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三思 by赫连春水 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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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宇文定精光灼灼的双眼像要把我看出两个洞来。
“可你的手下能做。”
“为什么要信你?”
“不怕一万”我避开他的眼,定定的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边。“只怕万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宇文定反复念着这两句,猛一抬头,大刀一样的眉竖得更直,眼更亮,坚定的说道:“好,我姑且信你一信。”
“穆参将。”
“属下在。”
“去叫百来个写字快的人来!”
“得令!”
远处,风呼啸着吹倒大片的草,然后掠向远方,雪,纷纷扬扬,又急又烈,竟让我生出看不清的错觉。
爹,很快,我想很快,我们,就要在战场上再见了……
杏儿,不知道你在宋国的军队里,还是在幽国的战场上?
花七,师父,宝印,对不起,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
第六十四章 血染雄关
战事,从一更时分开始。
压沉沉的整个绊马关,所有的人,被那一声扭曲的划破天空的惨叫所惊醒。然后人声鼎沸,火把忽啦啦的燃了起来。
夜袭!
这是我唯一的念头。相信也是所有人的念头罢。
城楼上一片乱哄哄,然后是兵器交接的响声络绎不绝。还有很多人来回跑动的声音,以及有人倒地的惨叫声。
城门被什么重物撞得乒乒作响,每一声都像沉重的雷一样砸在我心上。
“韩进,韩进。”费力起了身,我顾不得痛,借着窗外的雪反射的光冲着门口叫唤那个宇文定派来我身边照顾我的士兵。
“敌军夜袭,现在城楼上正在挡着。伍先生,我带你去避一避。”
这个浓眉大眼的二十六七岁的士兵闻声推了门进来,抱起我便往外冲。
“带我去看看。”
“……这个,好。”
韩进抱着我改了方向,向城楼快速冲去。
街上人头攒动,百姓店铺因为早几日都已经被疏散去了辽极腹地,因此乱的也都是那些自愿留下抗宋的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与正在街道与店铺里准备对敌马刺、勾刺与陷井的士兵们。
韩进身手极好,脚下不停还抱着我,竟未撞上一个人,便奔近了城楼。远远便听到上面惨烈的厮杀声,不用抬头,也能听到头顶上有箭流星般划过天空的咻咻声。
我的心像是悬在半空,紧张焦急但又无力得想张嘴骂人。只能催韩进再快些再快些。便是那些揪打成一团的分不出敌我的军士挡在面前,我明知这样不对也还是一再催促他加快脚步。
我要快些找到宇文定。
堪堪避开了几把砍向我们的刀,韩进很是吃力的上着城楼的阶梯。
身边,有穿着洛京军服的士兵与一个全身黑衣的宋兵互相揪着对方的衣撕打着滚下楼去。
我扯开喉咙在乱军里喊:“宇文定,宇文定!”
乒乒震得耳朵作响的兵器碰撞声比我这叫声还大,我想再叫几声,便听得有得得声从城楼上往这边过来,一路还伴着惨叫声。
韩进手上用力,抱紧我发力上窜,嘴里道:“伍先生莫叫,将军已经听到了。”
果然上到城楼,便见到宇文定一团银光般正在舞着刀不断砍翻那些黑衣的宋兵,慢慢向我接近。
“小心。”
眼前银光一闪,韩进把我一推,向着劈向我们的宋兵冲去。也不见他眼往两边看,便劈手带了插在经过的一个洛京士兵心口的刀。
“锵!”
两刀相交,溅起了一溜红色的火星。然后倒手,转刀,韩进一个矮身,刀便砍进了宋兵的脖子里。
这宋兵睁着双眼像是不相信般慢慢倒下去。
韩进停也不停,往我这里冲来。
脑后两道刀风正向我当头砍下。我心道糟了,这回给他们拖后腿了。却眼前青影一闪,然后听得两声闷哼,转过头去,只见那两个偷袭我的宋兵一个胸口插着韩进掷出的刀,一个额正中插着支翎箭已经歪倒在地上。
这偷袭,实在有古怪。
正想着快些被团团围攻的宇文定会合,被火映红了小半边的天空突然“砰”的一声,绽放了一朵血红的烟花。
城楼上以及交战的两国士兵皆被这一声一惊,不约而同向天空看去。
然后不待反应过来,那些宋军便呼啦啦的向城楼上架着的登城梯冲去。
大力撞击城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我顾不得痛,跌跌撞撞的奔向宇文定:“快点传令,拿符出来!”
溅了血的银亮链子甲在火光里分外耀眼,宇文定手里大刀向地面一指,猛吸一口气,然后道:“贴符——!”
这声音,浑雄沉厚,像高山钟声,在皓雪狂飘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夜里,如一道醍醐之音冲进每个人耳里。
所有的士兵,包括那些受伤的士兵全都开始从怀里摸我叫人抄画的符咒。
城下,远远的,像有什么呜呜的凄惨的鬼哭声在半空里集结成团快速向我们逼来。
便是风,都开始打转了。速度越转越快。
“漆漆黑,快来帮忙!”
我知道漆漆黑必在不远处,一声喊后,果然便见一道黑影像闪电般直奔进我怀里。
“三思大人,您真要这么做?”
漆漆黑身上的毛发许多都粘在了一块,牙签大小的刀和剑上全是血,显见刚才也在奋力杀敌。只是这么小的武器真杀得死个人?我心里有怀疑,却也没时间来问他,只很严肃的点头。
漆漆黑,我现在什么做不了,但我想守住这里,为我们,为人类。我们只要坚守这个城关,身后那块草很高风很轻云很浓的美丽草原就还是属于人类的。
鬼哭声已经越来越响,尖锐、刺耳,听在耳里,像是脑袋里长出了什么锐利的东西在四处乱窜一般,只想把头剖开来才能停下这痛苦似的。不少士兵脸上扭曲得很厉害,或青或白或双眼怒睁或双目紧闭,只听得一片刀枪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然后双手扶着头慢慢萎倒在地不停痛苦的呻吟着打着滚,想减轻这鬼啸带来的痛苦。
“漆漆黑,动手!”
脑袋里,像有什么被扯来扯去,痛得我真想放声大叫想用力去撞上那厚实的墙石。
忍住。
忍住。
你给我忍住!
我是伍三思!我是道士!我不会倒下去没出息的死!我不会败给这些妖魔鬼怪!
漆漆黑,你快动手啊!
——
我以为自己快要受不了时,四肢,被五彩玄晶链穿过的地方,像突然点起了四把大火,雄雄燃烧得我开始有些不清楚的神智又清明起来。
漆漆黑,就是这样。去吧,我们一起去对付那些敌人。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里,那已经不大的内丹开始旋转起来,然后分成四股气流流向四肢百骸,流向与我骨肉相连了的玄晶链。
四根链子慢慢亮起五色的柔和的光芒,漆漆黑的四肢扣住链子顶端,着着银甲的身子慢慢被五色光芒包围。
而漆漆黑,则开始不停念起我教给他的壁空咒。
“天神有鉴,鬼神有明,借我神力,助我壁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咒一念完,所有士兵手里的黄符都直直飞向天空,然后在整个城楼顶上聚成一朵黄|色的大花,慢慢张开淡黄的但不刺眼的光,把整个绊马关包围起来。
一把绊马关围定,那个夺人魂魄的鬼啸便突然消失了,连风声也听不到,只能听到所有人急促的粗重呼吸声。
雪,也被挡在了黄|色的咒障外。
随着漆漆黑这咒,我只觉得体内的内丹快得像要从我丹田冲出来似的不受控制了。
突然,那鬼啸又响起了,然后红色的骷髅头像下急雨一般撞在了壁空障上。
每一撞,都是“卡卡”的鬼笑声,壁空障也随着这一波比一波还密集的撞击光芒变暗又渐亮。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我看到面前的士兵,紧握着大刀的手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漆漆黑,再多吸我些内丹,一定要坚持住。”
我轻声对漆漆黑道,心里难受得很,五脏六腑被搅在了一块似的往嘴里涌。
坚持住。我是伍三思!
一定要坚持住!
漆漆黑看着我,只是低下头去,然后又飞快的抬起头来,重重点一下。
玄晶链的光芒更涨大了些。
我死命咬住嘴,连气也不敢出的任内丹更快从四肢流出,生怕一个控制不住,身体就要爆炸开来。
鬼骷髅还在一波一波的更用力的撞着壁空障,火把不时的跳动着,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肃杀与恐怖。
突然。
“三思大人,小心!”
我眼前一阵颠倒,身子被大力扯了出去,骨头撞上地面剧痛时同时听到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然后就是一片害怕的抽气声。
我扭过头,想看清是什么,却看到很多士兵脚下被拉长的影子开始拨动,然后慢慢升起。
漆漆黑尖声叫道:“夜鬼魈!”
不过一声,已经有很多影子伸出触手一样的手用力抓住士兵的腿然后向下一拖。
只听得络绎不绝的士兵们惨叫着,然后砰砰砰的一声声一个个像是硬生生被拉着穿过了某个看不见的一条缝的门,只噗的飞溅了一大滩血,然后从地面消失不见。
许多士兵尖叫着争先恐后的往城楼下跑去。
我急得只能拼尽全身力气大叫:“用火!快用火!”
然后感到两条腿钻心似的痛起来。低头一看,一只没有脸孔却裂开嘴在笑的乌黑的夜鬼魈正用两只骨头一样的细长的手死死抓住我的小腿。十个黑色的骨手指,全都插进了肉里,甚至能感到它的手指还在用力想刺穿我的骨头。
我大惊,用力往后倒去,可这夜鬼魈死扣住我动弹不得,只能任它舛舛笑着把我慢慢拖向地下。漆漆黑亦被只与它一样大小的夜鬼魈拖着正往地下没去。一双眼看着我,漆漆黑死也不松开勾住玄晶链顶头的手脚,只急得大叫:“三思大人,三思大人!”
“乖乖把命纳来罢。”
见我动弹不得,这夜鬼魈竟裂开嘴,唆唆的跟我说话。
我心里更是大惊,难道,这个竟是魈的分身?
“天地五行,鬼神俱分。以气为神,借火攻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漆漆黑!”
“呼”的一声。从我与漆漆黑身上燃起了像血一样红的火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烧向那两只夜鬼魈。
“啊啊——!”
只听得两声惨叫,两只夜鬼魈松了手捂着燃烧起来的头没入影子里不见了。
我顾不上看自己的腿,叫漆漆黑:“快吸我内丹,助他们脱困!”
漆漆黑闻言马上照办。我听他念着我刚念完的三昧真火咒,眼前一片摇晃。腹内,体内,四肢,所有的气、力、丹再不受控制向玄晶链流去。
一片惨叫声里,一片红红的模糊的火光里,我再忍将不住,嘴一张,腥甜的心血喷出,然后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五章 生死度外
“爹?”
奇怪,眼前居然看到爹了。管弦丝乐仿佛仙乐飘飘,着了十重轻纱的舞姬们都在旋转着扭动蛇一般的柔软无骨的腰身,跳着妙曼的舞。爹就半倚在软榻上,像是懒洋洋的看着这美丽的舞,吃着葡萄。
爹?我竟然看到爹了。
“谁?”
爹别过脸来看着我这边,手里晃着夜光杯,眼黑沉沉的看不到底。薄薄的嘴角略上弯着,似笑非笑。
这张脸,我竟是记得这般清楚?爹,我竟然记你记得这般清楚。不见你时,我心里会痛,可见到你了,为什么我心里,还是很痛?
“过来。”
爹,不要皱眉,我过来。只是分开了这些天,我竟是想你想到见你便有要哭的酸楚与安心。
看着爹的脸在面前放大,我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不高兴。
手腕一阵剧痛,感觉像要断了般。为什么梦里,爹竟这么陌生的对我?是了,爹喝了清冷水,已经不认识我了。可是,这触感怎会这么真实?
爹的脸靠近了来,黑得没有光亮的无底的眼睛看着我不动。面上,能感觉到爹的鼻息扑上来的热。
“爹,我是三思,爹……”
爹的眉皱紧了。
“三思……!?三思……”
爹眼里,有一丝动摇有一丝迷惑。
是不是只要我这么一直说,爹就能想起我了?
我心里喜极,张嘴欲再说话,两肩琵琶骨与脚踝处传来扯着心都撕裂的剧痛。
然后眼前一黑。
额头上感觉有只大手正拿了湿湿的脸巾给我在拭汗,身上、四肢像被锯开了似的痛,便是想要有动弹一下的念头都痛得好像没有空气似的。我努力把眼睁开一线,却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不真切。
“痛么?”那人似是知我醒来,开口有些担心的问道。
是郎青。
“我已经施了术给你止了血,还喂你吃了几颗妖怪内丹。呆会儿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罢。”我话也说不出,动也动不了,只听他自己在一旁似是说给我听般自言自语:“三思,你倒真有胆子,竟想出这般奇怪的法子来利用五彩玄晶链。好,真是好极。若我赶不回,只怕你也就不用看见我,也不用再受这手足被废的苦了罢?”
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痛,头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抽得倒向了一边。我眼前又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耳里嗡嗡作响,喉咙里有腥甜的液体涌上来,涌到嘴边,然后感觉到下巴温湿。
我努力喘着气,然而身上突然被重物压住,动也动不得,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胸腔似的痛苦起来。
脸上,郎青的手细细摸着肌肤的触感让我很不舒服。
“三思,你心思用得险,却也管用。让我不得不给你解了链子回复自由身。真想不到你竟是个这般心思玲珑的妙人,你的计用得好,用得妙。”
“……承……蒙……夸奖……了……”
“你实在是让我不得不夸奖。别人不过做到了一箭双雕,可你心思缜密,心细如发。知我用你对付伍文武,竟趁我不在煽动宇文定给你机会用咒,又借着玄晶链吸你真元再传给漆漆黑。这么一来,算盘还真打得妙啊。要是我不回来,你死了不用受制于我,一个又能暂时保住绊马关。如果我时机赶得好,我便不得不救你,救你,就只得把这玄晶链从你身上拿下来。好,果然想得好,算得更好。”
郎青的声音里,有些恼,却更多些我不明白的东西。是什么?我正心里寻思,嘴上却突然一热,有个温软的东西压了上来。
待郎青牙齿咬上嘴巴,我才反应过来郎青竟在亲我。当下闭紧了嘴死也不敢张嘴说话,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让他钻了空子侵入我嘴里去。
郎青放开我些,然后鼻息喷得我耳朵有些痒,在我耳边道:“你这人,初看只有双眼睛吸引人,可近了,就越让人陷得深。链子我现在已经依你所愿给你解了,那你就得乖乖听话,大敌当前,你明白了?”
我感觉自己费力的点了点头。
郎青话里认真的危险我还是听得出的,我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懂分寸的。
身上一轻,郎青放开我,把我往里推了推,然后悉索着在身边躺下,向着我道:“现在外面有漆漆黑拿着你那些符在死顶,过会子你舒服些了我便带你上城墙。”
我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努力想听,却听不到半点外面的动静。身上偏又痛得很厉害,汗不停的冒。可眼下不是关心自己的时候。
“为什么……拿……宇文定……他们……作饵……?”
“他们只是螳臂罢了。”郎青回答得云淡风轻,听在我心里,却突然有种苦涩的愤怒在心里滋生。“狼关、三道岔子口与梁河,阿格勒分派三万一路各前去支援,我接到的消息,狼关已经失守,守军一万二千人加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