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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平凡的世界-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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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少平还想问外星人一些问题,但他突然举起毛茸茸的胳膊前后摆了摆——这大概是他们和人告别的方式,就转过身向另外两个同类走去。紧接着,他们就钻进那个发橙光的圆盘中了。嗡嗡声越来越强烈,类似一种发动机加速的声音。飞蝶下面立刻喷射出巨大的火焰——不,不是火焰,是一片黑暗……
  ……孙少平从草地上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夜空中星星在闪烁着,一弯新月正从山坳那边升起来。
  他心惊地一下子坐起,从头到脚淌着冷汗他有一种跌落在地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自己。刚才那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他做了一场梦?
  他肯定了这是一场梦。他曾在妹妹那里拿过几本有关飞碟的书,里面就有许多这样被称作为“第三类接触”的事件。他多半是把这些类似的事件带进了梦中。
  可是,他心中又隐约地怀疑,这是否就是梦境?是不是他也真的发生了“第三类接触”?他睡了多少时间?他赶忙看了看手腕,发现没有戴表。要是戴表就好了,他可以知道是否“丢失”了时间。他记得他躺在这儿的时候,还是下午,现在天已经黑了。那么,时间没有丢失?这的确是一场梦?可一切为什么又那样具体,那样有头有尾?
  孙少平环顾四野,一片苍茫,一片荒凉,只有归巢的鸟儿在昏黄的天色中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怖,他一闪身站起来,摸索着向矿区那面的山岗跑去——他要很快看见灯火,回到人们中间去!
  他紧张地气喘吁吁跑到了黑水河上面的地畔上。
  对面,一片壮丽的灯火展出现在了他眼前。选煤楼发出隆隆的声响,火车喷吐着白烟,鸣叫着驶过了矿区,俱乐部门前的体育场上,看电影的人群正喧哗着在入场。
  他喉咙里堵塞着一团哽咽,静静地望着对面的景象,现在,他终于又回到了生活的现实里;而在此之前,当那个圆盘出现的一瞬间和接下来的遭遇,几乎彻底粉碎了他迄今为止的世界观……
  不过,假如他真的经历了所谓的“第三类接触”,那么他就又一次看见了晓霞,和她重逢了。这已使他感情上获得了很大的安慰。即便是个梦,也很好。能在梦中和亲爱的人相逢,也是幸运的;他早就盼望能做这样的梦。但愿这样的梦还能出现。
  当然,最好不要再出现“外星人”了。无论他们有多么先进和发达,但他还是热爱他生存的这个星球,热爱着人类的生活——尽管生活中有这么多的磨难和痛苦……孙少平从这块地畔上慢慢地转到沟里,然后走过了黑水河上的树桥,返回了矿区。
  他一路上想:要不要把他今天的遭遇说给妹妹听呢?她或许能判断这是梦还是“第三类接触”。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已经够乱了,何必再为自己和别人制造精神混乱呢!
  无论这属于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就是“第三类接触”又有什么了不起!他相信茫茫宇宙中,地球上的生命绝不是独一无二的!兰香对他说过,整个宇宙就仿佛是个宽阔无比的化学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中随时都可能产生生命物质。既然外星体有更高级的文明,那里的人就完全可能作客于我们的星球。他孙少平接触了又怎么样?他还是他,地球还是地球;生活依然照旧,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仍然要为生存奋斗;要劳动、吃饭、睡觉;该笑时会笑,该哭时会哭;就是今天晚上,十二点钟还得准时换上臭烘烘的工作衣,坐着铁罐笼到井下去掏炭……但是,无论这是一场梦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今天这场“经历”无形中打破了他思维已经达到的疆界,使他能以更广阅的视野来看待生活和生命了。
  生活总是美好的,生命在其间又是如此短促;既然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思念早逝的亲人,应该更珍惜自己生命的每个时刻。精神上的消沉无异于自杀。象往日一样,正常地投入生活吧!即便是痛苦,也应该看作是人的正常情感;甚至它是组成我们人生幸福的一个不可欠缺的部分呢!夜晚,当孙少平从宿舍走向区队办公楼准备下井的时候,一路上望着矿区闪烁的灯火,望着满天繁密的星斗,猛然感到了一种突发的激动,以致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不久以后,孙少平出人意料地被提拔为班长。不过,不是在他原来干活的采煤一班,而是到采煤二班去当班长。这个班老工人很少,大部分是新招来的协议工。
  协议工可不是好领导的!他们一般合同期为三年,仍然保持农民身份,只不过在煤矿赚三年工资罢了;因此,很多人对煤矿没什么主人翁感,反正三年后就又得回去当农民,能混着赚几个钱就行了;别说为煤矿舍命,最好连一点皮也别擦破!
  副区长雷汉义竭力推荐他当这个班长。理由倒不全是他吃苦精神强,而主要是说他能打架,可能帅住这群踢腿骡子。区队其他领导都同意。也是!没有一种膘悍性,就别想当班长——这向来是煤矿选择班长的传统条件之一。孙少平要调到采煤二班当班长的决定宣布后,一班的人倒都觉得十分正常。这小子是当官的料,大家心服口服。
  只是一班的蛮汉安锁子找区长哭了一鼻子,说他要跟少平到二班去当斧子工。锁子被少平一顿老拳饱打之后,倒打成了真正的师兄弟。这个笨熊一样的家伙,现在舍不得离开孙少平,他感到跟上少平既不受气,又很痛快,也不会被人捉弄——尽管他常捉弄人,但又生怕别人捉弄他;要是井下被人捉弄可不是开玩笑的,常常意味着你得多流汗,甚至一个恶作剧就得让你出点血!
  少平也对这个愚兄有了些感情。在他的请求下,安锁子如愿以偿跟他到了二班。当然,安师兄干活时为他卖力是没有疑问的;同时还可以帮他在掌了面上“镇压”某些调皮捣蛋的协议工。当班长没几个好斧子工相帮,你就别想完成生产任务!
  这煤矿上的班长和军队上的班长一样,实际上不是个啥官,只是个“上等列兵”罢了。
  同样,又象军队上的班长一样,总是在最激烈的前线冲锋陷阵——这意味着要带头吃苦,带头牺牲。
  人数上,煤矿的班可比军队上的班大得多。孙少平领导的二班就有六十多人。其中协议工占了百分之八十。他们就象部队刚入伍的新兵,需要锻炼才能适应战斗的要求。这无疑给班长增加了大量的工作负担。
  孙少平是个有文化的人,因此他尽量使自己把班长当得文雅一些。但在井下这种紧张激烈,时时充满危险的劳动环境中,他一急,也不由满嘴脏话,骂骂咧咧。不过,他在实际工作上很能体谅和关照人的态度,渐渐赢得了本班矿工们的尊重。权威是用力量和智慧树立起来的。
  这个班的协议工分别来自中部平原北边的三个县份,煤矿工人中老乡观念向来很重——这是危险的生存环境所造成的。因此,协议工很快以县形成了三个“群体”。在井下,尽管三个群体的人都打乱划分到各个巷上干活,但一有个紧急情况,各群体的人总是更关心自己的老乡;而且三个群体间时有口角,甚至动不动就发生拳脚之战。当然,每个群体都有自己的“领袖”。
  作为班长,孙少平要统帅住所有这些人。他先狡猾地设法把三个群体的领袖人物分别团结住。这三个人物是至关重要的!把他们帅住,就等于帅住了全部协议工。
  另外,班里还有十几个正式工。他不怕这些人,因为他也是老工人了;井下掌子面上的任何活,他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在井下统辖人的最大资本,就是你要比别人干得更好,干得更出色!
  正因为如此,煤矿上的班长一般都胸有成竹,当得很有气派,生产环节上任何人捣一点小鬼,也不会瞒过班长的眼睛。干技术活的人耍赖不干了?你不干老子干!但你也别想讨便宜,上井后不给你小子报工,让你小子白下这趟井。班长手里握的是实权。矿工对矿上的领导也不怎怯火,但怯火班长。班长有的是教训你的办法——你耍奸溜滑?今天给你把煤茬多划一些,你小子干不完别想上井!
  一般情况下孙少平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属下,他继承了已故老班长王世才的“遗风”,主要是用智慧和自己的实干精神来领导这群文盲的。他的师兄安锁子也卖命地帮助他。在掌子面上。锁子随时都为他留心各方面的事情,象一条忠实的牧羊犬。安师兄无可争议是全班最出色的斧子工。当然这家伙干活时仍保持不穿裤子的老传统。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棚顶架梁时手脚的灵巧简直令人惊叹——这是在长期危险紧张的劳动中反复磨炼出来的本领。这位光屁股大师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协议工中带出了两个好样的斧子工。
  孙少平领导的采煤二班立刻成为采五区乃至全矿出煤率最高的班。通过每日的报表,矿领导也开始注意这个班的情况了。
  随着夏季的临近,煤矿又面对一年一度的头疼问题,协议工要跑回家去收割自家责任田的麦子。许多正式工也有这个问题。通常在麦收期间,煤矿就有一半人跑回家了,而且没有多少人请假。有的人麦子收割完了,还迟迟地不返回矿上。用开除矿籍威胁吗?那就开除呗,一半人开除了,你的矿还办不办?“
  每到这个时候,也是矿领导最苦恼的时候,岂止是矿领导苦恼,局领导和煤炭部长高扬文也苦恼;每年夏天这一两个月,全局的煤炭产量就必定大幅度下降!
  中部平原地区的麦子六月初就进入了大收割期。
  随着麦收时间的临近,煤矿的气氛开始变得混乱了。
  孙少平的班也不例外,许多人在做偷跑回家的准备。
  少平有点着急起来。如果他的协议工都跑回家去收割麦子,几乎就没人下井了;谁都知道,他这个班主要是由协议工组成了。但是,停产对煤矿来说,如同火车到半路停开,是不能允许的大事故,要是某天一个班不出煤,甚至会惊动了局领导。
  他开始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天中班上井之后,他把中部平原三股人马的“领袖”连同他的师兄安锁子,一起拉到了一个本矿区最有名的个体户饭馆里。他掏腰包请这些人喝酒吃饭——其实他是想和这些人一块寻求解决他正熬煎的问题。
  几个人喝得面红耳热时,少平就给“哥们”提出他面临的难题。
  这几个人酒正喝到好处,一个个都自认是班长的生死朋友,便七嘴八舌开始给他出主意。
  他们说,其实许多协议工家里有的是劳力,本人根本没必要回去收麦;如果家里没啥劳力,一般也不会来煤矿当协议工。大部分人都是想借此跑回去逍遥两天,因为谁都知道,在这大混乱中不请假跑回家,矿上也不会怎处罚。有的纯粹是想回去抱两天老婆。当然,也有确实存在困难的人,不回去不行……
  “弟兄们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保勤呢?”少平问这几位“部落头领”。
  大家的一致意见是:罚款。因为这些人来煤矿,都是为了几个钱;如果一罚款,那些没必要回去的人就不回去了。
  好办法!孙少平立刻和几位“头领”在饭桌上开始制定“土政策”:除过真正困难请假的人,私自离矿一至三天,每天罚款五元;四至六天,降一级工半年,不给浮动工资;七至九天,降一级工一年,不给浮动工资……制定完这项“土政策”,少平就去找区队领导,因为这种惩处最后得要通过区队执行。另外他还想,如果在这段保勤期间,在惩处之外,同时对出勤者实行额外奖励的办法,效果必定会更好。
  当然,在惩处方面,要是有更严厉的条例就好了。
  区队领导听了孙少平的想法后,都大为惊讶:想不到这小子不仅能打架,脑子的弯弯比他们都多!
  不过,这问题重大,区队决定不了,便随即将他的意见反映到了矿部。
  孙少平的建议马上引起了矿长的重视。
  矿长亲自带着几个矿领导,来到孙少平班里,和他一起研究这个问题并很快形成了一个文件。此文件除过确定惩罚麦收期间私自回家的矿工外,还采纳了少平补充提出的保勤奖励办法:保勤期间采掘一线人员井下出勤在二十一个(含二十一个)班每超一天奖三元,井下一线二类人员出勤二十六个班,每超一天奖二元;对请假期满能按期返回无缺勤者,按正常出勤对待,达到奖励条件的按百分之五十折算奖励。同时,对保勤期间区队及机关干部的出勤也作了奖罚规定。有惩罚条例中还增加了更加严厉的两条:私自离矿十天以上者给除名留矿察看处分,支付生活费半年;情节更严重者给予除名、辞退处理……
  矿上的文件一下达,协议工们的骚乱很快平息了;绝大多数人已不再打算回家。这状况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大牙湾煤矿的“经验”很快在局里办的《矿工报》上做了介绍,其它各矿如梦方醒,纷纷效仿,铜城矿务局局长在各矿矿长电话会议上,雷鸣击鼓表彰了大牙湾煤矿的领导。
  当然,没有人再把这“成绩”和一个叫孙少平的采煤班长联系起来。少平自己连想也没想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他只高兴的是麦收期间,他们班的出勤率仍然可以保持在百分之八五以上!
  在这期间他也竭力调整自己前段的那种失落情绪。他尽量把内心的痛苦和伤感埋在繁忙沉重的劳动和工作中——这个“官”现在对他再适时不过了!他可以把自己完全沉浸于眼前这种劳动的繁重、斗争的苦恼和微小成功的喜悦中去。是呀,当他独自率领着一帮子人在火线一般的掌子面上搏斗的时候,他的确忘记了一切。他喊叫,他骂人,他跑前扑后纠正别人的错误,为的全部是完成当天的生产任务;而且要完成得漂亮!
  当一天中他的班顺利上井之后,他光身子黑不溜秋安然倒卧在澡堂子的磁砖楞上,美滋滋地一支接一支抽烟,打哈欠,身心感到了一种无比的舒展和惬意。
  工余休息时,他也想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又重新开始复习数、理、化高中课程,以期今后能考取煤炭技术学校。另外,还买了一台廉价的收录机和几盒磁带,有时候一个人闭住眼躺在蚊帐中静静地听一会。蚊帐一年四季不拆。因为是集体宿舍。蚊帐有一种房中之房的感觉;呆在里边,就是自己一个人的独立天地。
  他最喜欢听的音乐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和《田园交响曲》,尤其是《田园交响曲》的第二乐章,他感觉自己常常能直接走进这音乐造成的境界之中,那旋律有一种美丽的忧伤情绪,仿佛就是他自己伫立和漫步在田园中久久沉思的心境。有时候,他就随着这音乐重新回到了黄原城麻雀山和古塔山的树林草丛中;回到了原西城外荒僻的郊野;回到了亲爱的双水村,漫步在静静的东拉河边……当夜莺用它伤感的歌喉和群鸟开始联唱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两眼含满辛辣的泪水……
  过一段日子,他就由不得要去翻一翻晓霞的日记本。每一次看她的日记,都象要进行一次庄严的仪式,他打开箱子如同虔诚的基督徒对待《圣经》,双手小心翼翼把那三本精美的日记本捧回到床上,然后端坐着轻轻打开。常常是看着看着,视线就被泪水所模糊。那些亲切甜蜜的话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怕看,又常想看;每看一次,过去的生活就象潮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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