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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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煊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开得真好,”眉一弯,扶着桂花枝笑得轻轻缓缓,“听说梁兄很喜欢桂花呢!”
“是——是麼……”平日间性子爽快的人竟有了几分忸怩。
阁中几个饮酒的人一眼望见这边,招着手笑喊:“苏兄、杨兄,这里有好酒你二人不来,只站在那角落中作甚麼?!”
“就来!”故意提高的声中不小心透出几分急欲走脱的尴尬,见他未动,转头问:“子夏不过去麼?”
苏煊走去桌边放下杯子笑:“不了,时候不早,我先回了。”家中本就冷清,七哥这些时候又不能外出,怕是闷坏了罢。下楼时回头瞧见人群中的那人举着酒杯笑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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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中秋之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城中家家笙管,户户弦歌,陈瓜果于庭前,解衣布酒,团坐与案前共赏明月。街市上,玩月赏景的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中庭一层残粉轻霜般的月光笼着院中草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墙外的喧闹声更衬得庭院清冷十分。苏煊带上书房的门出来,抬头看到廊下有人正半仰着头看着当头一轮明月,那人听到声音回头来笑:“阿煊,今儿是中秋呢!”
苏煊走上前扶着他,笑:“七哥脚伤还未好,总要当心些的。”
苏焓丢开手中的杖,搭着他的肩随他下了台阶,甩甩脚:“又不是什麼大伤,没什麼妨碍,况且也快好了。”
揽着他的腰,才扶至亭中坐下,便见茗书跑来叫着:“七公子,九公子——”身后一个青衣的小厮,却是常跟在杨幽身边的小贵儿,垂手站着在桌边道:“我家公子叫小的来请二位公子。”
苏焓挑挑眉,探手去够另一侧的果子:“甚麼事?”声音中尽是不满。
“我家公子说是请两位公子到湖边赏月,车马都备下了,就停在门外。”迟钝的小厮未曾听出面前公子的不快,垂着手答得顺溜。
苏煊拿了盘子放在苏焓面前,抬头轻轻笑笑:“你回去回你家公子,只说我们有事不便去了,改日再过去致歉。”
小贵儿迟疑着还要说什麼,被茗书拉着往外走:“既是我家九公子说不去定是不去了,你快些回去罢,莫叫你家公子等急了。”
“那七公子呢,我要是不曾请得一个去,回去我家公子定要骂我无用了。”不明情况的人还一味尽着自己的职责,带点委屈,带点恳求。茗书忙一把拉过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麼,隐约听到小贵儿半信半疑的腔调,“真的?”
“真的,你快回去罢,你家公子不会怪你的。”拉着他往门外送。
瞧见茗书回来,苏焓从盘中拣了块饼,掰下一角忽抬头道:“茗书,去拿些樱桃来。”
茗书一怔,这时节可哪里找樱桃来,虽知是公子有意为难,又不敢辩驳,只得苦着脸看苏煊,声音细若蚊蚋:“——公子——”见后者只抿着唇笑,又转头去看玉砚,却见她偏头拿手握着嘴偷笑。
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拖着脚往外走。磨磨蹭蹭走到月洞门边,玉砚忍不住笑出声来:“七公子,自打那日之后茗书每日间愧疚了不下数十次,他又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他罢!”侧头看着苏煊,“九公子——”又对着走回来的茗书使眼色。
茗书会意,忙倒了杯茶捧到桌边,苏煊接了杯子递到身边的人手中笑:“七哥——”
前些日子七哥因见园中的石榴熟了,便攀着假山去摘,不留神脚下滑了一下,所幸园中泥土松软,跌得倒也不重,在亭中歇了片刻便想回房。
偏那日杨幽叫人送帖子来,茗书拿着帖子来寻他,冒冒失失撞在正站在台阶边的七哥身上。七哥因着脚痛不曾站稳,被他一撞之下便跌下了台阶。
这些都是后来玉砚说与他听的,那日他自朝中归家时见到的便是七哥翘着脚坐在椅上,玉砚正拿了帕子浸了冷水为他敷在脚腕处。
他上前看到七哥白皙的脚踝红肿一片,接了帕子命玉砚拿药来,玉砚方说茗书已去拿了。一语才了,茗书已拿了药跑来,接过药敷上又细细地包好,方坐起身轻声问:“疼的厉害麼?”
苏焓拉着他的手,抽着嘴角摇头:“也不是很疼,养一两日便好了。”又推他回房,“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着,我不妨事的。”
他原也以为不过是扭了一下,嘱咐了几句便去了。不想第二日上边严重起来,请了大夫来看才知是伤了筋骨。大夫开了药又叮嘱半月不可出门,若是又伤到再要治时就不易了。
后虽知了事情的缘故,却也知道茗书素来毛手毛脚便也不曾去责怪。
苏焓也不接杯子,就着苏煊的手轻啜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茗书,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变得方才那般机灵了呢,你既是那般喜欢为杨公子做事,不如改日把你送到杨府好了,正好替我们还杨府一个人情。”
茗书一张脸苦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原以为为的是上次的事,谁知道扯的竟是刚才的公案,心中暗怪着自己多嘴,一双眼只得望着那个好说话的九公子。苏煊也不叫他失望,放下杯子笑:“我才想起方才出来时忘收了书房中的杯盏,你去收了罢,若是要去街上玩也只去罢,不用再过来了。”
“是公子!”从未这般简洁的答了话,点了头转身便往后院跑,冷不防撞在一扇芭蕉上,惊得唉哟一声,摸摸头仍是一路跑着进了后院,惹得苏焓忍不住笑:“这麼个毛病也不知他何时能改的了。”转头看着他笑,“你原应该去的,湖边到底比这里热闹些,赏月也好,又是一年也只得这麼一次。”
苏煊拂开他肩头的发,慢慢笑:“正是一年只得一次才该陪着七哥的,”看着他轻道,“前些日子七哥脚伤重时我又不曾陪着,等七哥伤好了我们便去山上看枫叶,可好?”
苏焓弯起眼睛笑:“正是呢,早些年便听说灵山上枫叶极好,一直没机会看到,此番正好去看,”顿了顿,又笑道,“倒是把秋影也叫上才好,她几次三番也说想到山上看枫叶呢。”
秋影,便是那个画上的淡妆明秀的女子罢,拿了酒倒在杯中,放在唇边含笑道:“七哥喜欢秋影?”一丝不明的惆怅湮没在长长的尾音中。
苏焓咬着饼点头:“那幅竹子的图还是在她那里得的。”顿了下,拍拍手笑,“阿煊你也应当见她一见,当真的是少有的通透灵秀的人儿呢。”
那幅画他后来问过杨幽,杨幽拍着额头笑:“是了,那原是廉王爷托我作的,只不知后来为何又送了回来,放在书房中。那日一个朋友见了说喜欢便讨了去。”看他笑着点头,接着道,“若是子夏喜欢,我便再作一幅也不难。”
他摇头谢了,看杨幽的神情还不知那幅画在他这里,便说些别事岔开了。虽知七哥拿到那幅画定费了不少事,却不曾想到竟是这般得来的。抬手擦去对面人嘴角的饼渣,笑:“只要七哥喜欢就好。”
三更之后,月更见其白。池中几枝残荷托出一轮水月,映着天上的皓月,上下争辉,微风一过,粼粼清波铺开层层碧纹,碎出一池月色。
隔了两日上朝,宫城外遇着梁毓,他正低着头绕着城墙踱步,抬头瞧见他来笑着招呼:“子夏,前夜中秋你不去湖边真是可惜了呢,比去年还有趣呢!”
苏煊笑笑,还未开口,身边有人笑道:“梁大人莫不是抓到了去年那只螃蟹,遂了心愿了?!”边上的几个人也跟着笑:“瞧梁大人喜色满面定然是了。”
苏煊也忍不住笑了,去年中秋时几个友人约着同往湖边游玩,彼时清波皓月,湖面上画艇朱舫来来往往,穿梭而过,堤上岸边赏月的人群络绎不绝,热闹不异于白日。
七哥同梁毓一时来了兴致,便往湖边临近的渔家那里借了渔网,站在船头叫着要捕鱼。船中的人都笑他两人有些傻气,这般热闹的湖面便是有鱼也早惊得躲远了,何曾还傻等着人来捕。
七哥帮着有模有样拉着渔网的梁毓撒网,回头对众人笑:“你们知道些什麼,你们捞它上来不过是蒸炒煮炸,不过为的是口腹之欲,我们原是邀它们来同赏这满湖清光的。”
一船的人笑看着他二人撒了网,待收网时却有不知该如何做。梁毓胡乱拉扯着渔网,不留神跌了一跤,几乎摔下船去,慌得众人都来帮忙,七手八脚忙了半天总算是收了网上来,找了半天,连只小鱼子都未找到。还是沈约眼尖,在渔网边缘处瞧见一只黑黄壳子正张牙舞爪的螃蟹。
喜得梁毓伸手便去抓,众人还未及开口阻拦便只见到他甩着手大叫,那只螃蟹的一双大螯正夹在他手指上。一船的人又是笑,又帮着他拿螃蟹下来,又看他红肿的手指,闹了半天才想起那只蟹来,待找时早不知去了何处。
往后的几日梁毓不止一遍地念着,说是再到中秋非要把那只蟹捞上来,上屉笼蒸了,拿姜醋烧酒作配,定然美味。惹得朝中百官都知学士府的梁大学士中秋邀螃蟹赏月,却不想那蟹子不愿同他相处,如今正与那蟹斗气呢,着实作了一段趣谈。
梁毓眨眨眼睛对着几人笑:“正是呢,当真的美味十分,我还念着几位大人特意留了六只蟹足,改日给几位送到府上怎样!”瞧着几人笑闹,悄悄地皱眉问他,“子夏你同杨幽十分熟识麼?”
苏煊略点点头:“旧年家父在京中时与杨府有些交情,”瞧见他神色有异,不免问,“怎麼突然问起此事?”
梁毓摸摸额头,沉默了半晌,忽笑:“没甚麼,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说着又推他,“看城门开了,该去上朝了。”急促的脚步声中露出几丝欲遮盖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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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次日便是太皇太后寿辰,除宫中内宴外又于宣和殿前摆了酒宴,凡六品以上京官皆可参宴。因着先帝丧期未满,也未有歌舞宴乐,不过百官一聚饮酒祝寿图个热闹。他原不欲去,这样的场面总少不了敷衍应酬,奈何梁毓几人生拉硬扯,又胡乱搬些君臣之义的大道理只得随他们去了。
当夜虽以礼节制了些,到底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宫中各处皆挂着素灯,点得如银花雪浪,亮得宫中犹如白昼。百官行了礼,便退至殿外各寻了座位三五人凑在一起饮酒寒暄。
梁毓早拉了几个平素相熟的人围着桌子行酒令,知道他不善饮酒也未来像强,他便站在临近的桌边看着他们划拳,一时有输的便被几个人笑着强灌了酒。喧闹间忽见兵部的方亮走来笑:“苏大人近日还好?”
苏煊接了他递来的酒,含笑点头道了谢,他同方亮并不相熟,同朝为官,最多不过是点头之交。方亮寒暄了几句,指给他看不远处一个着着靛青袍子瘦得似一支竹竿的人:“那位是工部主事罗隐罗大人。”
那人似是知道方亮在说他,回头对他二人笑笑,走来行礼:“下官早便听说苏大人性情雅淡,有心结识可惜无缘。”谦卑的声调中带着些生硬的造作。
不等他说话,方亮已兀自跟着笑了:“罗大人不知,苏大人家中还有位兄长,同样是世间少有的一等风流人物呐。”
罗隐的目光闪了闪,道:“果真如此,不知下官改日可否登门拜访?”神情略有些急切,却又有几分慌张。
苏煊抿了口酒笑,方才方亮上来说话时他便已知他们是有事相求,只是他们不说明他亦不点破,不免又是一顿客套,心底暗笑,难怪七哥不愿做官,这般虚假的场面话他定是讲不出的。
熙熙攘攘闹至二更天,百官方散。梁毓早醉得摇摇晃晃,口内犹含糊地高叫着“拿酒来!”沈约扶着他皱眉:“这人酒量不好还非要逞能,”回头对苏煊无奈地笑,“子夏帮下手把他带到宫门外。”
宣武门外,众人互道了别,沈约叫来轿子,扶起不知嘟囔些什麼的梁毓塞入轿中,起身对他笑:“少不得要送他回去,十次喝酒倒有九次醉倒,偏还不知改。”
苏煊透过开着的轿帘看着里面斜躺着的人,笑道:“路上小心些。”
沈约道了费心,抬脚跨进轿门,忽指着不远处的城墙笑:“子夏,你瞧那墙下站着的人可是子曜?”
顺着沈约指的方向看去,不甚明朗的月色笼着高森的城墙,墙下铺开的一大片阴影中那人顺着墙脚缓慢地来回走着。
沈约坐进轿中,挑着帘子对他笑:“你们兄弟间感情当真的是羡煞旁人啊,一点也不似我们,我家中那个古板的大哥从来不曾这般关心过我。”摆摆手,“你快些过去罢,莫让子曜等得急了,我们也先去了。”
他转身迎着那人走过去,城墙下的草丛中有不知名的秋虫儿拖着长长的调不知疲惫地鸣着。那人亦是看到了他,停下步子立在原处等着他走近。
几片轻云飘来遮了月,暗淡的夜色中蓦地想起幼时他们兄弟几人到城外玩,一时贪玩,到天黑时方想起归家。因担心回去父亲骂便匆匆往家中跑,他年纪小跟不上他们,不多时便被抛在最后,那时天色已晚,黑暗中很快便失去了几个哥哥的身影。又是在城外,周围已没有半个行人,静谧的黑夜中平素间听奶娘讲的那些神仙鬼怪似是正躲在草间树后望着他。
他害怕地闭上眼睛,忽听到七哥唤他:“阿煊,怎麼不走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身前正对着他笑的人,下意识地便扑入他怀中。那人圈住他拍轻轻着他的背笑:“阿煊莫怕,有七哥在。”那晚,是七哥背他回的家,他伏在那尚还稚嫩的肩上却是莫名的心安。
慢慢走近了,身前的人看着他笑,眼神有几分闪烁:“我从百花楼出来,经过这里想着你或许还在,便顺路来看看,不想你正好出来了。”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明亮的眸子中笑意盈盈,嘴角扬起像一个得到自己喜爱的东西的孩子,垂在身前的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抬手顺着他的发,学他的样子弯起嘴角,柔软的声音里揉着几分宠溺:“七哥——”
苏焓拦住要去叫轿子的他,挑挑眉笑:“我们走着回去怎样?”
“七哥的脚……”带着几分担忧地低下头,才二十多天,脚伤也许还未好尽,虽是家离这里不甚远,到底怕他受不住。
“阿煊不用担心,已经尽好了,你瞧,”原地跳了两下,笑容中带着六分喜悦三分得意还有一分撒娇。
苏煊拉起他的手笑:“嗯,我们走着回去!”掌心的那只手凉凉的,单看方才的情形他便知道七哥不曾说实话,只是不知他在此处等了多久,城下的风又比别处大,看他身上的衣衫还单薄,想是出门匆忙不曾添衣。
想着心口便有些微微的闷,却又有几分暖意,手下不禁微微用了力握紧掌心的手。
街上行人已尽,两边的商铺亦是多关了门灭了灯,只有零星几处贫寒人家的摊前还燃着灯,却也是在收拾摊位准备归家。安静的夜里只有间或的打更声从深巷中悠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