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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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塘仓知道又惹了坚贝央。心想:惹就惹吧,惹一次和惹千次也不过是一回事。何况,他坚贝央变着花样夺人之爱也不符合佛教的戒律呀。佛门“律部”指的很清楚,凡是献身佛业的高僧大法者,都应该过着清净而俭约的生活,不能涂香装饰;不自歌舞也不观听歌舞;不坐卧高广床位;不接受金银象马等财宝。除必需用品外不留私财,不做买卖不算命看相等等。而他坚贝央呢?哼!……我吉塘仓就是不服气!不过,也悲哀啊,今天的佛门有几个人像佛祖那样恪守上面的戒律?一个受圆满戒的“格龙”高僧,他得遵守二百五十三条戒律,但真正全部做到的,全寺怕数不上几个,包括像我这样大大小小的活佛们。
未过多久,他的随从僧人便往他耳根小心翼翼地灌进一串闲话:“活佛,寺里传言说你不尊重寺主坚贝央,把坚贝央不瞧在眼里,还说……”侍从欲言又止,谨慎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一声未吭,满脸肃穆,只是把头偏向侍从,意思是他在等待后面的话。
第一部分第二章 坚贝央与吉塘仓佛珠(2)
“他们说你与马步芳有联系,想借马步芳的势力,把吉祥右旋寺控制起来。”
他心口沉了沉,但马上坦然笑了笑,未应答随从的话,只是心底忿忿诅咒道:鬼话!真是佛未想过的,鬼却认作了必然。我都快七十的人,上午不知下午的归途,今天不知明天的阴晴,我控制吉祥右旋寺对自己有何裨益,能积何种功德。佛门之人,阖上眼带不走一根针、一条线,身后面又没有一男半女,赤裸裸而来赤裸裸而去,化成一条虹光一堆白灰,连个尘埃都留不下来,我争夺寺主之权干什么?我去勾结马步芳干什么?哼,真是歹毒阴险!谁都知道,马步芳是吉祥右旋寺的大敌,也是残暴的地方军阀!我堂堂金座活佛吉塘仓怎会与蛇蝎恶狼为伍呢?当然,没有云彩天上不会下雨,没有腐尸秃鹫不会盘旋。他和马步芳还真有往来,但马步芳贼心不死,想重新控制吉祥,你能咽下这口气吗?吃亏的最终是吉祥右旋寺。让人去说吧,他吉塘仓才不怕人说呢!俗话不是说嘛:人不说人等于你是死人,牛不抵牛则那牛是孬牛。活着就得让人说闲话泼脏水,哪怕你是一位活佛。活佛世界也是一个不安宁的世界啊,它毕竟是活人组成的世界,割不断的物欲、爱好、风尚。只要吉祥右旋寺平安兴旺,哪怕头扣臭屎盆也无所谓,我吉塘仓就是为吉祥右旋寺而生而死的。为了一串佛珠而大动肝火,还算什么活佛?
有人说吉塘仓的福气是佛珠带来的,吉塘仓听了一笑,从来不做任何解释。但他心里还是悲哀地叹息,佛教靠的是教义、佛法去征服世界,而不是一两件宝贝灵物,要是那样,活佛不就成了巫士、卦师、星相者了吗?可话说回来,这串佛珠还真有灵性,它救过他的商队。
荒诞的故事经过一波又一波的加工传说,佛珠便成了无所不能的魔权。
那年他的商业管家仁增去拉萨经商,一百头驮牛中一半驮子是内地产的精细瓷碗。藏人不喜欢无图案的白瓷碗,爱好有吉祥绘画的白瓷碗。他们的生活中不能没有憧憬;不能没有希望。所以,一切用具都追求象征意义,瓷碗更是如此。这次买来的茶瓷是他画好图、写明各类的数目,专门派管家仁增去景德镇订做烧烤的。这些内胎细白的茶碗中有三道蓝的龙碗。三道蓝条条蓝格莹莹像大海的波涛,又似湛蓝的长空;有金边环绕的金碗,金丝富丽堂皇,像金子迸射出异彩;吉祥八宝图案的中档白瓷碗占了大半。
轮、螺、伞、盖、花、罐、鱼、花八吉祥各是各的象征,各有各的风姿。轮是指八辐轮,八根辐条象征佛祖释迦牟尼一生的八大伟业,也象征车轮似的佛法滚动向前,所向无敌;白海螺则表示法音无障,四海皆及,但绘的海螺其螺纹必须是自左向右旋,按顺时针方向,太阳升落的轨迹,这种海螺才称法螺;白伞盖也有讲究,它本是远古印度贵族、皇家出行时的仪仗器具,后来佛教取其形式,象征遮蔽魔障,守护佛法,成为佛教的法器之一;至于盖,也叫尊胜幢,它原是古代印度的军旗,佛教用来作为解脱烦恼、得到觉悟、获取胜利的象征。花是特定的,指莲花。佛经五种莲花中白莲花最为高贵,把莲花搁在八宝中,是莲花“出五浊世,无所污染”之意,作为高尚纯洁的象征。罐呢?罐象征瓶装净水,以四海之水灌顶,象征着佛教徒们的吉祥清净和财运亨通。八宝中有鱼,鱼是万物中最活跃的生物之一。它自由游泳,自在生长,使佛教徒把它认定为解脱、坚固、活泼的象征。最后一宝是吉祥结,也是俗话所说的“万字不断”。它实际上是佛教象征符号“”的变型图案,把“”字织成了盘曲的、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图案,意寓着佛法回环贯彻、求无障碍。
还有书写着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等字样的瓷碗。它们的碗面外胎釉或是全绿,或是全桃红,或是全海蓝,或是全土黄。字和图案却是镂空或是镶嵌状,煞是好看。碗的样式也有好多样,有敬佛净水或是斟饮美酒,畅怀酥油茶的高脚杯盏型;有敞口、矮身、富态的拌糌粑胖墩墩碗;还有喜庆节日款待来客嘉宾的稍高且圆满的各种碗型。碗式琳琅多姿,但藏区碗中却没有内地那种敞口开怀的大海碗,或是光光净净的本色胎碗盏。藏民不喜欢没有色彩、没有装饰价值的碗具,尤其讨厌大海碗,他们认为只有永远吃不饱的饿鬼才用那种碗。
每只碗在内地一般购价半个银元,顶多一个银元,但运到巴颜喀拉山中段的结古寺,运到阿尼玛沁雪山脚的果洛草原,就至少能卖五六个银元。如果再远一点,到藏北、到拉萨、到日喀则以西,那卖个八、九、十元不成问题。一只普通小碗换一只羯羊,二只换一头牦牛。那是约定俗成的交易筹码,还有一坨坨的牛肚子、羊肚子(胃囊)装的酥油。算下来,一块钱的货变成了八块钱的财富,商队就大发财了。
另一半驮子也是内地货,有绸缎、布料、水獭皮、茶叶、红糖、冰糖、火柴、针头线脑等等。只要送进草地就能挣一大笔钱。快到拉萨时,驮队货物也卖得差不多了。除去银元、麝香、熊胆、鹿茸等轻便硬货,商队把变换的大批牦牛、绵羊赶到拉萨东南部的上巴林,交给克什米尔人,付给屠宰钱,他们就按伊斯兰教的规矩宰杀分割成块块了。但他们大多不要工钱,你要么送给一个牛头,要么送给他们牛下水,就算是清了劳务费。新鲜的牛羊肉再拉到巴廓街南侧的冲赛康市场,一斤牛肉十五两藏银,羊肉七两藏银,一斤酥油能卖到二十两藏银,这又赚了四五倍。
仁僧还要走下去,下一步路线是雇人骡走后藏,到日喀则,经亚东到印度噶伦堡,再到加尔各答、孟买。在拉萨置办的是西藏土特产,从加尔各答把英国产的各种轻工化工产品,还有手表、塑料,化妆品、化纤衣料、英国金银器具等等运回到拉萨再一倒腾,又是赚了一笔大钱。从拉萨回返吉祥右旋寺也不空手光背,驮回来的有卫藏的各种细呢氆氇、彩色线织、毛织的花褐子、卡垫、江孜的地毯、马鞯、拉萨的四耳水獭帽,还有印度进口的英国手表、香水、脂粉、尼龙布、白轻绸等等,甚至二十粒驳壳枪、左轮子、加拿大俄国的“卜拉”长枪、美国的“七六”步枪,成箱的子弹。不过这些得保密,不然危险太大,随时有可能被强盗、官家打劫。驮队一个个像酒鬼赌棍,嗜枪如命,转往东藏各地和内地推销,更能赚回高出本钱几倍的银元。商队一趟回来,少说也赚三五万银洋,不过周转时期有点漫长,一个来回得两三年光阴。但由于利润肥厚,吉塘仓后来组织了三个商队,一队专门走兰州、北京、江西;一队走吉祥右旋寺至拉萨的来回;另一队则是从拉萨到印度的往来。三个商队既是流水线,各有其责,又相互联系,环环相扣,单独核算,按所得取报酬。
吉塘仓佛邸的商队在吉祥右旋寺是出了名的,在整个东部藏区的各个草原部落、山寨村落也是出了名的,即使在拉萨巴廓街的各个货栈旅舍也无人不晓。提起吉塘仓佛邸的商队,都会翘起大拇指,眼中流溢出钦佩仰慕的喜光,会连声赞叹:“好样的!”每次商队去拉萨,他都会让仁增代表他吉塘仓去大昭寺、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供养千盏酥油长明灯,以纪念佛祖、格鲁巴始祖宗喀巴以及历世达赖、班禅,还要适当布施各个寺庙僧人,同时给噶厦政府各级官员都打点礼品。拉萨地方穷,货物缺,上上下下都很容易满足。拉萨街巷有这样一首歌谣:“货物全不全/问问是否是安多吉塘仓商队就知道/姑娘好不好/问问是否是琼结血统就清楚。”
第一部分第二章 坚贝央与吉塘仓佛珠(3)
吉塘仓初次听到这歌谣,还亢奋了好一阵,但后来却有了一丝酸楚。他晚上诵经祈祷时,面对墙上挂着的佛祖唐卡喃喃表白道:“佛、法、僧三宝,至尊佛祖在上,我明白我的做法违背佛门的戒律,持戒僧人是不能拥有必需用品之外大宗财富的。我也明白,财产本身就是烦恼,就是不明白一切法缘生缘灭,无常无我的原故,是贪欲的必然,由此产生莫名其妙的嗔恨,不知无常无我的痴述,以财富权势审人的对众生之傲慢,对人世诸多判断的犹豫,各种偏见邪说。但没有财富,没有银元,我吉塘仓如何普度众生?如何体现大慈大悲?如何实施“六度”第一度“布施之首”?如何弘扬佛法,修建佛塔佛殿?如何为大寺和众寺院僧侣供经供饭,保障他们安心诵经念佛,实现觉悟圆满?不积攒财富,如何买得奇珍异宝装饰佛像,用金箔来装饰佛身佛面,用鎏金来装饰佛殿的尾脊,使金瓦金碧辉煌、光射数百里。说实在,要实施佛教的“六度”,财富是很重要的一面呀!佛祖不是要求信徒们切勿空泛地普度众生,而要实实在在拿出具体行动来,这就得拿财富的多寡厚薄来说话。这是真谛啊!佛门展示世间诸种苦难现象和苦难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消灭苦难,寻求灭苦的方法吗?没有财富如何消灭苦难?财富是削除苦难的前提和基础,教义和财富是佛门的两只翅膀,我们不能清高地只谈教义、只讲超俗。没有财富,佛门是撑不起腰杆、迈不开脚步的,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好。
“至尊佛祖啊,作为你的弟子,除了北方极乐香巴拉圣地有人间幸福境界以外,我觉得在其他地方也应出现幸福天地。就是佛经《增一阿念经》中佛祖描绘过的理想世界:在印度转轮王统治时期,那时候世界上土地平整,如镜清明;谷物丰饶,遍地皆生甘美果树;时气和适,四时顺节,人身康乐;少病少恼;富足如意,食不患苦;欲大小便时,地自然开,事已复合;金银珠宝,散在各地,与瓦石同流;人民大小平等,皆同一意,相见欢欣,善言相向;言辞一类,而无差别。佛祖指的这个时期不就是人间极乐世界的楷模吗?这人间极乐世界的大半不就说的是物质生活吗?不就是丰衣足食、人身康乐、富足如意、少病少恼吗?有了足够的财富,人间才会大小平等、意见一致、相见欢欣,善言相向。看来,佛祖也是很现实的,说话也实话实说,他期望人间能达到转轮王统治时期的情景。”
想开了,他的手脚也放开了,他毫不愧疚,理直气壮,对驮商抓得很紧。商队返回佛邸后便马上召集内管家、库银员、商队管家当面算账审核,晚上通宵点起汽灯,一项买卖一项买卖地核算,不让一分钱从指缝间漏走。为了学会算账,他专门请了小镇上一位汉人老学究教他打算盘,翻译出口诀背诵下来。现在,他吉塘仓商队上至管家下至伙计都能拔弄几下算盘。
大前年,吉塘大佛塔竣工,他举行了盛大的开光典礼,邀请了东部藏区各大中寺院的主持活佛、总法台、各大部落联盟的千百户及头人。一时吉祥右旋寺来宾如云,香客如织,连金鹏镇街巷里也人挤人,像装满羊粪的毛口袋般膨胀起来了。庆典活动的隆重、豪华震动了整个东部藏区,一时成为佳话,人们整整谈论了一个年头才停了这个话题。
他邀请的客人中有一位内地很有名气的汉传佛教老方丈。老方丈辞别离开他佛邸的早晨,他和老方丈共进早餐,老方丈只呷口茶便合掌问道:“贫僧有一烦恼,不知吉塘仓活佛能否解度?”
他见方丈脸色认真严肃,便痛快地点点头,示意方丈但讲无妨。
“听说活佛的商队很活跃,去东上西,走南闯北,买卖还做到了圣地印度,不知可有否?”
他坦然点点头。
“听说活佛的佛邸是全吉祥右旋寺最富的佛邸,可否是真的?”
他踌躇满怀地又点了点头。
“我不懂藏传佛教的规矩,请原谅我的唐突鲁莽,但不管是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都信仰的是佛祖释迦牟尼,都以三藏为宗旨为准则,豪华奢侈、广积钱财应该是佛门禁戒的,尤其持戒僧侣必须遵守具足戒。请允许我坦言相陈,活佛如此大事庆典,是否超出了佛祖规定的节俭、不浪费财物、不聚敛财富的教诲?贫僧想领教领教。”
这阵他才明白了老方丈满脸肃气的意思。他笑了笑,斟酌了一下,合掌致礼:“方丈坦诚真言,是我佛门的大幸。在方丈之前,也有不少高僧大德者或当面或捎话来问过这一疑问。我明白,都是为了佛门正名,佛法弘扬。”
老方丈矜持地合掌还礼:“活佛所言,正是贫僧的心愿。”
他话锋一转,突兀地问道:“方丈,您看这大佛塔修得如何?”方丈脸上瞬时涌满幸福、满足的神彩,枯核般的眼珠子蒙上了一层水花,颤抖着声嗓说道:“好,好!中国无双,亚洲第一。佛法大弘扬,佛门天大喜事啊!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活佛一生圆满啊!”
吉塘仓没有笑,却一字一眼慢腾腾问道:“老方丈,你知道吉塘大佛塔花了多少银元吗?”
方丈茫然地摇摇头。
吉塘仓张开一个巴掌。
“五万?”
“五十万!”
方丈的脸一下涨大涨宽了,稀眉上的两根长寿眉立了起来,愕然半晌才张口:“五十万?哪里来这么多?化缘的?施主供养的?”
“方丈请慧眼一算,这方圆百八十里的草地山谷,坐落有几顶帐房、几个村寨?靠化缘,即使跑断腿也怕最终会饿死的。再说,这藏地除了牛羊,就是产不了二百斤的青稞地亩,教民连自己的肚皮都撑不圆,哪来银元供奉给你?方丈,这藏传佛教的教区哪像你们内地汉区那样,人口稠密,三里五里是一寨,百八十里就有繁华城镇,农工商样样齐全,地方富庶,缘有化头,也有可化的。”
方丈释然,连连点头,但眼神依然迷蒙如烟,放出疑惑。
“即便是部落教民乐于供养,这披着金色袈裟张嘴吃饭的就有三千六百多人,光吃喝一天得开销多少?还有二十八座佛殿的日常佛事活动的支出,六十四个佛邸每日的开销,谁能供养得起?东部藏区不像西藏腹地,寺院没有自己的庄园、牧场、农奴、牧奴,没有直接交纳的粮食、酥油钱租,可供驱使的仆人差役。全靠自己寺院来养活僧侣、维持寺院的开销,我不经商能行吗?不想办法积财招财,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