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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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道:“何以见得?”
“应天学子一案还不能说明这一点么?你救人的办法相当的出人意料,本来最稳妥的办法是老夫出面协调,然后将人捞出来,偏偏你自作主张带人去衙门口静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而在众人都以为你将无法脱身之时,偏偏天降祥瑞,太祖爷……嘿嘿……太祖爷又托梦与你,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这番行事手段,天下人不懂其中的关窍,老夫可明白这其中的高明之处。”
苏锦挠头道:“巧合而已,若非太祖爷帮忙,我也是没办法的,也许早就亡命天涯了。”
晏殊嘿嘿笑道:“太祖爷为何单单帮你的忙?太祖爷殡天之后几十年从未托梦于人,却偏偏托梦于你,岂不是笃笃怪事?”
苏锦无言以对,耍起无赖道:“那这事大人只好去问太祖爷去,问我我如何得知?若不是唐介吹毛求疵的罗织文字之祸,太祖爷怕也是懒得现身吧。”
晏殊挥手道:“别和老夫玩这手,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本朝文字之祸虽少,但老夫也不是未曾耳闻过,三年前郓城县有个姓宋的押司在酒楼上提了一首诗,立刻被有司拘捕拿办,抄家流放到千里之外,也没见太祖爷因此事来托梦于人宣布誓碑;两年前大名府辖下县令杜蘅写了一首词,只因里边有一句疑似对太宗爷不敬之言,同样下场悲惨,家中老小数十口被流放延州做苦役,也没见太祖爷托梦啊;还有山西提学司治下官学有位姓孟的学子曾……”
苏锦彻底投降道:“那个……算您有理,这事咱们到此为止,我服了还不成么?”
晏殊笑道:“这世上的成功之人总有他成功的道理在,没有无缘无故的大富贵或者是大幸运从天而降,总是有些原因的。”
苏锦鼓着眼不做声了,这老货看来真不好骗,听他的意思,倒是在点明自己这太祖托梦之事的蹊跷之处,不过他不敢明说这是假的罢了。
“还有第三条么?”苏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越多说越是马脚易露,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第三条便是,你虽狡猾多智,但却有着一种极其倔强的性格,应天府之事其实你本可脱身于外,但是你硬是抱着必死之志往前猛冲,最终不但将五十余名学子救出,还将抓进去几乎定罪的王安石等四名学子救出;老夫虽不能说你不爱惜自家性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你要知道是有的人过于优柔寡断才给了你机会,若是老夫的话,你连说出托梦之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拿下打入大牢,你虽有万种理由,不能在众人面前诉说有何用?”
苏锦浑身冷汗,晏殊说的极对,要不是那天滕王碍着当着太祖爷的牌位和数千百姓的面不好强拿动手,自己何来后面的机会。
滕王无耻,但还没到刀枪不入的无耻之极的境地,他想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口,想通过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是胡言乱语,然后合理的拿下自己,所以才有了自己的转机。
若是他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拿下自己打入大牢,事后随便安个什么亵渎太祖牌位之类的不敬罪名,虽然会惹人议论,搞不好会受到申斥,但总比最后一无所得处于被动局面好了何止千倍。
“有人天生不是那块料,却偏偏要强求,不过这事老夫也管不着,老夫看重的便是你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或许正是你的气势太胜,才让对手产生了胆怯之意呢,你说老夫说的在理么?”晏殊得意的道。
苏锦哑口无言,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别人看人看外表,他看人看骨子,自己在他面前就像被拨开衣服,扒开皮肉,心肝脾肺肾全部亮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样,任他随意的看透,这让苏锦极为不舒服。
“第四点,便是你这太祖爷托梦的身份了,太祖托梦与你,你必是与众不同之人,即便你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也会因此变得不平凡起来;这个身份是把双刃剑,用的好会震慑宵小,用得不好会死于非命,老夫岂能不加以利用?”晏殊喝下了今晚的第十八杯酒,神采越发的奕奕起来。
苏锦闷着脑袋将面前的一杯酒也端起来一口喝干,喷着酒气道:“原来我还这么厉害,大人这么一说,在下都快自己不认识自己了。”
晏碧云担心的看着苏锦,她看的出来,苏锦有些不高兴,轻声道:“少喝点吧,喝酒有什么好呢?”
晏殊呵呵笑道:“不能喝酒不是真汉子,让他喝。”
苏锦果真又自己拿过酒壶斟了一杯,想了想起身帮晏殊斟满,举杯道:“大人,干了此杯。”一仰脖子,一杯烈酒又进了肚子。
晏殊毫不在意苏锦已经有些失了礼数,举杯干了,看着苏锦不说话;苏锦斜着眼睛,身子摇摇欲坠,大着舌头道:“说了半天,其实决定权在皇上手中是么?在下……只想问一句……就一句;皇上怎会同意你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在下?你说的那些理由恐怕一句也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出来吧,他凭什么相信呢?”
晏殊哈哈大笑,点着苏锦的鼻子道:“你错了,你大大的错了,皇上才不管我派谁来完成这件事呢,他只需盯着老夫就是了,老夫便是派个大字不识的乞丐他也不会管。”
“然则……为什么要见我呢?”
“那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你自己明白,所以你不仅要想好筹粮的对策,还要想好那件事的说辞,皇上真正关心的是那件事而已;而老夫关心的是你的筹粮之事。”
苏锦嘿嘿一笑,嘴边已经开始流清水了,就在富弼赶上前来要扶他的瞬间,苏锦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烂醉如泥。
晏碧云连忙招呼外边的小厮将苏锦扶了起来,靠在椅子上;只一会儿,苏锦已经打起了呼噜,众人面面相觑,正题还没说呢,这家伙已经睡过去了。
晏碧云手足无措,看着晏殊用眼神征求意见,晏殊握着杯子干了今晚的第二十杯酒,缓缓的道:“送他回去吧,丫头送他一程,你告诉他,明日必须要来我这里将关于筹粮一事的想法说一说,不然皇上那一关他过不去。”
晏碧云忙招呼人抬起苏锦扛上马车送往榆林巷的小院,晏碧云也带着几名小厮随车去了。
富弼目送众人走远,转头道:“岳父大人,他都醉成这样,碧云如何告诉他?”
晏殊道:“他醉了么?他清醒的很呢,小兔崽子跟我在这演戏,他的心中早就有办法,只是今日我们谈及争夺相位之事让他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所以他这是表示不满呢。”
富弼惊讶的道:“难道他不愿意岳父大人成为宰执么?这对他有好处啊。”
晏殊道:“你们不懂,他当然愿意我当上宰相,只不过他主动的帮我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而如今他感觉是我逼着他,以他的个性自然是不愿受此拘束。”
杨察皱眉道:“那岳父为何又教碧云传话给他呢?岂不是更加在逼他么?”
晏殊板着脸道:“世间事岂有尽如人意,他散漫惯了,今后如何能适应朝中的委屈?有些事可不是想如何便如何,而是必须如何;这个道理一定要让他明白,当他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或许用不到十年,朝中无人是他的对手,若是他依旧不明白,怕在这朝堂之上,一天也呆不下去。”
第二七一章 跟踪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二七一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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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当然没醉,酒量见长却未必是好事,以前三杯倒地,完全不用做戏,昨晚有意识的灌了自己七八杯,居然依旧脑子清醒,搞得他不得不装醉躲避。
晏殊说的没错,苏锦就是不愿意受拘束,一想到自己几乎是无法反抗的被拉上这条船,苏锦便有些不情不愿。
苏锦认为,眼下三司使晏殊最关心的应该是筹粮之策,而非相位之争;身为大宋掌管钱粮的最高长官,南方大旱,奸商囤积这样的事情应该早有察觉早作应对才是,而不是到了危急的时候才急着想办法,甚至于把这样的事当作跳板谋求更高的权势;从这一点上来说,晏殊是个不合格的三司使。
更让苏锦诧异的是,朝廷上下居然任由皇上下达了一个荒唐的减餐令,此举之荒谬简直令人发指,在苏锦看来,一个国家靠着这些指标不治本的办法来解决朝廷大计是一种极其无能的表现。
减餐令的效果众人心知肚明,有几个人会饿着肚子强迫自己节约粮食,而且既然法令颁布,那么就应该有配套的监督惩罚措施下来,才能保证执行,像现在这样的法令,其实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苏锦观察了减餐令下来之后的百姓的反应,最初是有几天人们害怕违背此令会带来祸端,确实是饿了几天,但没过几天,这一切都被抛之于脑后了,酒楼的生意依旧火爆,各家各户名义上两餐,实际上点心糕点买了不少,虽不动烟火,却根本依旧是消耗粮食,皇上的一片苦心算是打了水漂了。
这一切都是活该!苏锦为这样愚蠢的决策而感到恼火,诏书上欲盖弥彰的说这是抵。制奢靡之风,纯粹胡扯蛋,多吃一餐饭也叫奢靡,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况且这减餐令带来的更恶劣的后果还不仅仅是饿肚子的问题,这样的法令不废除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这一切都是苏锦想说而没说的,本来这些话应该跟晏殊提一提,但苏锦昨晚看到晏殊将此事当做一次政治投机之后,苏锦便决定不跟他说这些,而要直接禀报皇上,因为很有可能自己说的这些话会被晏殊禁止禀报皇上。
因为减餐令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粮食危机的压力,有了这个减餐令,这场危机成功渡过的可能性会大了很多,作为把此事当做政治资本的晏殊来说,很有可能一切对粮食危机的渡过不利的言辞和主张都会被他自动屏蔽,只要能渡过这场危机,其中带来的危害他也可以统统无视。
当然这一切都是苏锦的揣度,他只是凭借直觉感觉到晏殊不是自己所能依靠的那种人,此人或许不会有什么恶心,行事也不偏不倚,但好像总缺了些慷慨之气和勇于承担责任不计得失的勇气。
从晏碧云的婚约之事苏锦当时便对他及其不满,为了自己的声誉和地位,任由晏碧云蹉跎芳华,甚至还实行打压政策,苏锦心中不满的种子便是从那时开始萌芽;而作为他亲手举荐的包拯似乎也跟晏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公事也似乎没有更深一层的来往,或许也不无道理。
苏锦也承认,凭心而论,晏殊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且不谈他的目的是什么,和苏锦的交往过程中,他一直都是在给自己机会,天下本事大的人多的是,有本事而无发挥机会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就凭他事事能想到苏锦,这便是恩情。
苏锦注重情意,他当然会认真的办好这趟差事,不仅是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同时也是回报晏殊的知遇之恩。
至于晏殊会从中得到什么,苏锦宁愿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回到小院后,苏锦没有给晏碧云传达晏殊话的机会,他一直闭着眼睛打着呼噜,直到晏碧云无奈的跟小穗儿她们交代几句之后默默离开,苏锦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和晏殊之间的关系或许需要重新审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一切被另外一个人所操控利用,哪怕他是晏碧云的伯父,名满天下的晏殊。
……
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袜子巷的夏府二进偏院内,一名小厮正在向趴在床上的柳宾华禀报。
“公子爷,小的跟了他们一下午,终于摸到了他们的住处。”
“哦?他们住哪儿?”柳宾华来了精神,半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提了起来,嘴角也神经质般的抖动起来。
“他们一伙人都住在榆林巷的一个小院里,一共六男二女,那烫了你的少年怕是家主,小的没见到有老人。小的偷偷问了旁边的邻居,说是昨日才刚刚搬进来入住的,院子是租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是个外乡人,难怪敢跟爷叫板,感情是个不懂行市的菜鸟儿;有没有见到有其他人出入?比如官宦富户之类的。”
“那倒是没有见,不过擦黑的时候这苏锦坐了马车出去了,小的跟了一段,两条腿实在跟不上四条腿,跟丢了。”
“蠢货,你不会雇辆马车跟着么?”
“小的身上一文不名,哪来的钱雇车,再说了,小的大半天了可是连口热水也没喝上,实在扛不住了。”
柳宾华哼了一声,吃力的在枕头下摸出一只布囊,伸手进去抓了二十文钱,往地上一扔道:“拿去买些吃的,明日接着跟,爷明天差不多就能动了,这回咱们多带些人,将枣子巷的花老大叫上,看这小子往哪跑。”
那小厮掂量着手中的二十文钱道:“爷再给点吧,这么点钱几笼小包子几碗辣糊汤就全没了,小的浑身筋骨都疼,想去找个人松松筋骨呢。”
“松你娘的筋骨!爷看你是想松松皮了!没见爷都这样了,你倒还有心情去逛窑子,成心给爷添堵不是?”
“爷您身上有伤,也不能不让兄弟们去快活不是?万一您哪天瘫了瘸了,兄弟们难道跟着你当和尚?爷,再给点,二十文,就二十文就行,小的给一半钱就得,潘寡妇是暗寮子,后半夜没生意的时候去二十文绝对够了。”
“去你娘的,敢咒爷瘫了瘸了,爷先把你给揍瘸了,天天去那脏的要死的寡妇哪儿,迟早有一天花柳上身,到时候可别怪爷一脚把你踢开。”柳宾华一面骂一面龇牙咧嘴的欠身摸出二十文兜头砸过去。
那小厮嬉皮笑脸的尽数捡了,踹在兜里道:“爷你好生趴着养伤,小的去了,明儿一早准时出现在苏锦家门口;潘寡妇脏不脏您知道?难道爷也去光顾过?”
柳宾华伸手抓了一只枕头砸过去,骂道:“快滚蛋,明儿误了事,我非剪了你那玩意儿不可。”
小厮嘿嘿笑着,麻利的躲过枕头,扭身出门走了。
暗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的离开偏院,直奔后楼而去,小楼闺房的绣榻上夏思菱正靠在床头翻书闲看,脚步声响,那小小身影掀起帘子快步进来,带起的冷风吹得烛光东倒西歪。
“扣儿,可听到什么了么?”夏思菱坐起身问道。
“侄公子派那三驴儿去盯梢,现在已经探听到苏公子居住的庭院了。”
夏思菱皱眉道:“这算什么消息,定然是甜水井胡同的晏府喽。”
“不是,是租了一间院子,在榆林巷。”
“哦?倒是会掩人耳目,幽会也方便,哼!”夏思菱双手在床上锤了几下,转头又问:“那他们没说怎么对付他么?”
“公子爷说,明日他能行动了叫上枣子巷的什么花老大一起去寻他晦气呢。”
“这惫懒玩意儿,就会欺负人,花老大就是上回在庙会拆了人家豆腐店的那个痞子头,居然跟地痞也有来往,真是不成体统,这事儿明日我要跟爹爹好好说说,否则咱们夏家的脸迟早被他丢光了。”
“老爷在吕相府中喝酒呢,还没回来,不过老爷那么宠爱侄公子,怕是不会听你的。”
夏思菱叹息一声道:“只恨我身为女儿身,爹爹无子嗣,想让他来继承家业,可是爹爹怎么这么糊涂,这样的人除了惹事生非败光家业之外能干什么?真教人心寒。”
小扣儿安慰道:“小姐您放心吧,老爷不会这么糊涂的,定是有所安排,眼下这苏公子可怎么办?明儿要是被侄少爷带人给打个半死,那岂不是倒霉的很。”
夏思菱咬着银牙道:“他也是活该,干嘛跑到京城来,还下手这么狠,用开水烫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