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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刺什么客-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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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这才放手,眨眼收敛苦涩心神,笑颜逐开感慨:“朕…正是如此。咳,敛尘你都长这般大了。上回我抱你的时候,小子你还穿开裆裤……我是你二叔!不记得了?抱着你弹你小雀儿那个~!嘿小子你那会儿,无声无息尿我一身。颇具你爹风范哪。转眼就长这么高了!”

夜敛尘黑着脸想了一想,模模糊糊,似乎真有这么个二叔。便引他进了秦淮岸边的僻静宅院。这不起眼的普通宅院划在黑鹰堂名下,丫鬟小厮皆是夜无影亲信,机灵规矩。中年男人就和回了自己家似的,吩咐丫鬟烧水沐浴,又让夜敛尘翻来上房橱柜里的衣物伺候,全然养尊处优模样。

待到中年男人出浴,那平淡无奇的伪饰相貌翻然一改,龙章俊彦隐有几许沧桑,端得卓尔雄朗。夜敛尘勉强从那威严烁烁的眼睛,认出前后都是一人。他从上房取出的缂丝箭袖,英颀骏悍的男人展手穿来,处处贴合,丝丝入扣。这般看来,这二叔,是做不得假了。

夜敛尘让小厮奉茶,告退道:“二叔你好生歇息。家严尚在议事,小侄去知会。”

中年男人意犹未尽瞧着他,笑意盎然一声喝:“别忙着跑~!”这声音气势十足,振聋发聩,惦记着游麟、漫不经心的夜敛尘怔了一怔,好在他表情甚少,倒也瞧不出怯场的端倪。“乖侄儿!咱叔侄难得见面,今儿好好叙叙,说道说道。都是一家人甭客套,来坐~!”

夜敛尘不得不坐。他不知他这一坐,是在和九五之尊、当今圣上,皇帝老儿平起平坐。还颇不乐意。不过,晚辈遇着远道而来的亲戚长辈,这般疏离,也是情理之中。

皇帝名讳游晟,是游昀、也就是夜无影的胞弟。夜敛尘不明就里,这一叙起来,一言难尽。两人先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家常话。夜敛尘揣测着游晟的来历,听他一口官话京腔,调调和游麟挺相近,在京城夜隐帮势力中却未曾见过,江湖上也没听说有这样一位姓夜的高手,就问:“二叔…这些年,何处高就?”

游晟心道,朕在龙椅上高就着。他见夜敛尘和夜无影如出一辙,性格却截然不同,认真平实。存心逗他一逗,戏言道:“高就说不上。你二叔渗透进朝廷谋了个职,混口饭吃,为百姓办点事儿。”

夜敛尘想到斯无邪、余善水、杜巽一等狗官,皱了皱眉。转念又想到兼职江宁驻防将军的毅鹖堂堂主,为官不一定坏,复何况是父亲的兄弟。便郑重道:“二叔若不介意,我想打听些朝事。”

游晟略感意外地挑眉,宽容大量道:“说来听听。”

夜敛尘道:“泉城遭屠的事,不知朝中皇帝如何处置?”

游晟微微笑道:“好贤侄,你打听这作甚?”

夜敛尘道:“此事和四煞神教相干。只怕那皇帝不分青红皂白,听信一面之词,冤枉好人,着了真凶挑拨离间之计。立个祸害天下的储君。”

游晟“哦”了一声,不以此快人快语为忤,反觉夜敛尘能将复杂之事看得简单,不失真意,倒也难能可贵。道:“皇帝会冤枉甚么好人?”

夜敛尘哂声道:“这皇帝虽不算奸恶,但也糊涂得很。小侄错杀皇四子,他只当是三皇子所为。三皇子还夸他有襟怀,‘其政闷闷,其民蠢蠢’。斯无邪党羽在泉城屯兵谋反,私吞赈灾粮款,祸害百姓,差点杀他两个儿子,全靠三皇子从中周旋,他竟还升斯无邪的官。这回五皇子还朝,皇帝责难起来,又将罪名推给三皇子,如何是好。”

游晟听他煞有介事提到‘其民蠢蠢’,错愕片刻,暗笑道:“这孩子把淳淳听成蠢蠢,倒也有趣得紧。”面上道:“依贤侄这般说来,三皇子对皇帝是以德报怨。也罢,三皇子的事,我知道了,你想二叔为他说个情?”

夜敛尘道:“只想知道那皇帝怎么想的。也好应对。”

游晟道:“那圣意可难测了。二叔也说不准。三皇子不欺暗室,自然用不着杞人忧天。他若是有负上意,其行可恕,其心当诛,你护着他也没用。”不待夜敛尘发话,又道:“手伸出来我瞧瞧。”说罢,探了探他的脉门,又抓住他左手无名指小指往上一捋,问道:“你这三焦经是麟儿理清的?”

夜敛尘愣了愣,冷不防游晟掌风轻拂,将他背面朝上摁倒在茶案上。游晟笑道:“乖侄儿,头肩下埋,臀往上撅。”

“……”夜敛尘不知他要作甚,听他言辞轻亵,心中大怒,却让他按得动弹不得,只能脸贴着几案狠狠回瞪。

游晟瞧夜敛尘杀意腾腾的警惕神情,心道,他倒是懂,难道朕要为老不尊不成。气氛霎时有些暧昧古怪,游晟移开目光,不去看那脸,右掌虚握,毫不客气扣至其股间,罩住欲根底部柔软饱满的囊袋,将精纯混热的真气贯入会阴,道:“存想于长强穴。”说罢手掌攫住真气上提,揉至尾骨末端,于此处驱走足少阳经里的阴寒之气,但听夜敛尘咬牙忍住哼声。他道:“你自己运气,往上走腰俞、腰阳关……很好,命门,悬枢……过百会而至人中。往下接住任脉,下行丹田,再入会阴,此为引阳入阴。”

夜敛尘依照此法门,让真气绕行三周,浑身再无走火入魔之感。之前散于六阳经里的阴寒之气,悉数归至任脉气海。大部分夜莲打入他督脉的阴寒功力都让他收为己用,少数让游晟的至阳真气化去。一时间内力大涨精神抖擞,睁眼视物清明无比。始知对方一番好意,惭愧道:“多谢二叔。”

游晟笑意甚深,直言不讳道:“乖侄,麟儿抱过你罢?”

夜敛尘稍霁的脸色,顿时因为窘迫,又阴沉沉了。

游晟道:“乾元经这门至阳武功,有些瑕疵缺陷。这些年我反复推敲,终于琢磨出这么个补救法门。你与他欢好之时,记得时常以此引阳入阴之法,为他散功。这般一来,你可将他蕴于督脉受阻的真气化为己有。也纾缓他无人接鹊桥的痛苦。你保守好这秘密,他自然不敢离你负你。这也算为叔一点见面礼。”

夜敛尘似懂非懂,将信将疑看着游晟,忽闻院中笑语嫣然。夜无影和凤翮相伴而入,凤翮笑盈盈欲向游晟施礼,游晟扶道:“好嫂子,人在江湖,就该按江湖规矩,该我向你见礼才是。这许多年不见,嫂子愈发明艳动人了,饶是我这没心没肺的大哥,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疼嫂子得紧,却又舍不得欺负狠了。”

凤翮俏脸一红,呸道:“哪里话来,明帝风流天下闻,才爱欺负人。”

夜无影负手而立,向游晟微微一笑,要他适可而止。游晟一瞧之下,心神俱震,只觉时光不曾流逝,两人好似从未分离。夜无影反手一带,将躲在背后的游麟拎了出来。游麟硬着头皮,磨蹭到游晟面前,做贼心虚道:“父皇,你也来啦……”

夜敛尘颇为恭谨地听到此处,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看向游麟。游麟也正委屈吧唧递眼色来,嘴唇蠕动比划口型:“妖魔当道,见机逃跑。”不虞耳朵让人拧住,整个人让游晟往前一拽。夜敛尘心道游麟要遭殃,正欲上前求情。却见游晟将游麟拢进怀里,狠狠地爱抚揉搓,龙颜大悦宠溺道:“瞧瞧朕的宝贝儿子,清减不少吃苦啦。”

游麟脸色很是精彩,额冒青筋谄笑道:“但求为父皇分忧……”

游晟舐犊情深,一巴掌狠过一巴掌照游麟背上拍,阴晴不定道:“你分忧的本事不小!害死你四弟,害得秦子骜老将军挂冠归乡,害得你二哥五弟无颜立身廷内!毁却泉城,还弄垮江宁军驻防城前殿,报销八门火炮!”

游麟让游晟拍得气血翻涌,稳身镇定道:“父皇英明,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切尽在父皇掌握之中!”

夜无影从袖里掏出账本交给游晟,公事公办道:“这是金陵损失明细,一共是一百六十五万两。看清楚了,莫说我讹你。”

游晟瞧也不瞧收好,撒手头痛道:“你直接把我这孽子剁了抵债罢。”

夜无影嗤地笑了声:“他值几个钱。杀你还差强人意。”

夜敛尘和游麟听得很惊悚。好在两人玩笑开过便罢,到傍晚在宅院里吃了顿团圆饭,听夜敛尘和游麟细讲如何相识、如何从京城到金陵,夜无影破天荒又夸了游麟几句,说他有勇有谋。游晟也对夜敛尘赞口不绝,说他有情有义,哄得凤翮也很高兴。游晟游麟拼起酒来是上阵父子兵,夜无影夜敛尘两父子也小觑不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喝个天昏地暗。

待到小辈和凤翮都倒下了,游晟和夜无影将三人安置好,擢着酒坛趁夜色跃上紫霞湖中的鹰阁,只见遮月和霄吼一黑一白两鹰正挤在一块儿叽叽咕咕。两人逗了一会儿鹰,并肩坐到阁沿上继续畅饮。此时月明星稀,水雾迷津。习习秋风令烦襟顿旷。

游晟推心置腹道:“那破孩子,给你添了不少乱。”

夜无影道:“既然是你心上人的儿子,我自然好生照顾。”

游晟定定看着他道:“我对他好,是有道理的。”

夜无影道:“唯兵不祥。你为大局着想。是好事。”

游晟摇头道:“也有私心。他肯为我受辱赴死,也曾为我哭过。一个真心实意为自己流泪的人,总是值得珍惜的。他要糊涂犯错,我这个当皇帝的,得拉他一把。你说是不是?”

夜无影搭肩笑道:“敬你,天下第一大情种。”

游晟揽腰回敬道:“世上第一负心人。”

夜无影搪开他的手,哂道:“你就是得了十分便宜,还觉得自己吃亏。”

游晟苦恼道:“可我见着你,才发觉甚么都是虚的。这世上人,千般美万般好,都抵不上你冲我一笑。你就算刺我一句,也比其他人千百句情话动听。我这一辈子,到遇上你,就算栽了。你还不带负责的。”

夜无影道:“好好说话,别撒娇。”

游晟心情激荡,只觉心绪惆怅如鲠在喉,柔声道:“我的陵墓修好了,随我住罢。”

夜无影没说话。游晟伸手擎了他的发梢把玩。夜无影的束发总是扎得很高,一丝不苟,很骄傲的样子。游晟见了,总是忍不住要拽一拽,扯一扯。

作者有话要说:抽得紧。。。。更得迟。。。。。。。。。。= =久等


善始善终




接下来几日,游麟蜗居玉膏楼,向温柔亲切的玉膏楼主谢春风习了易容之术,跟着天然面瘫的少帮主夜敛尘上蹿下跳抛刀子扔暗器,又听衣冠禽兽的副帮主白玉璋讲解唐门布局。

游麟在宫中没甚朋友,到了夜隐帮,却收敛乖张性子,和众人意气相投,打成一片,连带着夜敛尘也开朗了不少,两人忙中偷闲目光相交,彼此都有了难以名状的归宿感。两人结为余桃之好,无畏无惧,得到父辈认可,倒也羡煞了旁人。而其中要有怎样的勇气和决心,须历经何种挫折,只有他俩心知肚明。

游麟悟了,人么,都是逼出来的。逼到悬崖边,坚持着不掉下去,也就会当凌绝顶了。他想和夜敛尘在一起,只要他坚持和夜敛尘在一起,矢志不移死缠烂打,不就在一起了,也不是啥难事儿。往后怎样,见招拆招罢。

调戏完夜家父子的游晟,则在定林寺半山腰的王荆公故宅里,与九皇子游离秘密会晤。

游离在江南做了很多事。彼时天下大小官衙的幕僚,皆出自绍兴八县,互有来往,实际上全权掌控官僚政柄,自诩为‘师爷帮’。在不伦不类的师爷帮苗头初露之际,小九便高瞻远瞩,与此帮交好。他出身微贱,眼光比别的皇子独到,觉得拉拢同样地位卑贱却办实事的师爷帮,比拉拢朝中大臣有用得多,便宜得多。

此番南下,在修缮河工行走各地的同时,游离几次摆脱金陵王世子的监视,暗中通过师爷帮裙带人脉,查清了江南无中生有的赋税,皆海纳百川归于金陵。知此地必有蹊跷,有意摸清底细激浊扬清。期间又物色了不少不得志又有才干的地方官员留为己用。只待时机成熟整顿吏治。

孰料游麟一出现,就将游离快弄明白的事又搅乱了。要说事乱,不如说心乱。他这失踪专业户三哥,要么别出现,要么别消失。这样一消失,他不但要和江南那股未知势力周旋,还得分神收拾泉城烂摊子、暗访游麟下落、对付四煞神教。好在泉城知府的师爷和杜巽一的幕僚中,皆有师爷帮埋下的暗桩幸存,弄清泉城之乱的前因后果并非难事。

待到父皇微服私访到金陵,他心里有底,面上依然是毫无波折,眼中静水流深。

游晟打量着游离:“你很好,游麟游琴一出事,你便请旨来江南。知道的事不少啊。”

游离又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入定,既不装糊涂,也不充明白。

游晟瞧着他,笑了:“看来,你知道谁要杀游麟,也知道游琴怎么死的。”

游离闻话掀袍而跪,依旧默不作声。有些话,父皇可以问,他却不能答。

“起来罢。你不但知道这些,只怕是连朕的心意都揣摩准了。这才请缨江南不是。”

游离起身,不卑不亢道:“父皇心怀烝民,儿臣为朝廷办事。用心一处,不遑妄度。”

游晟慈爱地替他拍了拍膝上泥土,叹息道:“用心一处,朕有九个儿子,精明的忙着尔虞我诈,不成器的忙着享乐自保,也只有你与朕用心一处。今儿没别人,咱们父子说说体己话,无论说了甚,朕都算你无罪。这些话事关重大,权当朕考你,答错也无妨——泉城之乱,游麟是罪魁祸首,想必你也知道了。你说朕该如何治他的罪?”

游离沉默片刻,如数家珍道:“泉城之失,乃几位皇子及其背后势力与直隶总督之斗。父皇将计就计,夺去明威将军秦子骜兵权,除却二哥五哥背后势力,平定四煞神教在龙山镇聚集的乌合之众,又收回杜巽一私囤兵马,编入禁军。此后着人安抚灾民,圣眷甚厚。损失固然惨重,却保得山东长治久安。此中三哥亦有苦劳,儿臣设身处地,未必及得上三哥举措。不知者无罪,复何况三哥事出无奈,何罪之有。治三哥之罪,并无好处,画蛇添足之事,父皇如何会做。儿臣深以为然。”

游晟大笑不止,道:“说你秉公无情置身事外,方能看到得失厉害所在。你一番话连道四个‘三哥’,却也是有情有义得很。看来泉城的事,你已经为游麟查的很清楚,想必杜巽一纵火烧成想要毁灭的证据,四煞神教煽动灾民的用意口实,你也拿了不少。你不呈与朕瞧,也是自知多此一举了。那么,你说说,杜巽一这般放肆,朕却升了斯无邪的官,是个什么道理?”

游离道:“斯无邪本任九门提督,兵驻京城,朝中大员无不慄慄。父皇擢为直隶总督,离京至于保定直隶总督署,其中深意,儿臣不敢妄加揣测。”

游晟将密诏交予游离,沉声道:“豺狼在牢,其羊不繁。你都懂完了,还不敢妄加揣测。收拾收拾东西,滚回京监国去罢!你爱用谁用谁,朕管不着啦!”

游离呆呆握着密诏,不明所以犹豫道:“……江南……”

游晟打断道:“游离,你可知这是谁的故宅?”

游离举目一看杂草丛生无限荒凉的半山园,道:“王荆公的。”

“王荆公此人,生于积贫积弱的天水王朝。他变法为何失败,你可知道?”游晟顿了顿,缓缓道,“他的诸种举措,说到底,拘泥于敛银充盈国库。那国库再充盈,一味给外藩赔银子,也不算个事。银子从哪来?你立法惩治贪官污吏,贪官污吏以此法惩治老百姓。那倒不如国库紧张着将就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好过。”

“……”游离默默听了。

游晟笑道:“国库每年拨给江南的银子,减免赋税,那也不是白给的。你看这江山贪官漫山遍野,就认为吏治糟糕的很了?哪朝哪代贪官不多。当官没油水,谁肯进天子门下呢。这些话不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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