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夜话-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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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夜话》
作者:马南邨
不单是为了纪念
——写在《燕山夜话》再版的时候
《燕山夜话》终于再版了!一以告慰作者于地下。二以告慰广大关心此书的读者,并为“三家村”冤案受到广泛株连的朋友们伸张正气。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面历史的镜子,照出了那一伙妄图拒杀此书的丑类们的卑鄙咀脸!
这本书的作者马南邨即邓拓同志,一九一二年出生于福建闽侯一个旧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就酷爱文学艺术。一九三○年十八岁时参加了左翼社会科学家联盟,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积极从事革命活动。一九三七年秋到达解放区后,历任《晋察冀日报》社长,晋察冀新华总分社社长等。解放后先后任《人民日报》社长、总编辑和北京市委文教书记等职。邓拓同志是长期战斗在我党思想战线上的一名忠诚的无产阶级战士。他毕生挥笔,积极宣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热情讴歌党的事业所取得的每一个光辉胜利,向“左”右倾机会主义,特别是“左”倾机会主义思潮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斗争。邓拓同志写作是很勤奋的。在战争年代里,他常常是趁行军途中在马背上构思,一到驻地,立即提笔写就;新中国成立后,他仍不放过繁忙工作中的每一点空闲,将自己一点一滴的心得感想,写下来公之于读者。浏览他一生所作,字里行间无不跳动着一颗对党、对革命赤诚的心,充满着对我们伟大祖国和中华民族的忠贞之爱;表现出对敌人的刻骨仇恨,对错误思想、歪风邪气嫉恶如仇,不可调和的战斗精神。
一九六一年,正当我国处在暂时经济困难时期,邓拓同志应《北京晚报》的要求,遵照毛泽东同志倡导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以提倡读书、丰富知识、开阔眼界、振奋精神为宗旨,开设了《燕山夜话》专栏。如作者在第一集前的“两点说明”中所讲的:“办此专栏,将努力做到,在某些方面适当地满足具有相当文化水平的工农兵群众的要求。”在为合集写的“自序”中他又说:“我们生在这样伟大的时代,活动在祖先血汗洒遍的燕山地区,我们一时一刻也不应该放松努力,要学习得更好,做得更好,以期无愧于古人,亦无愧于后人!”在此之后,他又与吴晗、廖沫沙同志合作,在《前线》杂志上开设了《三家村札记》的专栏。这些杂文旗帜鲜明、爱憎分明、切中时弊而又短小精炼、妙趣横生、富有寓意,博得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和支持。全国许多报刊、杂志效仿这一做法,开设了类似的杂文专栏,为当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苑增添了生气。
当然,《燕山夜话》的一百五十多篇文章并不一定是完美无瑕的。作者自己在书中也提到“有时听到个别不同的意见,却也使自己有所启发或警惕”。然而,林彪、江青一伙以及与他们沆瀣一气充任“顾问”的那个人,出于整垮北京市委,进而搞乱全国,乱中夺权的阴谋,对《三家村札记》和《燕山夜话》最先举起了屠刀。文痞姚文元充当打头阵的角色,杀气腾腾,以种种卑劣的手法对《燕山夜话》和《三家村札记》的作者横加罪名,霎时间,他们所控制的宣传机器全部开动,所谓的“批判”文章铺天盖地而来,《燕山夜话》变成了“反党黑文,“三家村”被打成“反党集团”,制造了一起震动全国的特大冤案。邓拓同志无辜遭受打击诬陷,却没有为自己申辩的权利。面对江青一伙的淫威,他宁折不屈,以死抗争!他在写给党组织的诀别书中,以铁铮铮的事实揭露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之流以及他们背后那个“顾问”阴险无耻的两面派嘴脸,批驳了他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莫须有的罪名,用他最后一息高呼:“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在全世界的胜利万岁!”
邓拓同志是万恶的林彪、“四人帮”一九六六年大兴文字狱的第一个牺牲者。从那时起,揭开了中国革命历史上黑暗的一页。大大小小的“三家村”、“四家店”、“黑帮”、黑线”遍及全国,株连何止万千?无数老党员、老干部和人民群众惨遭迫害;社会主义法制和人民民主权利、党的优良传统被封建法西斯的铁蹄粗暴地践踏、蹂躏;似一场肃杀的寒凡,祖国大地百花凋零、万马齐喑……这一血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了,我们应该永远记取,决不允许它在中国重演!
邓拓同志饮恨而死,迄今已近十三个寒暑了。他以自己的热血润泽了新中国的文苑。“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我相信在这里将会重新开放出更加葱郁茂盛、艳丽多姿的百花、汇织成社会主义文化的灿烂春光。这本《燕山夜话》虽遇严酷的霜雪,却并未失去勃勃生机。许多同志、战友和广大读者怀念作者和他的作品,北京出版社的同志们建议将《燕山夜话》再版。我想,这不单是我们对作者的纪念,在身后让自己的作品继续发挥有益于人民的作用,该也正符合作者的初衷。那么,就把它算作邓拓同志献给这美好春天的一束小小的鲜花吧!
丁一岚
一九七九年二月
两点说明
《燕山夜话》在《北京晚报》陆续刊登以后,出乎意料之外地得到了读者们的热烈支持。我收到许多充满着友情的来信,不能一一作复,在这里统统向大家致以衷心的谢意。我现在接受许多朋友来信中所提的建议,把已经发表的稿子,辑成一小册,以飨读者,并愿借此机会,进一步征求大家的批评和其他意见。
应该说明,这个小册子虽然没有完全按照朋友们的建议,没有把全部已刊的文章都收进去;但是删掉的文章毕竟很少,绝大多数都保留下来了。又因为原先发表的时候,没有制订什么计划,缺乏全盘的安排,所以发表的先后次序很乱,内容也很杂,现在一看就觉得有稍加整理的必要。不过,这次整理除了有的文章删去以外,也只是把文章大体排个次序,在文字上略加修改,引文重新核校一过,如此而已。这样的做法未必就是好的,姑且试它一试。
我觉得重要的问题还在内容方面,迫切地希望朋友们多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大家今后想要《燕山夜话》多介绍哪些知识,多谈论什么问题,无妨开一个单子寄来,我将尽量按照大家的需要去努力。当然,我知道读者中有党,政府和军队的干部,有许多教师和同学,有科学技术工作者,有文艺工作者,这些朋友的要求和工农兵群众的要求仍然有所不同。《燕山夜话》本来的目的是为工农兵服务的。我们的党、政府和军队的主要干部,虽然都是工农兵出身和代表工农兵利益的干部,为他们服务也就是为工农兵服务;可是,这些干部同志们的要求毕竟不等于工农兵群众的要求,而《燕山夜话》目前似乎又很难完全适应工农兵群众的需要。根据这种情况,我今后将继续努力做到,在某些方面适当地满足具有相当文化水平的工农兵群众的要求。
在这小册子付印的前夕,特作以上两点说明,对与不对,请大家指正。
马南邨一九六一年七月十日
生命的三分之一
一个人的生命究竟有多大意义,这有什么标准可以衡量吗?提出一个绝对的标准当然很困难;但是,大体上看一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是否严肃认真,看他对待劳动、工作等等的态度如何,也就不难对这个人的存在意义做出适当的估计了。
古来一切有成就的人,都很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命,当他活着一天,总要尽量多劳动、多工作、多学习、不肯虚度年华,不让时间白白地浪费掉。我国历代的劳动人民以及大政治家、大思想家等等都莫不如此。
班固写的《汉书》《食货志》上有下面的记载:“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
这几句读都来很奇怪,怎么一月能有四十五天呢?再看原文底下颜师古做了注解,他说:“一月之中,又得夜半为十五日,共四十五日。”
这就很清楚了。原来我国的古人不但比西方各国的人更早地懂得科学地、合理地计算劳动日;而且我们的古人老早就知道对于日班和夜班的计算方法。
一个月本来只有三十天,古人把每个夜晚的时间算做半日,就多了十五天。从这个意义上说来,夜晚的时间实际上不就等于生命的三分之一吗?
对于这三分之一的生命,不但历代的劳动人民如此重视,而且有许多大政治家也十分重视。班固在《汉书》《刑法》里还写道:
“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
有的人一听说秦始皇就不喜欢他,其实秦始皇毕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伟大人物、班固对他也还有一些公平的评价。
这里写的是秦始皇在夜间看书学习的情形。
据刘向的《说苑》所载,春秋战国时有许多国君都很注意学习。如:
“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
在这里,师旷劝七十岁的晋平公点灯夜读,拚命抢时间,争取这三分之一的生命不至于继续浪费,这种精神多么可贵啊!
《北史》《吕思礼传》记述这个北周大政治家生平勤学的情形是:
“虽务兼军国,而手不释卷。昼理政事,夜即读书,令苍头执烛,烛烬夜有数升。”
光是烛灰一夜就有几升之多,可见他夜读何等勤奋了。象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为什么古人对于夜晚的时间都这样重视,不肯轻轻放过呢?我认为这就是他们对待自己生命的三分之一的严肃认真态度,这正是我们所应该学习的。
我之所以想利用夜晚的时间,向读者同志们做这样的谈话,目的也不过是要引起大家注意珍惜这三分之一的生命,使大家在整天的劳动、工作以后,以轻松的心情,领略一些古今有用的知识而已。
不怕天
“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
这是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以后,由毛泽东同志所创办和亲自主持的《湘江评论》,在创刊号上提出的振奋人心的口号。
革命的人民是一切都不怕的,首先是不怕天。只有天都不怕了,才能不怕鬼神,不怕一切反动势力;才敢于革掉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及其走狗帮凶们的命。
最近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了一本《不怕鬼的故事》,好得很,它给了广大的人民群众以巨大的思想政治教育。这部书里收集的不怕鬼的故事中,其实也包含有不怕天的故事。
怕天,这是人类的一切神鬼观念的根源。因为对自然现象不了解,原始的人类才以为在冥冥之中有天神主宰一切。由于怕天,结果对一切神鬼都害怕。因此不怕鬼神的人,也一定不能怕天,也决不可怕天。
在《不怕鬼的故事》中,不怕天的故事也有十分突出的。比如,有一篇采自唐代裴铏《传奇》的,题目是《陈鸾凤》。它描写大旱的时候,老百姓到雷公庙去祈雨,毫无灵验,陈鸾凤大怒,一把火烧了雷公庙,并且把当地风俗禁忌的黄鱼和猪肉合在一起吃,以激怒雷公,接着舞刀与雷公搏斗,打败了雷公,赢得了一场大雨。后来二十多年,每遇天旱,他就坚持这样的斗争,都得到了胜利。
这是直接与天作战的古代传奇。象陈鸾凤这样的古代传奇人物,不但可以算做勇敢的无神论者,而且应该算是反天命主义的猛士了。
古代反天命主义的思想很值得注意,最好有人也把它们收集起来,编成一本书,来教育人民群众。《逸周书》上说:“兵强胜人,人强胜天。”这大概是最早肯定人能胜天的言化。荀子在《天论篇》中也说:“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荀子是我国古代的一个唯物论者,他提出这种“制天”的主张,应该承认在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中是一种杰出的思想。在他以后,历代还有不少思想家表示了同样的见解。如林和靖在《省心录》中说:“人以巧胜天。”这在某种意义上似乎是以肯定人能胜天为前提,而进一步比较具体地注意到要以巧取胜了。总之,天不可怕、人能胜天的思想是我国人民传统思想中很有价值的一部分,我们应该继承与发展它。
但是,要能够在实践中充分地表现出不怕天的精神,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今天,只有我们有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有了毛泽东思想做指导,彻底解放思想,这才能够真正不怕天。
欢迎“杂家”
无论做什么样的领导工作或科学研究工作,既要有专门的学问,又要有广博的知识。前者应以后者为基础。这个道理十分浅显。
专门的学问虽然不容易掌握,但是只要有相当的条件,在较短时间内,如果努力学习,深入钻研,就可能有些成就。而广博的知识,包括各种实际经验,则不是短时间所能得到,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努力,不断积累才能打下相当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要研究一些专门问题也就比较容易了。马克思在许多专门学问上的伟大成就,正是以他的广博知识为基础的。这不是非常明显的例证吗?
但是,有的人根本抹杀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孤立地片面地强调专门学问的重要性,而忽视了广博知识的更重要意义。他们根据自己的错误看法,还往往以“广博”为“杂乱”,不知加以区别。因而,他们见到知识比较广博的人,就鄙视之为“杂家”。
殊不知,真正具有广博知识的“杂家”,却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这就叫做“杂家”,那末,我们倒应该对这样的“杂家”
表示热烈的欢迎。
古人对于所谓“杂家”的划分本来是不合理的。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很勉强地分为“九流”,即所谓儒家流、道家流、阴阳家流、法家流、名家流、墨家流、纵横家流、农家流和杂家流。他所说的杂家是“合儒墨,兼名法”,如《淮南子》、《吕氏春秋》等等。后人沿用这个名称,而含义却更加复杂。其实,就以《淮南子》等著作来说,也很难证明它比其他各家的著作有什么特别“杂”的地方。以儒家正统的孔子和孟子的传世之作为例,其内容难道不也是杂七杂八地包罗万象的吗?为什么班固不把孔孟之书列入杂家呢?
现在我们对于知识的分类,以及对于各种思想和学术流派的划分,比古人高明得多,科学化得多了。我们本不应该再沿用班固的分类法;如果要继续用它,就应该赋予它以新的观念,就应该欢迎具有广博知识的杂家在我们的思想界大放异彩。
旧时代知名的学者,程度不等地都可以说是杂家。他们的文集中什么都有。同样的一部书,对于研究社会科学的人有用,对于研究自然科学的人也有用。随便举一个例子吧。清代学者洪亮吉,他的文集和历来其他学者的文集一样,几乎无所不包,其中就包含有他的人口论著作,比达尔文还早半个世纪。我国古代学者的文集,几乎都可以算是百科论文集,都是值得珍视的文化遗产。
现在我们如果不承认所谓“杂家”的广博知识对于各种领导工作和科学研究工作的重要意义,那将是我们的很大损失。
变三不知为三知
我们有时候谈起调查研究工作,就不免觉得惭愧,深深地感到自己对实际情况了解太少,遇到别人问起许多实际工作中的问题,常常一问三不知。这种现象很不好。但是,似乎一下子又不能完全克服。因此,心里总觉得纳闷。究竟怎样才能克服三不知的毛病,而做到三知呢?这是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
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三知?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