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之梦-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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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登门,那么明天一早,他就打算离开香港返回广州了,这面不见也罢。
好在,朱济世并未让他久等,天色方黑,客房门外便传来了汤启文的声音。
“左先生,左先生歇息了吗?我家公爷来访了。”
“请进吧。”
左宗棠的语调中有很浓的湘音,一听就知道是三湘子弟。朱济世出门的时候换了身长衫,做文士打扮,配上他这段时间在军中磨砺出的军人气质,给人一种文武兼姿,潇洒倜傥的样子。
他整了下衣衫,朝汤启文微微点头示意,汤启文推开房门,朱济世便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左宗棠也衣冠整齐,显然是知道自己会漏夜来访的。
“左先生是么?”朱济世拱了下手,温言道,“在下朱济世。”
“湘中左今亮,久仰明公大名。”左宗棠没有报自己的真名,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左家一族的安危考虑,如果朝廷知道他这个湘中名士附了贼,只怕要祸及满门的。
“今亮先生的字是什么?”
朱济世微笑问道。左宗棠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还是淡淡地道“在下字朴存。”随后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将朱济世和汤启文请进自己的套房。
双方分宾主落座,朱济世也不寒暄,直入主题道“先生大作,我以拜读了。”
左宗棠也道“明公的雄文,今亮同样拜读过了。”
“是中学为本,西学为用吗?”
左宗棠点点头,说道“此文正中满清要害!”
中了满清要害?这话什么意思?朱济世面露不解,左宗棠继续侃侃而道“以中学为本对八旗为本,实是拉拢士林,离间满汉,不是切中要害吗?”
什么?一个中学为本居然可以这样理解?历史上,洋务派不是也说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吗?难道也是在离间满汉吗?
朱济世摇摇头,苦笑道“可惜士林不为所动啊!”
“在下不是从湖南赶来了吗?”左宗棠淡淡道,“而且,士林不动,满清却动了。士林望满清如父母,满清待士林如家贼,所以动士林之心难,动满清之心易。”
“如家贼?”朱济世怔了一下,这满清和儒生不是一体的吗?怎么会防之如家贼呢?(未完待续。)
第165章 香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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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文,去准备些茶点,我要和今亮先生夜谈。”
朱济世现在是求贤若渴,所以没有吃东西就匆匆赶来,和左宗棠聊了几句,顿觉腹中饥饿,便让汤启文弄了些茶点,又吩咐他守在门外,这才继续向左宗棠请教。
“满清素来以八旗子弟为亲子,以汉人士林为恶仆,以亿兆汉民为奴隶。虽以恶仆驭奴隶,收天下八成之利以养亲子,然尤嫌不足,以天下一二之利赏奴仆,却嫌太多。因而处处克扣,又恐恶仆欺主,夺了他们旗人的天下,故而处处严防,犹如待贼!而汉人士子,却读圣贤之书,讲伦理纲常,仍以君父待满清,不知醒悟。所谓子不言父过,虽为满人苛待严防,但仍然以赤诚之心以待,所以极难动摇其愚忠之心。明公不必奢望同满清争夺士人之心,不过却可反其道而行之,使满清自绝于天下士林。。。。。。”
随着左宗棠地侃侃道来,朱济世只觉得恍然大悟,对于眼下的中国知识分子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原来就是一帮子傻逼啊!虽然有几个聪明人,不过傻逼还是主流,所以不能和他们讲理,有这功夫还是用在满清身上,因为满清的皇帝和王公,同样是群不知道好歹的傻逼。忽悠傻逼,永远比和傻逼讲道理容易。
这个左今亮何止大才,简直就是张良复生,诸葛再世啊!也不知道历史上这位眯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没听说过清朝有个姓左的大官呢?呃,不对!好像有个左宗棠啊,晚清三大名臣,好像也是湖南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左今亮的亲戚?要是的话,最好能把左宗棠也挖过来……
“可我又如何使满清自绝士林呢?”朱济世按下挖左宗棠的心思,继续请教道。
“此事极易尔。”左宗棠笑着捋捋胡子,“满洲皇帝素来不信汉臣,只因为他们旗人不大争气,而汉人士子又极为恭顺能干,所以才不得不渐渐重用的。如果八旗子弟能振作一二,而汉人士子又露出不臣之心,满清必将尽夺汉臣之权而重用八旗。”他嘿嘿一笑,望着朱济世道“这八旗子弟俱是膏粱,好对付的紧啊!”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朱济世心想,如果当年满清不是重用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样的汉臣办团练去对付太平天国,而是靠他们的八旗子弟,这洪秀全铁定坐上běi精城里那张龙椅了。
“可我又如何能让八旗子弟振作一二,又如何能让望满清如父母的汉人士子心生不臣呢?”朱济世又问。
左宗棠大笑着摆手道“明公,你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让八旗子弟那帮废物振作的,同样让汉人士子生出贰心也难如登天。”他顿了下,唇角露出轻蔑地笑容,“但是你能让道光皇帝误以为他的八旗子弟堪用,汉人士子生有异心!”
“骗道光皇帝?”朱济世蹙眉,“能行吗?”
左宗棠很肯定点点头,笑道“有何不能?道光为人糊涂的很,昏君一个!他身边的满臣个个贪鄙无能,汉臣人人老jiān巨猾。庙堂之上,主昏臣jiān,这大清江山败坏如此,就是明证嘛!”
这个话……有道理!朱济世心说,满清的君臣肯定都是混帐王八蛋,要不然凭着眼下中国的人口、资源、财富,怎么都该弄出个列强啊!最后搞得差点亡了国(中国),还不是因为这帮君臣都是笨蛋蠢驴?
可是具体该怎么骗呢?
左宗棠也不卖什么关子,接着给朱济世道来,“这汉人士子虽然愚忠满清,不过真要出力维护满清江山,也不是光靠一腔子热血就行的。还需有权,特别是有兵权!要不然,最多就是宁死不当朱家官罢了,不过愚忠至此的,肯定也是少数,这汉家士子,最不缺的就是官迷了。所以明公一定要在‘汉人掌兵’的问题给满清狠狠敲响警钟!”
朱济世点点头,他的济世军,靠一帮子翰林学士写文章骂,是肯定骂不死的。汉人士子想要挺身而出保卫他们的满洲爹妈,就得有兵权,如果满洲不许他们有兵权,那么这帮士子再忠心也是白搭。
“汉臣的兵权,向来是分为绿营和团练的。其中绿营是满清的经制之兵,虽然朽坏的厉害,却有数十万众,实是满清武力的支柱。而这绿营的兵权,是极为分散的,督臣、巡抚、兵备道等文臣,还有满洲八旗的将军,全都有权管辖。绿营的武官,如提督、总兵、副将、参将等等,兵权反而不重。而且八旗子弟也可以做绿营武官,满清向来是用八旗统驭震慑绿营的。但绿营之中,毕竟还有掌兵权的汉将存在。
至于团练,则是兴起于白莲教之乱,现在各地都有团练存在,用于安靖地方,镇压叛乱。广东这里也不例外,是存在大量团练的。而掌握这些团练的,则是居于乡里的汉族士子。”
左宗棠目光灼灼地看着朱济世,顿了顿道“掌绿营的汉臣和手握团练的士子,其实就是你夺取广东的最大麻烦,得让道光对他们完全失去信任!”
……
朱济世和左宗棠的长谈几乎持续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朱济世便请左宗棠同他共乘一车,返回了深水湾大宅。当rì中午,便召集在香港的重要部署,宣布拜“左今亮”为军师,地位和兰芳总理大臣刘鹏相当。又命人立即在深水湾建造大宅,供左军师及其家人入住。
而与此同时,白斯文和罗德理,则捧着一堆帐目几块银元,在广州城内的洋务大臣衙门内,拜会洋务大臣林则徐。
这帐目,是白斯文向罗德理洋行采购洋枪、火药、铅弹的开支明细,当然是天衣无缝的。几块银元,则是法兰西汇丰银行所呈上来的“清洋”样品,是由济世行下的香港造船厂手工所铸,不过做工还是极为精细的。中间一个“清”字和周围的道光年号,都是请两广总督徐广缙所书。这徐广缙显然也是支持法兰西汇丰银行发行“清洋”的,由于法兰西国在外交上的“恭顺”,现在满清上下对该国都充满好感,就是林则徐也不例外。
“发行清洋该有不少差价可图吧?”林则徐把玩了一会儿银元,笑吟吟地问白斯文道。
“的确有利可图的。”白斯文道,“而且还不是小利,一块银元能获两钱银子的纯利,咱们大清现在弄不出这样的银元,所以只能听凭洋商得利了。卑职建议咱们洋务衙门下可自开银元局,从西洋购买机器,开铸银元,以免利钱外流。”
“应该如此。”林则徐思索片刻,又道,“不过法兰西汇丰银行的银元还是要助其流通的,毕竟上头有我大清国号和道光年号,比西班牙银元和墨西哥鹰洋要顺眼多了。以后,咱们自己的银元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一个国家铸造的货币居然模仿私人银行发行的货币……林则徐脑子里大概也没有铸币权的概念,放下银元又翻看起购买洋枪的帐目,觉得价钱颇贵,便摇摇头道“这洋枪的价钱还是贵了,一杆索价27块银元……这可是一户小农两三年的开销啊。”
白斯文叹口气,也露出肉痛的表情,道“穆翁所言极是,可是这已然是洋商的最低报价了。不瞒穆翁,咱们现在所买的是印度加尔各答厂的褐贝斯洋枪,这是英国人的厂子,英国和咱们不对付,而且从加尔各答贩运鸦片到广州的利润更厚……”
林则徐摆摆手,打断道“你说的我都知晓,看来还是得自办工厂。恩铭,你有这方面的计划吗?”(未完待续。)
第166章 请他人做嫁衣
“什么!您就是名动三湘的大才子左宗棠左季高!”
在深水湾大宅之内,朱济世猛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这位左大军师,心里面甭提有多激动了。晚清三大名臣之一的左宗棠居然投到自己门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反清复明大大有望啊!要不然左宗棠会赌上全副身家里香港附逆?看来自己真的是真命天子!呃,一定是的!
左宗棠捋着胡子心里面也颇为得意,他觉着自己是遇上明君了!什么叫明君?明君首先就要慧眼识英才啊!自己这么大一个才子,还有不少清流名臣上书向道光皇帝举荐,道光怎么都该给自己一个官吧?哪怕是候补的也行,大不了来rì再考一次进士。可这道光昏君居然理也不理,你大清朝的官又不怎么珍贵,不少八旗子弟一生下来就有,家里趁几个钱的豪商也人人都捐了顶戴,连某个洋商居然都要做官了,就没有自己一顶官帽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冲这个也要把大清朝给掀翻了。
而眼前这位朱明之后,听说自己是湖南人,就向自己打听“左宗棠”其人,想要揽为己用,真正是求贤若渴啊!道光皇帝跟他一比,就是老混帐王八蛋,根本不配做人君……
“属下正是湘中农人左宗棠,之前用今亮之名,实是为宗族家人所虑。”左宗棠站起身,拱拱手解释道。
“无妨,无妨,先生实乃当今诸葛亮,今亮之名,名至实归。先生宗族家人,也可尽接来香港安置。族中子弟,可入济世书院读书,将来学贯中西,都是国家栋梁,族中长辈,便是朱某长辈,由朱某养之。”
左宗棠笑着点点头道“湘阴左氏虽非名门,不过在下的妻室却出自豪门,同湘中名门多是古旧姻亲,如果能把他们都接来香港,半个湖南都能易帜附明了,可惜左某没有这样的号召力,为宗族乡党计,只能先用今亮之名,为大明效力了。”他顿了下,又道,“不过左氏族中,倒是有些不第秀才,我可写信招来香港,使其入鸭脷洲军校读书吧。”
“如此甚好。“朱济世略一思索,又吩咐左右,去将罗香菊和朱济世的长子国杰一并请来。
“夫君,左先生好。”罗香菊怀抱着个丁点大的男婴迈步走了进来,冲着朱济世和左宗棠点了下头,就将孩子塞到朱济世怀中。
“此子国杰,虽非嫡出,但却是我的长子,预备等他周岁之后封兰芳大公世子,将来继承兰芳大公之位。不如请左先生先做他的老师,将来若有缘分,再结为翁婿如何?”朱济世又将儿子递给左宗棠。这孩子虽然才足满月,不过生得极为俊秀,将来必是个美男子,又是一国之主,得婿如此,左宗棠如何不高兴?
笼络了一番左宗棠,朱济世便命人将小少爷罗国杰抱走,留罗香菊一起陪着左宗棠说话。谈话内容,自然转到了左宗棠的那位忘年交林则徐身上。历史上,林则徐便极为欣赏左宗棠的才干,称其为“非凡之才”、“绝世奇才”,还一再向满清皇帝举荐左宗棠,可惜却毫无效果。这个时空的情况也是一样,不过左宗棠还是极为感激林则徐的。
“穆翁同满清庙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员是不同的,他是能做事,也想做事的。可惜早生了二十年,一生格局已定,改不了了。”
朱济世从书桌上取过一封书信,递给左宗棠道“军师,你先瞧瞧这个,这位穆翁现在做事情的劲头还很足呢,想要在广东办铸币厂和铁厂。对了,还有一位叫魏源新科进士也到了洋务衙门做事,当了林穆翁的总文案,军师可认得此人?”
左宗棠接过书信,一边看一边对朱济世道“魏墨生此人我认识,也是我们三湘子弟,颇有才学,又能任事,在贺耐庵(贺长龄,现任云贵总督,左宗棠老师的哥哥)、陶髯翁(陶澍,已故两江总督)和林穆翁幕中做事时就展露才华。还写过一本《海国图志》,专门介绍外洋诸国情况。虽然不能同琼斯先生的《西行漫记》相比,不过在中国之人来说,也算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了。只可惜道光昏聩,不识英才,如魏墨生这样的大才,也被一篇八股文章所累,蹉跎半生,才得了个进士。已经五十多岁,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知州衔,这辈子督抚无望,部阁也无望了。”
他这话说的感慨,其实是在替魏源的进士惋惜。儒家士子,是讲究忠臣不二主的。魏源如果不中这个进士,不过是举子捐候补官,没有食过君禄,自然不需要给满清尽忠。现在正好投靠朱明,尽可一展所长,将来督抚部阁是毫无困难的。可惜却在道光二十五年中了个进士,还放了洋务衙门的差事,只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进士,还能有多大前途?好端端一个英才,就此埋没了。想到魏源,左宗棠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他也已经35岁了,再考个四五次会试,这辈子就浑浑噩噩过去了,幸好遇上朱济世这个明君,将来少不得要图形功臣阁的。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左宗棠一心二用,已经把一封错字连篇的书信看完。这封信是张泽根托人捎来,他现在是洋务衙门顾问罗德理的长随。信中,张泽根报告了林则徐接见罗德理时的情况。这位做事情劲头还很足的满清名臣正筹谋要在广东开铸币厂和铁厂,一为朝廷敛财,二为běi精的八旗炮厂、枪厂提供原料。
“呵呵,这道光果是昏君,为我大明做嫁衣却不知。”读完书信,左宗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