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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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马安良调集部队磨刀霍霍地准备进攻亲王下属部落和吉祥右旋寺,亲王才恍然醒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危害性,他赶紧到四世坚贝央面前,承认错误,答应在限定时间内交纳罚银。经坚贝央从中说合,马安良最终没有动兵。
历时两年的风波平息了,但伤透了心的四世坚贝央却因这场风波,精神受到极大的折磨熬煎,身体一下垮了,五个月后与世长辞。四世坚贝央圆寂的一半原因,寺内外不少僧俗都看成是亲王的缘故。双方心灵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裂痕,根本施主与福田的关系拉开了距离。
要不是大敌当前,他吉塘仓或许不太乐意邀请亲王前去观赏七月柔扎节的法舞和米拉日巴劝法活报剧。但今天,是非请不可的。哪怕亲王不肯来,这个外交姿态是万万不能缺少的,这是做给双方百姓看的,是向亲王传递寺院的亲近信号,表示寺院对根本施主的尊重、友谊,相互悠久历史联系的重视。当然,也是给马麟看的,让他看到蒙藏联盟力量的势头,不敢随意轻举妄动,涂炭生灵。
亲王听到侍僧先行通报,早在二门内的大院中心等候。见到他的身影,就急急迎上前来,双手平捧着黄丝哈达,恭敬备至地躬身献上:“尊贵的总法台吉塘仓活佛,请接受我无比至诚的敬意,您的莅临让我心花怒放,浑身轻爽。”
他接过哈达,翻手搭在亲王脖颈上:“祝福亲王身心爽快轻松,诸事吉祥如意,事业兴旺发达。”
亲王合掌致谢:“拜托佛法僧三宝保佑。”
两人手搭手蹬上楼梯走进二楼会客厅。
吉塘仓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忙着招呼他的亲王。他俩未见面也有好些年头了。他返回大寺那天,亲王府也派出了欢迎代表团,但亲王没有露面。
老了,岁月不饶人啊!矮胖的亲王虽然还是那样矮胖,前庭宽宽显得富态,但那蒙古人特有的高高颧骨上已经刻上了几条棱角分明的皱纹,更不用说单眼皮的细长眸子尾有了三条延伸到耳廓的纹路。原先轻狂单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如今变得深沉了、成熟了,看去有了点城府和思虑,自然,也由清澈变得有点浑浊。三十多岁的人比实际年龄老了七八岁。他没有时间闲聊,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
亲王双手合掌一再表示感谢,很感慨地提起早期友好如一家的根本施主与福田的亲密历史,对自己处事轻率而引起的隔阂和误会,也表示了谦意,特别感谢总法台亲自上门专意邀请他参加法会的诚意。末了才说他最近身体不舒服,肠胃阵发性作疼,去了怕坚持不到结束,中途退场又会扫大家的兴,说不定有些小人又会借机造谣挑拨,所以就不去了,请金座活佛见谅,并望告知大寺其他活佛和先哲们。为了表达对大寺教业的赤诚之情,对总法台的敬仰,我准备了一点微薄的供养,布施每位僧人一块银元,半斤酥油,一斤奶酪,一木碗人参果蕨麻。东西不多,但信仰无限。
吉塘仓代表寺院诚挚地感谢亲王的供养。亲王的决定正是他盘算或期待的最好、最理想的结果。虽然他决定邀请亲王出席法会,但心头还是嘀咕不已。亲王如果答应来,则要高高安排在大门廊楼坚贝央座席的旁边。有了与四世坚贝央那段不愉快的往事,不少僧人心中的疙瘩还没有冰释前嫌,看到亲王高高在上,一定会不舒服不痛快,说不定会产生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浪。而如果亲王冷冷拒绝他的邀请,不给他吉塘仓面子,那风声传出,不更引起寺内僧众的反感与怨恨,加深了双方的隔阂吗?两者都是他担心的。现在好了,一切担忧都云消雾散不用去想了,更叫他感动和欣慰的是亲王的姿态。
他对吉祥右旋寺七月劝法会的供养,不只是布施一点食品、银元,而是传达了与吉祥右旋寺和解的讯号,表达了愿意重归于好的亲近心情,这才是天大的喜事。有了亲王的这个姿态,吉祥右旋寺即使遇到天大的麻烦,但起码后院平安,也不会腹背受敌,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发生矛盾,那是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只要眼下和顺和蔼,他就心满意足了。
吉塘仓乐颠颠地返回了佛邸。
法会很成功,贡保道吉和米拉日巴都表演得很出色,尤其答辩内容与以往相比,尖锐泼辣,切中时弊,有理有节,震动很大,僧俗上上下下交口称赞。
法会结束后,他给六大学院安排了学习任务,要各学院暂停其他学业,一律温习五部大论中的《律宗论》,要结合本寺的现状实际,组织辩论,重点理解止持戒和作持戒。也就是说懂得预防和制止各种非常规行为和恶欲恶行,身口不作诸恶。懂得行善乐施、改邪归正、弃恶从善,牢牢遵守沙弥五戒和比丘二百五十三条戒律。
他要通过这次整顿,使吉祥右旋寺所有活佛、僧侣的思想道德,言行举止都回到佛门规定的戒律之列,实行佛教要求的思维定势、语言定势、行为定势和生活定势,形成合乎佛教教义和道德标准的心理定势,塑造出高尚、脱俗、超凡的人格形象。
时间上他定为半个月。
对寺中那些桀骜之徒,他先择选了号称八大部落的两个头头、散伙中的三个捣蛋者,利用五个午间集会时间,把他们点名出列,首先宣布他们所违犯戒律的种种劣迹。训令一个个捧着《周吉哇》经文于头顶,向着护方十五神和阎罗法王起誓,承认自己的行为违背了佛门教义。然后带领全体僧众到大经堂前的石板广场,把违规者的僧衣剥去、全身赤裸,令其抱住粗大的经幡旗杆,由执戒僧人抱来一抱红柳条子抽打屁股,一直到红柳条子全部打断为止。再给披上一件破烂氆氇褐衫裹身,在众僧的嘲笑口哨声中逐出寺院。连续五天的整场,弄得其他刁僧顽徒们也个个心惊肉跳,双腿发抖,两眼无神,垂头丧气,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
寺内正气占了上风,乌烟瘴气一下消散,上上下下都严谨作风,注意戒律,人心都凝聚到一起,像铁板般团结得漏不进一丝风。
忙完戒律整治,他抽空把金牧师请到如意宝珠别墅,两人款叙离别之情后,郑重其事地请求金牧师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吉祥右旋寺逢到马家官方刁难时,能从中斡旋说和,化解矛盾。他说得很直率,说今天的中国,军阀之间谁也不怕谁,就怕洋人插手,连皇上都怕洋人,下面还有谁不怕呢!金牧师一笑,回应说:“作为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决不推托敷衍,但教派归教派,寺院归寺院,不掺和私人感情。”他矜持地也一笑了之,调侃道:“你我除了宗教和寺院,还能有什么事?你说说。”金牧师一愣,两人相视,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医学院,与法台悄悄商议决定,医学院所有年级,三天后自带干粮、帐篷、驮畜,分头去首曲黄河、白龙江畔、松曲河两岸采药。重点采集折古赛头、奥勒西等各种清热退烧消炎止痛、接骨止血、外伤上需用的药物。在社会上大量收购麝香、熊胆、鹿茸、鹿血、娃娃鱼等止血消火、治愈枪伤的动物药料。要比平时的规模大出三四倍,各种丸剂、粉剂、汤剂得在年底准备足。为此,他还让医学院吉哇去从大寺银库中领取五百元银洋,作为采购珍贵药材的资金。
他向医学院法台交了底,说佛父佛兄这次携佛主到兰州,名义是拜谒班禅大师,实际是去告状打官司,想扳倒马麒,恢复吉祥右旋寺的政教大权。扳倒马麒不容易,可能要引起战争。藏人没有训练、武器又差,所以肯定吃亏的是藏军。虽然我不赞成用过激的手段去干条件不成熟的事,但我们还是要倾力支持。手心手背都是肉,天下藏人是一家,努力把死亡降低到最小程度是我们大家的希望。出家人能力有限,要做的也就是诵经念佛,祈求佛祖保佑,禳灾祛邪,再就用药来延长藏人的寿命,减少他们的痛苦。
他也懂医学。藏传佛教十大知识学科中,医学是重要一支。按要求,一个活佛在主持寺院总务之前,得掌握十大学科知识的精髓,这样才算全知俱善的博士,在知识层次方面达到了活佛境界。他受过正规训练,所以医学方面也算精通。他和法台把这一阶段的制药范围框定在创伤一科中了。
第四部分第十一章 胆颤心惊过独木桥(8)
藏医把创伤分为八大类型,分别为皮肤擦伤、肌肤剖伤、肌肤截伤、深裂损伤、不全断裂、完全断裂、破碎损伤、管状损伤。这八类创伤各有各的要害,各有各的症状表现,所需药物也就不一样。他与法台商量列了个需用配药的药料成分单子,作为这一次行动的内容,或采摘或购买。内服以瓦苇为主药加倍,配以蛙背石、矛头石、钙质结核、石砂、镰形棘豆、熊胆、木贼草、白石棉、蓝石棉等;外敷的则用血竭、红花、石灰华、制硼砂、熊胆、蛙背石、镰形棘豆、石朱砂,共同磨成细类,洒于患部;发炎血热出黄水阶段,需要用的药宜犀牛角、鹿角、紫檀香、白檀香、金色河子、石灰华红花、肉豆蔻白云香、草决明黄葵子、花丹熊胆、织锦缎灰、贝齿炭、黑蒿灰、文官木、白糖,共研成细末,用红耳鼠兔粪膏煎汁送服。
对枪伤刀伤后发生疠热、内热、脓血黄水,如何采用饮食疗法,外治伤法,以及生活起居禁忌,也都进行了安排。
吉塘仓要求法台列个业务骨干的名单。这些医僧必须身强力壮、头脑灵活、悟性很好,又有外科处理经验。等采药、配药之后,对他们要集中进行训练,做到对八种创伤的临床处理熟练自如,快捷有效。到了非常时期,他们说不定得脱下僧服,穿上俗装,到与马麒军队作战的藏军联盟中去当医生。
他不放心,又叮咛法台,在采药制药数目完成后,全学院集中学习外科临床方面的知识,以治疗创伤为重点,打一次知识功底的攻坚战。
直到把医学院布置完毕,他才松了一口气,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一只听兰州方面的消息,一只听寺内外的风声雨声……
洛哲顺着陡坡爬上缓坡。吉塘仓目光凝视着气喘吁吁向上爬坡的洛哲,思路却依然泅游于回忆的旷野上。
那两年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啊,用度日如年、心急如焚来描述一点也不过分。
两年来,他没有睡过一场囫囵觉,一颗心整天悬在半空,再累再疲惫也是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他怕出事,怕飞来横祸殃及吉祥右旋寺。
断断续续的消息有时让他心惊肉跳,夜里有做不完的恶梦;有时又让他欣喜鼓舞,升起信心。
佛父佛兄在兰州向甘肃总督陆洪涛控告马麒,调解马麒与吉祥右旋寺之间矛盾的事没有获得预期结果。他们从兰州返回后,没有来吉祥右旋寺而是到离开马麒军队控制的美尔寺院,组成反马司令部,调遣寺属各部落,集兵近万人,在仁井草原与马麒的援军展开了一场血战,先胜后败,仓皇溃退。马麒的宁海军冲进寺中要烧杀抢掠。他奋身前去,辩理争执,敦请马麟出面说明吉祥右旋寺是吉祥右旋寺,坚贝央和佛父佛兄的举动是个人行为,和寺院没有关系。宁海军占不住理由,就把坚贝央佛邸和佛主家族的财物扫了个尽光,对寺院和佛僧没有伤害一根毫毛。这件事舆论哗然,大多僧俗感恩戴德,认为是吉塘仓拯救了吉祥右旋寺,也有人却不以为然,说吉塘仓是亲汉派,所以面子大,马麒马麟看得起他的。不管别人说好说坏,他都一直是捏着一把汗,胆战心惊的,惟恐寺院受伤害,毁与誉他顾不上去过问。
佛父佛兄坚决不低头,依然集兵对抗,又上诉省府和中央告状。结果雪上加霜,又遭宁海军的偷袭,伤亡惨重,只得向川边首曲黄河的银角滩撤去。打仗打不赢,便组织告状团由泽旺率领,去兰州告状,想通过造舆论搞臭搞倒马麒。这一着自然无法扳倒马麒,马麒对参与起兵的各部落迫害更厉害了,草原上空翻腾着乌云,吉祥右旋寺教区弥漫着黑暗和恐惧,处于前途难卜的最艰难时期。
他启动了应急措施。先由他亲自主持六大学院僧众于大经堂,每天早午两次集会诵念平安禳灾方面的颂经,祈求佛法僧三宝赐于和平、安宁、解除恶魔手中的血腥之剑,给吉祥右旋寺教区内外撒洒阳光、春风、香花。第二项则是医学院医僧倾巢出动,以化布施为名带上大量药品器械,到起兵部落医治创伤,尽量减少藏人的伤亡。对外称是青海塔尔寺、隆务寺的游僧,不暴露是吉祥右旋寺的,以防止宁海军发现后,说寺院和佛父佛兄串通一气,火上加油,迁怒于寺院。第三项举措是组织以监察官夏俄为首的辑查队,由各学院选出二至三人参与,二十四小时巡逻。山门和各巷道都派辑查队员值班把防,谁要出外须有他总法台亲自签字的条子才行。这也是为了防止那些调皮捣蛋,专弄是非、不顾大局的小僧徒出外寻衅闹事,给宁海军造成口实,借机打击吉祥右旋寺。他得防患于未然,关严帐门钉牢橛子,不让贼狗钻牧帐吃酥油喝鲜奶叨走羊腿子。
他清楚佛父佛兄走的是条孤注一掷的道路,无法预测胜利还是失败。如果不是天意,没有贵人相助,成功的可能性很渺茫,甚至说一开始就是一着十分冒险的棋子,是佛父佛兄凭意气、由性格进行的一场羊与狼的较量。十之八九是要失败的。他没有机会劝阻,即使在寺想劝阻也劝阻不了。双方都急红了眼,铁块砸石头,直撞火花,恨不得吞了对方。谁能劝得他们罢休欲望?要责怪先得谴责马麒,杀人越货,敛财无度,连穿袈裟的僧侣、活佛都不放过,是人吗?但马麒能劝说过来吗?他是针尖上削铁,狼窝里夺肉的贪财之徒,只有利益是他的生命,除了利益,他能听谁的话?他露出牙齿不尝几口血腥岂会善罢干休?最根本还是,藏军是打不赢马麒的宁海军的。宁海军被大清皇帝嘉誉为精锐西军。他以马麒家族子弟兵为骨干,以回族、穆斯林、家乡人为主组成,全是骑兵,配备有机关枪、迫击炮等重型武器。他们是经过现代严格军事训练的专业军人,只管打仗,不用考虑后勤辎重。他们身经百战,和洋人交过手,镇压过造反的农民,一个个骁勇强悍,纵横天下。而乌合之众、散兵游勇式的远古藏人牧民,怎能是他们的对手呢?哪怕你勇敢一百倍,体魄健壮一百倍,地形熟悉一百倍,气候适应一百倍,但你能敌过弹如雨淋的机关枪子儿?敌得过能削平小山头的炮弹吗?还有那天降冰雹般的手榴弹,以及又长又锋利又便捷的骑兵砍刀?在他们面前,藏人不成了砧板上的软肉,一盆盆血水。佛法僧三宝只能指引灵魂而不能阻挡子弹;护身符只能避邪祛鬼,而无法不让炮弹落地。狼一旦装备上了獠牙利爪,那就横行无忌呀!
他不能见死不救。坚贝央是他主持认定并接迎来的佛主灵童,吉祥右旋寺的兴衰存于他一身,佛父佛兄那怕有多大失误,也是为了坚贝央的政教大业,为了吉祥右旋寺的兴旺,为了教区几十万藏人的自尊自由而去冒这个险的,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决不能因为个人的恩恩怨怨而迷失了大方向,成了整个佛门、寺院、教民的罪人。他不是那种鼠目寸光、斤斤计较的小人。他通知仁增,先悄悄给佛主坚贝央送去三万块银洋,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