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处男-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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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县里开全体员工大会,由吴有序作整风动员报告,他还是无需秘书写稿,即席发挥。报告作得十分生动、十分精彩。
吴有序一开始就先声夺人:“同志们,前不久,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北京怀仁堂作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讲话。他老人家一面吸着香烟,喝着酽茶,一面滔滔不绝地演说。他劝大家要做志士仁人,帮助党除去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三种恶劣的作风,以利革命和建设事业的进行。毛主席还特别举出了章太炎先生在晚清时不顾个人安危闹革命的例子,要我们向章太炎学习。”他说话的架势,就像他刚出席了毛主席在怀仁堂的报告会似的。他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那么,这个章太炎是何许人也?他就是我国著名的民主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大诗人,早年参加过康有为的维新运动。在满清末期是他首先把自己头上的长辫子剪掉的,后来他又参了孙中山的革命运动,推翻了满清王朝。之后,大野心家袁世凯当了大总统,当了大总统还觉得不够过瘾,还要当皇帝。这时候,章太炎到市场上买了一套旧的将军制服,胸前戴满了那么大个的勋章,光着脚站在北京新华门外大骂袁世凯反动。那个时候这样做是要冒杀头的风险呢。当时,好多人好多人围着章太炎看热闹,袁世凯拿他没办法,抓起来也不是,不抓起来也不是,只好封给他一个‘章疯子’的外号。”听到这里,全场活跃,发出由衷的笑声。他吸了一口烟,摆摆手,待笑声静下来又大声说:“毛主席让我们学章疯子,敢于说话,敢于讲真话,帮助我们党改正错误。”说到这里,他的嗓音突地增大,激昂地喊叫:“我们就是要做革命的疯子。”大家热烈鼓掌,满堂喝彩。忽然他话音一转:“但是,我们这里有些同志对这一场运动很不理解,举例说,有一位基层干部对我们的党员同志打招呼说,运动中‘不要随便提意见,要多说好听的话’,这是什么话?这是屁话!我奉劝这位基层干部不要错误估计形势,不要和中央对着干,不要以为家里有某种消息来源,就胆大妄为。弄得不好,给她自己戴上一顶什么帽子,恐怕就不太好玩了。”大家听到这里,哄堂大笑,又热烈鼓起掌来……
汪珊珊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回到出版社后,她马上把情况向李鹏飞说了,李鹏飞也急了,想了一会说:“这样吧,今晚你就回家去,明天就不要上班了,先上县医院抽个血,然后在家待上一段时间。对外就说得了急性传染性肝炎,我让我爱人给你补开一张医生证明。这件事不要再让第三人知道。”汪珊珊感激地点点头。
1 第一章 护身符(45)
陈若鹃也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了,回到出版社后,想找汪大姐解释一下,但同志们对她突然变得极为冷淡,都说不知道汪大姐上哪去了。她来到李有根家,看见王秀珍,抱着王秀珍就哭着说:“干妈,救救我,我好怕。”
王秀珍说:“别哭别哭,有事慢慢说。”陈若鹃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李有根听过后大骂:“这个王八羔子真不是东西,看我什么时候拿斧子劈了他这个狗日的。”
王秀珍说:“就知道骂人,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李有根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吧,晚上,秀珍带着若鹃到李社长家,若鹃再把情况向李社长汇报一下,让老李拿个主意。”
到了李鹏飞家,李鹏飞热情地把王秀珍和陈若鹃让进屋里。陈若鹃又把事情的经过情况给李社长讲了一遍。李鹏飞点点头,轻声对陈若鹃说:“不关你的事。今后小心,尽量少出门,尽量少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似乎事情平息了下来。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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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瑞英的肥胖病仍然在发展中,走起路来全身的肥肉一步一颤,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要扶着墙休息一会儿。她听说下关有位藏医可以治这种病,便急不可待地让机关派车送她去瞧藏医。藏医号脉后说无大碍,吃几副中药就会瘦下去,恢复到发病前的样子,只是要求刘瑞英戒口,绝对不能再接触激素。刘瑞英顿时高兴得热泪盈眶,心头一块石头总算下了地。但开出的药方却缺藏红花和雪莲两味药。她让司机开车走遍县城和大理各中药店都买不到。后来机关里一位干事告诉她,这是藏药,只有托人到西藏才能买到。那干事还告诉她,出版社的陈若鹃前些时候也曾看过藏医,藏医开的药方里也有藏红花和雪莲,可以问一下陈若鹃从哪可以买到这些药。刘瑞英让通信员小胡去出版社找陈若鹃,问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这两种药。
陈若鹃说:“这两味药可难找了,藏红花要在西藏才能买到,雪莲就更远了,要到新疆才有。这样吧,我现在的病好多了,我带你去找我干妈,问她还有没有剩下的,如果有就拿去给刘主任入药,如果用完了,就只好请刘主任另想办法了。”
陈若鹃和小胡一起找到王秀珍,把刘瑞英要治病买不到藏红花和雪莲的事说了。
王秀珍诚恳地说:“哎呀,看到刘主任病成这样,我都心疼。可惜若鹃的藏红花和雪莲已经全用完了,否则真应该帮刘主任的忙。”
小胡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药是通过什么办法买到的?”
王秀珍说:“哎呀小同志,这两样药是通过我们老李的老上级马司令员从西藏和新疆弄来的,可惜这位老上级调到别的地方了。请你给刘主任解释一下,好吗?”
小胡:“知道了。阿姨再见。”
通信员刚出门,李有根愣愣地冒出一句话:“什么东西,我想起她两口子就有气。不说藏红花和雪莲没有了,就是有也不能给她。”
王秀珍用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轻声点,人家还没走远呢。”
小胡回去后对刘瑞英说:“人家说这两味药可难找了,藏红花要在西藏才能买到,雪莲就更远了,要到新疆才有。而且帮他们买药的人也失去联系。”
刘瑞英大骂小胡:“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好,将来还能做什么大事。”
小胡挨骂后心中不服,离去时一边走一边嘀咕:“你为什么不亲自走一趟,人家对你反感透了。”
刘瑞英听出小胡话内有话,便把他喊了回来:“你刚才嘀咕些什么?”
小胡:“我什么也没说。”
刘瑞英:“你人小心大,敢在我面前耍鬼,你是不是想回家跟你老娘磨豆腐?我有办法把你弄来,就有办法把你弄回去。”
小胡:“小姨,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刘瑞英:“他们到底怎么说的?你一点都不许隐瞒。”
小胡:“陈若鹃说,这两味药很难找,藏红花要在西藏才能买到,雪莲要到新疆才有。她说她的病好多了,她带我去找她干妈,看还有没有剩下藏红花和雪莲,如果有就拿去给刘主任入药,如果用完了,就只好请刘主任另想办法了。”
1 第一章 护身符(46)
刘瑞英:“陈若鹃的干妈是谁?”
小胡:“她干妈是出版社李管理员的爱人王秀珍。”
刘瑞英:“你往下说,后来又怎么啦?”
小胡:“陈若鹃把我带到王秀珍家,王秀珍说,看到刘主任胖成这副模样,她十分心疼,又说可惜陈若鹃的藏红花和雪莲已经全用完了,否则真应该帮刘主任的忙。我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藏红花和雪莲是通过什么办法买到的?’王秀珍说:‘药是通过我们那口子的老上级马司令员从西藏和新疆弄来的,可惜这位老上级调到别的地方了,地址没有留下。请你给刘主任解释一下。’我说:‘知道了。’我刚出门,就听到李管理员骂了一句。”
刘瑞英:“他骂什么?”
小胡:“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刘瑞英:“你照实说。”
小胡:“李管理员说:‘这个刘瑞英是什么东西,我想起她两口子就恶心。不说藏红花和雪莲没有了,就是有,我宁可用来喂大肥猪,也不能给她这个狐狸精。’小胡恨刘瑞英,便借李有根的口加油加醋骂刘瑞英。”
刘瑞英:“李有根真是这样说的?”
小胡:“没错,向毛主席保证。”
刘瑞英:“你可以走了。”小胡走了以后,刘瑞英牙关紧咬,想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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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6月上旬,中共中央下发关于组织力量打击右派分子的红头文件。同时《人民日报》发表以工人名义写的《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发出了“蛇已出洞,开始打蛇”的信号。全国轰轰烈烈开展了大规模的反右派运动。
金云县地处边陲,文人不多,高级知识分子就更少,敢大胆给党提意见者更是“凤毛麟角”。无论吴有序和其他主管干部如何着急,金云县的右派分子还是抓不到几个,只抓到一个中学男老师,一个小学女老师,和一个老中医。
6月下旬,金云县委接到地委的红头文件,严厉批评了金云县委领导运动不力和右倾思想,文件还说,凡有人群的地方,就分左、中、右,右派分子大约占知识分子中的百分之一、二、三。该文件还总结了别的县的运动经验,特别提出要注意一些人过去有过的右派言论……
金副书记在全县科以上干部会上传达了这个文件,吴有序还在会上作了检讨,随后让大家发表意见。不过看得出人人正襟危坐,谨小慎微,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一顶右派帽子会落到自己头上。正在大家沉默不语之时,突然刘瑞英站了起来,举着一叠油印件说:“这是我县农艺出版社陈若鹃、洛伟奇攻击我们党的材料。主要内容是:一,攻击我党不关心少数民族人民的生活,说解放都快六年了,但白族百姓仍然生活在触目惊心的贫困中;二,说我们的干部没文化,不懂政策;三,攻击我们党的民族政策,说我们鼓动少数民族多生孩子,造成白族人民生下许多痴呆儿;四,说当地人还在刀耕火种,过野蛮人的生活,而干部不闻不问,等等。现在把这个材料分发给大家。请大家讨论,看是不是右派言论。如果需要看原件,请到党委办公室查阅。”刘瑞英最后强调:“这是内部文件,看完收回,内容不得外传,这是党性问题,谁泄露了其中的内容,谁自己负责。”
到会干部大都不认识陈若鹃和洛伟奇,大多数人认为既然是党委办公室下发的材料,当然这个材料党委是研究过的。如果材料中列举的确有其事,那么陈若鹃和洛伟奇岂止是右派,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都有资格戴了。其他党委成员都以为党委成员在开会研究这个问题时,有意不让自己参加,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看到材料后都不置一言。农艺出版社的李鹏飞、杜一诺对这个材料有不同想法,觉得陈若鹃和洛伟奇给上级反映情况,就是有点过头,也不能定性为右派言论,这里面有名堂,但没有看过他两人写的信,不敢贸然发表不同意见。
2 第二章 阿贡道长(1)
晚饭时,吴有序对刘瑞英说:“小英同志,你未经党委同意,擅发文件,是非组织活动,你就不怕党委追究这件事?”
刘瑞英:“书记同志,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和别的党委成员通过气?”
吴有序厉言正色地:“你为什么不先和我通气?”
刘瑞英:“涉及到你心中的小美人陈若鹃,能和你通气吗?”
吴有序:“你……”他把筷子一甩便离开餐桌。
刘瑞英:“敬爱的吴书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别以为你是第一把手就了不起,你每次作报告时信口开河,胡吹八吹,以为就没有人收集整理你的材料吗?”
晚上,李鹏飞和杜一诺一起来到金副书记家。金副书记一见到他们便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窜来窜去。我知道你们是为陈若鹃和洛伟奇的事来的。实话告诉你们,党委研究他俩的事时,连我都没让参加。现在党内生活极不正常,据我所知,在中央,省、军级干部当右派的已不止一两个。看在咱们以前在一个部队工作过的交情,建议你们少管闲事。”金副书记在送他们两人出门时,轻声对李鹏飞说:“两人都救下来很难,见机行事,争取救下一个吧。”
回去的路上,杜一诺对李鹏飞说:“老李,我看陈若鹃和洛伟奇这件事有点不妙。”
李鹏飞说:“岂止不妙,太可怕了。这两个小鬼是我亲自上云南农大挑选的,当时一个是党支部委员,一个是团支部书记。到我们社后,工作勤奋不说,还特别听话,又有文化。这封写给党委的信,有什么错。人家诚心诚意帮助党,现在却反咬一口。如果这两个人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们家里交代。”李鹏飞说着说着就伤心地抽噎起来。
杜一诺看了看左右,然后说:“老李,冷静点,咱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李鹏飞摇摇头:“都想过了,他们搞突然袭击,根本不和我们打招呼。”
“能不能偷着给他们报个信?”
“开玩笑,他们俩早就被监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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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金云县全体公职人员到县委礼堂开大会。礼堂舞台上面早已挂上巨大的横幅,上面贴有“金云县党政机关揪斗右派分子大会”的大黑字,台上摆了一排桌子,坐着县委和政府主要领导干部,台前放了两个话筒。参加大会的人员按时到会。
陈若鹃和洛伟奇接到通知后准时来到会场。他俩从人们凝重的神情中,看出这个会议的严肃性,但都以为批斗右派分子这件事与自己关系不大。他俩都不是喜欢出头露面的人,所以就选了个很靠后的座位。奇怪的是,当他俩坐下后,马上有四个身体特壮的小伙子分坐在这排座椅的两头。这件事也没有引起他俩的特殊感觉。
上午9时整,党委办公室的王干事来到话筒前,试了一下话筒的声音,然后说:“请大家安静。现在宣布会场纪律:一,一切行动听指挥;二,不许交头接耳;三,不许喧哗吵闹;四,遇有阶级敌人破坏坚决打击。”
刘瑞英来到话筒前,声嘶力竭地宣布:“金云县批斗右派分子大会现在开始,把右派分子陈若鹃和洛伟奇揪出来。”刘瑞英话音刚落,那四名大汉立即从两头向陈若鹃和洛伟奇走去,揪起陈若鹃和洛伟奇就往台上推。毫无思想准备的陈若鹃,听到刘瑞英喊自己名字时,先是不相信,后是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一个霹雷在头顶上炸开。她自小丧父丧母,是祖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从记事的时候起,她就是祖母的掌上明珠,虽然家里不算富裕,但在祖母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从来没有受过一丝委曲。小学是在教会学校度过的,教师们大多是信奉基督教的信徒,教人以诚信、爱人和奉献,从来没有人骗过她、吓过她。解放后,她学习了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懂得了应该“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她也学习过刘少奇主席的《共产党员的修养》,懂得“对一切同志、革命者、劳动人民表示他的忠诚热爱,无条件地帮助他们,平等地看待他们,不肯为着自己的利益去损害他们中间的任何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无法理解,一种恐惧、悲伤、愤怒与无助的意识绞合在一起,只感到做人的信念像大雪崩那样坍塌。洛伟奇的反应则有很大的不同,他自幼就