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9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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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插话道:“四年多。”
苏锦道:“对啊,若是辽国想借此机会吞灭大宋,四年中有的是机会,据三司大人之言,宝元元年和西贼开战,是年先是洪涝后是飞蝗之灾,全国田亩减产一半,国内也曾盗跖蜂起,百姓流离;为何那一年辽国不来敲诈,偏偏选择今年呢?”
富弼想了想道:“也许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吧。”
苏锦摇头道:“我不然,既然当年没有准备,现如今四年了,准备当很充分才是,如今边境集结辽兵仅十五万,还是以部族军为主力,难道辽人真的以为,凭借这十五万兵马便能南下踏平我大宋么?我大宋各地的厢兵加上拱卫京城的禁军总数达一百三十万之巨,他辽人凭什么以为便能打得赢?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富弼迟疑道:“辽国据称全民皆兵,举全国兵力号称三百万大军,也许一旦开战便会调集大军增援呢。”
苏锦伸手一指街市上熙攘的人群道:“富兄,打仗可不是比人数多少,比的是jīng锐多少和后勤的实力,辽国身处北国,部分畜牧,部分农桑,全民皆兵他吃什么,喝什么?一旦战争进入胶着状态,他拿什么来填饱士兵和战马的肚子?你不要告诉我辽国储备充足之类的话,我大宋居南,坐拥广阔富庶之地,还如此捉襟见肘,我不信他辽国便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富弼点头道:“这倒不是,辽国近几年也不安宁,去年我南方大雪之际,据边境细作称,辽国雪灾更甚,上京道以北的大片牧场上牲口马匹牛羊冻死数十万头,牧民大受损失,聚集起来闹事,辽主震怒不已,听说也杀了不少人。”
苏锦笑道:“你还知道说,这叫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rì子也不好过;再说我就不信辽国和元昊之间就那么的融洽,如果真的很融洽的话,为何我们和西贼征战数年,辽人并没出一兵一卒帮助元昊呢?直到现在,我西北战事趋稳,方才出来敲竹杠,这时机选择的也太糟糕了吧。”
富弼眼睛一亮,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啊,定是两国之间也有芥蒂,根本就不是联合攻我大宋之态势;是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我整理河东路送来的密报,曾言及辽国山南党项族呆儿部叛乱之事,这呆儿族叛逃的对象便是元昊,辽主耶律宗真派人去要元昊不准收留叛族,元昊理都没理他,辽主为此还兴兵二十万至宁仁、寇静二镇,打算讨伐元昊呢。”
苏锦大喜道:“果然,为何没打起来?”
富弼道:“据说元昊服软,遣使议和,又抬了辽主嫁给元昊的兴国公主出来说项,这才没有打起来。”
苏锦叹道:“可惜,可惜。这两国要是打起来,我大宋可就渔翁得利了。”
富弼咂舌道:“可惜没打起来,现在轮到咱们头疼了;贤弟刚才说了半天是不是说,辽国其实根本就没想跟我大宋开战?”
苏锦摆手道:“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能力。”
富弼道:“原来如此,贤弟分析的丝丝入扣,也颇有道理,只是愚兄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要是辽人真的翻脸打起来呢?”
苏锦笑道:“打起来也是小打小闹,你知道我大宋和西贼这几年打来打去,有谁占了便宜么?都是你打不死我,我也打不死你,正因实力相当,才有和平共处之机;当年的澶州之盟,我大宋没能吃了辽国,辽国不也是没能吃了我大宋,到最后打来打去毫无意思,所以和议便不可避免了。”
富弼高挑大指道:“jīng辟,果然是这个道理。”
苏锦笑道:“若我估计不错,我大宋和西贼元昊之间不出一年便要偃旗息鼓订立和议,便是因为,既然大家的实力还没大到能一口吃了对方的地步,打下去徒耗力气罢了,最后自然是选择不打了。”
富弼呆呆着苏锦断言宋夏之间必将谈和之事,怔怔出神;实际上他在皇上身边,了解到的机密之事也很多,其中一件便是西贼元昊确实已经托人送信到西北宋军营中商谈停战和议之事;只不过赵祯秘密召见杜衍和吕夷简等人,两人均以为这口恶心不能忍,这才没有同意。
实际上皇上事后叹息道:“两蛇互吞,并无了局,不如松口各自保全方为上策。”可惜吕夷简和杜衍一致反对,他们的意见自然代表大多数朝臣之意,皇上也是无可奈何。
像这样的机密之事,苏锦自然是绝无可能知道,但他居然能断言必将休战议和,光是这远大的眼光,便足以让富弼对他高数眼了。
富弼若是知道,苏锦根本就是依据模糊的记忆,按照年代推算出这个结局的话,怕是要当场吓昏过去;而苏锦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自然也是因为昨夜他苦思冥想的不是对策,而是将自己记忆中的碎片粘合起来,最终记起仁宗一朝跟辽国并无兵事龌蹉之事,才敢放言。
当然具体的细节苏锦一概不知,但大方向摆在那里,苏锦自然心里有底,刚才的一番分析也确实是过了脑子的,说的也正切中要害;由结果反推原因,辽人之所以跟大宋相安无事,无非不过是实力问题,说什么真正的友谊,兄弟之邦之类的屁话,那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谎言罢了。
第五九一章 初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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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北有条横街,名曰南门大街;名字很普通,但南门大街上却聚集着太常寺、太晟府、藏库等各级府邸衙门,枢密院的分支机构——分管与辽人接洽事宜的礼房所属的一座馆驿也设在这里。
苏锦和富弼到达馆驿门口的时候,立刻便感觉到了不同,临近官驿的一段街市上,身着双衽皮袍宽大皮裤,头戴褐sè红缨硬圆帽的辽国士兵居然公开的在街市上站岗。
富弼大皱眉头,见一队身着馆驿驿卒服饰的士兵窝在一处墙根下晒太阳,气不打一处来;跟苏锦招呼一声,翻身下马走过去喝道:“你等可是官驿驿卒么?”
驿卒们见了富弼和苏锦的服饰和身后浩浩荡荡的仪仗兵马吓了一跳,一人赶紧上前施礼道:“这位大人,我等正是馆驿驿卒。”
富弼沉声道:“既是馆驿驿卒,不在官驿中当差,却跑来墙根下晒太阳,这是为何?”
那驿卒忙道:“回禀大人,我等也不想这样,可是官驿中的辽人不让我等进去,说是由他们自己人负责jǐng戒,我等也是没法子。”
富弼怒道:“笑话,官驿是大宋的官驿,我大宋驿卒倒不能进了?莫非以为我大宋士兵不能保护他们周全不成?”
那驿卒道:“可不是这么说么?我等就说了两句,辽人凶蛮,竟然拔刀相向,我手下驿卒倒被他们打伤了几个,无奈咱们人少,礼房主事又严令不得与辽人起冲突,只好暂且忍让退出来晒太阳了。”
富弼气的浑身发抖,骂道:“好刁蛮的辽人,我大宋汴梁城中天子之地竟也如此的跋扈,岂有此理。”
苏锦从后面上来,拉着富弼的胳膊道:“富兄何必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些许小事,犯得着大动肝火么?”
富弼讶异道:“什么?这还是小事?我们尊他们是客,这南门大街的官驿是京城五大馆驿中最豪华的一座,安排他们住在这里便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他们居然不领情,还打伤我官驿驿卒,这是对我大宋的蔑视。”
苏锦哈哈笑道:“消消气消消气,确实是蔑视,但也不至于如此,你不是打算因为这点事便冲进去跟他们吵一架吧?再说了,谈判在即,辽人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们的言行不外露的保密之举,别说你给他安排个这么好的官驿,便是你把他们安排到猪圈里呆着,他们也会将猪给赶出来。”
富弼呼呼喘气道:“即便是如此,也不用打伤咱们驿卒吧?”
苏锦微笑道:“他不蛮横,又怎会向我大宋提出那么多无理的要求呢?别急,咱们慢慢炮制他们,好戏才刚刚开始。”
富弼叹息一声不出声了,苏锦转头对那驿卒道:“你是这官驿驿卒的头儿?”
那驿卒道:“卑职王德海正是此馆驿的驿官都头,这二十名兄弟都是卑职的属下,还有马夫厨子杂役若干,不过昨晚也都被赶出来,今儿一个也没来。”
苏锦点头道:“原来是王都头,我二人是朝廷全权特派谈判使,正是受朝廷委派,前来与辽人接洽的。”
王德海喜上眉梢道:“原来是富大人和苏大人,卑职早接到消息,在此等了半天了,你们可来了。”
苏锦哈哈一笑道:“要不然王都头怕是要带着兄弟们出去找乐子了,谁没事站在街角晒太阳玩儿,那可真是太无趣啦。”
王德海听苏锦说的有趣,口气倒像是平rì里兄弟们之间随便玩笑的范儿,心里顿有好感,嘿嘿笑道:“那是,哪有晒太阳玩儿的,乐子可多着呢。”
富弼皱眉道:“罗嗦什么?还不去通报辽使,便说我等前来拜会。”
王德海忙拱手道:“是,卑职这便去通报。”
说罢一招手,带着两名驿卒急匆匆的往馆驿大门口跑去,可还没跨上台阶,几名辽兵便横眉怒目的上前呵斥道:“鲁儿呆,贺须弥都。”
王德海赶紧指指苏锦和富弼等人连声道:“那个……两位大人前来拜会你们大人,还请通报一声。”
辽兵们了苏锦富弼等人一眼,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一名士兵一把搡开王德海,自行迈步进馆驿去通报,王德海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屁股墩,破口大骂道:“cāo你祖宗,对你老子也这般的不敬么?***蛮子,跟畜生一样,浑然不讲道理。”
苏锦哈哈大笑道:“你骂他们,他们也听不懂。”
王德海心道:“听不懂才骂呢,若是能听懂,我才不敢呢。”
富弼yīn沉着脸,隐隐有发作之象,苏锦其实也很惊讶,辽人的蛮横跋扈超出他的想象,他没想到,辽使到了大宋京城居然行事也是这般的旁若无人,真是难以明白蛮夷之族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跟在一旁的王朝马汉早已喃喃咒骂拳头捏的咔咔响了。
过不多时,那名进去通报的辽兵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辽人装束但长相样貌像是汉人的中年人,那人出了门来,径自往苏锦富弼面前走来,远远的行了个礼嗓音尖细的叫道:“两位大人好,本使这厢有礼了。”
富弼认识此人,此人正是辽国派来的副使刘六符,本就是汉人,语言上自然不存在障碍,于是带着苏锦上前还礼道“原来是刘副使,有礼有礼。”
刘六符生着一双小眼,两撇淡淡的胡子生在嘴角,上唇和下唇几乎不出有胡须,若非生着一张大圆盘脸,几乎会以为他跟老鼠有什么亲缘关系。
“两位使者终于来了,本使和萧使等的茶都凉了,贵国这办事的效率可真不怎么样。”刘六符yīn阳怪气的道。
苏锦呵呵笑道:“我你们不是挺滋润的么?赶赶人,打打人,耍耍威风,似乎不见得有多么的无聊嘛。”
刘六符上下打量了苏锦两眼,用尖细的嗓子道:“本使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苏副使吧。”
苏锦微感得意,笑道:“正是苏某,难得贵使有心,居然知道苏某人。”
刘六符嘿嘿笑道:“也只是刚知道,你们朝廷不是向我们通知了么?富主使大名鼎鼎,我等都见过,你着眼生,所以只可能你是苏副使了。”
苏锦兜头被浇了一瓢凉水,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声名远播连辽使都知道自己,却不料被这尖嘴猴腮的家伙耍了一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我苏锦籍籍无名之辈,名号岂会入贵使尊听,贵使二人才是大名鼎鼎之人,久仰大名。”
刘六符傲然道:“不敢当,倒是知道本使的人有那么几个。”
苏锦微笑道:“是是是,何止几个?普天之下随便问几个人怕是都知道您贵使的名头,不信咱们一试便知。”
刘六符皱眉思索苏锦话中的意味,却见苏锦转头问身边的王朝道:“那士兵,你想必知道这位辽国使者的名头吧。”
王朝摇头道:“不知……”
苏锦挠挠头对马汉道:“那这位兄弟定然是知道了?”
马汉啐了口吐沫道:“我认识他个鸟。”
刘六符气的脸sè发白,这才知道苏锦这是在奚落他,但见苏锦问了一个又一个,连问身边七八名随从,众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一个知道的。
苏锦转头尴尬道:“这个……本人本以为您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没想到大家居然都不认识你。”
刘六符冷笑道:“本使名号岂会为这等行伍市井所知?苏副使这是在消遣本使么?”
苏锦忙道:“岂敢岂敢,本是想拍拍您的马屁,却不料拍的过头了,没想到你也跟我一样籍籍无名,倒是白费了一番心思;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实在是抱歉之至,还请您不吝告知,否则咱们谈判之时,你叫我苏副使,我总不能叫您‘哎,那个谁。’吧。”
随从宋军这才都明白苏锦这是在羞辱挖苦这位辽使,纷纷大笑起来,有人轻声道:“倒也不用问名字,我猜这人的名字定是姓沙名笔。”
其他人连起来念道:“姓沙,名笔?那不就是傻逼了?”
另有人凑趣道:“那他定然是字谦道了?”
“为什么?”
“这都不出么?他长相也知道是个杀千刀的么。”
众随从轰然爆笑,乐不可支。
刘六符怒喝道:“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当众羞辱本使,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么?你们的待客礼仪何在?”
苏锦冷笑道:“凭你们也谈礼仪?我们尊你们是客,安排最好的馆驿给你们居住,没想到你们竟然在我大宋京城撒野,赶走仆役不说还打伤我们的驿卒,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这里可是大宋都城汴梁,而非你们牛屎马溺遍地的上京。”
刘六符狡辩道:“我们这么做,乃是为保证自身的安全,来之前听说贵国盗跖横行,我们随身带有贵重物品,不得不防备;贵国馆驿驿卒难当此任。”
苏锦道:“即便如此,也不必打人伤人,这般嚣张跋扈的摸样,可有丝毫诚意可言?”
刘六符哈哈大笑道:“诚意?该是你们拿出诚意才是,本使不跟你们斗嘴,见过萧主使之后,若是不能显示出贵国的诚意,我等立刻回程,不与你们做口舌相争。”
苏锦微笑道:“你这是在暗示威胁是么?不做口舌之争便做刀兵之斗是么?你以为我大宋军民定然吓得手软脚软不成?我边境三关早已屯兵数十万,河北诸路经营塘泺之防已经年,沟渠塘河密布纵横,你辽人骑兵胆敢犯进,将尽陷泥潭沼泽之中,叫你们来的去不得。”
刘六符鄙夷道:“塘泺之防也能难道我大辽铁骑?我大辽数百万雄兵一苇可航,投棰可平,不然决其堤装百万土囊便可一路踏平之,却拿此来说事,真是笑话。”
苏锦仰天大笑道:“吹牛皮谁都会吹,若真有本事,你们来干嘛?这样吧,咱们也不用谈了,你们萧主使咱们也不见了,这便恭送你们回去,咱们既然不屑于口头之争,那便战场上见面,真刀真枪的见真章,否则在这扯皮确实没什么意思。”
富弼愕然,连使眼sè,苏锦装作不知道,富弼又不好当面反对苏锦的话,急的直搓手。
刘六符暗自吃惊,没想到宋人竟然如此强硬,也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早已探明自家的底牌。
他有心作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