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7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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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起身拱手道:“老丈但说无妨,我岂是你所想的那样来诓骗你的,今rì在街上行走,触目一片凄凉,这是本官的治下,以后我就要在这里为任一方,岂能不心急如焚;起先说话多有得罪,也是想激将老丈说出实情,本官隐隐感觉这其中猫腻甚多,还请老丈知无不言。”
第七二六章 乱城(二)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七二六章 乱城(二)
鲁老三口中说出来的事实让苏锦惊讶不已,好水川之败以后,朝廷便要求各州府遵循范仲淹的建议将百姓全部从乡野集中到城寨之中,此举一来是防止乡民被不时扫荡而来的西贼所劫掠,而来也是因地制宜利用百姓的劳力加固城寨防御。
初时,大批百姓入城,城寨的加固也需要百姓的劳力,故而西北各州府倒也是严格按照朝廷的指示,凡服役之民除了供给吃食之外还有少量的工钱给予,这多少缓解了百姓们离开土地生活无着的恐慌。
岂止好景不长,数月之后,城寨的加固和防御接近尾声,百姓们突然意识到他们无所事事了,本是依靠土地生活的乡民们既无本钱又无本事,在城市里除了卖苦力之外几无谋生之道,而去年的粮食大饥荒对百姓们而言几乎是致命的,军队供粮尚且不足,还哪有余粮给百姓们吃。
大面积的饥饿让百姓们更加的焦急,官员们也出来解释说南方大旱粮食不够吃,让百姓们暂且忍耐;只是他们也不想想,吃饭这等事如何能忍耐,脑子里想忍,身体也不答应,官府每rì施舍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喝到肚子里就像什么都没吃一样,碗里的米粒都能数的出来。
与此相对应的是,城中竟然逐渐兴起了粮食黑市,价格那自然是高的吓人,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开;百姓们饿的狠了,只能将有限的财物尽数买些米来,但杯水车薪如何能填的了饥饿的无底洞,久而久之卖儿卖女者有之,送妻女任人yín辱者有之,偷抢者有之,总之只要能填饱肚子,怎么着都成。
今年三月间,城中一部分有见识的百姓联名写了文书请求官府救济,可是文书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不仅如此,过了几天领头的几名汉子都被衙役们统统抓走下了大狱,以乱民之罪处置,差点掉了脑袋。
百姓们yù哭无泪,每rì里只能苦熬rì子,每rì空着肚子眼睛绿油油的到处寻找吃食,军营里的战马和牲口都有人偷偷的铤而走险牵出来宰了吃掉,为此都部署的官兵打死了不少百姓。
现在走在渭州的街头,只要是活物能吃的,你若一不小心不看好了,转眼便会被人偷走,下一刻便会被拔毛蒸烤入了肚子里,更可恨的是有一帮百姓居然攒聚成帮,从本已悲惨之极的百姓手中榨取财物和食物,更是让百姓们雪上加霜。
苏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第二个扬州么?范仲淹一片好意,朝廷超额超量的下拨粮食到西北来,结果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在挨饿,每rì只有一碗清汤水果腹,却不得不去挖野外有毒的藤蔓和野菜充饥,更有的沦为盗贼黑帮。
苏锦算是明白了,难怪王沿走的那么匆忙,这里整个就是个烂摊子,粮食的事情王沿搞不好也有份,以苏锦办理粮务的经验来判断,黑市的粮食就是朝廷下拨的救济粮食,而这些粮食不但没有成为百姓的救命之物,反倒成了迫使百姓们卖儿卖女的催命毒药;毫无疑问,有人在其中大发横财,至于是谁,查出来应该不难。
“鲁老丈,听了你之言,本官痛心疾首,百姓们受了这么大的苦,朝廷居然一无知觉,本人在此向老丈和城中父老乡亲们道歉,你放心,这件事我必会处理,但在此之前老丈且莫要声张,我要查查是谁在其中大发国难之财,鱼肉百姓。”
鲁老三叹息道:“还用查么?领头的便是那徐威,他是府衙通判,王路使经常在各州巡视,几乎很少呆在渭州城中,本城之事均是徐威做主,不过……不是老汉看不起你苏大人,王路使都装聋作哑,你恐怕根本治不了他。”
苏锦道:“为何治不了他,他是皇亲国戚不成?”
鲁老三道:“那倒不是,不过老汉听大家议论说,渭州都部署的将军们跟徐威是一个鼻孔出气,你想想,几万士兵在手,你能随便跟他们翻脸么?弄不好你自己也很麻烦。”
苏锦瞳孔收缩,心中思量:“如果这个徐威真的和都部署的将领们有所勾结,那这件事行事确实需要斟酌一番,在渭州这样的边城,天高皇帝远,谁手中的兵马多,谁便是天皇老子;自己若是贸然的查勘,被这帮人带兵给宰了,到时候往西夏人头上一推,众口一词说是西夏人的罪过,自己岂不是个冤大头么?”
“苏大人,看得出来您是个想为百姓半点事的人,不过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城中百姓也没什么盼头,熬一天算一天,那天饿死病死也就算是落了好了,刚才老汉我一直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怕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更是因为,即便告诉了你,你有心拯救我等百姓,也是白搭的。”
苏锦垂首不语,他想的是,既然情形如此恶劣,上书向朝廷言明此事便可以借朝廷之力惩治这些家伙们,但忽然间他明白了,就算是上奏朝廷怕也是无济于事,所有的官员包括渭州都部署的官兵都说没这事,几千几万张嘴巴难道还说不过自己这一张嘴巴?更何况,他们敢干,便不怕有人往上捅,也许水深的没边没际也未可知。
“老丈勿急,你说的在理,此事须得好生斟酌,但邪不压正,我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言尽于此本人暂且告辞,你不要跟任何人谈及刚才之事。”
鲁老三拱手道:“大人放心,等会一定会有人来盘问我,不过我信大人,绝不会跟他们说什么,只奉劝大人一句,行不得之事切莫勉强,以免搭上身家xìng命。”
苏锦一笑道:“多谢老丈关心,本官跟你约定,此事若是妥善解决,你定要去陇山弄些野味给我尝尝,我还没吃过西北的野味呢。”
鲁老三拍着胸口道:“包在老汉身上,给你shè一头大肥鹿来,亲自送到大人的府衙。”
苏锦拍手道:“一言为定。”
……
从鲁老三家中出来,苏锦无心再巡视城廓,满目疮痍之象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满脑子想的便是这件事该怎么办。
回到府衙,却见府衙大堂上已经是人头济济,一问之下方才明白这是渭州的大小官员们来拜见苏锦,一大早来了,苏锦却出门巡视去了,大伙儿便待在大堂上死等,天气太热,官员们一个个取了帽子,解了官服,袒胸露rǔ的用小扇子扇风,更有人脱了官靴抠着脚丫,散漫到了极致。
见苏锦归来,众人赶紧整装施礼,苏锦看着这些一个个衣帽歪斜的下属们,心里火的不行,但还是微笑拱手向大家还礼。
通判徐威也在其中,看来苏锦叫他赶紧派人去查明户籍登记造册之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待苏锦坐在大堂案后之时,他偷偷的走近苏锦的耳边,轻声耳语道:“府尊大人莫要怪罪大家,大家都没空着手,东西下官一并汇总送往府尊大人内宅去了,人多口杂的,当面送礼有些不太合适。”
苏锦一愣道:“什么东西?”
徐威咂嘴道:“府尊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您大老远来咱们渭州,咱们当下属的岂能不意思意思?也不多,就一千两黄金,不过都是足金足赤的秦州府铸造,绝对货真价实。”
苏锦暗吸一口气,这是在拉拢自己的第一步了,没准王沿闭口不谈此事,便是被这伙人拉下了水,或者是有了把柄在这伙人的手里,所以只能装傻。
“那户籍造册之事,下官马上便派人去办,绝耽误不了大人的吩咐。”徐威轻轻道。
苏锦微微一笑道:“不忙,刚才在街上那是人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本人不得不那么说,造册之事,粮食核查之事可以暂缓,慢慢再弄便是了,也不忙在一时。”
徐威轻笑,伸手挑着大指道:“大人英明,难怪少年得志,别人尚在懵懂之中,大人已经心智全开,当上了四品大员,原来大人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苏锦微笑不语,那徐威道:“府尊大人,今晚大伙儿在鸿宾楼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来了三天,咱们才第一次聚会,实在是下官的失职,还请大人一定要赏脸。”
苏锦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难得大家一片诚心,不如晚上也将本城驻军将领请去,一并认识认识,毕竟人家是在守卫咱们渭州府,没有他们,咱们什么都不是,是不是?”
徐威嘿嘿笑道:“下官真的是佩服大人了,大人思虑周详,是做大事之人,都部署的将军们没来拜见大人,大人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诚心结交,晚间他们一定会去,下官敢打包票。”
苏锦哈哈大笑,徐威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第七二七章 乱城(三)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七二七章 乱城(三)
苏锦跟这帮人聊得火热,虽在边陲小城,官员们的品味却一点也不必大都市的官员们差,天南海北趣闻轶事风花雪月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年纪虽小却似乎是同道中人,言谈之际甚是对脾胃,众人戒心虽未去,但隐隐已经将这位苏大人视为自己人,满堂之上气氛和睦。
苏锦又命人将从汴梁带来的糕点吃食jīng巧玩意当做礼物送了些给众官,今年的新茶苏锦也带了不少过来,一人送了一包新茶当做见面礼,众人更是奉为至宝连声道谢,商路不通,茶叶和美点对这些官员们来说倒是比送给他们金银珠宝还要开心。
闹腾了一会儿,苏锦送走了众官,独自坐在堂上嘿嘿冷笑,马汉翻着白眼上前道:“公子爷怎么跟这帮家伙打得火热,您不是说要好好查查他们,现在又这般的热乎,这伙人一看就是不干正事的主儿。”
苏锦微笑道:“莫胡说,干不干正事不是看外表,而要有证据;我来这里当知州,他们都是我的属官,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再说了人家可是送了一千两黄金给我了,放在府衙后堂呢。”
马汉愕然道:“手脚这么快,都送到内堂了么?可是公子爷难道因为这一千两黄金便不查了么?咱们又不短这点钱。”
苏锦笑道:“你知道爷的脾气,送上门的便宜咱们不要白不要,说老实话,我还嫌他们给的少了呢。”
王朝皱眉道:“公子爷,莫怪属下多嘴,这钱可不白拿的,俗话说的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收了人家的金子还怎么查?城中百姓可都要饿死了。”
苏锦摆手道:“我岂不知这个道理,拿归拿查归查,再说爷又没白要他们的金子,我不是送了茶叶和糕点美食给他们么?这可是千里迢迢冒着被打劫的危险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就当他们花钱买了东西,只不过东西贵了些罢了,但这是愿打愿挨之事,我又没逼他们买。”
众人集体石化,原来苏锦送给他们茶叶糕点不是礼尚往来,而是当做商品卖给他们了,这糕点茶叶也太贵了吧,那么一点东西二十两金子也不值,居然作价一千两黄金,不愧是商贾出身,jiān到极致。
苏锦兀自说道:“到时候谁要是说爷受贿,你们可要给我作证,爷可是将辛辛苦苦从汴梁带来的东西卖给他们了,物以稀为贵,他们其实挺值的,给他们钱他们没地买去。”
众人无语了,看向苏锦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鄙视,王朝喘了口大气,回复心情问道:“那咱们该如何查获实情获取证据呢?还请公子爷明示,我等好去行事。”
苏锦摆手道:“不用你们忙活,打草惊蛇可不好,这一回爷要同流合污一回,给他们来个黑虎掏心,让他们自己说出来。”
王朝等人忙道:“那我们干什么去?要不我和几位兄弟去救济百姓去。”
苏锦忙摆手道:“千万不要,你们先跟当地都部署的这些士兵们熟络熟络,你们的身份是禁卫马军,只要你们肯和他们结交,他们是求之不得的,但有一条,千万不要做好事,欺负人的事倒可以做一做,让他们认为你们就是一帮渣滓垃圾就可以了,他们若是送你们财物也统统收了,只是要记住,每收一笔必须要回赠些小玩意,跟爷我多学学,就当他们是花钱买了咱们的东西,将来也好有个说头;东西可以向小穗儿讨要,好在咱们带了不少私货来,节省点用倒还能换个十万八万钱的。”
“靠!”众人齐翻白眼,自己不是东西就算了,还把大家拉下水,要所有的人装渣滓装垃圾,可真教人受不鸟。
苏锦看着众人郑重的道:“爷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一点也没开玩笑,你们谁要是露了馅,那就坏了爷的大事了,可千万别犯浑;跟这些人结交的时候多套近乎,隐晦的打探些消息,他们不愿说也不要多问,免得打草惊蛇,都明白了没?”
众人无奈,只得齐声答应。
……
府衙的内堂倒也整洁干净,一个两进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边种了些花草树木,西边数棵古槐,古槐下边搭着一个葡萄架,遮起了一大片yīn凉。
苏锦脸sèyīn郁的走进内堂,小穗儿和夏思菱两人早已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摆好了一壶酒几碟时令小菜,见苏锦进来,两人都站起来迎接。
苏锦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夏思菱关切的问道。
苏锦抬头看了一眼,夏思菱今rì穿了件淡黄褙子,显得身段婀娜xìng感,胸前一抹白纱抹胸上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看的苏锦心头荡起异样的感觉。
夏思菱觉察到苏锦目光子啊自己胸口是哪个梭巡,脸sè微红,不过还是将胸脯挺了挺,一副任君观摩的架势。
苏锦知道自己不该将情绪带进内宅中,男人嘛,外边的风雨再大,也不能让后院的家眷们受到惊吓,于是调整心情,指着身边的凳子道:“坐,你们都坐,陪我喝一杯,这几rì忙于交接,都没时间在一起吃饭。”
夏思菱看了小穗儿一眼,小穗儿倒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苏锦身边,拿起酒壶帮苏锦斟满了酒。
夏思菱缓缓坐在苏锦对面,蹙眉问道:“公事不顺是么?看你愁容满面的,慢慢来吧,第一次当官是有些无处下手,我爹爹……我爹爹当年初任黄州知府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但后来就游刃有余了。”
苏锦微笑道:“说的是,万事开头难,我明白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这里地方贫瘠,也没甚去处,外边也不太平,你们怕是要憋一段时间了。”
小穗儿道:“公子爷放心吧,我跟夏小姐不知道多满意这里呢,夏姐姐答应小婢要教小婢识字画画弹琴呢。”
苏锦看着小穗儿娇俏的小脸笑道:“那咱家穗儿岂不是要成为大才女了么?”
小穗儿扭捏道:“才女倒没想,只是听少夫人和几位姐姐们在一起谈诗论画的,小婢一窍不通,插不上话,可急死人了。”
苏锦哈哈笑道:“那你就好好跟夏姐姐学,她可是名师,你若不能成为高徒,岂不砸了她的招牌。”
夏思菱啐了口道:“什么名师,论写诗词,公子才是行家里手,别忘了你可是当朝状元郎呢。”
小穗儿拍手道:“对呀,小婢倒忘了,公子爷教我作诗写词,状元郎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不会差。”
苏锦一头瀑布汗,摆手道:“我可教不了你,我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人说十年寒窗便是说读书是个苦差,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