐摇首:“再多的,只能由你自个儿领悟学习了,怜儿,咱们走吧。”她不待胡伯敏说话,先行离开胡府。
“如果是我,我会要他得到报应。”龙天嬴追上她,说出自个儿的看法。他的说法还含蓄了些呢,要谁敢偷他最珍贵的东西,他会要对方求生求死皆不能。
无盐不耐地揪了他一眼。“可惜我不是你,十二皇爷。你尽管去报复吧,报复每个对你不利的人,我只庆幸遇上的不是你,而是龙天运。”她上了马车,龙天赢愣了会,见钟怜悄悄掩嘴笑著,他忙跳上了马车。
“你庆幸?我倒为皇兄感到可怜呢!”经此一回,要他痛下杀手也下不了了。
也罢!宫中尚有康王顶著,就算皇兄不能当皇帝又如何呢?
金壁皇朝没了皇兄,江山依旧未变,既是如此又何必执著?龙天赢的目光调至无盐不出色的容貌上。坦白说,他所遇过的女子真的没有像她一样,多半是等著他,将全副心思搁在他上头的温驯女子,他感到满足而理所当然。
如今,并不是说他认同了她,而是……有点感到新鲜吧!
无盐女得帝而毁之……他想,他懂其中的含意了。
“但,我还是同情皇兄。”他喃喃道,接受了无盐女飘来的一记白眼。
半夜时分。
一名男子悄悄地行运到雕版房外。
他的眉头深锁,轻步移至主房窗畔,侧耳倾听里头轻浅的呼吸声。
他的面容痛苦而犹豫,随即咬牙轻推雕版房门。
通常,这个时刻他的主子在睡,而冯无盐则习惯地到雕版房雕刻。
房门一开。
他的目光立即锁住中央紧闭的房门。他相当了解她的习性。有时怕吵醒了他的主子,所以阁上二者之间相连的门。他的眼又调至背对他的女子身上。
她身著绢衣,披著龙天运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