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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庶女 作者:伊人睽睽(晋江vip2013-01-13完结)-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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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阿妤,对吗?”谢玉台在马上,轻轻发笑。他嘴上在笑,可是他的眼睛,很冰寒,冷酷。他的这一面,谢明台还没有见过。谢玉台垂眼看向自己的亲弟弟,“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不知道。”谢明台有些茫然。他知道谢玉台性格多变,可是,第一次碰上的人,总觉得他变得太快了。
  “那你知道,我这次除了去翼城为你做事,也有我在利州留下的旧事要处理吗?”
  “不知道。”谢明台发现,或许他从来没了解过玉台的生活。
  “你知道你在这个时候让阿妤独自离开青显,她会遇上什么吗?”
  “……她会有危险?!”谢明台的寒毛,瞬间就竖起了。他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啊。是他最近松懈,警惕力变差了?
  “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受了什么苦,你没想过去了解,你觉得浪费时间。你也不知道我一直隐忍,是为了什么,你觉得我个破小孩,只会闹脾气,懒得理我。你更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有多糟糕,让阿妤留在青显,是为了谢家能保护她。你却让她独自离开。找我?呵,找我,”谢玉台沙哑笑,他音调很低,似哭还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同情地对我说,一切有你摆平?你帮我摆平了什么呢?你又摆出为我好的样子,又想把阿妤从我身边带走,还不希望我恨你——你不如像谢家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好了!我宁可你冷眼旁边,等我死的时候再帮我收尸。”
  谢玉台悲伤地看着谢明台,忍耐目中忿然。这个人,会让他一败涂地。他那么放心地把阿妤交给这个人,这个人,却那么理直气壮地加以利用!谢玉台第一次觉得,谢家人这么的、这么的、这么的可恶!为什么,什么都可以利用?为什么,一点点标准都没有呢?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族。倘若阿妤真的出事,倘若阿妤真的出事,他只是想一想,就痛得难以呼吸了。
  承认吧,玉台,你早就爱上阿妤了。你早不能没有她了。
  “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谢明台后退,额上冷汗冒出。
  “如果我的阿妤出了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谢明台。”谢玉台骑马离去,留他一人在路边,“青显,你也不要想着我回来。”
  黑暗夜里,谢明台出神地看着出城的方向,玉台的红衣渐渐消失。他心头忽冷忽热,那么强烈地感觉,自己要失去玉台了,自己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来弥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冷漠之人,但被自己最关心的人指出来,还是这么尖锐,让他怀疑整个人生的走向。
  他真的对玉台,差劲到这个地步?他明明,是想关心他……是不是,他真的不应该这样狠心?
  谢明台心中沮丧:去他妈的道德标准吧!从来没人这么教过我啊,我还以为,对玉台已经很好了。原来,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伪善。我都要被他们说服了:或许我真的不在乎玉台。可是如果不在乎,我现在为什么又觉得后悔?
  他也才是十九岁的少年,从小的教育不过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许多事没来得及学习。他甚至不如他的侄子谢白涵懂得多。
  谢明台对整个人生产生怀疑,一沮丧,好多天就过去了。家主谢白涵看够了这场戏,亲自去书房,好笑地看着谢明台失魂落魄的样子。谢白涵笑,“兄弟情深果真是你自己骗自己的吧?没有人信过你,连七叔都不信。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你还不如像我这样冷眼旁观,至少不会害了他。”
  江南的控诉,又在谢明台脑中响起了。谢明台头痛,喃喃,“我会害了他?”他会害了自己的亲哥哥?
  谢明台猛然清醒,像只兔子似的跳起,“白涵,派人去追踪玉台,不能让他胡来!青显是谁在负责情报?快去查,我要知道玉台这些年过的什么生活,落在谁手上……”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准备安排一系列事项。好一会让没听到动静,他在门后又停步,扭头看谢白涵,祈求看那少年,“你不会袖手旁观,对吧?”
  袖手旁观吗?
  谢白涵沉默,片刻才无奈笑,“八叔,不要为难我。谢家有规定,谢家子弟除非死在外面,才会有人去收尸。我们有君子协定,决不插手兄弟之事。”他不许明台动用谢家的势力,“谢家的死士,不是为了找一个还没死的人。谢家的情报,也不是浪费在这种地方。我来就是告诉你,因为我现在管理谢家,所以决不允许你动用谢家的力量。虽然我感情上很同情七叔,但你要在他还没死前就用谢家的人力,我会按祖训,对你予以重罚,或直接赶出家门。”
  谢明台气笑,低咒一句,转身摔门离开,想办法安排自己的人手去。是,谢家人总是为了大局,轻易不出手。总想着,万一哪里有民暴动呢,万一青显这时候出大乱呢,万一有人逼宫呢……万一万一!他们自己家的人都是有了危险,死后才给复仇。所有人,都这么冷漠自私!
  可是对于玉台,谢明台不想放弃。伪善也罢,同情也罢。他不想每一次,都是放弃自己的哥哥后,再来后悔。
  阿妤已经离开青显好远,又累又饿,只能骑着马胡乱走。低着头后悔自己太偏激,说不定等一等,玉台就回来了呢?她果然还是太矫情:那场婚事的耻辱,让她好没办法忘记。
  小姑娘抬头看天,玉台,你现在在哪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在生你气呢?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不会现在还不来找我。不过也有可能,玉台终于发现,他摊上的这个姑娘,也是脾气很大的……
  突然,树林中飞出许多人影,把她层层围住。一位美丽如精灵的白衣少年从林中走出,笑眯眯地看着阿妤木然的脸。
  阿妤下马,查看情势,苦笑着抿嘴儿。她就算不认识这些人,也认识为首的这位:胥丽华手下最得意的死士,伏夜。虽然只与伏夜打过一次照面,但伏夜的气质太阴鸷诡异,很难忘。
  此时,伏夜走到她面前,笑的得意。他当然应该得意,“不用想办法逃走,我会直接杀了你。也不用害怕,我没那么喜欢折磨人。”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有一枚丸药。
  少年笑如罂粟,“来,漂亮的姑娘,告诉我,你是准备自己吃了这药,还是我喂你吃下去呢?我这样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走过的,你尽管大胆用药,不必考虑我敢不敢杀你。”
  他们真的会杀掉自己。阿妤身子颤抖,害怕无比。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闭眼服药,她以为这样会给自己争取时间。很多年后,江妤都想,那时候,还不如死了的好。


☆、5050

  腊冬里;万物迎春;合家团聚。年三十;谢玉台仍在外面走。他心中惶惶;从客栈里讨完热酒喝,隐隐听着里面的欢笑声。如果阿妤在的话,他们现在;也肯定是这样的。
  他牵着马;转身又步入黑夜中。这次,却不用他多走了。密林深处,停着一辆老旧马车。懒洋洋的伏夜公子靠着车壁发呆,身边一二十个少年侍卫;都在等着他。见到几步开外的红衣少年停了步子;伏夜悠悠一笑,“玉台,让我等了这么久,你也太慢了吧?”
  谢玉台冷眸垂下,阴沉沉看他,“阿妤在你们手上?”
  “当然啊,”伏夜似乎很惊讶他会这么问,笑嘻嘻回答,“不然我为什么在这里等着你自投罗网?”他微笑着,手从车壁伸出去,从里面牵出一只玉白的小手。
  柔软,纤长,是一只美丽的少女的手,曾无数次温柔地拉着他。现在,这只手却无力地垂下。
  谢玉台呼吸紊乱,胸脯起伏,眼睁睁盯着那只从马车拉出的雪白手心。瞬间,脑中有什么一下子炸开。他快步向前,着急奔到马车边,却被围着的十多个侍卫拦住。伏夜看着他苍白的脸,残忍地笑,“这只手,很美丽,对不对?玉台,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捏断她的手腕骨!那种被活生生弄断、痛不欲生的滋味,你应该不陌生吧?”
  “阿妤,阿妤!”玉台对着马车喊,但马车好安静,里面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谢玉台手心发凉,想见她一面。他用轻功跃起,捕风向前,立马被人按下,无情地被踢倒在地。后背被狠狠击打,他胸口闷痛,又咬牙,挣扎着爬起,再被打倒。头发被人拽住,脸被打肿,脊背脖颈,所有地方都开始遭受重击。手指甲全是乌黑的泥土和鲜血,嘴角也流出血丝。但他仍不放弃,想挣扎开,看一看马车里的人。
  簪子断裂,少年乌黑的长发散在脸上,红衣扯乱,虚弱无比。无数拳脚招在身上,骨肉闷闷地疼痛。这疼,却还不足以摧毁他,不足以消去想见阿妤的决心。他们见着,这羸弱的少年,手肘撑着地,一点点向前爬。目中坚定,绝不妥协。
  伏夜静静地看着他挣扎,原本玩笑的目光,转而黝黯。像是时光轮回,当年的红衣少年,就是被人这样一遍遍地打。伏夜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命,谢玉台就是不肯服从呢?为什么一定要逃出去?外面的世界,欺骗、伤害、背叛,会比里面更好吗?
  然后,玉台,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明知道我在这边等着你,你还要来?
  见谢玉台被打得气息越来越弱,伏夜抬手,止住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他走过去,蹲下,看着曾经漂亮无比的谢玉台,在胥丽华手中,被毁成今天这个样子。伏夜轻声,“我不想折磨你,你也不要让我难做。玉台,只要你听话,跟我回去见郡主,我现在,就让你见你的小姑娘一面。”
  回去?谢玉台失神,眼里露出悲伤的神情。他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他早就知道,他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还是要来。什么都可以牺牲,不可以把阿妤交出去。世上已经有了一个谢玉台,他不想阿妤变成他现在的样子。
  他的小姑娘被陷害、被抓住、被拿来威胁他,他全无办法。不能伤害她,就伤害自己吧。救不了她,看她一眼,也好。
  谢玉台抬手擦去嘴上鲜血,目光盯着马车厚帘,轻微点头。伏夜长久盯着他,唇角动两下,终是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他出手如电,向谢玉台□点去。玉台昏迷前,帘子掀开一角。
  简陋的马车中,黑暗笼罩,仍有一束月光静静地照着。杏衣小姑娘靠着壁,闭眼沉睡。她的秀美杏眼,乌发雪肤,在暗中,发出淡淡的光华。可是她闭着眼沉睡,一动不动,似要到地老天荒去。
  “阿妤。”轻微的叹息从少年嘴角逸出,飘飘的,被风吹开。那么软的声音,只有在心里,被真实喊了出来。能够在昏睡前见到她,能够确定她在,这感觉真好,又真不好——他一定会把阿妤救出去的,一定可以的。
  =分隔线=
  青显谢家,春节已过,江南坐在花厅里,木呆呆地瞧着丫鬟们剪窗花。她抱着膝盖,已经坐了一上午,并开始想着,下午,又要怎么消磨时间?
  在谢家的日子,和云州并没有什么区别啊。她在云州要应付各家名门闺秀,在青显,就要应付各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一样的陪说陪笑陪玩,甚至现在,比以前更累。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江南自己选择的路啊。
  一阵过堂风吹进,携带着外头的冷气,扑面而来。江南的披肩斜斜抖落,她抬头,看到多日不见的夫君,匆匆进来,并且目标明确,是冲着她。怎么可能,谢明台终于想起她了?她被他丢在谢家多日,他来去无踪多日,终于想起她了?!
  江南心中激荡,站起身,想对谢明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她甚至想好台词,想告诉他: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我不怪你冷落我。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是应该这么做的。
  谢明台确实是冲着她来的,见她起身,抬手制止,坐在她旁边。丫鬟上茶,谢明台喝了一口茶,润了喉,严肃看她,“听着,江南。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玉台和阿妤现在在哪里?”
  江南呆住,胸口一腔热血,慢慢冷了下去。
  谢明台皱眉,这段时间他把自己的人手来回调动,跟踪的人,却说失去了玉台和江妤的方向。想起自己的妻子在婚前提醒过他此事,他病急乱投医,就来找江南了。如今见江南这副样子,他压眉,“江南,私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你只要告诉我,玉台和阿妤在哪里?”
  他们已经成亲,他还是叫她“江南”。他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他想知道的最重要。而且,你还在嫌弃自己的妻子矫情!呵,亲爱的夫君,你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成亲这么多天,你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因为她没有及时回答你的话,你就开始不耐烦。
  江南勉强压下心头失落,强笑,“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玉台和阿妤在哪里?”
  谢明台挑眉,目光仍盯着她,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片刻后柔声,“……那是我找错人了,抱歉。”他站起,又匆匆向外走,扶着下巴,一脸沉思。
  江南站起,追着他步子两步,“夫君、夫君……你晌午回来用餐吗?”
  “我很忙,”谢明台知道她的意思,无奈笑,“中午有事,下午有事,晚上也有事。年关这会儿,我事情本来就多,再加上玉台又出了事……哎,你闷的话,去看看书什么的吧。天下再找不到比谢家藏书更多的地方了。”
  江南眼睁睁看着他又走了,无力坐下。她又长时间地坐着,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再一遍地问: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成亲第二日,有陈家、萧家、张家、顾家好几个家族的夫人来拜访。她和谢明台作为新婚夫妻,一起迎接各位客人。那时候,谢明台怎么介绍她来着?
  “啊?她是谁?她叫江南,以后的八夫人就是她了。”如此随便,敷衍——恰如从头到尾,他对她的态度。
  =分隔线=
  谢玉台被关在了黑暗中。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曾伴了他十年。好容易逃脱,他又自投罗网。
  天黑天亮,日升日落,完全没有时间的流动。永远只能听到愤怒的打骂声、凄厉的嘶喊声,无休无止的冷笑声。睁眼闭眼,睡觉苏醒,变得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一开始,他还能压抑自己的惊恐,沉默着,坐在黑暗中无动于衷。后来,时间慢慢地走。各种嘈杂声音时远时近,胥丽华的阴笑脸在他眼前一遍遍出现……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得不到安宁。
  “敢背叛我?我让你生不如死。”胥丽华的笑,像阴风吹过。
  “玉台,我最亲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啊。”胥丽华温柔的声音,如影随形。
  “打!打死他!挑断他手筋,让他永远别出去!”
  谢玉台满头冷汗,从噩梦挣扎出来。他不能松口气,耳边还是能听到没日没夜的怒骂尖叫声。他瞪大眼,四周还是黑暗。这是醒着,还是睡着?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全然不知,满身冷汗,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谢玉台凄声大喊,手脚捶着坚硬的墙。
  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永远被关在这里,没办法出去。黑暗这头猛兽,在后面追赶,一直撕咬着他心中最痛最柔软的地方,让他遍体鳞伤,神经疲惫。
  谢玉台呆呆地想——是不是,他只是做了个梦,醒来后,自己从未逃出去呢?
  “放我出去——!”少年绝望地跪在地上,流泪不止。
  他看到三岁幼童,被母亲无情地丢弃在街头。幼小的孩童,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去,被另一个人抱起,哭得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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