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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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或许在加拿大吧!她说孩子大了,总算自由了,所以,她要过自己要的生活……。
※※※
同一年,我私人画班的高材生宁芙太太,突然辍学了,说她的六个孩子多半成人,最小
的也能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她要离开家,去完成一些年轻时的愿望。
“我不打算离婚,但要离开家,十多年前我就这么想了,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人都近五
十,再不去寻找,就来不及了!”宁芙太太说。
妙的是,同班的太太们,居然兴高采烈地向道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她们也很怨,觉
得半生都浪掷在尿布和洗衣粉里,真应该向宁芙太太看齐,未来也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我,见到的是一双双闪着光亮的眸于,我发现——
那些中年妇人们,似乎从宁芙的“勇敢”中,获得了激励,也可以说,她们因为看到宁
芙做出她们不敢做,或不敢说的事而兴奋不已。
※※※※※※※※※※※※
今年暑假归国。一个儿时的玩伴约我午餐。
:“我打算离开我老公,你觉得如何?”她突然问我。
:“你们的婚姻不幸福吗?家庭不成功吗?”
婚姻幸福不幸福我不知道!”她说:“家庭应该是成功的,从一无所有,到好几栋房
子!但是你要知道,房子全是我赚的,我老公那点薪水只够吃饭!”
“常听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们这样富裕,为什么还要怨呢?夫妻共同奋斗,有了这些
成就,何不共同享受成功的果实,况且孩子又都上高中了!”
“喂!你有没有为我想想,你不觉得我还算年轻吗?不趁着年轻,完成自己的理想,难
道要等到做老阿巴桑再后悔吗?”她居然有些冒火。
问题是,在接下去的闲谈中,我听不出她真想做什么,既非再找个小白脸嫁了,也不是
出去另闯一番事业。总之,她就是觉得冤,觉得自己过去是白活了。却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离
开后,那大她十多岁的丈夫,会是怎样的景况。
过去总听说男人到了中年,有了经济力量,又少了孩子的负担,容易有外遇,一方面希
望在别的年轻女人身上找寻青春,证明自己还年轻;一方面因为厌倦了一、二十年刻板的家
庭生活,想找些外来的刺激。
遇到这几个朋友、学生的例子,才惊觉到——在女性心灵的底层,何尝没有这种“变
因”!而且变因可能是在男性压制下的反弹,以及对自己逝去青春的呐喊,其中的愤懑,更
是中年男性所没有的。
最后,我对儿时的玩伴说:
“让我举个例子吧!你和你先生一起人生的旅途,他背着重重的行囊,你拉着几个孩
子,走过大半的路,行囊轻多了,孩子也大了,你向前看,路上的风景不见得有后面美,路
边的花,也不如后面多,于是你对丈夫和孩子说:‘你们自己走吧!趁着我精神还好,体力
仍足,决定跑回头,再走一遍走过的路。而这一次,我要好好看看周遭的景色,拾取一些可
以珍藏的东西!’”
可是你为什么不对丈夫说:“你的行囊也轻了,让我们再往回走一段,趁天色未暗,看
看过去未曾欣赏到的美景”呢?
如果你丈夫说他走不动了,你是否忍心抛下他,一个人走回头路呢?
夫妻在艰苦的奋斗期,确实可能少了情趣,但那情趣能在子女成年后,再共同去寻找,
本无须抛下一方,独自前往!
由各自背负行囊,无暇四顾,到相互扶持,行一段惬意的人生路,不另有一番境界
吗?”
具有中年反叛“基因”的女士,以为如何?
快跑、当众痛哭、大声咳嗽,都可能妨害别人的自由?
自有我在
有人说老美最懂得自由的真义,处处唯恐个人的自由影响到别人,不过据我看,他们简
直就是过度敏感,甚至显得有点神经兮兮!
有一回我在办公室的走廊跑,好几个老美居然同时打开门,大惊小怪地问:“发生了什
么事!”我说:“没事,只因敝人干记者出身、跑惯了!”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拜
托以后别跑,因为使我们紧张,以为失火了,这是妨害我们沉思的自由!”岂不是天大的笑
话!
又有一回参加老美的丧礼,丧家的亲属居然不哭,使我还以为死了别家的人。原来据说
是把悲恸藏在心里,泪往肚里流,为了免得外人不知所措,增加他人的心理负担。岂不也是
笑话!吞泪是会得癌的!而且没人顿脚捶胸、哭天抢地,如何能见死者的哀荣?自己就算不
哭,也该请职业孝子代劳才对呀!
还有一回,老美来我家做客,正逢家母花粉热咳嗽,居然每咳一次,那老美便要问一
遍:“令堂是否不舒服?”也不嫌烦?后来拙荆在里屋伸了个“有声”的懒腰,那是痛快
呀,老美居然也神经兮兮地问:“怎么了?”
到美国十年,我总算弄清楚,敢情老美自生下来便受个教育,别人打喷嚏,一定要对他
说:“上帝保佐你!”那打喷嚏的人,则得讲:“对不起!”这对不起的意思,一则是因为
自己失态,一则是对引起别人不安表示歉意,所以当我们打个过痛的喷嚏,或伸个畅快而有
声的懒腰时,在中国,只要不传染,没人会去管你,但在欧美,却可能引来一大番不知是真
是假的问候。
所以美国式的自由,说得好听,是建筑在关心别人的基础上;中国式的自由,是建筑在
舒畅自己的原则上。说得难听一点,则老美是自己碍手碍脚的小家子气,我们老中才有那
“自有我在”的大风范!
(本文为反讽)
如果我们办国际运动大赛,各国应该早早送选手来台北,以便适应这里的空气。
大体育馆万岁
听说台北市政府考虑在七号公园预定地兴建大体育馆,我立刻举双手造成,高呼市府为
民造福万万岁!
首先,台北市寸土寸金,这么昂贵的土地,当然应该用为建筑,给大人办正事,而非辟
为草地公园,让毛孩子嬉戏。而且在黄金地皮上种草,绝对不如建钢筋水泥来得恰当,所谓
“佛要金装”,贵的地皮盖贵的建筑,才配呀!
其次,建了大体育馆,必有助于台北污浊空气的改善。想当年,韩国要求主办奥运,国
际奥委会开出的首要条件就是汉城空气要净化、汉江要整治,否则运动员的体能不但无法发
挥,只怕还要受到伤害。台北的空气号称世界最脏,又因为是盆地,常有逆温层作用,若不
想把国际好手吓跑,当然会逼得改进空气污染。
或许有人说办不到,其实办不到也好啊!想那玻利维亚,在世界最高首都拉巴斯举办国
际运动会时,各国为了使选手适应那里较稀薄的空气,纷纷提早把选手送去训练。同样的道
理,如果大家早早来我国练习呼吸台北空气,不是能为观光事业带来一笔财富吗?届时如果
旅馆不足,附近的文教住宅区还可以改建些小宾馆、套房、十分多采多姿!
既或不然,当那些吸惯新鲜空气的老外来比赛时,必不能与我国土生的高手相较,如此
一来,金牌尽为我摘,体育馆中每日升起国旗、奏起国歌,岂不大大扬眉吐气!
还有,国父说我们不但要学习西方,而且要迎头赶上。纽约的中央公园里没有任何大建
筑。只是草地、树林、湖泊和儿童动物园、游戏场,我们既然要超越,自然应该独树一格,
在中间盖个大体育馆,而且愈大愈够面子!
至于儿童?我早说过,他们只是未来世界的主人翁,现在毕竟还不是,所以不必管。何
况七号公园里若没了绿地,自然会逼得这些孩子早早长大,不必学着在草地上跑,就立刻能
进入大体育场中比赛,真是一蹴而几,岂不妙哉?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既然建大体育馆,观众当必上万,七号公园四周没什么地方停车,
自然得在公园内另辟大片水泥停车场。如此,在没有比赛时,不是正可以开放供大家停车
吗?所以我建议只需要体育馆,一点绿地也不必留,其余通通建为停车场,一方面比草坪容
易保养,一方面可以收费而增加市府的收入。此外比赛时场外必有摊贩聚集,久而久之,发
展为新兴夜市,增加就业机会、促进都市繁荣,岂不一举而数得?
什么?有人说幼儿在水泥地上跑,容易摔跤受伤?停车场车子多又不安全?真是太过操
心了!要知道现在流行绑票,哪个孩子旁边不紧跟个大人?你放心好了!
(本文为反讽)
天生的个性,可能就是“命”。改得了自己的个性,就能改变自己的命;懂得积极
开创未来的人,则能创造自己的命。
创造自己的俞运
我有一位老大无成的朋友,年过四十,连个固定的工作都没有。当人问到他的未来,他
总是一摊手:
“算命先生早说了,我这个人什么都不错,就是命中没有主运,所以做任何事都成不
了,这是天注定,自己没办法!”
而当我问他什么是“主运”时,他则说:
“主运啊!就像是树干,有的人主运强,好比那高大的乔木,主干粗壮而高大,成得了
栋梁之材。像我这种没主运的,则好比是灌木丛,浓密有余,但是没有主干,长不成大
树!?他的话锋一转:“不过算命先生也说了,像我这种没主运的人,也好比是藤萝,自己
虽长不高大,却能攀附,要是遇见贵人,譬如好朋友、好老婆之类,如果他们的主运强,则
我还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当朋友介绍他到一家公司做事的时候,明明是很有发展的公司,他却没有两天就不
做了,道理是:
“那老板确实很强,可是他的生意有风险,没主运的人不能跟有风险的人在一块,好比
藤子攀在有风险的大树上,大树倒,我也倒!跟你们这些自己站得住的人,是不同的!没主
运的人,连坐车都得小心,如果同坐的人命不好,撞了车,我也会跟着死。倒不是我的运
坏,是被别人连累的!”
于是我对他说:
让我讲几个真实故事给你听吧!我有个高中同学,很想出国,大学刚毕业就去看相,问
什么时候能如愿,算命先生说:“你明年底以前一定能出国!”
问题是第二年过了,他还留在国内,没碰上出国的机会,于是去找相士理论。
“我算你能出国,你自己不出,我又有什么办法?”看相的理直气壮地说。
我还有个朋友,看相的时候,故意考考对方:“您算我可以有几个小孩?”
“三个!”
“我只有一个!”她听了之后跳起来:“而且因为长东西,把子宫都拿了!”
岂知算命先生一笑:“我是说你命中有三个,你不早生,我有什么办法?”
又有个人找算命先生,问姻缘。
“今年你是结不了婚的!”相士铁口直断。
其实问姻缘的人,只是迟疑到底能不能嫁给她已经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听相士这么说,
一气之下,心想我就要砸你的招牌,硬是赶在年前嫁了。
:“你自己要跟命斗,我当然没办法算!”相士听说之后讲:“如果人人非要拗着来,
谁还能算得准?”
可是那硬要和命斗的人,如今儿女都十多岁了,夫妻思爱、事业顺利,又怎么解释呢?
我在纽约念书时,同宿舍有个男生与女友交往多年,父母始终坚决反对。于是他去请教
一位X宗名师。
“你只要每天早晚床脚提离地面三次就成了!”名师说。
几个月后,他的父母果然不再反对。可是那女孩竟先不告而别,听说去跟别人结了婚。
“只怪我注意抬床脚,却忽略了床上人!”那男生自责地说。
接着又有一位介入别人婚姻的小姐,请教那X名师,怎么能减少痛苦。
”忘了他!”
“我忘不了!”
于是名师教她将男朋友照片,不知用何方法、朝哪个方向走,故意将照片掉在地上,再
加吞几次口水,说是依此密法去做,就能把男朋友忘掉。
这又使我想起鉴定齐白石的画,有所谓凡是画上题七十六岁的作品,都是假画。因为一
九三七年,算命先生说齐白石流年不利,所以白石老人用瞒天过海法,从七十五岁一下子跳
到七十七岁,连胡适等人编的“齐白石年谱”都把这事记了下去。
问题是这“瞒天过海”法,真瞒得了天吗?只怕是瞒了人吧!那忘掉心上人的方法又算
是“密法”吗?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嘛!
据说有两姐妹同去算命。算命先生算出其中一个人,某年曾被倒过帐,另一个人则不服
地说:“当年我们是同时被倒帐,为什么你没算出我来?”
“八成因为你虽被倒,却没放在心上,所以没显示在命里!”算命先生说:“而你妹妹
伤痛欲绝,因此看得出来!”
举了这许多活生生的例子,我对那自称没有主运的朋友说:
命固然有许多是上天注定,但也有上天无法注定的。我看你的所谓没有主运,只是没有
恒心、主见和志向,也可以说是你个性上的弱点。话讲回来,个性可能就是命,改得了自己
的个性,能“超越自己”的人,就能改变自己的命。懂得积极开创未来,知道“创造自己”
的人,则能创造自己的命。
至于只想靠父母、朋友、贵人的,那份依赖性,才真是没有主运的原因!
台湾的城市,可以仰观,不能俯视!
丑陋的空中
十几年前,安克志造仿我的画室时,我问他对台湾的印象。他说:“美丽的乡村、丑陋
的城市!”
我当时不太高兴,但是眼看台北一片赃乱,又有什么好讲的?
接着我出国念书,多年后重履故上,台北竟焕然一新,尤其是东区,高架路两则的平房
不见了,矗立起整排的高楼,忠孝东路四段,更有了台北银座之称。
我特别请朋友开车,带我做了一番巡礼,以录摄影机,拍下这令我有一雪前耻之感的伟
大画面,并带到美国给朋友看,且得意地说:“瞧!台北就快赶上纽约了!”
今年一月,我再次返国,适逢经国先生逝世,电视公司以直升机转播奉厝的时况,我除
了看到壮观的车队和祭悼的人群,却也见到了一个令我惊讶的画面。从空中看到的台北市,
竟然跟地上见到的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在那整齐林立,贴着马赛克瓷砖和玻璃帷幕墙的
楼,不是游泳池,更非空中花园,而是由石棉瓦、铁架、塑胶浪板、空心砖、鸡舍、破烂家
具和各种垃圾堆积成的另一个新兴违章建筑区。
我在日本旅游时,常感觉那是一个懂得在极度现代化中保有“传统美的国家,譬如奈良
东大寺庭院间徜徉的鹿、东京上野飞舞的鸽、京都平安神宫的院囿和东福寺的青石板道,都
令人发思古之幽情。连那最无情趣的“纽约客”,也懂得保留一些石块的道路和古老的建
筑。
而今,我发现自己的国民也真不差,且看那四十年代的违章建筑区,不是依然保留,且
提升到近八十年代的空中了吗?还有那鸡笼鸽舍,不是也高升一等,使我们仍能闻鸡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