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之花落如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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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刚刚差人来寻了太傅去商议国事,只留了我独自温书。
却是看不进,于是从脖子上拎起悬着佩玉的红绳,看着佩玉轻轻摇荡,印着阳光带出迷离的华晕。
没由来地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庆生宴上景华看着佩玉时充满童真好奇的眼神,只稍思量了番,我就跳下椅子,不管身后宫人们的惊呼,奔离了书房。
长乐宫里繁花似锦,漂亮的就像仙境一般,我站在院门口半俯着身子气喘吁吁。
平顺了些由于奔跑乱了的气,我直起身慢慢向里走去。
整个院落都很安静,异常的安静,一路走去几乎没碰到什么宫人,我有些诧异,记忆中的繁华竟是遍寻不着,只除了满院飘飞的绯寒樱。
然后在那层层彩云之下,我看见了一个静静站立的小小人儿,仰着头,看着空中片片翻飞的花瓣,任其拂过自己的脸庞。
一切就像一幅画一样,我不忍心打破画的美丽与静谧,于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回过头,看着我。
“景华。”我先喊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些不确定,“贤哥哥?”
“恩。”我狠狠点了下头,然后他笑了,犹如纷落的花瓣,轻轻柔柔。
于是我也笑了,走上前,很开心地从脖子上取下那碧绿的佩玉,“这个送你。”
我伸出手,玉珏静静躺在我手心。
他有些诧异,看看佩玉,又看看我,然后摇头,“我不能要,这是父皇给你的。”
“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处置它。”
“可是——”
“拿着。”不管他的拒绝,我有些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将佩玉塞到他手上,“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他盯着手里的玉珏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真的?”
我笑了,“我是太子,一言九鼎。”
他想了想,终是笑了起来,然后跑了开,边跑边回头,“贤哥哥来追我呀,你肯定追不着。”
我先是一愣,而又笑着追了上去,旋起的风卷起身旁的落花,片片飞舞。
这一刻我想我是快乐的,因为我的心里没有诗书礼仪,没有帝王学修,没有太子职责,有的只是我的天真,我的童趣,我应有的无忧无虑。
只是当时的我却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竟为景华带来了最深刻的灾难。
当父皇铁青着脸迈进书房,怒气冲冲将佩玉扔到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吓呆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温和地看着我,就算偶尔的训诫也不曾如此盛怒过。
屋里屋外已经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太傅也跪在了一旁,我看着父皇,不知所措。我不知道父皇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紧紧咬着下嘴唇,颤抖着跪在父皇面前,“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太傅曾经告戒我的。
整个书房里静的可怕,每个人大气不敢出。我跪着,双手撑地,垂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帘明黄衣摆,不敢动分毫。
“范晋。”父皇沉声道。
“老臣在。”太傅低着头应道。
“太子教导失利,不明书理,不知祖训,谁之过?”
太傅身子一僵,一叩到地,“老臣之过,老臣甘愿受罚。”
“那朕罚你官降半职,减俸一年,可有异议?”
“皇上责罚得当,臣不敢异议。”
“好,朕命你将功补过,日后好好教导太子,不可失职。”
“臣遵旨。”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抬头,僵直着背板,等着父皇发落,却是等了半晌,只听到父皇一声冷哼,而后便是众人恭送父皇离去的声音。
然后有人扶起了我,“太子爷,东西收好了,今后可别乱送人了。”我抬起头,父皇身边的陈公公正拿着那块佩玉递到我面前。
垂眉,我接过,见陈公公转身要离去,我连忙喊住了他,“皇弟怎么样了?”
陈公公顿了顿身形,微微转头,“太子爷还是不要管别人太多为好。”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没由来突然觉得心慌,然后我转身朝门外奔去。
“太子!快拦住太子!”太傅在我身后惊叫了起来,门口的侍卫匆忙冲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放开我!让我去找华弟!放开我!”我挣扎着,踢打着,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架进了书房,强按在椅中。
太傅垂手恭身立在一旁,“还请太子不要让老臣难做。”
我喘着粗气,愤愤盯着他,却是没有半点法子。
“太子是否觉得很愤怒?很委屈?这是自然,但太子知道原因么?”
我继续瞪着他,没有接话。
“那是因为太子自身还不够强,所以只能受他人之困。这世间,唯有强者得以生存,太子若想摆脱现在这种局面,就只有想方设法使自己变强,太子是否明白老臣之意?”
我看着他,仿佛明白了又仿佛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太傅是在说现在的我是保护不了华弟的,我太小,就只能听父皇母后的话,做父皇母后叫我做的事,别无选择。
我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在心中蔓延,于是颓然垂下挣扎的胳膊,“还请太傅继续授课。”
太傅欣慰地笑了,我却觉得心里一阵阵酸疼,疼得我想哭,却是怎么也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窗外,原本艳阳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起风了。
风起花落。
遇到景华是我不曾想到的,长长的花廊,我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
他明显的消瘦了,衬得眉目更加清俊,却也更加陌生。
怎会陌生?我有些恍忽,才忆起我们两人竟已有两年未见,从那时起,整整两年未见。
也许该说我在逃避,我怕他怪我,怪我明知父皇当初的嘱咐还将佩玉送给他,怪我给他带去了那么多的磨难。
那次佩玉之事给他和他的母妃带去几乎致命的打击,谋夺国之稀宝,皇权象征,罪责重可灭族,最终,他的母妃被打入冷宫,而他,差点丢失了皇子的称号。这些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犹记得当自己听到这些时那种从头凉到脚的绝望,因为我知道,景华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
乍一看到他,我有些无措,牵着景毓的手一瞬间有些冰凉。
他应是也看到我了,步子有些微的停顿,然后他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却发现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过我一眼,只是漠然地望着前方,冷眉冷眼。
终,擦肩而过。
只是经过的瞬间,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得他低低一声冷语,“我恨你。”
我整个人僵了住,直至身旁的景毓轻轻拉了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
跟景毓回到凤临殿时,我发现自己竟是已经泪流满面。
我问母后他为什么要恨我,母后轻轻把我搂在怀里,掩去我哭泣的面容,“因为你将来会成为这帝国的皇帝。这个世上有资格当皇帝的人很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而最后当上皇帝的却只有一个。”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我抬起头,“那我不要当皇帝可以吗?”
“胡说!”母后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看着母后薄怒的面容,我终于明白,我跟景华之间的鸿沟是永远也无法逾越的,任凭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变强,一切都只是徒然。
景华对我的恨意让我伤心,我多想扮演好一个哥哥的角色,从小照顾他,直至长大,但事实却是我失败了,失败的彻彻底底。
而如今,我有的,就只有毓了,我不再容许自己的失败,所以我更周密地呵护他,尽我可能护他周全,不让他受丝毫伤害。
看着日渐依赖我的毓,担心不是没有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如何在这个复杂的宫廷中生活下去?
母后说的很对,这个世上有资格当皇帝的人很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而最后当上皇帝的却只有一个,所以每个人都极尽自己的手段去争抢。阴谋,刺杀,诬陷,从一开始的惊心,到习惯,再到漠然,多少年的磨练终于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无欲则刚,所以我学会了凡事一笑置之。皇家血脉又如何?被废,被黜,被流放,最终不过如此下场。
也许我真的幸运,除了两次有惊无险的刺杀之外,几次大的朝堂风波我都全身而退。父皇依旧对我万般恩宠,我的太子之位不曾动摇分毫。
渐渐皇宫里的皇子皇侄越来越少,整个朝堂经过各种党派划分后最终形成两大派,一边是我的太子党系,一边是景华与景明的皇子党系。
我与景华,竟走到了这一步,天堑两端,决绝的对立。
真真隔世如梦。
“太子殿下。”小德子垂手立在门旁。
“事情怎么样了?”我问。
“已经办妥,奴才照太子的吩咐给几位大人送了书函。”
“那就好。”我微颔首,挥手遣了他下去。
今儿个早朝时分,边关来报说临国北狄蠢蠢欲动,有调兵迹象,朝堂一片哗然,父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人心真是贪婪,从一国之内争王夺权,到两国之间争地夺民,大家汲汲争取的到底是什么?我唯有轻叹,只可惜了黎民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竟是平白被人当做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和牺牲品。
堂上已开始出现争论,从是否安抚到如何武力征服,从边关戍守到将领人选,各家争论长短。有些大臣看向我,我却没有回应,仍旧保持我的冷眼旁观,只是犹如看戏般看着堂上众人姿态。
真真就像一出戏,有红脸有白脸,而每张冠冕堂皇的脸下又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一己私欲。
我只觉好笑,却不期然与对面的景华对了上,他看着我,眼神深沉,我知道他在揣测我的心思,于是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眯了眯眼,别过头去。
我们是政敌,却同时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因为我们时刻都在揣测对方的用意,对方的行径,目的只是为了寻得机会一举扳倒对方。呵,多么矛盾可笑的事情。
最终还是没有争议出个结果,父皇有些烦躁地宣布退朝。我慢慢退出大殿,一个人远远走在最后,然后我看着景明向朝中一位将军走去,看似只是微微寒暄了番,但我已经知道了。我微扬嘴角,无声地笑了。
一回景阳宫我立马喊来贴身服侍太监,吩咐他前往几位军中要员处,看起来我也该准备我的计划了。
“哥。” 竹帘掀起,一道清越的男声伴随着几丝午后薰香的风翩然而至。
我抬头,毓大步走来,略带清稚的年轻脸庞闪着桀骜的笑容,眉目如画,俊逸非常。
“怎么想到来了?”我伸手替他整了整稍许凌乱的发丝。
“路过,进来瞧瞧。”他如儿时一样将头埋在我怀中,轻轻蹭着。
看着他的样子我轻轻笑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般。”
他抬起头看定了我,“再大我还是毓啊,就像贤永远都是贤一样。”
“是吗?”我却是怔了怔,垂下眼眸,喃喃轻语,“那为何世上又有那么多的物是人非呢……”就像这皇宫中的每个人一样,哪个还能说自己一如既往,从不曾出卖过自己的灵魂?就连亲生手足也为了争那九重阙上的帝位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己是重重朝代中经年累月的凄惨,无论宫墙中横了多少尸体,即使烂了,朽了,怕也是乡野闲谈,聊以一资。
我惨淡一笑。
恍惚间,什么东西覆上了我的唇,看去,竟是毓淡红的薄唇,我愣了住。
“毓会一直陪着贤,永远不变,贤说好不好?”
看着他犹如孩童般的动作表情,我真不知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宠溺是对是错,只得轻笑,“好,当然好,毓说什么都好。”
原本以为他会很开心,谁知他竟是垂了眼眸,静静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为什么你总是都把我当小孩来哄。”他垂着头,声音低低沉沉,“我明明已经十五岁,我是大人了啊。”
我哑然,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贤,我喜欢你,真的,一直都很喜欢你。”他突然抬起头,双手抓紧了我的胳膊,眼中闪着我所陌生的热烈的光。
我怔了住,但只是一会,我慢慢扮开他紧抓我的手,“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啊。”
“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狂躁起来,“你的喜欢跟我的不一样!”他盯紧了我,我也看着他,柔和地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半晌,他却是颓然放下了手。
“毓,你还小,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我轻揉着他的发丝。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长久依赖的错觉。这句话我却是放在心里,没有说。
“那贤知道什么叫爱情吗?”他看着我,表情是茫然而又认真的。
“我?”抬起头,我望向窗外飘过的云,“不,我也不知道。”
第二日,朝堂上格外的安静,没有了昨日的争论不休。
我暗暗笑了笑,果然大家都做了安排,只端看谁更技高一筹了。我看向那头不动声色的景华,决定静观其变。
“众爱卿可有决定了?”父皇端坐上位沉沉开口。
下面一片安静,大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自家主子吩咐,谁会开场?
父皇微微蹙起了眉,知他是等的不耐烦了,我思量了番,正准备站出来,却瞧见景华恭身出队列,“父皇,儿臣请命带兵出征。”
什么?!我震惊地望着他,有些不太能接受我听到的话,怎会与我预计的相差如此之多?
父皇显然也是震到了,看着景华半晌没有说话。四周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我感觉到几道向我投来的目光,我知道那是昨日我所知会的几位大臣,于是我投过去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能站在这朝堂的大臣毕竟都是见识过人之人,很快大家镇静下来,然后照例分成两派为着景华出征是否合适争论起来。
然后我看见父皇隐隐投来的目光,我敛眉沉吟着。
燕贵妃出身将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景华是军方系统在皇室的代表,再加上他的皇子身份,让他带兵自是能得到大部分人的拥护,于公,这再恰当不过,但于私……
我冷笑了下,于是也恭身出了队列,“父皇,请允许儿臣与皇弟一同出征,为国效力。”
大殿上再次寂静了,然后又是一片哗然。
让景华带兵,等于是给了他兵权,那对于他无疑是如虎添翼,届时对我造成的威胁也是非同小可。我不能坐以待毙。
父皇看着我,喜忧参半,“两位皇儿,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父皇这话其实是对我说的,他担心我,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却只是笑了笑,“父皇敬请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护我天朝万里江山和万千子民以安宁。”
于是父皇笑了,分别封了我与景华为左右帅将,共同执兵。
朝事散罢,百官走尽,我被父皇召进了御书房。
“贤儿,父皇想说的想必不说你也明白,父皇现在只是担心到时候远离皇权,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军方有些人让父皇很担心哪,所以父皇现在给你一道密诏,万不得已时……杀无赦。”
为着父皇的话我心惊了下,为着这天家淡薄的亲情,却也知道父皇是为我着想,于是我恭身接过密诏,“贤儿记下了。”
当晚父皇便在宫中为我们饯行,席上景毓哭着死抱着我不肯放,众人都知道我对他的宠溺,故都只以为他使小孩子心性,一笑置之。
我却是知道的,但我能给的只是轻抚他的发丝,对他允诺我必回来,其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