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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琼瑶文集-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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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訉螡统匈l都是個考驗,他們兩個是同鄉,都說上海話。北京話和上海話差別甚多,鑫濤在我多年“教育”下,(我平時不喜歡他在我面前說上海話,而且時時刻刻糾正他國語的發音)還能勉強應付。而承賚就常常詞不達意。有一天,承賚對我說:“我來北京好几次了,還洠в幸姷奖本┑奈嗤 

    “哦?”我困惑地問:“北京有很多的梧桐嗎?”

    “有,有,有,好多好多!”承賚一疊連聲說。

    “梧桐?”楊潔歪著腦袋,仔細思索:“我在北京住了這么多年,還洠ё⒁獾奖本┯泻芏辔嗤 

    “有啊有啊!”承賚急了,“是小梧桐啊!”

    “小梧桐?”我更困惑了:“它們長不大?是特殊品種嗎?會結梧桐子嗎?”我的一連串問睿蝗灰鹆顺跸嫉囊魂嚤Α5降祝蚰羝蓿泵Υ匈l翻譯:“他說的不是梧桐,是胡同。北京不是有很多著名的小胡同嗎?”

    這樣一說,全車大笑。從此,“北京的小梧桐”就是我們這一路的笑料。承賚個性隨和,熱情開朗,是個最好的朋友,從不以我們的大笑為忤。只是,從“小梧桐”開始,他一路繼續簦н^無數類似的笑話。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就在承賚說洠б娺^小胡同的第二天,韓美林興沖沖的跑來告訴我們,北京最著名的國畫大師李可染,歡迎我們去他家里小坐。這消息讓我和鑫濤都不之雀躍。鑫濤愛畫,已跡近于“痴”,對李可染大師,早已崇拜多年。我們剛到北京時,鑫濤就問過朋友們:“能否拜見李可染?”

    韓美林聽了,并洠Ф嗾f什么,誰知,他立刻就作了安排。

    而且,他說,李可染也很相見我們呢!

    “不過。”韓美林最后說:“李可雜住在一個‘小梧桐’里,聽說路不大好找!”

    我們大家笑著,開心著,興奮著。“小梧桐”有名有姓,怎會不好找?大家就按照時間,晚上八時,去拜見李可染,同時,也見一見北京著名的“小梧桐”。

    我們都洠氲剑本┑暮餂'有路燈,(事實上,北京的大街上,四處燈也不很明亮)而胡同是曲里拐彎的,胡同中往往還套著胡同。我們這一群人,分了兩路,我、鑫濤、承賚、初霞、韓美林是第一路,朱婭帶著其他几個人,另外乘車來。

    我們的車子,開始在黑暗的小胡同中枺@西繞,就是找不著李大師的胡同,司機下車問了好多次路,又向前,又退后,又左彎,又右拐,這“北京小梧桐”實在厲害!你就簦Р磺逅卸嘈≈浚〗K于,我們總算找到那胡同了,又開始對門牌。原來,這胡同中的舊建筑已經拆了,現在蓋了許多公寓,李大師就住在其中一座的四樓。

    好不容易,我們找到了門牌,這時,李大師已派了兩個人,手持手電筒,站在樓梯口等我們。

    “對不起。”接我們的一位先生說:“這棟樓的公共配電因為洠ЮU費,被停電了,所以,整個樓梯都很黑,大家要小心一點走上去!”

    他們用手電筒照著,一前一后地為我們開路。這時我真是新奇極了,走了黑胡同,又要走轉達樓梯。心想,李大師如果晚上要出門,豈不是太不方便?幸好,接待我們的那位先生說了:“李老師就快搬家了,新房子有花園,是平房,對李老師來說,比這公寓合適多了!”

    這才安了我的心。我知道李大師已經八十一歲了,這樣的黑樓梯,實在不太安全。

    終于,我們到了李大師的門口,房門大開著,我們還洠нM去,一串喜悅的、熱情的笑聲就在迎接著我們了:“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大家,走了好一段黑路!”

    李大師站在門口相迎,他的夫人也站在門口相迎,李大師面色紅潤,笑容可掬,看來既親切,又平和。師母更加高興,一直把我們往屋里讓,嘴中喃喃抱怨著,說他們的兒子李小可很相見我,今晚卻無法聯絡上,實在太可惜了!(后來,在李世濟的清唱會上,我還是見到了李小可。)我們走進了李大師的畫室,這間畫室很小,一張大書桌已占去一半面積,書桌對面,有一張沙發,沙發的小几上,准備了各色點心,師母說,知道我們要來,特地去北京飯店訂做的!畫房每個角落,都堆滿了書,書桌對面的牆上,挂著一張李大師的大畫。我們忙著看畫,忙著吃點心,忙著向李大師表達我們的崇拜,簡直是手也忙不贏,眼也忙不贏,口也忙不贏!

    李大師的興致很高,要我們來以前,他已經為我和鑫濤,寫了“墨緣”兩個字送給我們。當他看到我們真心喜愛他的畫時,他笑吟吟地說:“剛剛讓你們走了半天的‘黑路’,現在,讓你們看一看我的‘黑畫’!”

    原來,李大師在文革時期,備受侮辱,紅衛兵稱他的畫為“黑畫”,而大肆攻擊。李可染的畫風,是長于用墨,一張大畫,重重的山,彎彎的水,僅僅用墨,就看出無限層次。能把中國的筆墨,發展到這種境界,難怪李可染要成為“國寶”畫家了。

    鑫濤對李可染,本就崇拜萬分,現在,見到他老人家本人,他就更“震懾”得大氣都不敢出。李大師卻和氣得很,他高興地出示著他的作品,一張一張攤開來給我們看。我們的第二路人馬也到了,几個人一站,就擠滿了李大師整個畫室,大家又看畫,又贊嘆,又聊天,真是不亦樂乎。而師母,整晚笑嘻嘻地拿著照相機,在那兒興沖沖地拍照,拍我們,拍畫,拍李大師……我更一次証明,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個女人在扶持著。

    那晚,對我們大家,都是個難忘的晚上!當我們興盡而歸,又走下黑樓梯,黑胡同的時候,鑫濤才吐出一句話來:“真洠氲剑@北京的小梧桐,藏著這樣的藝朮家,從此,我對北京的小梧桐,真要刮目相看了!”

 第五章  我们能“夜访长城”吗?

    在北京的生活,简直是忙碌极了,因为我一直是新闻记者追踪的目标,又有许多读者想和我见面,再加上一些出版社要和我谈版权问题,电视公司想拍我的连续剧……我在单纯的“探亲之旅”外多出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肯放过北京任何一个名胜古迹。我们去了颐和园,去了雍和宫,去了天坛,去了故宫,去了北海……几乎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北京的名胜,是历代帝王的遗产。那些宫殿园林,那些亭台楼阁,它的华丽、精致,和庭园之美,真非笔墨所能形容。事实上,以上所写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细细观赏好几天。所以,鑫涛的相机,也一直咔嚓地响着。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游人太多了。北京啄引着大陆各地的游客,也啄引着外国的游客。而我们,却专挑游客少的地方去逛,于是,一扇窄门,一个小窗,一片砖墙……都是我们驻足饮赏之处。这样,有一天,我对杨洁提出来:

    “我们能不能夜访长城?”

    “夜访长城?”杨洁惊奇极了,不解地瞪着我:“你为什么要夜访长城?”一时间,我无法把我心中的感觉具体地说出来。事实上,我心中一直有一条长城,这长城是雄伟的,傲岸的,苍凉的,落寞的,孤独的……它是“遗世独立”的!因为它背负着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包袱,在诉说着古战场的血和泪,我希望我看到的长城,能让我体会出这一切。而不是看到一个挤满中外游客,熙来攘往有如闹市的长城。再有,这此日子来北京都是烈日当空,烈日下的长城,和“晓风寒月”中的长城,一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去长城,迎风伫立,看月下的苍凉吧!于是,我只简单地说:

    “人人都白天去长城,我偏想夜里去!我觉得,夜里的长城,必然有股萧索和悲壮的味道,我就想去体会那种味道!”

    杨洁瞪了我半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成!我们就去‘夜访长城’只要你提得出的点子,咱们就去办!”杨洁说办就办,但是,这题目显然难倒她了。第二天,她告诉我,长城是卖门票参观的,每天下午三点,就停止卖票,不再放人上去。从长城开放参观以来,还没有人要求过“夜访长城!”这么说,我们无法夜访长城了?”我很失望。

    “别失望。”杨洁立即安慰我:“我们再去试试!”

    于是,杨洁一次又一次地打长途电话到八达岭,和那儿的主管商量,是否能破例“夜访长城”。因为大陆的长途电话并不很容易接通,她这个交涉足足办了好几天,弄得诸朋好友,人人都知道我要去“夜访长城”了!大家的兴致,也跟着高昂起来,初霞说:“整个长城只有我们这群人,岂不是可以随我们怎么疯,怎么闹都行!”“我要站在长城上唱一曲‘空城计’!”杨洁说,她是京戏迷,也是有名的票友,还能拉一手好胡琴。

    “我负责月琴!”初霞说。

    “干脆,把京剧院的几个小伙子带去,”承赉说:“像张克,宋小川,他们一定会乐坏了!”

    “夜访长城?”工人出版社的主编雷抒雁和他的太太马利也兴味盎然。“如果你们要夜访长城,我们出版社派车子来,陪你们一起去!”“夜访长城!”韩美林和朱娅更加高兴:“我们把小草也带去!”小草,好别致的名字,那是韩美林和朱娅的女儿,才六岁,活泼可爱,一口清脆无比的京片子,喜欢在每一句问话后面都加个“呢”字。我爱死了她。

    大家兴致都高,终于,杨洁带来了好消息:

    “办通了!八达岭为我们破例开放,你们要几点钟去,就几点钟去!”“哇哈!”大家欢声雷动。

    “不忙!”杨洁大声一嚷,面色严肃:“不过,据八达岭传回来的消息,长城的夜晚,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城上没有灯,黑糊糊的一片。而且,长城坡度很陡,走起来非常危险,各位要上去,安全必须自己负责!”

    “但是,但是,”我急急地说:“月亮呢?”

    “这两天是阴历二十六、七,根本没月亮!”杨洁对我摊摊手。“除非你能请出月亮来!”

    这太泄气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失去了主张。这时,做事最实在的刘平走过来,对我恳切地说:“长城我去了许多次了,那儿四面都是山,长城沿山而建,非常高,爬上去之后,风沙迎面吹来,冷得不得了!夜访长城,听起来很诗意,实际上不但有困难,而且什么都看不到!”

    “没关系。”初霞说:“我们可以带很多手电筒去!”

    “我们干脆去烽火台举烽火!”金涛说。

    “至于冷,这更没问题,”杨洁打趣地盯着我们:“听说你们还在四条睡袋,至今没派上用场!”

    “没派用场的岂止睡袋。”承赉说:“我们还有四只奶瓶呢!”“我看这样吧!”杨洁为我们出主意:“你们四个就裹着睡袋,去躺在长城上,啄着奶瓶看星星。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必然明亮!”“不过,这么精采的画面,我一定要取得独家采访权!”雷抒雁说:“我带摄影机去拍录像带!”(大陆把录影带称为录像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我终于感觉到,我那“夜访长城”不是什么好主意了。退而求其次,我说:

    “我们不支‘夜访,去‘晨访’行不行呢?到长城上去看日出吧!”“日出?”刘平皱着眉头,认真地思索:“八达岭那一段的长城,在群山之中,好像根本看不到日出,等你看到太阳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好好好了!”我再让了一步:“我们去长城看落日吧!总不会连落日也看不到吧!”

    “落日是一定有的!除非那天下雨!”刘平总算同意了我的看法。“下雨是不可能的!”杨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指指天空:“我会给老天爷打电话的!(“给老天爷打电话”,原来是我常说的话,现在,已经成为大家的惯用语了。)

    于是,我们终于去了长城。时间是一九八八年四月十三日。雷抒雁夫妇同工人出版社的几员大将,开来一部中型巴士,我们各路英雄好汉,居然浩浩荡荡的来了二十四个人,杨洁上车时,身上背着胡琴、月琴、响板……全套京戏的乐器,当然,京剧院的小伙子张克、宋小川都来了,记者叶中敏也是初霞好友,唱老生,嗓子第一流,文笔也第一流,赶来参与盛会,真是济济一“车”!

    车子一发动,杨洁就拉起了在琴,刹那间,我们都掉进了时间隧道,诸葛亮、刘备、孙权、许仙、白娘娘、苏三……都纷纷出场,轮番上阵,我眼望车窗外的风景,耳听各个朝代的种种恩怨,想到自己正坐在一辆中型巴士上,由新认识的二十个朋友陪同,从北京出发,去长城看落日!一时间,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到长城之前,我们先去了明十三陵,进入“定陵”参观,定陵是一九五八年才挖出来的,有地道可以直入地下宫殿,说来也巧,韩美林是在挖出的第四天,就奉命进去工作,(把帝王的服饰画出来,以免出土后会变色风化)所以,韩美林很细心地告诉我,他进去时有到的样子,和现在我们看的已经有很多不同,许多真东西搬走了,用模型取代,最有趣的是那个“皇帝”。“他是个驼背,身子是蜷曲的,而且是个风流皇帝,有两个皇后跟他葬在一起……”

    韩美林指着当时的照片,解释给我听,又带我去看封陵的巨木,我这才明白,埃及的金字塔也不过如此,古代帝王皆一样,活着时就忙一件事,“如何去死,死后如何!”

    看完了十三陵,我们就直奔长城,那时已快下午五点钟了。当然,车上的许仙、白蛇、张生、崔莺莺、刘备、孙权又都纷纷复活,大家又弹又唱又鼓掌,一直到长城脚下。

    总算到了万里长城!果然,寒风扑面而来,我们拾级而上,放眼看去,长城绵延不断,似乎一直促展到天的尽头。我站在那儿,迎风伫立,从城墙上往外看,是无尽的山脉,一片苍茫。我几乎不能呼吸了,千想不到,万想不到,我会“真正”地站在万里长城上。以前,我会有一度认为,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站在长城上的。一瞬间,我觉得眼眶湿润。我一步一步远离了人群,往上走,再往上走。长城此时已没有游人,我们是最后的一群。空阔的城墙,带着苍劲的美,一直碗蜒到天边,蜿蜒到几千年前的历史里。我就这样往城墙上走,走得好有力,似乎要用每一步,证实脚下确实是我梦中的长城。走了好一段,我回头看,朋友们见我一马当无,都纷纷对我挥手高呼,我也挥手,再回头,我继续往上走,心中酸酸的,眼中热热的,喉中哽哽的……我想,那些陪我走上来的朋友们,他们并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万里长城一向是中国的图腾,而今,我走在这图腾上,感觉着我血液中所流的血,是中华民族的。三十九年的乡愁压在我心头,沉甸甸的,苦涩涩的。而现在,我每走一步,就把一丝丝乡愁踩进了脚下的长城里。三十九年积压了多少乡愁?怎是这一步又一步所能了得?

    我抬头往前看,万里长城万里长。即使走完这万里长城,那乡愁又能消得几许?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长城外的落日,在重重叠叠的山峦中,落日缓缓地沉了下去。我心中油然浮起的,是我一直深爱的两句诗:“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第六章  奇人张宝胜

    早在抵北京之前,初霞就在我的节目单中间,加上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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